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清晨，在市第一醫院住院處的後花園里。陽光正在逐漸的增加著它的溫度，不遺餘力的驅散著殘留下來的一絲可憐的霧氣。本來花園裡還隨處可見三三倆倆等待康復的病人，穿著患者服在家人的陪同下散步。可隨著那輪囂張紅日的升高，怕熱的患者們已經6續離開了住院處的後花園，繼續蟄伏進開有空調的病房裡。剩下的就只有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忙碌的身影穿梭其中了。

楓琳陪同拄著雙拐的弟弟走在花園的長廊里。陽光透過長廊上方虯結的枝葉照在姐弟倆的身上，斑斑駁駁。小然的右腿上腳上都打著繃帶，只能用雙拐配和著左腿慢慢的行走。

「好了，先在這兒坐一會兒吧。」楓琳扶著弟弟在長廊邊上坐了下來。「這腿傷可不是一下子就能恢復的，急也沒用。今天就到這裡吧，別走多了路，傷口再嚴重了。」楓琳邊勸慰著弟弟邊拿出帶在身邊的小水瓶舉到弟弟嘴邊。

「好熱的天呀！」楓然一面把雙拐戳在一邊，一面接過嘴邊的水瓶抱怨著：「暑假都快結束了，也不知我這腿什麼時候能好。總不能讓我拄著雙拐去上學吧！」

「別急，今早我剛剛問過大夫，大夫說在開學前你一定可以出院的。」楓琳好心情的安慰弟弟道。

「任楓然，任楓琳！」

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姐弟倆同時回頭望去。

「是李少飛！」小然興奮的歡聲呼叫。

「李少飛？他怎麼找到這裡了？」楓琳皺了皺眉頭。

遠處只見一個高大的男孩飛奔而來。他，李少飛！正是那天騎著摩托車無意中撞傷任風然的倒霉蛋。不過這倒霉蛋人不但長得高高大大非常英俊，更是一名全市聞名的跆拳道高手。還在沒有這次『緊密接觸』的時候他就早已是任楓然生活中的偶像了。自從李少飛前年奪得本市跆拳道青少年組冠軍后，就被市內規模最大的全勝道館聘請做了教練。同時也成為包括楓然在內的許多男孩子們的追捧偶像。任楓然至今還清晰的記得在那次奪取冠軍的戰役中，李少飛以一個漂亮的飛身旋劈將對手ko出局后。當時的場面那叫一個火爆，女孩子們的眼淚+尖叫聲、男孩子們的手舞足蹈+歡呼聲簡直是——震耳欲聾！

轉眼間，李少飛已經一個魚躍跳過花園長廊的圍桿站在了姐弟倆的面前。李少飛這陽光大男孩的出現，頓時使得這夏日的小花園都更加亮麗起來，充滿生機。

「不好意思，這幾天實在太忙了，一直沒有時間過來看望你們。今天剛好有空，就馬上趕到醫院來了。在病房裡等了半天不見人影，就找到這裡了。」李少飛一見面就趕緊解釋道。

任楓琳白了一眼李少飛說；我還以為你畏罪潛逃了呢。

還是任楓然寬宏大量，根本沒有計較李少飛坐騎的不友好表現。一見到心中的偶像到來，立即白痴一樣嘿嘿傻笑著，恨不能拿出本子來讓人家簽名留念。

「怎麼樣了小然？能下地走動了？！還疼不疼？」李少飛一邊蹲下身來觀察著小然的腿一邊關心的問道。

「腿是沒什麼大事，只是馬上就要開學了------，其實、其實我本想在假期里學習跆拳道呢。沒想到卻躺在這裡-----如果、如果我的腿傷能早點好-------」小然紅著臉磕磕巴巴的說。

李少飛說：別急，只要你的腿沒事，以後練跆拳道的事包在我身上。其實你們不知道，我也是才知道的。我們之間還有點親戚關係呢。送你們來醫院的那天我看有許多醫護人員都認識你們，才知道你們的媽媽以前也在這家醫院工作過！其實我媽媽的表妹也曾經在這家醫院工作過，你說，我們是不是也有點、有點、有點關係？李少飛搜刮肚腸想了半天最後終於認為還是『關係』這個詞比較恰當。這樣吧，我比你們都大，你們就叫我表哥吧。我們之間以後就是表兄妹、表兄弟了！

