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情人劫痴將軍(1)
【1、無情的抉擇】
男人有的時候,是很下流的。
男人有的時候,精蟲沖腦,常以下半身代替上半身思考,就像吃飯睡覺一樣理所當然。
男人有時候......楊品璿嘆了一口氣,通常這些時候,他都會相當羞於自己同歸為男人之列。
「那個,兩個禮拜。」
「那個呢?」
「一個禮拜。」
「那個?」
「三天。」洋洋自得的語調,十足篤定。
「是不是真的啊,大哥?」
「你不信?」
「信!信!信!少女殺手楊至傑的話,誰會不信?就算你告訴我,二十四小時就能讓聖女貞德脫光衣服在床上躺平,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死死活活無數回,我也毫不懷疑。」
頓時,嬉笑聲四起。
楊品璿手中的《兒童心理學》愈拿愈高、愈拿愈高,幾乎要蒙住臉,只可惜阻隔不了惹人生厭的調笑浪聲。
和這種人同班三年,實在是他人生最羞恥的一件事。
評估每一個經過教室的女孩,自己能用多久的時間弄上手,這是多值得炫耀的事嗎?如此輕慢褻瀆女孩的身體,實在無法使他產生任何的認同感。
留意到他過度沉默,友人推了推他,「喂,楊品璿,你怎麼都不講話?」
……《兒童心理學》拿得更高了。
「哎呀,不要再看了,你成績已經夠好了,獎學金不會溜掉的啦,過來一起欣賞美女。」
「對啊,愛情、社團、學業,可是大學必修三學分耶,你只顧讀書,人生有什麼樂趣?」楊至傑調笑道。
難道要像你發情部分節令、處處物色交配對象,這樣才叫不枉此生?他悶著不吭聲。
「對耶,從沒看過楊品璿和誰走得比較近,你到底喜歡哪一型的女孩子?」
這像伙形式太低調,和誰都保持友好關係,誰也不得罪,卻也與誰都不交心。
頓時,話題焦點轉移向他,紛紛向他逼供起來——
一會兒猜測他目光奇高,什麼樣的女孩子才能令他看上眼?
一會兒笑他坐懷不亂如柳下惠,該不會是「不行」吧?
「說吧,兄弟!看在我們五百年前同一個祖先的份上,你喜歡哪個女孩子?我包管幫你弄上手。」楊至傑搭上他的肩,一廂情願地哥倆好狀。
誰和你是兄弟?想太多!
「真的沒有,你們別玩了,我還要看書。」
「看什麼書啊!」班上的耍寶大王小胖,順手抽走掩護他不受騷擾的屏障。
「下禮拜天繫上和商學院辦聯誼,聽說財經系有不少正妹,裡頭說不定有你喜歡的,一定要來!」
「我恐怕不……」
料准了他會說什麼,火速截斷:「誰理你有沒有空,反正一定要來就是了,yaoi是你敢不來,這輩子就別讓我們堵到,否則剝光你的衣服,找牛郎奸了你。」
「沒錯、沒錯!」居然還獲得高度附議,這群變態!
但他也知道,他們說得到就絕對做得到,搞不好還會拍他裸照貼在系公布欄上。楊品璿嘆口氣,妥協了。
「好吧,我去。」
「這樣才乖。老弟,這年頭處男已經沒那麼吃香了,女人喜歡男人能在床上讓他們欲仙欲死,不多練練技巧是把不到妹的,知道嗎?」
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肩膀被拍的很痛。
「我都答應要去了,書可以還給我了吧?」話不投機半句多,還是看他的書比較實在。
「喏!書呆就是書呆!」
將書本塞還給他,一群人很快地又轉移目標,讓窗邊經過的倩影給引去目光。
「咦,快看,快看,那不是財經系的系花嗎?真漂亮,腰就是腰,臀就是臀,那一頭風情萬種的長發,漂亮細緻的臉蛋……嘖,美女就是美女,連不經意的回眸都勾魂蕩魄。」
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楊品璿順著眾人的目光望去。
這女孩他知道,叫徐瀞媛,財經系二年級,入學就引來無數注目,但是到目前為止已有不少前人烈士陣亡,還不曾聽說有誰成功約到她,除了名的難追,聽說有不少人私底下已經下注,賭誰能成功的將她追上手。
這些事迹,他多少也聽說了,她絕麗孤傲,像開在深谷峭壁間的幽蘭,孤芳自賞,無人攀摘得下。
「如果是這個,你得花多久?」一名同學手肘頂了頂楊至傑,就不信這大情聖真無往不利。
「這個就棘手了點,不太好預估,應該得要一個月吧!」楊至傑摸了摸下吧,凝視著遠去的姣美身影思量道。
「你少來了,只要一個月?」
「不信?好啊,我們來賭,在場的人都算上一份,看誰先追到她,如何?」
「好啊,誰怕誰?我就不信你真那麼行!」
「別把我算進去。」楊品璿皺眉聲明。
「就這樣說定了!誰要有本事將她把上手,我們就服了他!」根本沒人理他,只把那句聲明當空氣處理掉。
「賭就賭,老子跟你拼了!」不愧是家裡開賭場的,阿剛附和得豪氣干雲。
「一定是我啦!」小胖撥撥頭髮,扭著腰搔首弄姿,惹來一堆噓聲。
「呿!」
這就是大學生涯、這就是青春,看似荒唐,然而所謂的年少輕狂,不就是由一堆看似無聊、然而在那當下卻都狂熱且樂此不疲的事所組合而成的嗎?
