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那天離去前,她還打趣地向王大學士道:「王愛卿啊,你說得真對,每件事都要管,朕當真會累死……所以你還是要替朕好好地到處查訪民情啊!」
慕容霜華出發回炎帝城那日,並未向林如英告別。其實她也不知道那丫頭是否已曉得她的身分,不過她讓袁聿將魏家書房裡那些書全送給林如英,並且買下一間書肆送給自己唯一的學生當禮物……說到底,她這人天生含著金湯匙出世,瀨得動腦時就當凱子嘍。
女皇回朝,免了藍庸之的官職,滿朝文武無不額手稱慶。
「你爹的人緣好像很差?」她明明覺得藍宰相是個老好人啊!
聽見她的話,藍非有點想翻白眼,「你怎麼不想想,太上皇這麼多年來都是讓誰在扮黑臉?」
好像真是這麼回事啊,勞心勞力,做牛做馬,竟然被這般嫌棄,而且只要慕容家出事,藍庸之都是「獨攬朝政」,可能會因此被後世形容成野心勃勃的大奸臣……慕容霜華都忍不住想為公公掏一把同情淚了,所以後來她以安撫功臣的名義,仿照她父皇的方式,給了藍庸之一個沒有實權的爵位。辛勞多年的大辰帝國藍宰相,終於可以清閑地帶著妻子遊山玩水,作夢都會笑啊!
大婚前夕,宮裡沒有不忙的人,要說唯一比較不忙的,應該就只有女皇本人了吧。慕容霜華批完奏章,揮退了宮奴,就在依然盡職地守在她身旁的藍非面前走過來又走過去。
本來,女皇日理萬機,要在書房裡邊走動邊沉思也很平常,但藍非見她玉扇抵住下唇,大眼不停往他身上瞟,擺明就等著他開口關心她究竟想幹嘛?可是基於對她的了解,藍非覺得不要問比較好,因為她在想的肯定是讓他頭疼不已的事……
「要不要到外頭散散心?」最後,實在不忍她悶出病來,他提議道。
慕容霜華立刻在他身前站定,「散心倒不用。」女皇陛下決定先發制人,一手熟練無比地揪住他頸間的白領巾,藍非還真捨不得她多費一絲力氣,立刻便彎下腰來。
原本氣勢洶洶的女皇瞪著他貼近的臉,反倒臉頰一熱,不過某件讓她耿耿於懷的事總歸要解決,她解開他的領巾,露出那個項圈,有些不滿地敲了敲。
「每次問你都不回答我,可我偏偏看著它就礙眼。你這麼愛戴著這玩意兒是嗎?那我送你一副新的如何?比這更好看,而且刻了我的名字,讓你戴一輩子!」她有些惡劣地挑眉,笑得像個邪氣的小魔頭。
藍非強自鎮定,偏偏臉皮薄,終究擋不住滿滿的臊意,慕容霜華見狀笑得更加得意了,飛快地在他臉上親一口,然後便拉著他的手往外走。
藍非應該要提醒她,卻不忍心提醒,大婚以前兩人仍是君臣關係,像這麼大剌剌地手牽手走在宮裡,實在於禮不合,但他終究由著她,只是手上使了點力,讓她別又像小時候那般橫衝直撞。
藍非突然想起,他第一次撞見精力用不完的小公主在御花園裡因為太活潑地蹦蹦跳跳而跌趴在地上時,都忍不住跟著抽了一口氣,之後甚至偷偷挂念了一整天。其實那當下他是心疼她的吧?後來她漸漸被皇后嚴格地約束成如今優雅守禮的模樣,本性其實還是有些衝動的,但他想,今後無論如何,她身後都會有他穩穩地守護著。
