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在哪?」嚴柏皓衝進醫院。
鍾愉菁憂心仲忡的看著他,「醫生現在正在幫她做檢查。」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在哪找到她的?」他驚恐的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一夜無眠的四處找她,直到賀志華打行動電話通知他,他立即飛車趕來醫院。
「是外面的那位咖啡廳老闆和男孩送來的,他們從小寧皮包內找到公司名片。」賀志華走向前輕拍嚴柏皓的肩膀。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些日子她的身體並沒有什麼異狀啊!」
「聽那小姐和男孩說,今天下午苡萱和一個穿著打扮相當入時的女子到他們店裡談事情,她們談的時問並不長,那女子交給苡萱一份東西后就走人了。苡萱就從那時起呆坐在他們店裡,直到他們要打烊了,才發覺她臉色不好。」
「是什麼原因?那個女人是誰?」
「除了苡萱,沒有人知道她是誰。」
沉默了片刻,嚴柏皓將目光由病房門-向賀志華,「那東西呢?」
「在這裡……」鍾愉菁不知該不該將它交出來,「我希望你看過之後能夠保持冷靜,現在她很需要你的支持。」
嚴柏皓點頭,接過她手中的紙袋緩緩抽出,低頭細看裡頭的紙張。好一會後,他終於抬起頭來,臉上充滿了怒氣和心痛。
「那個女人到底是什麼居心?」
「柏皓。」賀志華開口,「我想那女人一定有什麼目的,但現在我們能做的也只有等苡萱醒來才知道了。」
嚴柏皓注視著手上的資料,心疼而疑惑。上次是他爸,而這次是……那女人是誰?她用意何在?
就在這時,緊閉的房門終於打開,醫生和一名護士由裡面定了出來。
「古叔叔,她沒事吧?」
古遠哲聞言搖頭,笑著看向老同學的兒子,「她沒事。明天我會讓另一個醫生幫她做更精密的檢查。」
「你說沒事卻又要讓另一個醫生為她檢查?」嚴柏皓不解的問。這時他手中資料突然掉下一張名片,他彎身撿起一看並皺起眉頭。
古遠哲微笑,「你們都不知道嗎?她懷了兩個月的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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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苡萱顫抖且不敢置信的望著對面的老人,「這個就是你不接受的原因?」
嚴進福無情的笑笑,「我知道你一路走來都是靠自己,但光這樣還不夠,無論你怎麼努力,你們始終是兩個世界的人。柏皓還有一片太好將來等著他,而你呢?如果你真為他著想,就照我說的做吧!這樣對大家都奸。」
對大家都好?她難過的咽下一絲苦楚,輕撫著腹部,淚水在眼中不斷打轉。
「好,我走。」說出這簡短三個字,幾乎花了她一輩子的勇氣。
「你要多少?」他斜睨著她。
她困難的看著他,「我什麼都不要。」
聞言他沉默了,半晌后看向她,「簽名吧!」
她心痛的看著他無情的眼神,倏地畫面一黑--
這是什麼地方?
「真可憐,全身受到那麼多傷。」
「是啊!聽說連孩子也流掉了。昨晚我聽護士長說幸好送來得早,否則恐怕……」
她們是在說誰?誰的孩子流掉了?闕苡萱好想起來問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可是她的身體根本不聽使喚。
孩子……她的孩子還好吧?
難道她們說的是她?天啊!不會的,上天下會這麼殘忍的。
不幸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她總是不斷在失去……
她累了,真的好累好累!忘了吧!把一切都忘了……
這裡是?緩緩睜開眼,闕苡萱盯著天花板沉默了數分鐘。憶起剛剛的夢境,她不禁哀愁一笑。
把什麼都忘了。她真的做到了,可不是?
下意識的準備撐起身體,她卻倏地發覺右手被緊緊握住,轉過頭看,嚴柏皓捉住她的手趴在她的床邊打盹。
這個傻男人呵!就連睡夢中也放心不下她嗎?她熱淚盈眶的舉起左手拂開他額前的亂髮。
多可笑呵!她的記憶竟然是藉由那些資料找回來的。龍琦涼子一定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吧?
四年前,她答應過他的父親從此不再與他見面。而現在,她不僅再次介入他的生活中,而且還再次愛上他。他的父親會怎麼看待這件事?