知道許多年以後,楊品璿回想起來,居然會覺得,那群在當時覺得不成熟到有些厭煩的同學,其實坦率得有那麼一點點……可愛。
********
第一次與她較為近距離的接觸,是在那一次的聯誼上。
一如所有的大學聯誼活動,不能免俗的有「抽鑰匙」的遊戲,這時候男生們開始暗暗祈禱,你會聽到上帝、耶穌基督、如來佛祖、觀世音菩薩……各式各樣的神祇都會冒出來,祈求著各路神明的保佑,別讓恐龍妹抽到自己的車鑰匙,否則將註定這會是個前途暗淡的一天。
最悲慘的是,這一天過後,你還未必得以逃出生天,若對方一不小心給他情竇初開一下,這將使你永世不得超生。
之前聽說有個同學就是這樣,他明明是含悲忍辱挨過那一天,恐龍妹居然覺得他好紳士,說這樣煞到他,一天到晚送點心、情書、在校門口堵人,逢人便以他的女朋友自居,陰魂不散之成都,讓他之後聽到那個名字還會彈跳起來,神經質地左顧右盼,著實讓周遭朋友笑話了好一段時間。
聯誼啊,真是個害人不淺卻又令人著迷的東西。
扯遠了。既然是傳統,就是大家都會去遵循,沒人會去無聊地打破它的不成文規定,所以他們還是不能免俗的做了同樣的事。
只不過楊品璿沒去念任何一尊神佛名號就是了,他並不真的很在意誰抽到他的鑰匙,正確來說,他分神思考下星期一要考的社會心理學的時間還多一點。
前頭傳來小小的騷動,待他留意到時,幾個人悄悄朝他這兒靠攏,臉上還掛著令他發毛的笑容。
「那個——」小強首先開口。
「哪個?」警戒。
「如果我沒看錯,你的鑰匙圈上有個小沙漏,對不對?」
「又怎樣?」那隻沙漏,是高中畢業那年和朋友去墾丁時,用白沙灣的沙請人特別訂製,作為畢業幾年,已經保存三年多了。
「小楊楊——」阿剛突然涎著笑,很討好地巴到他身邊來。
「你到底要幹嘛?」他防備地伸手,推理一臂之遠。
「也沒什麼啦,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我們換車,我的車很好騎哦,才剛買不到一年,馬力十足,又炫又拉風……」
「你這卑鄙小人,居然搶先我一步!我也想要徐瀞媛啊……」小胖伸手,一脖子勒住阿剛。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我無所謂。」聳聳肩,緩步踱開,任他們去廝殺。
他側眸,瞥向眾人的目光聚集處。
果然是她,難怪阿剛他們爭得頭破血流。
長發半掩住麗容,小小的沙漏正躺在那雙纖長白皙的指掌中,她似乎挺專註於那樣小東西,細沙在陽光下折射出銀亮光芒。
廝殺結果出來了,小強硬是殺出一條血路,獲得壓倒性的勝利。
好吧,還算差強人意,畢竟這是一群禽獸中,最人模人樣的一個了,人又幽默搞笑,很能討女孩子歡心,沒委屈了她。
楊品璿爽快讓渡。
他不以為自己足夠風趣到討美人歡心,還是別「誤人前程」了。
來這裡本來就不是為了把馬子,實在是被那群瘋子同學給逼急了,事實上,在他的人生藍圖中,並沒有在四年大學畢業以前,安插「女朋友」這快領域。
他不以為自己有時間、有心神去談戀愛。
他不想、也不願去委屈了誰。
他後面載的女孩,叫吳康倚。
不曉得是不是他太多心了,這女孩似乎對他有敵意。
敵意?他搖搖頭,很快地甩掉了這個想法。
他們一來往日無冤,二來近日無仇,不認識的兩個人會有什麼仇恨?
即使她停在他后腰的手不經意捏了他一把——但那也是停紅綠燈時為了保持身體平衡,不下心抓得緊了些罷了。
即使她在無數個紅綠燈時,不慎撞到他的背——當然不會是用男人最瞎想無限的部位,而是她戴著安全帽的頭。
「我車速會太快嗎?」瞄了眼時速表,它的指針正好停在四十的數字間擺盪。
「什麼?」她不解。
「你平衡點有點差。」他誠實指出。
「你、你、你——」她說不出話來,又捏了他后腰好幾把。
他有說錯什麼嗎?不知道為什麼,在他說出那句話之後,她的「平衡感」好像更差了。
行徑半路時,他就留意到油表的指針快要到底,撐不到目的地。
這傢伙,又耍這種賤招!