在她一腳踩空台階的當兒,他的鐵臂已經環住她的腰。這丫頭還好意思笑得一臉無辜呢。
慕容霜華領著他到兵仗局去,依照她的吩咐,兵仗局早已備好所有工具,不費一會兒工夫便把藍非頸子上的銅項圈取了下來。慕容霜華也不管當時在場的宮奴好幾雙眼睛看著,只顧著仔細檢視藍非脖子上有沒有哪裡碰破了、擦傷了,最後宮奴捧來水盆,她把自己的方帕打濕了擰乾,輕擦他的脖子。
想當然耳,誰也沒敢吭聲,手上有活兒的都忙著幹活去了,沒活兒的當然就非常熟練地扮演起雕像,不該看的一律沒看見。
她擦到一半,藍非沖著宮奴指了指一旁的太師椅,宮奴會意,立刻將椅子搬了過來,藍非扶住她的腰讓她坐下,自己則單膝跪在她身前,免得她這麼仰著頭還得踮腳尖,也太辛苦。
兩人接著回到太平宮。本來太平宮算是後宮,即使身為禁軍總統領也不可能踏進來,但反正往後藍非就是輔政親王,都要直接睡到女皇床上了,這些帝王家務事,也輪不到他們這些奴才糾結。
殿內,慕容霜華交代銀作局打造的銀項圈已經送到,盛在金箔蒔繪的漆盒裡。她拿起來里裡外外地檢視,對師傅的手藝滿意極了,她偷偷量過藍非的脖子,留了兩指寬的空間,還特地試過他是否對銀器過敏。
項圈上刻了她的名字,古體字,不至於太惹人側目,還有翔雲和雄獅的鏤刻紋飾,一端有著活動輪軸,另一端則有鎖扣,需要一把鑰匙才能打開。她大辰的冶鑄工藝怎麼說也比羅賽族強上許多,輪軸和鎖扣都隱藏得極巧妙,項圈內側也是觸手滑順,不至於磨傷皮膚。
沒鑄成純金的,是因為她總感覺金項圈是富人豢養的玩物才會戴的,就像巴圖爾後宮裡特別受寵的侍妾一樣。藍非當然不只是「玩物」……這個辭彙套在他身上,不知為何讓她有點臉紅腿軟,趕忙甩甩頭將它拋到腦後。
漆盒內鋪了黃絲絨,還有另一副金手環,和這項圈是一對的,上頭的翔龍鏤雕又更別緻了,還藏了一把鑰匙。慕容霜華把玩了一下便找到取下鑰匙的方法,鑰匙柄上聯結著細鎖鏈,手環戴在手腕上時,鎖鏈的長度剛好讓鑰匙能握在兩指間轉動,把鑰匙扣回手環上,鎖鏈就只是單純的裝飾。
這手環當然是她自己戴。
藍非看見她手上的項圈,只愣了一下,心跳卻漸漸失控。
宮奴都退下了,慕容霜華看著藍非在她身前單膝跪下,都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太霸道了些?
她把項圈給他套上,在扣上鎖扣前托住他的臉,彎下腰,笑咪咪地與他對視。「吶,別說我蠻橫霸道不講理,我又不是巴圖爾那個癖好怪異的傢伙,不過戴上它之後,你就是我的人,從頭到腳,一根頭髮、一根眉毛都是我的,死了也是我的,要是你有別人,不管是男是女,我都會讓那人死得很難看;我不知道過去的女皇和她們的皇夫是如何,但我不允許你像我父皇一樣……」
她始終無法釋懷這一點,哪怕其實母后才是介入父皇和黎冰生母之間的第三者。
如果世人對婚姻一世忠實,根本不會有這些紛爭發生不是嗎?因為母后介入父皇原本的感情才有了她,所以她沒立場怪誰,但這事實始終是她心裡的一根剌。尤其,她是女皇,她的婚姻容不下任何第三者!