「好呀、好呀，表哥！你最近都在忙什麼呀？剛放暑假時我去道館找了你幾次，想拜你為師學習跆拳道。可每次去道館的人都說你不在！」

任楓琳看著這兩個人，猛的打了個機靈。抖落一地的雞皮疙瘩。說你們也太麻人了，真讓人受不了。不過就是親兄弟也要明算帳，醫療費你可省不了。

「嘻嘻」李少飛表面嘻嘻哈哈不動聲色，心想這小姑娘人長的還可以，就是太冷了，牛皮哄哄的不好交往。心裡想著嘴上卻沒理楓琳的冷言冷語，依舊神秘的嬉笑著道。「道館那裡我已跟館長說好，有課時就去上課，沒課時我可以自由活動！」

「哇噻！那你現在可清閑的很了！」

「不對，反倒更忙了！」看到姐弟倆困惑的目光少飛得意的解釋道：「我和朋友和開了一家私家偵探社，這不，才剛剛開業就接到一筆大生意。」

「哇！表哥，我太崇拜你了。是什麼樣的案子？快給我講講！」小然興奮的問。

「不會是哪家的闊太太紅杏出牆，要你們跟蹤拍照吧？」任楓琳揶揄道。

「當然不是！」少飛急赤白臉的解釋：「我接的案子還和老外有關呢，是一個來自俄國什麼謝東諾什麼的大學的醫學博士，他原本就在那個什麼大學學醫。畢業后就直接留校任教。據說此人在世界醫學界也有一定知名度。這次來我國參加學術研討，卻莫明其妙的失蹤了。已經有十幾天與家人失去聯繫-----」

「是莫斯科謝東諾夫醫學院！它是僅次於法國巴黎醫科大學的世界排名第二的醫學院！也是俄國最大的培訓醫學專家的中心。學院規模龐大、約有二十座教學樓，包括了十五所醫院的臨床治療中心。學院有八萬多本國和外國人在攻讀學士和碩士學位！」楓琳如數家珍。

看到李少飛目瞪口呆的樣子，小然哈哈大笑道：「表哥你不知道！我爸爸就是這所大學畢業的醫學博士！我姐從小的志願就是考上這所大學！為此還專門學了俄語呢。」小然得意的說「還偵探呢，連個大學名都記不住！」楓琳和弟弟的喜好不同，更崇拜象爸爸那樣的知識分子、醫學博士，根本看不上成天舞槍弄棒練功夫的傻小子。

「表哥，你今天可真是撞槍口上了。」小然沖少飛吐吐著舌頭笑著說。

是嗎？姨夫也是從俄國留學回來的？少飛說，一副死皮賴臉的自來熟，嘴裡像喝進了一桶麻椒油，誓不麻死楓琳不罷休，簡直讓楓琳哭笑不得。少飛又道：真是太好了！沒想到姨夫還會和失蹤者是同一所大學畢業的。少飛嘴裡嬉皮笑臉，心裡卻意淫道：你個小丫頭片子不知道天高地厚！想我玉樹臨風、才華出眾，身懷經天緯地之才。曾經有多少痴情少女拜倒在我的牛仔褲下，都被我無情的ko出局了。你要再敢藐視我，我就讓你中我的情花毒，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於是，一副任楓琳跪倒在自己的牛仔褲下，苦苦哀求自己的生動畫面出現在眼前-------。

『同一所醫學院的醫學博士，同時與家人失去聯繫。』楓琳沒有看穿李少飛的心思，卻也被他無意中說的話嚇了一跳。激靈打個冷戰，不敢再往下想。

「你們在這裡呀！」護士小美走過來招呼道，暫時打斷了楓琳的思路。「小然，恢復的可真快呀！都能下地走路了。」

「小美姐，是不是到了換藥的時間了」楓琳問。

白白胖胖的小美總是笑得甜甜的，一雙笑眼一說話就會變得彎彎的。好象每時每刻都沁在幸福的蜜罐里，從不知什麼叫憂愁「還沒有呢，再過一小時主治醫生會去查房。你們再坐一會回去吧，多晒晒陽光對恢復健康有好處。」夏季對於胖人來說不是一個好季節，小美的鼻尖上已滲出一層細細的汗珠。

