第十九章 不堪回首
晚上，安文斯牽著紫茉的手，緩緩地漫步在海邊的沙灘上，這裡可是兩個小時的車程才趕到的呢……
只因為她的一句話：「好想去海邊散散步……」
……
「文斯，我們今晚不要回去好不好？就在這裡坐到天亮，順便看看日出？」紫茉靠在男友的身上，無力地感覺到自己腦袋的沉重，連起身的力氣也沒有了。
男人寵溺地一笑：「好，只要你喜歡。」
「你不喜歡么？」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以後只要是你喜歡的，不管我自己喜不喜歡，我都會喜歡的……」他淡淡笑起來。
「好像在繞口令哦……」她也笑起來，突然感覺海邊的風有點冷了。
安文斯感覺到身邊的人往他身上縮了縮，於是趕緊脫下自己的外套，為對方披上。
「你之前有過女朋友么？」紫茉沖他笑了笑，隨口而出的問題卻令她自己也覺得唐突。
不過，男人貌似一點也不覺得奇怪，連想都不想就回答了：「大學的時候有過一個，之後就沒有了，很抱歉，你是我的第二任女友。」
聽到此，她突然失笑出聲：「呵呵，很抱歉？為什麼要道歉？」
「因為……我想讓你成為我的唯一，唯一愛過的人、生命里唯一的女人……」男人的聲音輕飄飄的，語氣卻篤定堅決。
她抬頭，對上男人深情堅定的雙眸，心裡只有一個聲音，她想跟他在一起，不再怕任何牽絆，也不再顧忌所有的一切……
一直怨老天的不公，事實上，她已經擁有了世界上最珍貴的一切了，又何必繼續怨天尤人呢？
她微笑著流淚：「我值得你這樣么？」
「有些東西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就像你在我心目中的感覺，我無法說你是個完美的女人，也沒有想過特別地去忽略你的缺點，但有一點卻是肯定的，無論怎樣的你，都會讓我每天牽挂、時刻想念……我想，這就足夠了吧……」男人將她緊緊摟在懷裡，輕輕摩梭著她柔順的秀。
足夠了……確實足夠了……
她感受到了，這就是真正的愛情吧，沒有理由，沒有原因，就只是牽挂、想念……
可是，她有牽挂他、想念過他么？
她苦笑，也許有吧，只是比起他的，確實少得可憐了……
「紫茉，關於紫雲的事，不用顧及太多……你怎麼想就怎麼決定吧，即使將來有那麼一天，我們真的會一起生活，這也絕對不會是我的顧忌，明白么？」
她愕然地再次抬起頭，卻不知為何自己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從男人口裡說出來的話，為何會令她的心瞬間像被什麼填滿的錯覺？樸實平靜的一番話，卻讓她久久無法平靜。
……
「你為什麼不問我和文俊的事？」沉默了一會，紫茉突然問道。
安文斯輕輕一笑：「因為對我來說，那些都是你的過去了，相信你也不願意再提起，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問呢？」
「今天看到他了，你也一點都不好奇么？」她繼續追問。
「好奇？好奇你為什麼會愛上他？」安文斯失笑出聲：「呵呵，然後跟自己比較么？」
她白了對方一眼：「我才不是這個意思呢……」
「說真的……」男人收起笑臉，認真說道：「我當然會好奇你跟他的過去，可是，卻也僅僅只是好奇而已，對我來說，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的你。」
她笑了，心裡卻異常苦澀。
夜風拂動著她的長、牽動著他們的衣擺，就像她的心，飄忽無定所……
「跟你說說我的故事吧……」第一次，她笑著面對身邊的男人，平靜地談起自己那貌似遙遠卻歷歷在目的過去：「童年其實很美好，只是，卻又那麼短暫……」
他安靜地做好傾聽的準備，嘴角微微彎起，因為身邊的女人確實變了，跟他想象中的一樣……
