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蔣立亭愣了一下,隨即笑出來,兩人笑了一陣子,才讓一頭霧水的殷岳接走蔣立亭。
梅紗目送殷岳的藍寶堅尼離開,才轉身走進會場。
就在轉身時,她看見一個人。
李國澤—今天活動的主辦人,與梅家美宴合作多年,是一個對甜點有特殊要求、品味奇高的男人。
此刻,他竟然放下賓客,站在大樓死角,用令人發毛的笑容盯看駛遠的藍寶堅尼。
「李先生?」她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梅小姐。」風度翩翩,氣質偏陰柔的李國澤,朝她點了點頭。「我出來透透氣,這麼巧遇見你。」
瞬間,那種詭異的感覺消失了。
梅紗眨了眨眼,心想應該是自己的錯覺。
「今天來了很多人,您的活動很成功。」她微笑,客套社交。
「多虧了梅家美宴的鼎力協助。」李國澤十分溫和有禮。「一起進去吧,我們兩個不在,手下肯定搗蛋了。」
「哪裡,李先生的員工是出了名的敬業,不會有問題的。」梅紗誇讚一番,兩人一前一後,再度踏入會場。
梅紗看看李國澤走人群中,與客戶意氣風發地說話,完全是她熟悉的模樣。
可為什麼……她卻有種不安的感覺?
李國澤這個人,讓她覺得怪怪的……
「怎麼個怪法?」蔣御文一聽梅紗提起工作上遇到讓她不舒服的「客人」,殺氣都出現了,「他碰了你?還是對你說話不禮貌?」
在梅紗的小公寓里,他舒適的側躺在小牛皮貴妃椅上,梅紗則靜靜的靠在他懷中。
「你想到哪裡去了。」梅紗心裡甜,可還是翻了個白眼,推了下他的胸膛,不過才拉開五公分的距離,立刻就被他扯回懷裡。
倚看他的胸膛,聆聽他的心跳,感覺他的體溫,梅紗不禁想笑,這個人,連一秒鐘都不想跟她分開。
「是合作多年的客戶,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可能是我最近太累的關係,才會胡思亂想。」這麼說,一方面是不想讓他擔心,另一方面她也覺得是自己想太多,一旦把心裡的疑慮說出來也就沒事了。
「太累?」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他目光緊盯著她,將她轉過身來,捧起她的臉細細檢視,看她的氣色,以及本就沒什麼肉的臉頰是否更加消瘦。
經他x光眼的檢視,紗紗大概瘦了零點五公斤。
「忙歸忙,也要好好吃飯!你看你又瘦了,肯定是沒好好吃東西的關係才會氣色這麼差。」他碎碎念,臉色不太好看。
雖然被數落了,但梅紗一點也不覺得委屈,因為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這個男人對待她的方式跟以前不一樣。
板起面孔訓她,是為她好、擔心她,他會清楚說明理由,不像以前,總冷著一張臉等她道歉,道了歉,她還是不懂自己哪裡做錯了。
「你好煩。」她雛眉抱怨,但心裡的甜濃得化不開。
她感到幸福、快樂,可這麼快樂時卻又會忍不住想—他是歷經了多少段戀情才變得這麼體貼溫柔?
