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厭覺微微的顫抖自他懷裡的小兔子身上傳來,左君常心一軟,暗暗嘆息。
有人嚇著了。
於樂又氣又怒,踢不到左君常又被緊緊抱在他懷裡,帶著羞惱和複雜的心情怒喝,「你耍我啊!」
就像大人耍小孩子般,於樂只覺得左君常對她很不尊重,並不知道有人是存心偷香,氣得對他出招。
翻腕拈訣施法,這還是於樂第一次與左君常交手。
他倆系出同門,很多招數彼此都心知肚明,左君常也有心試試於樂本領,就見小小的院落中一時火花四射,飛沙走石,花草翻飛,連院中沉重的石桌、石凳都翻倒了。
兩人都無法器在手,只憑符紙、道術和拳腳功夫互搏。
但於樂很氣,因為不管她怎麼攻擊,哪怕御火符都把左君常雪白的袍擺燒得一片烏黑了,他還是緊緊扣著她手腕,不然就是攬著她的腰,絲毫不放開。
「左君常!」見手上燃著熾焰的火符都要掐往他的臉,他卻不躲不閃,於樂氣得大罵,欲收掌把火符減在自己手中。
「胡鬧!」但左君常動作更快,彈指把火符彈開,一手己握住於樂雪白柔軟的小掌,仔細端詳。
於樂大概猜到左君常為什麼這麼做,是怕她被火符燒著吧。
她覺得好笑,又有著些被人珍惜的開心。「沒那麼誇張,我修練了十幾年,從五歲就開始玩火符了。」她怎麼可能被自己的符法燒到,沒這麼差勁好嗎?
但左君常神情嚴肅,不太認同的望了她一眼。雖然他知道於樂本領確實不差,也知道他剛剛是小題大做,可是一個女子一定要這麼爭強好勝嗎?
他並不是認為於樂得比他弱,必須非受他保護不可,而是這丫頭一打起來全然不顧自己,出手雖凌厲刁鑽,卻也將自己置於危險下,要是遇上亡命之徒不惜玉石俱焚,這丫頭一定吃大虧。
「師祖都沒有說過你?」左君常突然開口。如果他預料得沒錯,於樂是師祖的女兒,他不信師祖會沒有提醒她這一點。
於樂突然有種被阿爹訓斥的感覺,她張嘴想抗議,可是想到阿爹、阿娘確實和她說過,她臨敵經驗太少,性子又太急,要她多練習本門心法磨性子。
剛剛她是被左君常氣得沒法多想嘛,平時若遇上妖魔鬼怪,她才不會慌亂的胡打一通呢。
還不是你害的!於樂張了張嘴,發出懊惱的低鳴,一臉不服氣。
她怎麼知道自己一遇上左君常就亂了套?還被他念,這個壞人!
突然發現自己的手還被某人緊緊抓著,於樂羞地猛然抽回來,跟著退了一步,離開左君常的懷抱,低著頭,有些手足無措。
懷裡的溫暖突然消失,左君常覺得悵然,他發現,他開始迷戀抱著於樂的舒服感覺,軟軟香香又很不安分,實在可愛。
「小師叔,師侄餓了,你不餓嗎?」左君常想,硬的不行就來軟的,總之今天他非拐到這隻不安分的小兔子不可。
「我……」看著他溫柔的笑,於樂的心又怦怦怦地直跳。
一大早就打了一架,她還真餓了,而且這麼一打,頭巾、衣服都亂了。
「那你先回房更衣,我們花廳見。」於樂盯著左君常雪白衣擺上被她燒出的一片烏黑。
她心想,這個人不是向來最注重儀錶嗎?怎麼還不快回去更衣?
於樂打算乘機溜之大吉,左君常今天太不正常了,她才不自投羅網。
可是,有人早一步發現她的意圖,而且他也還沒玩夠。
「不急,我有人服侍,很快就能換好衣裳,倒是小師叔會這樣都是君常的錯,讓君常來服侍小師叔更衣吧。聽說小師叔為人簡樸,連小僮都不使喚,君常很是佩服。」
於樂一聽,臉都發白了,心想,她不讓人服侍是怕身分露餡,還有,誰要讓孔雀精服侍啊?這、這真是太刺激了!
