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被蘇遠拉著下樓時,韓細細頻頻追問著,「是什麼禮物啊?怎麼這麼神秘?」
「我氣死了,不想告訴你。」蘇遠一撇唇,原本拉著她往下走的動作停了下來,突然回過頭,佯裝冷漠地瞪著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動作與表情有多麼孩子氣。
「對不起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那時候情況危急,我又忘記帶手機出門嘛……」雖然知道他的臭臉是裝出來的,韓細細還是一臉無辜的解釋著,試圖讓他了解她確實情非得已,卻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聲音有多甜膩,多像個撒嬌的小女孩。
「哼。」他的反應是轉過頭不再看她。其實他並不是真的對她生氣,反倒是氣自己沒有將她保護好。
韓家的親戚粗魯低劣的行徑他早有耳聞,自然也不會訝異他們會試圖這樣對待她了,雖然她平安歸來,但他仍然不高興,更讓他在意的是她口中那個如同蟒蛇般冰冷又難纏的男人……
「阿遠……別生氣嘛……」難得看到蘇遠這樣使性子,韓細細怎麼也止不住笑意,她忍不住又將頭埋進蘇遠懷裡,笑得直發抖。
「好了,我帶你下去看你的禮物。」
她撒嬌的小動作融化了他,不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之後,腦中靈光一閃,突然伸手解開胸前的領帶。
「咦?」察覺到蘇遠的動作,韓細細詫異地抬起頭。
她一抬頭,正巧給了蘇遠機會,他用領帶蒙住了她的眼睛,
在她腦後打了個結。
「怎麼了?為什麼要把我的眼睛蒙起來?」
「免得破壞給你的驚喜。」蘇遠話末落,韓細細已經被他打橫抱了起來。
韓細細被嚇了一跳,小手急忙箍住蘇遠的頸項,生怕自己摔下去。
眼前一片黑暗,讓她有些不安,但因為蘇遠抱著她,所以她並不畏懼。
「到底是什麼樣的驚喜啊?」
「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喔……」
感覺到他抱著她繼續往地下室走,她忍不住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光潔的前額微抵住他總是颳得千乾淨凈的下巴,隨著他行走的動作,一下一下地磨蹭著,像是小動物向主人撒嬌一般。
她這依賴的模樣讓蘇遠忍不住勾起嘴角,稍早的緊張和氣憤好像都已退了去,全都被她撒嬌的小動作融化了。
「阿遠,對不起,讓你那麼擔心。」安心得像只小鴿子般靠在他頸窩的韓細細忍不住輕嘆。
「沒關係,平安回來就好,我看以後都請媽陪你去醫院好了,免得又被他們糾纏。」蘇遠沉吟著,腳步平穩地將她抱往地下室。
待走到一扇門前,他才輕輕將她放下。
「到了嗎?」韓細細問道。
「嗯,等一下。」蘇遠伸手推開門,打開電燈。啪一聲,室內大放光明,他便拉著眼睛還被蒙著的韓細細走了進去。「小心,地上有一點段差。」
「好……」信任地任蘇遠拉著她的手,韓細細小心翼翼地以
腳尖摸索著地面的段差。「阿遠,樓下不是你的健身房嗎?為什麼要特地帶我下來?你要送我什麼特別的禮物嗎?」
結婚一周以來,若說她對蘇遠多了什麼了解,大概就是他每天早上都會固定花一個半小時健身的好習慣了。
聽婆婆說,這是蘇遠從國中出國念書前就已經養成的習慣,一直規律的延續到現在。
蘇家的地下室頗為寬闊,除了隔了一間儲藏室外,幾乎全擺放著蘇遠的健身器材,而且一樣有空調系統,空氣絲毫不沉悶,十分乾爽。
韓細細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東西這麼神秘?為什麼非得藏在地下室,在讓她看見之前還得把她的眼睛蒙起來?
