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什、什麼?」阿芷嚇了好大一跳,面露不敢置信的表情。
杜福兮奇了。「怎麼了?有人規定我不能離開這庵堂嗎?」
阿芷一愣。「是沒有……」
杜福兮一笑。「那你怎麼又好像見鬼似的?」
其實她覺得很好笑,阿芷常對她的言行舉止面露驚駭,一副被鬼嚇到的表情,想必她與原主的性格是天差地遠。
「那個……」阿芷期期艾艾的道:「是因為那個……大姑娘您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裡,別說出門了,連前堂您也不願去的,說討厭見到那些尼姑的死模樣……」
杜福兮很快理解了。
想也知道原主的性兒,除了躲在屋裡自艾自憐之外,怕是什麼也不做吧,唯一做的就是上吊尋死,沒想到還真讓她成功了。
「人總是會變的。」她若無其事的笑了笑,輕描淡寫的說,「我現在想出去走走了,不勉強你,如果你不想去就留在屋裡休息吧。」
阿芷忙跟上去。「大姑娘您說這什麼話,奴婢當然要跟您一起去。」
杜福兮笑了笑。「是怕我又做傻事吧?」
說起來阿芷也是可憐的,原是她跟前的大丫頭,在府里的時候,下面還有小丫頭可使喚呢,卻跟她來這裡吃苦受罪,而且她是自願跟來伺候的,是個忠心能信任的。
「夫人巴不得除掉您這個眼中釘,大姑娘若再做傻事,那便真的是親痛仇快了。」阿芷說完緊緊的咬著下唇,眉頭皺得死緊,一臉的倔強。
看阿芷好像快哭了,杜福兮一笑,調皮的伸手去捏阿芷的腮幫子。「你放心吧,我不會再做傻事了,活著多美好啊,傻瓜才會去死。」
這主僕兩人的性子還真像啊!不知是阿芷的性子剛好隨了原主,還是近墨者黑呢?看在她眼裡倒滿可愛的。
前世,她父親公司倒閉之後,那些號稱忠心耿耿的公司元老一個個翻臉不認人,沒人對他們伸出援手,如果那時能有個像阿芷這般忠心護主的,她跟母親都會好過許多。
「您說……活著多美好嗎?」阿芷有些怔愣。
活著多美好……自小在大姑娘身邊伺候,她第一次從性格陰暗的大姑娘口裡聽到這句話,她頓時感動得都快掉淚了,嘴邊揚著燦爛的笑容。
「我連隨便說句話也能讓你這麼開心啊?」杜福兮笑著拉起阿芷的手。「走,咱們今天就好好逛逛!」
街道兩旁商鋪林立,三三兩兩挨著的小吃攤,叫賣聲不絕於耳,市集鬧烘烘的景象令人流連忘返。
杜福兮難掩臉上的開懷,在前世她就是個愛熱鬧怕寂寞的,穿來之後在庵堂破屋裡悶了十來天,此刻就像放出籠的鳥兒,她不斷的深呼吸再深呼吸,享受自由的空氣。
「大姑娘,咱們該回去了吧?」阿芷每隔一刻就問一次,顯得很不安。
月娘都高掛枝頭了,可她家大姑娘還遊興不減,回庵堂的路不但僻靜,一路上又無人家,她們是弱女子,如果遇到壞人怎麼辦?
「阿芷,咱們有銀子嗎?」杜福兮沒理會她的問題,反問道。這個時間對阿芷來說晚了,但對她來說,熱鬧才開始,既然來了就要好好逛逛,不然走那麼遠的路進城來太吃虧了,沒逛夠本當然不能回去。
「只有幾錢碎銀。」阿芷無奈的答道,看樣子,大姑娘一時半刻是不會走的,光看她那發亮的眼眸就知曉了,過去她從來沒在大姑娘臉上看過那種興奮的神情。
「幾錢碎銀?」杜福兮一臉問號,那是多少?「夠吃一頓飯嗎?」
「夠的。」
不只人精神了,大姑娘連食慾也變好了,不若過去那般挑食,吃得也多……嗯,是多了很多。
杜福兮瞬間一臉笑。「那就行了,咱們買幾樣小糕點嚐嚐鮮。」
她對這時代市集賣的東西沒興趣,在她眼裡都只是擺飾,她只對吃食感興趣,因為庵堂的伙食雖然吃得飽,但齋菜怎麼吃都覺得很空虛。
「咱們真的還不走嗎?已經出來很久了……」
「你看那是什麼?」杜福兮忽然一根手指從阿芷眼前指過去,停在半空中。
阿芷果然被轉移注意力的看過去,她茫然的瞬了瞬眼眸。「是什麼?」
亂指的杜福兮也看過去,發現自己的素白纖指正指著一名彪形大漢的鼻子,那大漢足足高了她兩個頭,兩道粗濃的眉皺著,一臉凶神惡煞的,看起來極不好惹。
「是……是人啊!傻丫頭,你看不出來嗎?」她打哈哈的緩緩收回手,然後迅速拉起阿芷的手開溜!
