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她既不是孫石玉的生母,不喜歡自己也是應該的,不想跟她一般計較,正想向前敬茶時,冷不防又有另一道聲音比那嚴氏更冷的響起了。
「噁心嗎?」孫石玉冷聲說道:「嚴側妃院里的小廚房也壓著一缸臭豆腐,看來你院里的人是喜歡得緊,所謂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下人,不會你也偷偷吃了還在那裡惺惺作態說噁心吧?」
嚴側妃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被孫石玉頂撞得說不出話來,又無人為她說話,她不禁有些怒了。
她是吃了,但她絕不是偷吃,是下人端上桌她才吃的,那味道……好吧,那味道確實是不盡然只有臭味,但難登大雅之堂卻是事實。
「哎喲,雖然那臭豆腐聞著味道確實不太好,但入口卻極鮮呢,我跟少喬連吃了幾盤,竟是欲罷不能呢。」
杜福兮知道說話的便是何姨娘了,遂朝她笑了笑,「福兮見過姨娘。」
在這裡,她雖是晚輩,但卻是主子,而姨娘不過是奴婢而已,在她這個新媳婦敬茶的場合上,姨娘是沒資格坐那裡的,但何姨娘卻自己眼巴巴的跑來了,還坐得有模有樣,當她自己是長輩似的,但當家的王妃都沒說什麼了,旁人自然也沒資格說什麼。
據說何姨娘是王妃的陪嫁,自小便在身邊伺候,是跟前的一等大丫鬟,當年還是王妃主動抬了她給王爺做姨娘,感情自然不一般,因此也就不太注重主僕分際。
「好好,你這孩子真是福星,王妃姐姐有福了。」對於杜福兮肯跟自己見禮,何姨娘一臉的高興,她歡喜不已的看看杜福兮又看看孫石玉。
「咱們世子身子能轉好,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孫石玉心裡咯噔了一下。做出臭豆腐跟他身子好轉都是天大的好消息,那不就表示他與臭豆腐等級相同?
杜福兮顯然也想到這個,她忍著笑,眼陣亮晶晶的要笑不笑,一臉的慧黠和調皮。他哼地一聲別開眼。好好,她這樣報答他?早知道他剛剛就不為她去衝撞嚴氏。見他們小倆口眉來眼去的,王妃心裡很是欣慰,先前她有些擔心福娘無法介入玉兒和善蓮之間,如今看來反而是善蓮那孩子無法介入他們之間了。
這樣也好,妻妾有別,本來就該妻室先有孩子,若是善蓮先有了王府的長孫,而福娘後有了王府的嫡孫,那庶長孫將來又不能繼承王府世子之位,免不了又是一番紛爭。
不過說也奇怪,過去玉兒只要善蓮一人,連要給他多收個通房他都不願,娶妻之後卻立馬將善蓮拋開,實在讓她很意外啊。
「孩子,你還沒給嚴側妃敬茶呢。」王妃和藹的催促,就怕嚴側妃真往心裡去,在這偌大的王府里,勾心鬥角層出不窮,自然是多一個朋友比多一個敵人好。
「福娘見過嚴側妃。」杜福兮雙手舉高,恭敬的端茶給嚴側妃見禮,想到有賞賜可拿,她這茶是敬得相當心甘情願啊!
嚴側妃喝了她的敬茶,在托盤裡放下一隻油綠色的玉鐲子,那罕見的瑩翠說明了此物價值連城。
杜福兮眉眼倶笑,真是貪財了,有點惋惜王府長輩怎麼就三個?沒有老太爺、老夫人、二房、三房、四房,叔叔嬸嬸什麼的嗎?
「少喬快來見過你世子妃嫂嫂,以後要請嫂嫂多關照了。」何姨娘忙親熱的拉攏。
「見過嫂嫂。」孫少喬很隨便的施了個禮,弔兒郎當樣,就像個硬被父母拉來參加喜宴的青少年,等不及想擺脫煩人的長輩回家去玩電腦似的。
杜福兮饒有趣味的看著他,感覺跟自己前世的小弟好像。
孫少喬約莫十四、五歲,長得不像王爺,像何姨娘,圓臉挺鼻寬額,也算相貌堂堂。
敬完茶后,閑聊了一會兒,他們夫妻倆又留在王妃那裡吃了午飯才走,何姨娘跟孫少喬也陪著一起吃飯,席上算得上和樂融融。
回去暖春閣的路上,轎子里只有兩個人,杜福兮好奇的問孫石玉,「爺不是還有個庶弟嗎?他怎麼沒來?聽聞是個謫仙般的人物呢,是真的嗎?」她挺好奇,俗話說上樑不正下樑歪,嚴氏生的兒子會不會跟她一樣眼睛長在頭頂上?