龍琦涼子不也說了,那時若不是因為她的介入,此刻他們早已經結婚了。
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離開的,為什麼偏偏讓她又再次愛上他?
「啊!你醒了。」嚴柏皓醒了過來,「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怎麼了?」
嚴柏皓坐在她身旁幫她把頭髮撩到背後,「還敢問?你昏倒了,是咖啡廳的人送你來醫院的。以後不準再這麼嚇人,知不知道?」頓了一下,他再問:「昨天誰去找你?」其實他心中已有答案。
見她低下頭,他不死心的伸手抬起她的下顎,「她找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闕苡萱推開他的手,「我想跟著賀伯伯他們一起回美國。」
他猛地捉住她,「我不準。涼子威脅你的,對不對?」
「你冷靜點,沒有人威脅我,事實就是這樣,你自己也清楚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為什麼下能?」
因為我做過承諾。她苦澀的在心中回答。
見她不願回答,他沉默想了好一會,知道該怎麼做了。「好吧!也許你說對了,我們的確下能再這麼下去了。」說完他放開她,深嘆一口氣。「我去叫賀伯母他們來陪你。」
無法直視他感傷的神情,她閉起眼點頭,側耳傾聽他離去的腳步聲,淚水終於忍不住往下滑落。
柏皓,對不起!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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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下了幾天的雨,闕苡萱心煩的放下窗帘,走回屋內。
搬回賀家兩、三天了,這幾天,賀媽媽總是不准她做這個、做那個,甚至就連到公司也不許,硬要她在家好好把身體養奸。
過了幾天無所事事的生活,她整個人似乎變懶了,不只沒精神,每天早上剛起床時還會有些反胃不舒服。
唉!不知柏皓現在好嗎?
「苡萱,你起來了嗎?」
聞言,闕苡萱連忙回過神,迅速拭去不知何時流下的淚水。「二嫂,我起來
「哎呀!」徐倩一看她的臉就叫出聲,「怎麼你的臉色比昨天還差啊?」
闕苡萱搖頭,「我沒事,二嫂,只是今天早上胃有些不舒服,待會吃些胃藥就好了。」
「這怎麼成?葯可不能隨便亂吃的,萬一傷到孩子怎麼辦?」
闕苡萱愣住,「你說什麼?!」
看到她的錯愕,徐倩在心裡暗叫一聲糟。嚴柏皓一直交代下要讓她知道這件事的。「沒有、沒有,我是說,人不舒服就要看醫生,如果讓小靜她們看到有樣學樣怎麼辦?對吧?」她拿出女兒扯謊。
「喔。」闕苡萱點點頭敷衍。
孩子……難怪這些天她的身體老是覺得懶,沒胃口吃飯又常反胃。
唉!老天真是捉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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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苡萱失蹤了?」嚴柏皓不敢置信的看著眾人。
那一天他告訴她事情下能再這樣時,指的是他要先處理好龍琦涼子的事情,再將她接回家的,而這幾天他也將事情都處理好了,才高高興興的想接她回家,卻先接到她失蹤的消息。
看著賀家眾人神情凝重,嚴柏皓實在不知該說什麼。
「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失口說出孩子的事……」徐倩自責的拉著丈夫的手囁嚅說,「她一定知道自己懷孕了。」
賀志平安慰的摟摟妻子的腰,「她會到什麼地方去?」
眾人立刻一致看向嚴柏皓。
他嘆氣搖頭,「她的記憶還沒恢復,我也下知道她會去哪裡。」
「不一定喔!這幾個月發生了這麼多事,苡萱會不會可能已經記起來了,只是我們都沒注意到?」艾郁潔說出她的看法。