雖然她一手叉腰,一手勾著他下巴,姿態驕傲無比,但為什麼他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藍非雙手摸索著鎖扣,「我父親,這輩子就只要我母親,也只有我母親。」他淡淡地提醒她,這世間不全是對婚姻不忠的人,他從小所看見的足夠他一世借鏡。他把鎖扣扣上,「所謂別人,過去沒有,往後也不會有。」
「你……」她的眼神閃了閃,破天荒浮現彆扭的神色。「就算你是在哄
我,最好也記清楚,我才不會因為這樣就覺得虧欠你什麼……」她知道世人怎麼看待女皇的婚姻,人們也只會相信皇夫的專一是因為妻子至高無上的身分。
但她只是渴望單純的一心一意罷了。
藍非側著頭,有些失笑。「不就是對等的嗎?你也只能有我一個。」
他的誓約讓她泫然欲泣,他的回應卻讓她心頭一顫,明白了他也有獨佔她的慾念……當下再也忍不住地傾身吻住他。
可是這姿勢讓鼓噪的心房悶得難受,一陣淺吻輕啄后,她終於忍不住搗著心口退開。藍非起身,伸手拭去她唇邊的亮痕,「就這樣?」
他眼裡有些什麼閃動著,邪氣得讓她雙膝一顫,本能地感受到一股威脅和他的挑釁,於是她像頭小野獸一般撲了上去。
她啃咬著他的唇,那被她吻得濕亮的唇,在他臉上,簡直是罪惡。
藍非喉結上下滾動,將所有扭曲的、亢奮的情感,小心地隱藏起來,就像從來所向無敵的獵食者,突然在獵物面前收起了爪子。
他小心地彎下腰,膝蓋微屈,配合她的高度。慕容霜華吻得忘我,專心致力地扒他衣服,需索那些她渴望的,沒察覺她已被他牢牢地抱在懷裡。
她吻得上氣不接下氣,貪心地在他唇上又舔又吮,藍非把她像撒野的小貓那樣抱著、揉著,知道她不會就此打住,甚至還有點得寸進尺地享受這一切。
他藏起自己的情難自禁,好整以暇地等著她出招。慕容霜華生平最恨人家激她,立刻撂下話來:「等著瞧。」
她跑到桌邊,翻著那個漆盒,她記得囑咐過銀作局要給她一副鎖銬,當時沒想太多,只覺得有項圈當然要有鎖銬,要拿來幹嘛倒是沒深思,說不定那只是她本能里某種特殊的癖好……
翻開襯底的黃絲絨,盒子底部還有個夾層,裡頭果然躺了一副精細的金鎖銬,同樣是以她手環上的鑰匙開鎖。慕容霜華露出賊貓似的笑,當她摶著那副手銬轉過身時,藍非臉頰一顫,臉色一陣紅一陣青。
慕容霜華走過來拉住他的衣領,往她的卧床走去。藍非猜到她想幹嘛,內心霎時糾結不已,保守的那一面想抗拒,扭曲的那一面卻很樂意!他絕望地想著,他也許真的有毛病!
冷靜一點,說不定不是他想的那樣……
自動心以來,藍非顧著鬧彆扭,卻顯然沒發現兩人除了青梅竹馬的緣分之外,還有著格外被對方吸引的某種奇妙互補性格……
情感上,他是主控者,慕容霜華太直接而他太倔;但「某部分」就很難說了,她完全少根筋又大剌剌,而他……其實是保守且死腦筋的!
當慕容霜華把他兩手銬在床頭時,他臉色陰沉,已經不想開口說話了。
她爬上床,跪趴著湊近他,笑得像只偷腥的貓兒。「我把宮奴都遣走了,你喊不要也沒人理你。」
恐怕比起色慾,此刻對她來說玩心才是重點吧!藍非更無語了,主控權一落到這少根筋的丫頭手上,他不敢想像今天會是怎樣的收場,他不該激她的!
慕容霜華兩手撐在藍非左右兩側,跪趴著逼近他,讓藍非又氣又憐又饑渴的是,這女霸王綑綁男奴的戲碼玩到這兒,她竟然像小貓咪一樣好玩地在他臉上親了親,害得他差點呻-吟出聲。
臭丫頭,等他恢復自由,她就死定了!
他是她的了!他是她的了!好開心啊!慕容霜華笑得小臉泛紅,窩到他懷裡,忍不住吻著他的眉眼,他的鼻尖,他紅艷如禍水的唇,他迷人的下巴,連耳朵和臉頰都不放過,更貪心地舔吻過下巴到喉結之間,他頸部的肌膚因為項圈的關係有點過於蒼白,新的這一副較為寬鬆,因此垂在鎖骨上,她輕輕地撥開,在他鎖骨上繼續又舔又親。
藍非擰起眉,像在忍耐,連頸間和手臂的肌肉都因為僵硬而繃緊。天知道她搔癢似的親吻和臉蛋酡紅嬌憨模樣,就像最可口的大禮,而偏偏他雙手被銬在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