「不知道。」孫石玉歪坐在轎里一睨她一眼。她現在是明目張胆的在他面前表示對別的男人感興趣嗎?雖然對方是他的兄弟,他聽了也不舒服。
「不知道?」杜福兮奇了。「是爺的弟弟,爺怎麼會不知道?聽說是在禮部任職的優秀青年是吧?」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孫石玉有點不耐煩。「還不打開那鏤金匣子看看,不是很想知道父王放了什麼值錢的賞你?」
「哈,爺怎麼知道妾身想看?」她笑開懷,「爺,你真真是妾身肚子里的蛔蟲啊!」
孫石玉忽地隨起雙眼望向她,一字一字地問:「娘子,你剛剛說什麼?」
她回過神來,忙打哈哈的掩飾,「妾身是說心有靈犀啦!爺與妾身真是心有靈犀!」肚子里的蛔蟲,那是二十一世紀的講法,他當然沒聽過,她又一時嘴快了,該打。
「杜福兮,你究竟是什麼人?」孫石玉瞬也不瞬的看著她。
杜福兮微微一愣。「什麼?」
他一勾唇角。「你跟我所聽聞的相府嫡長女大不相同,一個人要徹底轉性並非容易之事。」
她穩了穩心神,坐好了,正經八百的看著他,稍提高音量道:「那麼妾身問你,世子,你又是什麼人?」
孫石玉面色一沉,眼光忽地幽黯。「為什麼這麼問?」難道……她察覺到什麼了?杜福兮看著他晦暗不明的神色,倒是答得流利,「因為你也跟妾身打聽到的王府世子不相符,孫石玉是個媽寶,你不是,你又怎麼解釋?」
孫石玉皺眉。「媽寶?」
她輕輕打了下自己的嘴角以示懲戒后,才道:「就是離不了娘的孩子,傳聞中王府世子是個離不了娘的孩子,但你分明不是。」
他輕哼一聲,「你倒是都答得上話。」
因為之於她,自己也是個陌生人,他在她面前便沒有多加掩飾,以為壓根沒見過孫石玉的她很安全,沒想到她還是發現異常之處。
「爺這句話的意思是休戰嘍?」杜福兮笑嘻嘻地問,她可是很識時務者為俊傑的。
他覺得她奇怪,她也覺得他奇怪,那還不扯平,不然要怎麼樣?自己是穿越來的,難不成他也是穿越者?
她好笑的搖了搖頭,怎麼可能?她在亂想些什麼啊?
孫石玉凝思的看著她,還未答話,轎子忽地停下來。
轎子停下,卻沒人來喚他們下轎,但轎子卻又不走,杜福兮掀簾一看,是快到暖春閣了,但還未到,轎子怎麼就停了?
「怎麼了?」她問的自然是轎外的阿芷。
「那個……世子妃,恐怕要請世子出來瞧瞧了。」阿芷面有難色地說。
「什麼事啊?」不等孫石玉有回應,杜福兮先一腳下了雙人小轎,阿正忙打起橋簾扶她出來。
前方九曲橋上楊柳垂岸,蓮姨娘凄楚的跪在那裡,雙眸迷離,含著淚水,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杜福兮有那麼一瞬的怔忡,隨即嘆道:「好一幅美人跪地。」
她轉身親自打起轎簾,看著紋風不動的孫石玉,故意謙卑地說:「相公,蓮姨娘跪在前頭,在等你呢,你要不要出來看看?扶她起來?」
他的過去她來不及參與,也不會無聊到去追究,只是如今他可是吻了她,如若招惹了她又要去關切別的女人,她可就不會再對他敞開自己的心門了,他要怎麼做,哼哼,最好是三思!
孫石玉懶懶地掀動眼皮子。「娘子,說話就說話,你的眼裡為何要犯著凶光?」
杜福兮摸摸自己的臉頰,一副不解的模樣。「我有嗎?」
孫石玉對她的「凶光」很是受用,也不理她那很明顯的假意作態,開口揚聲道:「慕東!」
慕東本就伺候在轎旁。「奴才在!」
孫石玉運了中氣道:「找人把前面擋路的那個女人拖走,笨獅子要過,讓她要跪到別處去跪。」
蓮姨娘聽到了,她如遭雷擊一般,蒼白了臉色,傻在原地。他竟然這麼無情……
如今世子身子大好,卻還是不召見她,她怎麼也想不明白,原以為在烈日下這麼死倔跪著,一向最憐惜自己的他會心軟,會憶起過去恩愛的點點滴滴,沒想到他卻對她更加狠心……
兩行淚潸然地落下了。
杜福兮嘆了口氣,心裡悶悶的。嚴格說來,自己這個正妻是小三,而這個日漸上心的丈夫是個負心漢,卻是為了她去負了別的女人……這、這……唉,是什麼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