「大姑娘、大姑娘……停停啊……奴婢真的跑不動了……」
阿芷真的覺得自己快死了,如果不是主子拉著她跑,她早倒在一邊喘氣了,也不知道主子哪來的體力……
「好,停,咱們不跑了。」杜福兮停了下來,她兩手叉腰,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指著……別人鼻子犯法嗎?咱們又沒……做錯事,幹麼要跑?」
福臨樓二樓,窗邊面街的位置有三名男子坐著,把街上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爺,那兩個丫頭還挺有趣的。」夜飛笑道。
許是不熟悉這個市集,剛剛她們就是在這裡開溜的,繞了一圈,居然又回到原地,真是好笑得可以,幸好剛才那大漢已經走了,不然她們兩個見了不就又要跑?
「挺蠢的。」衛如靖戴著半臉面具遮掩著風神如玉的面容,他劍眉輕挑,墨黑眼眸停在那舉止不雅的紫布衫丫頭身上,雖然身段薄如弱柳,倒是有雙明亮有神的眼眸。
「瞧她身板子小,還挺會跑的。」孟不群饒有興趣地說,他適巧捕捉到她的笑靨,心中不覺一動,她眉目之間跟平煙倒有幾分像……
「我覺得她很像一個人……」夜飛說道。
孟不群心頭猛然一跳,不自覺將酒杯捏緊了。
「很像左相府的千金。」夜飛繼續說道:「有次我護送夫人去太國寺上香,在用齋飯時,碰巧遇到左相府的女眷們,相府夫人領著三個女兒去上香,裡面就有個小姐跟那下面那粗野丫頭很像,只不過神態與言行舉止大不相同,那位千金的性子頗為擰種,只不過是有個小和尚不小心把湯灑在她面前,她就氣得直顫抖,說小和尚瞧不起她。」
「夫人還會去太國寺上香啊!還真是有心,夫人的作為,神明想必都看在眼裡。」孟不群語氣不明地笑了笑,喝掉了杯中酒。
他們是衛家軍的三大將領,一起出生入死、生死與共,衛如靖是定國公府的嫡四子,孟不群是定國公得力心腹孟仁的兒子,與衛如靖同年,夜飛小他們一歲,自幼便是定國公府的死士,後來追隨衛如靖,三人情同手足。
衛如靖任他們閑聊,他沒有答話,吐了片瓜子殼,閑散的啜著燒酒,微眯的雙眸看到街角邊有個髒兮兮的小乞兒正怯生生的走到燒雞攤前,直咽唾沫的盯著攤子上油光誘人的燒雞。
「小叫化子看什麼看?給我滾開,不要妨礙爺們做生意!」小販嫌惡的揮手趕人,見有人走近,旋即換上一張笑臉,殷勤詢問走過來的胖漢子,「您來啦劉大爺!今天要幾隻啊?全都是剛剛才烤好的。」
小乞兒饞得垂涎欲滴,不但沒走開,反而像失了魂似的往前一步,眼兒依舊緊緊盯著攤上蒜香迷人的燒雞。
「死叫化子!叫你走沒聽見嗎?」小販看到小乞兒的眼神更加討厭了,他凶神惡煞的又大喝了一聲。
幾個孩童嬉笑追逐而來,撞了小乞兒一下,小乞兒頭上那頂臟破的帽子掉了,瞬間露出一頭如瀑長發,令那名被喚為劉大爺的胖漢子眼睛一亮。
「是個小姑娘啊!」劉大爺目不轉睛的看著小乞兒,雖然渾身髒兮兮的,但掩不住細皮白肉,看得他心癢難搔。
他擠眉弄眼的示意小販先包一隻燒雞腿給他,然後笑嘻嘻的舉著那隻用荷葉包著的燒雞腿到小乞兒的面前。
「怎麼樣?想不想吃?」
「想。」小乞兒猛點頭,她連吞了好幾下口水,已經餓了好幾天的肚子不爭氣的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你跟爺回家,好好伺候爺,這隻燒雞腿就是你的了。」劉大爺咧著嘴笑,伸出一隻手去捏小乞兒的臉蛋,眼光猥瑣地說:「不只燒雞腿,你讓爺舒服了,自然有很多好吃的等著你。」
小乞兒約莫十二、三歲,她不傻,自然聽出對方別有居心,她臉色一變,緩緩往後退。「不了,我不吃燒雞腿了……」
「去哪裡?」劉大爺一把將她拉回,到嘴的鴨子豈能讓她飛了?
「放開我!我說不吃燒雞腿了!」小乞兒憤怒的喊。
劉大爺硬是拉著她不放,他無賴地說道:「不吃燒雞腿也得跟爺走,爺看中你是你的福氣,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