「小時候家裡有錢，爸爸經常帶著我到處玩，每次我笑得很開心的時候，卻現他獃獃地失神，現在回憶起來，那不是失神，而是一種孤獨無言的憂鬱……」她淡淡一笑，繼續說道：「我們家與文俊家是世交，我爸跟他爸是同窗多年的摯友，姐姐跟文俊兩小無猜，早已被公認為天造地設的一對，這一切在幼稚的我眼裡是那麼美好的事，有最親的人、最好的朋友……」
面對著夜幕中明亮的那一彎皓月，她的笑卻變得慘淡了：「後來，我現愛上了那個男人，就在他也對我表明心跡后不久，我爸的公司破產、他的老婆，也就是我的母親，感情出軌……」
安文斯愕然地愣住，之前的事情他知道大概，可是關於她父母的……卻實在感到震驚……
「我爸終於不堪重負，選擇了跳樓……」這是她最怕、也是最不想回憶的片段，眼淚的灼熱讓眼睛刺痛：「我爸還在醫院昏迷不醒，那個男人卻沉不住氣，最終向紫雲說白了實情，姐姐她……承受不了這突來的一切，於是就在那天晚上，她徹夜未歸，在外面喝得爛醉，然後……然後她……」
「紫茉，不想說就別說了……」忍受不了心愛的女人如此痛苦，他禁不住出聲阻止。
然而，她卻哭著搖搖頭，這些東西壓在她的心中已經太久太久，她只想讓自己不再那麼辛苦而已，雖然都已是過去，但卻時刻在撥動著她的每一根神經，她需要釋放……
「她被人強暴了……等到清醒過來，甚至都不知道做了這一切的到底是誰……」她突然佩服起自己來，本以為這些不堪回的往事不可能從她的口裡說出，現在卻……
安文斯再次愕然，摟著紫茉的手瞬間僵硬。
紫雲……那個可憐的女人……居然……
「姐姐的病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我們都不敢跟重傷的爸爸說，母親消失了一段時間，那幾年，爸爸跟姐姐都是我跟文俊在照顧著，原本以為一切的災難會就此結束，然而終於在那一天，父親爆出的真相讓我們徹底絕望了……」
她哭著苦笑，彷彿又回到那段不堪回的日子，心裡的沉重快令她喘不過氣了……
「一直都不知道母親所謂的出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可當知道了真相之後，我寧可永遠不知道……」
「紫茉……」安文斯擔憂地握緊她的手。
「原來，母親跟文俊的父親，在還沒遇見我父親之前就是一對了，後來因為經濟所迫，她嫁給了家境富裕又一直對她痴心不已的父親，父親其實是知道這一切的，但因為愛，他一直都當那些只是過去……可沒想到，他們最終還是沒有放棄彼此，文俊的母親因病去世之後，他們居然就在爸爸的眼皮底下……」
眼淚潰乏了，她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身邊的男人早已驚訝得說不出話了，也許這樣的事在別人眼裡，簡直荒唐到極點！
她繼續她的故事：「文俊終究選擇了放棄一切，他走了，什麼都沒說就走了，面對那一切，他居然就逃避了，那一刻，我的世界也崩潰了……」
「我恨他，真的恨他……」
「無法原諒，真的無法原諒……」
「紫茉……」安文斯再次抱緊她。
「後來，爸爸無意中知道了紫雲的事，在痛苦激動之下摔下病床，成了所謂的植物人……再後來，那個所謂的母親回來了，她哭著跪在我面前，乞求我的原諒……可是，我能原諒她什麼呢？我本身就是一個罪人，又有什麼資格呢？既然一切已成事實，原諒了又能如何呢？」
月光下，她的眼淚像銀色的鏈子……看得身邊的男人心如刀割……
「終於輪到我了，放下一切，我竟然也可惡地選擇了逃避，逃避對紫雲的罪責，也逃避對父親的責任，然後沒過多久，母親終於跟她這輩子唯一愛過的男人在一起了，我什麼也沒說，笑著祝福他們……」
「我沒有資格再說什麼，也沒有資格再恨什麼，儘管就在不久前，父親之前的主治醫生告訴我，或許父親後來的逝世存在人為的可能，我縱然感覺崩潰，卻真的沒有力氣再做掙扎了，我就是一個罪人，一個不可饒恕的罪人！」
「不要說！不要再說了！」他緊緊抱緊她，溫柔地親吻她，不想再看到她的悲傷，不想再看到她的眼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