「你在想什麼?!」蔣御文暴跳如雷,伸手敲了她的頭。
「噢,很痛耶!」她痛得靚淚。
「什麼叫我經歷過多少戀情才變得這麼『體貼溫柔』?你認為我字典里有那四個字嗎?如果對象不是你這個笨蛋,我何必這麼勞心勞力?」他伸手捏她的臉,力道不重。因為捨不得懲罰她,又氣不過她講的那些話,才下手表達他的不滿,可看她流淚,自己又心疼…
…
蔣御文不知道懲罰的究竟是她還是自己。
「咦?我講出我的心聲了?」梅紗大驚失色。
「笨蛋。」白了她一眼,蔣御文沒好氣地嘆息,伸手揉揉她被他敲痛的部位。
「我不常在你身邊,保護你的機會有限,你自己一個人要多注意,寧可多疑也不要錯信,你既然覺得對方怪異,讓你不舒服,就離他遠一點保持距離……」
聽他滿口的叮呼,梅紗覺得煩死了,可聽出他言語中的關心,心中又甜又喜,於是……
她眯了眯眼,盯看他喋喋不休的嘴唇,湊上前,將自己的嘴唇覆上他的。
「紗紗—」蔣御文皺眉,不贊同她又在他說正事時用這招來讓他閉嘴,最糟的一點是,無論現在還是少年時期,他都對這招沒轍。
「死丫頭!」蔣御文又怒又窘,對自己的沒定力感到生氣,雙手卻又控制不住地環抱住她,加深這個吻。
梅紗嘴角喃看一抹笑,捧看他的臉回應,為自己成功止住他的叨念竊笑不己。
每年一過中秋節,梅家美宴的行程就會滿檔,一連串的尾牙、婚宴訂席佔滿每個假日,也有一些公司行號在非假日的時間舉辦活動。
因此,每當這個時節,梅紗手上那本訂席紀錄,是不準任何人更動的。
但今天,她有點為難。
「怎麼辦?」看看剛掛掉的電話筒,她思索看行程。
通常她不接受三天以內的預約,但李國澤與梅家美宴來往五年,是個大方、好商量的客戶,也為他們介紹了很多的客人。
梅紗不想失去這個重要的客戶,想要配合他難得請求,但這樣一來,可能會影響到日後的工作,而且一旦破例,那麼接下來其他客戶的請求她也不好意思推拒了。
「李先生應該不至於大肆宣揚,好吧,就接下。」她回電話給李國澤,接受他的臨時預約,再撥了一通電話給蔣立亭,請她臨時出個差。
「亭亭,我這裡有個急件,可以請你幫忙嗎?」梅紗覺得很不好意思,因為現在己經是好友的休息時間了。
「好啊。」蔣立亭卻沒有抱怨,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梅紗鬆了口氣,告知她工作地點,最後補充,「影響到你跟殷岳約會不好意思,等你忙完這一輪,會讓你好好休假休個夠。」
「三八,小事!我等等回公司拿東西,再去李先生的住處。」
兩人很快就把事情敲定了,收了線,各忙各的事。
梅紗重新埋首於工作中,她不知道,她承諾好友的「讓她好好休假休個夠」,會在最快的時間內一語成鑿。
蔣御文從小就是資優生,少有事情能難倒他,學業、工作向來一帆風順,就連感情方面,只要他想,沒有什麼事情他不能解決。
但今天,他卻讓憤怒主宰了他。
「又是你!小亭只要遇見你就會發生血光之災,之前你再三保證事清都處理完,我才會讓你回到她身邊,結果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妹妹又一次醫車禍進醫院,蔣御文得知訊息匆匆來到,發現在妹妹身旁的,竟然又是殷岳,他氣到眼都紅了,當場出手揍人。
十年前,好友和自家妹妹交往,他原本抱持樂觀其成的態度,直到殷岳的家世讓妹妹不再安全,最後妹妹甚至因為他車禍重傷,才讓兩個從小一起長大、互相砥礪的好友反目成仇。
十一年後,妹妹又一次出車禍,蔣御文明知和殷岳沒有關係,但焦急的他仍忍不住遷怒於殷岳。
「要打架給我出去!」一進來就看到兩人大打出手,梅紗沉聲斥喝,「在亭亭病房裡就打起來,以為你們還年輕嗎?吵死了,出去。」
「那是我妹!」蔣御文不能諒解,梅紗為何不懂他的心情。
「亭亭是我的好朋友!」梅紗瞪大眼蜻,氣勢完全不輸給他。「我一點也不在乎你們打得死去活來,我只在乎我的肛友。你們給我安靜點,她需要靜養,她只是在捶覺而己!等她醒來就沒事了……她不會忘記任何一個人,絕對不會!」
她說得氣勢萬千,但慌亂的大眼卻泄露了她的真實心清。
她很害性,也很自責。
又一次……亭亭發生車禍,而且是因為她。
就像當年,如果她不幫著殷岳隱瞞,是不是亭亭就不會發生車禍,差點救不回來?