「怎麼，你叫小美人？真是名符其人！」李少飛看見美女不忘獻殷勤，「我怎麼越看你越象我小時的一位同學，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

「喂！喂！太老套了吧，也不換點新花樣！」不等少飛說完，楓琳、楓然早已開始起鬨。

少飛嘻皮笑臉，故做驚奇狀：「怎麼？我的殺手鐧居然被你們拆穿！」接著誇張的抱住頭，做懊惱狀：「天呀！以後我可怎麼混？」

少飛永遠象個長不大的男孩，一個又高大又帥氣又喜歡開玩笑的大男孩。

顯然小美並沒有因少飛的玩笑而生氣，依然好脾氣的隨著楓琳、楓然笑成一團。

「好、好、好，我將功補過好不好。快到中午了，我請吃飯。」少飛慷慨的說。「怎麼樣？小美護士，也請賞個光吧？」說完還不忘瞟上任楓琳一眼，看看任楓琳對自己向其他女孩獻殷勤是個什麼表情。典型是個自戀狂晚期患者。

小美即便在拒絕人，依然還是甜甜的笑著：「謝謝你的好意，我中午帶了便當，已經熱好了，這就去取去。」小美轉身準備離開，「對了，小然是患者，沒有醫生允許是不能離開醫院的，現在正是中午開飯時間，不想挨餓你們就快去打飯吧！」說完不顧少飛的挽留頭也不回的走了。

小然聽說不可以去外面吃飯，嘴撅的老高。幾天來他吃夠了醫院的飯菜。

最後只好由李少飛陪著小然先回病房，楓琳飛也似的拿著飯盆跑去住院處的外科+腦外科+精神科的公用食堂——第四食堂去打飯。

第四食堂也在住院處的十六樓，也就是與任風然的住院病房在同一樓層。

任楓琳端著飯盆向第四食堂走去，在快到走廊盡頭的右邊就是食堂了。

可現在任楓琳的正前方，就是那扇在走廊最盡頭的、帶著醒目閃電符號的藍色大鐵門！

楓琳猛然想起，在弟弟燒的那個夜晚。那個恐怖的走廊，那個神秘的狼眼醫生。應該就在食堂的樓上兩、三層的位置。

血在向楓琳的頭腦中聚集，那晚生的情景依然歷歷在目。楓琳愣愣的看著面前神秘的大鐵門足有幾分鐘的時間，才不得不機械的向右拐進食堂里。中午快過了，來食堂里打飯的人已經少了起來。只有餐桌上還剩下零星幾個沒吃完飯的患者，在不急不緩的吃著飯。服務員穿著油膩膩的工作服，無視正在吃飯的患者，已經開始打掃衛生了。楓琳來到櫃檯前，隔著打飯的窗口向里望去，裡面裝著五、六種菜的大盆已經所剩無幾。

楓琳知道又得去外面的飯店買快餐了。

突然楓琳的目光被食堂后廚里的一扇小門吸引了。

小門的外面應該是一處露天平台。平台上掛著大蔥、大蒜，還放著一些青菜。沒錯，那天在那個陰暗走廊的衛生間里、自己差點被護士長推下樓去時，伸出頭去看到的就是這個平台——原來是這家醫院食堂儲存青菜的地方！

楓琳象魔鬼伏體一樣，邁不開腳步。霎時間彷彿時間倒流又回到那夜恐怖的氣氛中。

向四周看了看，所有人都在各忙各的。沒有人注意她，她感到自己就象一個透明的隱形人一樣。沒有人看她一眼！

楓琳徑直穿過食堂的后廚------沒有人阻攔她。

用手推開那扇小門。

當她站在一堆青菜中時，她有些後悔了。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由於壓力太大，精神開始錯亂了。她不明白自己怎會有這麼荒唐的舉動。

她回頭向樓上看著，猶豫著，那天的衛生間是在樓上的上一層-----還是上兩層-----。

突然楓琳張大了嘴，幾乎停止了心跳。

她看到了曾經出現在自己恐怖夢中的那名外國男子！

那名在夢中被鐵環固定在手術台上的、被惡魔醫生折磨著的，被叫做查理的外國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