「好,答案揭曉。」蘇遠輕輕拉下綁在她臉上的領帶。
閉著眼睛好一會兒,突來的光線讓韓細細有些不適應,她先是困惑地眨眨眼,這才發現自己面對著什麼。
她的面前是一大片佔據了整面牆壁的鏡子,鏡子前還有高度及腰的橫杠,地上則是光滑的木紋地板,饒是她再遲鈍,也馬上就看出這是一間供人跳舞的練習室。
韓細細傻愣愣地抬頭看向身旁的蘇遠,好半晌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蘇遠也不急著開口,只是笑得像個疼愛女兒的父親,溫柔而寵溺。
「你……」
「你覺得如何?雖然時間有點趕,不過設計師還是做出來了,這樣的大小跟設備還可以嗎?」
為了避免被她發現,這幾天,設計師跟工人都是挑在她出門的時間來施工,時間極為緊迫,也多虧全家鼎力相助,不然也沒有辦法順利瞞住除了去醫院之外幾乎足不出戶的韓細細了。
「天啊!阿遠……這……」興奮和滿滿的幸福感霎時充滿了韓細細的心,她好高興,興奮的撲上前抱住蘇遠,小手緊緊箍住他的頸項,他則順勢將她抱起。「天啊!你怎麼可以對我那麼好!天啊!我好高興!」
她語無倫次,不停地重複著天啊、天啊,就算被高大的蘇遠抱得雙腳離地,她也絲毫不害怕,只是埋在蘇遠的肩窩,感動得話都快說不出來了。
雖然平時習慣練舞的她,在房間里利用空間練習也絲毫沒有怨言,但她怎麼也沒想到,蘇遠竟然知道她沒有說出口的小小願望,還這樣體貼地悄悄為她實現。
老天!她怎麼能不喜歡這個男人呢!
韓細細感動得熱淚盈眶,突然覺得自己真的沒有挑錯人,她自私地選擇嫁給蘇遠真的是對的!
這世上除了爺爺之外,對她最好的人就是蘇遠了!
「那你喜歡嗎?」
察覺她感動得小小的身軀微微顫抖著,攬住他脖子的小手箍得好緊,好像非得這樣才能完整表達出她的激動與感動,他欣慰地想,他費盡心思的安排確實沒有白費。
蘇遠斂眸,眸中的光芒被溫柔的表情掩飾了過去,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看到她這麼高興,他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暫時也不再為她之前幾個小時的失蹤而氣惱了。
「嗯,我好喜歡,」韓細細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抬起頭來直視蘇遠,高興得幾乎喜極而泣的她,眼角還有著濕潤的水光,「蘇遠,你怎麼能那麼好?我……」
她還想說些什麼,但未竟的話全消失在蘇遠口中。
他吻了她……她有些驚詫,卻瞬間便沉溺在他的溫暖中。
她的詫異給了蘇遠長驅直入的機會,而且,他彷彿再也忍受不住了!
結婚的這一周來,她身上若有似無的水蜜桃香氣就一直糾纏著他,夜夜同床共枕,他每個晚上都被她當成大抱枕般又蹭又抱,一天比一天更難以克制的慾望,讓他越來越難在清晨五點時順利離開床鋪。
蘇遠雖然刻意抑制,卻沒有辦法忽視自己強烈的渴求。
他渴望狠狠揪住她小小的身子,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里,或是像現在這樣,摩挲著她柔潤如玫瑰花瓣的嬌唇,探索她檀口中醉人的蜜釀。
從剛見到她時就糾纏著他的慾望,令他手心發癢,頗為難耐,好幾次都想將她綁在身邊,好讓他隨時隨地都能碰觸到她,隨時摸得到她光滑白嫩的肌膚,品嘗她甜膩的芳唇。
向來自制力過人的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忍耐超過一周的現在,在她高興得幾乎喜極而泣時這麼衝動的吻她。
但是,她的滋味好得不可思議,也讓他一點也不後悔自己的猛浪。
韓細細感覺到他大手繞到了她的頸后,既溫柔又堅定地扶著她,而他的鐵臂則緊緊箍著她的腰,抱得好緊、好緊,彷彿要將她揉進他身體里似的,但絲毫沒有弄痛她。
他的吻極具侵略性,完全不似他眼神中的溫柔包容,反而像是一團火,灼燒著她殘存的意志。他灼熱的大掌溫暖著她,讓她幾乎要忘記了世界上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事物了,只能感覺得到他的存在。