現在也是,假如她沒有要求亭亭在休息時間接那份臨時工作,說不定她就不會自已開車,不會發生車禍。
蔣御文會不會怪她?就像當年,他責怪她沒有善盡保護亭亭的責任。
亭亭現在是她的員工,她卻沒有為她著想……
「亭亭,你醒了!」萎靡不振的殷岳聽到病床上傳來聲響,驚喜地撲上前,並且激動的要找醫生。
梅紗想上前關切,蔣御文卻走了過來,寬大的胸膛遮擋了梅紗的視線,也阻擋了殷岳與蔣立亭的視野。
他站在梅紗面前,神情陰沉,下巴收緊。
「跟我出來。」
「我要看亭亭—」梅紗想越過他,探視剛清醒的好友。
蔣御文用力握住她的手臂,強硬道。「她沒事,殷岳會看著,你先跟我出來。」
他拉她離開病房,來到無人的走廊。
「你在搞什麼?」不過幾天,就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瘦這麼多,車禍昏迷的人是他妹妹,但紗紗的臉色卻好不到哪去。
梅紗卻誤會了他的意思,解釋道。「是我的錯,如果我不讓亭亭接那份工作,她就不會開車,她最近一直都是由殷岳接送,她不開車就不會出車禍,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你道什麼歉?跟你有什麼關係?」要怪也是怪殷岳,哪有人這麼倒霉老是出車禍,肯定跟殷岳有關。
「跟我有關係……我沒有保護好亭亭,我辜負你對我的信任。」她把錯往自己身上攬,好友又一次的車禍把她嚇得六神無主,大腦當機。「我應該聽你的話,原本我就覺得李先生怪怪的,可我還是選擇相信他……」
「你說什麼?」蔣御文聽到了關鍵字。「你上個月跟我說你覺得怪異的客人,就是亭亭到府服務的對象,亭亭就是去他那裡才發生車禍?」
蔣御文原本不生氣,聽到她這麼說后卻勃然大怒。
「我不是告訴過你,既然覺得對方有問題,就要保持距離,現在事情變成這樣,要是小亭怎麼了……你要怎麼辦?」你要是怎麼了,我怎麼辦?!
蔣御文氣極了,不給她任何反駁的機會,將她罵了一頓。
怎麼這麼傻?這麼容易相信人,為什麼要讓他擔心?
「我沒有好好保護亭亭,是我—」
「你能保護誰?!」蔣御文聽她還想要用自己薄弱的力量保護別人,就不禁發火。
一旦發火,就不由自主地說出傷人的話。
「你以為自己有多少能力?你連自己都護不了,還能做什麼?」
己經不記得有多久沒被他這樣罵過,梅紗獃獃的抬起頭,看看他扭曲變形的臉。
其實他沒有變。
在本質上,他還是強勢又霸道,自己認定的事不會改變。
他就是認為,她是一個不會思考,沒有行為能力的女人。
即使她這麼努力,擁有比同年齡女人更高的社會地位,在蔣御文眼中,她仍是一文不值。
梅紗不再道歉,冷冷的看著眼前不停責備的男人,這一刻,她感覺不到他喜歡她。
尊重,很難嗎?
「你少瞧不起人。」她逼自己板起面孔,逼自己強硬,不被他的態度傷害。
「我保證會好好保護你的寶貝妹妹,無論付出多少代價。」
蔣御文向來冷靜,少有事情能讓他變臉,只有遇到一個人才會讓他王子般的面容龜裂。
那個人叫梅紗,現在,她強硬的語調更讓他變了臉色。
什麼時候起,她有了這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