深深嘆口氣,嚴柏皓在眾人注視下走向大門,「這一次不管怎樣,我一定要把她找回來。」
「等一等,柏皓。」鍾愉菁匆匆由二樓跑下來,「我在苡萱房裡發現的。」
他聞言回頭默默由她手中接過署名給他的信,拆開信,緊張看著--
柏皓: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走了。
有很長一段時間,在我心中總惦記著某件事,一直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此刻我終於知道了。那就是我欠你一句--珍重再見。
想來真的是我不該強求你為我許下那些諾言的,正如我曾說過,今生你該有自己的選擇,我沒有權力用那些過了時的誓約束縛你。
我愛你!原諒我沒有勇氣當面與你道別,只能選擇用這種方式與你告別。對不起,原諒我第一次離開你時什麼都沒說,這一次,好不容易我終於能夠把這再見兩個字說出口來,但願你能聽到。
不要再來找我了,你的承諾早已經做到,只是我不懂珍惜,對不起。代我向賀伯伯、賀媽媽和大家說聲再見好嗎?這些年沒有他們我真不知自己會變得如何。
我走了,柏皓,別忘了為我好好保重你自己。
「怎麼樣?苡萱有說她去哪嗎?」趙天敏著急的問出眾人心中相同的懷疑。
輕輕閉上眼深深吸口氣,嚴柏皓無力的搖著頭,「她恢復記憶了。」
「什麼?!」
望著窗外下著雨的夜,嚴柏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苡萱真的恢復記憶了,那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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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爸媽天上有靈,不知他們對她現在的處境作何感想?一想到這,闕苡萱的眼前又是一片迷濛。
曾經,她好恨他們為什麼要生下她,然後又等不及她長大就丟下她一個人孤獨的面對世事凄涼。
「阿姨,你在想什麼?」稚嫩漂亮的小女孩打斷她的思緒。
「沒有啊,阿姨只是在想這片海好漂亮。好了!你快回去吧,免得待會媽媽著急。」
「那阿姨呢?」
「阿姨等一下就回去。」
小蘋果點點頭往回家方向走,走幾步還回頭交代,「那你要快唷!」
闕苡萱微笑的看著她蹦蹦跳跳朝家裡跑去,然後轉回頭,輕輕撫著尚未隆起的腹部。才兩個多月哪!她還得等上好一段時間才能盼到這小生命像小蘋果一樣自由自在、無憂無慮,享受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
離開賀家也有好幾天了,不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忖著心事,她站在岩岸上看著雨前灰藍的海色。
「阿姨,阿姨……」
聞言,闕苡萱轉回身看到朝她奔來的小蘋果,「小蘋果,小心點,不要摔跤了。」她一跑近她,她立刻蹲下身,「怎麼又跑出來啦?」
「家裡有個叔叔來找你耶!」小蘋果七手八腳的比劃著。
「找我?」闕苡萱不解的拉住動個沒完的她,以防她在石塊上摔倒了。
興奮的小蘋果不住點頭。「思,那個叔叔好好看哦,比阿獃的哥哥還好看耶!」
「真的?」她笑了笑。是誰找她?她並沒有告訴任何人她到台東來啊!為了怕大哥他們發現,她甚至沒到「翡翠渡假山莊」,只是找了處民宿住下。
難道是……才想著便聽到腳步聲,她緩緩抬起眼,「柏皓。」
嚴柏皓輕拍小蘋果的頭,「小妹妹,謝謝你,你先回去,叔叔有事要和阿姨說。」
「好!」說完她一溜煙胞掉。
兩人無言望著遠去的小蘋果一會,他率先回頭朝她伸出手。
闕苡萱注視他片刻,然後伸出手讓他拉起自己,「不是要你別來找我嗎?」
「不來找你,你會立刻回到我身邊嗎?」他深深看著她,「你忘了我說過,永遠都不會放開你嗎?」
即使內心百感交集,她仍不讓自己露出太多情緒,「你不也忘了永遠是很長的一段時間。」
「我怎麼可能忘記?」他說著將她擁入懷裡,「忘記一切的是你這小傻瓜啊!」
「你才傻呢,要你別來你還來,你真不懂我的意思嗎?我這是在給你自由啊!」她嘆口氣。