不對,我都在想什麼啊?
於樂臉上寫滿了驚惶,慌亂地後退一步,但只見眼前白影一閃,左君常已扶住她的腰,唇靠在她耳邊吐息。
「走吧。」
於樂就這麼全身僵硬的被企圖不良的左君常逼回自己的屋裡。
「我自己換就好,我更衣時不習慣有人盯著。」
把左君常攔下,於樂飛快的奔入內室,從衣箱里拿起衣袍,又跑到屏風後頭躲著。
她心慌意亂的換上碧色的錦袍,怕左君常硬是闖進來,連衣襟都沒來得及拉好。
其實一大清早時,已有人從內室的窗子偷窺於樂更衣了,因為那時房裡只有她一人,她便沒有特別避到屏風後頭去。
左君常邊在外頭等著,腦中卻不禁勾勒出此時於樂在內室更衣的旖旎風光。
之前,他來於樂房裡時,總覺得那道熏香讓人坐立難安,如今他卻覺得清芬動人,都不想離開了,果然是美人香閨。
見於樂終於從內室走出來,左君常望了她一眼,揚眉勾唇一笑,便徑自上前極自然地替她拉妥衣襟,又幫她整了整衣袍,嚇得她大氣都不敢吐一下。
於樂心裡想,你可不可以別這麼賢慧啊?被孔雀精服侍,讓人心裡毛毛的耶。
當左君常的手終於離開她的衣袍,她邁開步伐就想往外跑,卻又被一把扣住手腕。
「你做什麼?」於樂總覺得左君常現在對她的態度也太隨便了,以前有這樣嗎?動不動就抓她的手、攬她的腰?
「小師叔,你頭巾亂了,讓君常幫你整理吧。」左君常唇角含笑,一雙鳳眸透出犀亮,可是語氣極為溫柔。
他的長指順著於樂的鬢邊輕輕拂擊,那痒痒又毛毛的感覺,讓她都快哭出來了。
不要,我可以自己梳整!儘管於樂心裡萬分不願,可是看到左君常勢在必行的堅定模樣,她內心悲哀地衡量了下。
還是先由著孔雀精吧,她今天已受到過多的刺激,真的沒心思再和孔雀精鬥法了。
感覺頭巾被輕巧的卸下,固定髮髻的白玉簪又被拔起,於樂感覺頭皮一陣發麻,身軀顫了顫。這種不知該如何防備的感覺讓人好瞥扭!
左君常望著那頭烏緞般的青絲披垂而下,伸手握住那絲滑如雲的墨發,心裡也為之一動。
他右手拿起木梳,極溫柔又小心地為於樂梳理著。這還是他初次替別人做這件事,原來是這麼有情趣。左君常臉上揚起了笑。
「小師叔的頭髮真好摸,莫非有用什麼方式特別保養?」左君常溫柔地與她調笑著。
感覺木梳輕緩地在髮絲上滑動,溫熱的大手不時拂過她敏感的耳廓,於樂身軀一顫,不禁心慌意亂,胡亂的應道:「哪、哪有,你取笑我啊?」
「嗯,可是真的很好摸,而且還香香的。」
感覺身後滾燙的氣息逼近,彷彿真壓低身子在她發上嗅著,於樂靈動的墨瞳里顯露出迷惑和緊張,卻又著帶著一絲耽溺。
她想,讓左君常幫她梳發感覺好嚇人,可是又好像很舒服。
於樂已經弄不清楚,她現在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臉好燙,心也跳得好快?她病了嗎?