她不自覺又閉起眼睛,只感覺到他灼熱的呼吸輕輕拂在她的臉上,兩個人之間彷彿沒有阻礙,幾乎要融在一塊了……又過了好一會兒,蘇遠才終於放過氣喘吁吁的她。
韓細細軟綿綿地靠在他懷中。
他仍緊緊抱著她,她的小手則無力地掛在他肩頭。
她柔若無骨的身子貼在他的胸口,但就算是隔著衣服,她還是感覺得到他襯衫底下那有力的心跳。
不曉得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他的心跳和她的一樣又快又急,就像還沉溺在方才那太過刺激的餘韻中,一時之間無法平復下來。
好半晌,他沒有開口,她也沒有說話,就這麼靜靜地伴著對方。
最後,蘇遠率先開口問:「你還好嗎?」
「還好……」韓細細羞紅著臉道。此刻的她,絲毫不懷疑自己貼在他胸口的手掌所感受到的心跳有多麼地激烈,而她的心跳也同樣劇烈。
「你想先待在練習室,還是要先回房間休息?」蘇遠的聲音顯得有些沙啞。
也許是因為才剛結束一個煽情的吻,也許是她的心情還未平復,又不敢猜想和他一同回房間後會發生什麼事情,韓細細只能低著頭,硬著頭皮萬分艱難地說出違心之論。
「我想留在練習室。」
「好。」蘇遠聲音平穩,就算有些失望,他也沒有表現出來。
她也不曉得自己到底是失望還是高興,聽到了他的話后,只是把頭垂得更低。
「那你在練習室獨處一下,我先上樓去了。」蘇遠緩緩吁了一口氣,低沉得像是嘆息。
他沒有給她壓力,但也絲毫不後悔剛才那麼衝動的吻了她。
他輕輕地又嘆息一聲,才將她放開。
「好。」她還是低著頭,不敢看向他。
直到他轉身離去,腳步聲消失在樓梯另一端,她才腿軟地滑坐在地板上。
環顧著這間新穎而完善的舞蹈練習室,韓細細的心緒莫名地複雜了起來。
***
那一天之後,他們之間的關係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也許是察覺到除了同床共枕,共用那個房間之外,、兩人之間多了某種一觸即發的氣氛,因此他們相處時都比過去稍微僵硬了些,韓細細開始在意起蘇遠總是停在她背上的大掌,在意著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她不知道蘇遠對她到底是怎麼想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可是卻莫名的害怕著那個可能發生的「什麼」。
另外,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爺爺的病情仍然沒有起色,又進手術室開了一次刀,仍然未恢復意識,而且昏迷指數越來越低。
韓細細的心情也為此越來越不安。
就在一個平靜的午後,當她從醫院探視爺爺后回來,試圖在練習室里拼了命的練舞,轉移注意力,讓自己別再滿腦子都是煩憂時,一邇來自醫院的電話瞬間將她從天堂打入地獄。
***
午後,蘇遠神色匆匆地走進醫院。
稍早在會議中接到電話后,他就以最快的速度將會議結束。
雖然醫院已經發出好幾次病危通知,但是這次好像特別不一樣。
電話里,韓細細聲音沙啞,帶著哭腔,聽起來情緒很不穩定,好像哭過了好幾回,也讓蘇遠掩不住憂心。
快步走過長廊,蘇遠就看見一臉蒼白的韓細細正低著頭,小臉埋在手裡,彷彿凋零的花般,坐在加護病房外的長椅上。
「細細,怎麼了?」
她這模樣讓蘇選胸口一緊,忍不住一陣心疼,趕緊在她身邊坐下,輕輕將她嬌小的身子拉入懷中。
同時,他不動聲色地看了下時間。
這間私人醫院的加護病房每天只開放三個時段讓人探視,他來得太晚,錯過了下午兩點的開放時間,接下來就得等到晚上七點了。
但她現在看起來好脆弱,好像一碰就會碎了,讓蘇遠不由得心疼。
他努力剋制著自己,壓抑著心裡想把她帶離醫院,狠狠吻去她心中悲傷的想法。
就算是結婚了兩個多星期,每日同床共枕,相敬如賓的他們,在上周那一天之後就一直保持著距離,所以,蘇遠雖然擁抱著她,卻一直是不敢逾矩的。