「所以說你笨你又不承認。」嚴柏皓溫柔的撫著她的髮絲,「你真的了解過我嗎?如果不是真心愛你,我怎麼會不放棄尋找你?如果不是心甘情願,我怎可能讓自己許下做不到的諾言?」
「柏皓……」闕苡萱感動下已。
「我知道過去你吃了很多苦,笨丫頭,當初為什麼不等我回家一起解決問題呢?如果你肯相信我,我們也不必繞了這麼大一圈。」他無奈說著。
她用淚眼看著他,「那個時候你為了公司的事,根本沒法顧及其他事了。」
他低嘆,「再忙也都是為了我們的將來啊!你真以為我對你不了解嗎?你總是下願說出內心真正的感受,有苦也只會往肚裡吞,看你這樣我很心疼你知道嗎?小傻蛋。」他將頭埋到她發中,「說到這個,苡萱,我有重要的事告訴你。」
「什麼事?」
他抬手為她拭去淚水,然後從西裝外套的口袋中掏出一枚雕工細緻的戒指,「它放在我這四年了,現在我把它物歸原主。」說完他拉起她的手為她戴上,「從此以後,不准你再擅自將它拔下來,懂了嗎?」
「那、那張離婚……」闕苡萱泣不成聲。
「被我撕掉了。」想起那個下著滂沱大雨的夜,他拖著一身疲憊回到家,迎接他的並非至愛的容顏,而是一室的冰冷與她留在桌上的戒指與離婚協議書。此刻再想起當時那種心神俱裂的心情,他不禁擁緊懷中的人兒,他對自己暗暗發誓,此生再也不許她輕易離開了。「你知道那代表什麼意思嗎?」
那表示他們根本沒有離婚,而她也根本不是自己所以為的是個單身女郎。「可是你爸他……」
「他過世很久了。」見她訝異的抬起頭,他給她輕柔的一吻,「我父親留下一些話給你,他說很抱歉曾那麼對待你。所以我說,你這個小笨蛋根本是在顧忌一堆不必心煩的事。」
聞言,多年來她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下,「再一個問題,龍琦涼於呢?你打算拿她怎麼辦?她原本才是你該娶的人。」
天空開始下起雨來,嚴柏皓拉著她的手往回走,「她被她爸押回日本了。」
「你對她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他倏地頓住腳步,「你要我愛她嗎?」
「是誰告訴你我在這的?」闕苡萱發現自己踩到地雷,不答反問扯開話題。
「我在台東找好久了。」他說著將她冰涼的手放入自己的西裝口袋,「以後不要再讓大家為你操心了。」
「但我說過我不回去。」
「你怎麼到現在還堅持那些不必要的事啊?多多少少為你可憐的老公想想可以嗎?為了找你我已經一個星期不曾好好休息了,你就不能乖乖跟我回去嗎?」他佯裝無力的說。
「早告訴你別來找我的。」她狠下心別開頭。
他聞言氣憤的讓她轉過身與他面對面,「你簡直……」才剛要開口罵她,卻見她眼中下斷打轉的淚水,他怒氣頓時煙消雲散。他嘆口氣讓她靠在他身上,「你到底還在擔心什麼?」
闕苡萱搖搖頭,心裡掙扎不已。說不說?該不該說?
眼看天空烏雲密布,隨時可能下起大雨,嚴柏皓拉起她的手往回走。
想了一會,她終於鼓起勇氣開口,「賀媽媽他們說了嗎?」
「孩子的事?」發現她立刻愧疚的僵直身體,他不禁嘆口氣,「我早知道了。」
聞言她眼淚立即落下,「你心裡一定怪我為什麼一句話也不說就離開對不對?
他無言摟住她,讓她盡情宣洩,「你指的是哪一次?四年前的還是現在這一次?」
她倏地一把推開他,「你知道引」
嚴柏皓點點頭,「我都知道。說真的,光憑這點就該把你吊起來好好打一頓才對。我就這麼不能讓人信任嗎?你什麼也不說就離開,難道你不知道我也會擔心?,
「我有在信里告訴你我要走了。」她反駁。
「你還在信里說了很多事,記得嗎?」
闕苡萱不懂他說什麼,「我說了什麼?」
「很重要的一句話。」嚴柏皓說完低頭輕吻住她,「我要聽你親口說出來。」
時間倏地彷彿停止流動,她注視著他真誠的雙眼,過了好久好久,淚水忍不住落下,「再見嗎?」她故意答錯。
他搖頭凝視她。
不忍心再捉弄他,她擁住早已張開雙手等著她的他,在他溫暖的懷中,柔柔的笑了開來,「我愛你!」
他俊逸的臉龐揚起笑容貼近她,「你的愛絕不會比我的深。」
四年了,他的愛終於失而復得。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