左君常認真梳理著於樂那頭滑膩的青絲,鼻端不時嗅到淡淡幽香襲來,有好幾次,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停在她因為煩惱而微噘,紅潤誘人的櫻唇上。
他有種想低頭狠狠封住那惑人唇瓣的衝動,恣意地品嘗掠奪。
可是不行,儘管他很想聽從內心那頭野獸的呼喊,將眼前的小兔子一口口吃盡,連一根骨頭都不留下。
左君常努力維持著理智,心想,依他與於樂交手的經驗看來,越到收網時他得越小心,小白兔很機靈,也很會逃的。
雖然他也認為於樂對他有意,可是,想到之前他幾次傷了她的心,雖然是因為誤會,是為了保護她,但他還是得先卸下她的防備,重拾她對他的信任。
不然,以火狐的毫無節操,他豈能容忍他的小兔子被火狐染指?左君常的鳳眸迸露出殺氣。
好不容易,左君常戀戀不捨地替於樂把逍遙巾戴好,右手拇指佯裝不經意的撫過那粉嫩香軟的小臉。
見於樂墨瞳微瞠,兩頰浮起紅雲,有著說不出的可人,左君常再次覺得自己之前眼睛大概是瞎了,竟沒看出這個惹禍精是女兒身。
愛惹禍的丫頭!左君常臉上浮起一抹寵溺縱容的笑。
於樂見了,又不受控制的滿臉通紅,心想,孔雀精好怪啊,為什麼要這樣看著我?
不要再看了啦!她的心都快因為跳得太快而索性停止跳動了。
「小師叔,你不舒服嗎?怎麼都不說話?」左君常一臉關切,鳳眸瞅著於樂壓著心口的手。
於樂訕訕地將小手放下,「我沒事,不說話犯法啊?」
好奇怪,明明是被關心,為什麼她會有種被欺負的感覺?
於樂腦子裡一片混亂,總覺得一定是有哪裡不對。
可是,接下來這幾天,於樂越來越覺得驚恐,內心總吶喊著,強勢又粘人的師侄好煩啊!
從那天起,她每天一開門,見到的一定是左君常。
「為什麼我一定要等你來幫我梳頭、戴頭巾?左君常,我有手,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做這些事的!」於樂完全不懂,左君常是想把她逼瘋嗎?
「嗯,這樣啊,那頭髮讓小師叔自己梳理,君常幫小師叔更衣好了。」左君常滿臉笑意,展現出他一點都不介意親手為於樂更衣。
「你……」於樂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剛剛聽到什麼?孔雀精分明是威脅她!「我不要,我自己可以更衣、梳頭!左君常,你到底想做什麼?我沒病沒殘,不用別人幫忙。」
「那怎麼行?好歹你是我玄元門的小師叔,又是師祖最疼愛的小弟子,君常於情於理都該好好照顧小師叔,這也是師父的囑咐。」左君常一臉懇切。
聽他提起師父的囑咐,於樂就有氣,「你師父、我師兄明明交代你都要聽我的,我都說我不要你服侍了,你聽不懂喔!」
誰要每天一早起來就讓孔雀精服侍啊,嚇死人了。
「嗯,沒想到小師叔對師侄如此見棄,那君常只好挑個伶俐的小僮來服侍小師叔了。」左君常一臉黯然。
「我哪有見棄你啊!」明明就覺得有人在演戲,可是聽到那消沉的語調和黯然的神情,於樂還是上鉤了。
「那小師叔是要君常服侍,還是要再挑個小僮來?」左君常依然低著頭,語氣略帶哀愁地詢問。
「你……」換個小僮來為她更衣梳理還不是一樣?「我都說不用了,我習慣自己來。」
可是不管於樂怎麼說,左君常就是聽不懂。
「不行,好好照顧小師叔是君常的職責,小師叔堅持不要人服侍,難道有什麼難言之隱?」
看著左君常異常犀利的鳳眸,於樂心裡不由得一陣發毛,總覺得他不懷好意。
「我有哪有什麼難言之隱,你胡說!」
最後,於樂只好含淚答應,每天自己更衣后,由著早等在門外的左君常進房幫她梳頭。
唉,每天一早就這麼刺激,她要瘋了啦!
身為玄元門的小師叔,於樂近來感到很鬱悶。
她想,堂堂的師門首徒,每天都來幫小師叔梳頭,這象話嗎?
可是知情的幾名門下弟子都覺得毫無不妥,好像她開口抗議才是怪事,所以,她根本無法找人為她攔阻左君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