因為他知道,其實她還沒有準備好成為他真正的妻子。
「蘇遠……」聽到了丈夫的聲音,韓細細一臉疲倦地抬起頭來。
她臉色蒼白,看起來像遭受了很大的打擊。
「怎麼了?爺爺發生什麼事了嗎?」
蘇遠溫暖的懷抱,讓韓細細忍不住反手抱緊了他,眼淚也奪眶而出。
「爺爺……他們說……他們說……」她哽咽著,話怎麼也說不清楚,只能用力地抱緊蘇遠。
「請問韓震的家屬在嗎?」突然間,加護病房的護士奔了出來。她心急地到處張望,看到了蘇遠和韓細細。
兩周前病房裡舉行的婚禮讓護士記憶猶新,一看見蘇遠,她毫不猶豫地就對著他們低喊,「你們是韓震的家屬嗎?他醒了,快點進來。」
「好!」蘇遠從護士的神色中察覺出一絲不祥,他立即扶起韓細細,兩個人快步跟著護士走進加護病房。
一走進病房,韓細細就立刻發現爺爺已經睜開了眼睛。她還沒有開口,眼淚便掉了下來。
「爺爺……」韓細細撲上前去握住他水腫的手,他的蒼白與虛弱,讓她的眼淚怎麼也停不住。
稍早聽到醫院發的那份病危通知后,她不安的情緒因為爺爺現在的蘇醒而稍減了些,可是,她心裡還是籠罩著濃濃的不祥預感。
「細細……」韓震的聲音很輕,很虛弱。
昏迷了這麼久,他水腫得很厲害,旁人幾乎已經看不出他原本的模樣了。
發現病房裡除了孫女之外,還有另外一個男子,韓震一時之間喊不出他的名字,只覺得他非常眼熟。
啊,難道是……
「蘇……」
「爺爺,我是蘇遠。」
「蘇遠……細細……」
韓震的記憶有些模糊,只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徘徊了很久,只昕到得一些模糊的片段,好像在夢中看到孫女與蘇遠的婚禮,可是,他不確定那到底是真實的,還是只是夢境。
「照顧她…」他覺得好疲倦,雖然才說了幾句話,濃濃的黑暗好像又要再次包圍他,好像要帶他前去更深、更黑暗的地方。
韓震勉強打起精神,卻發現眼前變得更加模糊了,他已看不見孫女,也看不見蘇遠……
「我會的,爺爺,我會好好照顧細細,您別擔心。」蘇遠靠向床邊,握住了他的另外一隻手。「韓氏也會保住的。」
「韓氏……」韓震還想說些什麼,黑暗已猛然將他吞蝕。他原本被孫女與孫女婿握著的雙手一軟,滑了下了來,眼睛也緩緩地閉上。
一時之間,韓細細和蘇遠都愣住了。
爺爺的手好冰冷,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醫院裡的空調實在太強,他一直躺在病床上,血液循環不好的關係?韓細細下意識輕搓著爺爺的手心,試圖溫暖他。
但是,他的體溫似乎不斷流逝……
倏然,一陣尖銳的聲音響起,是病床旁的儀器突然亮起詭異的光線,紅燈閃爍著,併發出尖銳而可怕的聲音。
韓細細錯愕地瞪著那部儀器,一個她最不想接受的狀況倏然浮上心頭。
「爺爺……不!不要!」韓細細驚慌地將視線移回病床上一臉沉靜的老人身上。
「爺爺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他只是睡著而已吧?他等一下就會醒來,對不對?」
韓細細的小臉一瞬間刷白,淚水模糊了視線,撲上病床抱住爺爺。
「爺爺!爺爺你快醒來!求求你!」她抱著逐漸冰涼的老人,放聲大哭。
「爺爺!不要丟下細細……不要……」
「細細……」蘇遠繞過病床,走到她背後,堅定地扶住她的肩膀。
他知道她很痛苦,知道她很傷心,她崩潰的淚水好像在他心上鑿出了一個大洞。
「爺爺!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爺爺……」
韓細細不斷哭喊著,情緒整個崩潰,連蘇遠在後面喚著她,她都聽不見,過多的悲傷讓她怎麼也承受不住,突然,她心口一緊,昏厥了過去。
「細細!」蘇遠慌忙接住她軟倒的身子。
護士們這時紛紛跑過來,檢查著老人家的狀況。
蘇遠則失去了冷靜,他抱起韓細細。心急地吼著,「快幫我找醫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