之前就聽他們說過,聯誼的前一天會可以將油箱保留到要多不少的量,這樣載到喜歡的女孩子,才可以藉加油之便甩開礙事的人,在後頭慢慢培養兩人世界的氣氛和情調。
既然打算耍賤招,事前幹嘛不先告知?害他對著加油員發了五秒鐘的楞,慢吞吞突出一句:「九五……吧!」
他發誓,他真的看到吳康誼給了他一記白眼。
事已至此,再裝無知就真的是故意耍笨了。
「我該不會……不小心壞了什麼好事吧?」膽戰心驚,小生怕怕地問了一句。
她其實,是比較想給小強載的嗎?
「你知道就好!」
啊啊啊!果然是這樣,他在心裡哀嚎。
機車重新上路后,她戳著他的後背,一字字說:「你不覺得這樣對女孩子很不尊重嗎?做這樣偷換機車的行為,好像多不想載那個女孩子似的,很過分耶!」
他真的不是存心要壞人姻緣的,聽說女人是天底下最記恨的動物,也就難怪他兩側腰際會讓她給捏出淤青來了。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可以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嗎?」小強要是知道有女孩子那麼想被他載,一定會暗爽死,畢竟他「小生獨處」,心靈空虛很久了。
「那要看你誠意到哪裡。」她淡哼。「絕對誠意十足。」拜託不要再捏他的腰了。
他們是最後到達的,其他人已經快手快腳地架好烤肉架,準備生火。
為了證明誠意,他運用了點小技巧,將小強和吳康誼湊到同組去。
雖然不懂國小就玩過的烤肉遊戲,這些人為什麼能夠百玩不膩,但既然來了,他也很認命地堆起炭火,取火種,點火,據風,全動作獨立完成——不為什麼,那群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傢伙全聚到脂粉堆里獻殷勤去了。
其結果,可想而知。
他嘆了口氣,早知道就該多帶些土司來的,啃白土司也比他們烤出來的食物美味。
反正聯誼的目的也志不在吃,他們只要有美色就飽了。
烤肉過後,由召集人主持,玩起小遊戲時,他悄悄退到溪邊,安靜看他的《社會心理學》。
「喏,給你。」一盤食物出現在他眼前,他奇怪地回頭。
身後,女孩笑了笑。「這是你那組同學拿過來的,我看你好像沒吃什麼,而且,火是你升的,不是嗎?」
那是因為那群同學有了異性沒人性,比較能吃的,絕對先朝貢到女孩子那頭,尤其愈是美女,愈沒有餓到的機會,而留下來的食物,連他都無法說服自己的腸胃去屈就。
對上她瞭然的淺淺笑意,他突然不知該說什麼。
「我可以坐下來嗎?」等他道了聲謝,接過餐盤后,她問。
他不置可否地點頭,拿起夾了肉片的白吐司咬了一口。還不錯,至少沒吃到焦味,果然美味食物,是專屬美女的特權。
「我叫徐瀞媛。」她說。「財經系二年級。」
雖然不懂她為什麼會主動走過來,向他介紹自己,但還是保持了風度,禮尚往來:「楊品璿,木易楊,品味的品,斜玉邊的璿,是璇的本字。雖然它長的很像睿智的睿,但是中國老祖先的智慧並不是我們凡夫俗子所能質疑的,他叫我們念璇,我們就得年漩,民主國家也民主不了這個。其實我很不服氣,為什麼三個人就可以讓曾參少人,而一百個人都念睿,我還得叫楊品璿?
「從國小開始,每回點名老師都念錯,於是他們痛恨我的名字,連我也痛恨我筆畫很多的名字,尤其考試時,同學已經才玩選擇題趴下來睡覺了,而我甚至連名字都還沒寫完。
於是下課後我一路哭回家,告訴媽媽我不要叫楊品璿了,但是媽媽告訴我,這是一個很有學問、很有氣質的名字,我應該要以它為傲。你覺得……」
還沒說完,她已經笑到上氣不接下氣了。
這很好笑嗎?
「天哪,你,你,你……我不知道你這麼幽默……」
「我是很認真的。」為什麼都沒人相信他?每次這樣說,大家都以為他在開玩笑。
「是是是,我相信。」她揩揩眼角的笑花。「我的名字筆畫也不少啊。」
「以後我絕對不會給我小孩取這麼難寫的名字,那是虐待兒童。」
「這樣啊……」她輕聲附和,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芙蓉頰泛著淺淺紅暈。
那是臉紅嗎?她又幹麼臉紅?從頭到尾將對話回想了一遍,確定他沒說什麼會讓女孩子不自在的話題。
美女之所以是美女,因為她們不必去抹腮紅,自然就會有白裡透紅的漂亮膚色,難怪一群男孩子見到她就發春,拼了命想追她。
兩相無言了片刻,他突然覺得這個話題很無聊,他的名字怎麼念、小孩要叫什麼,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她一定覺得這個人莫名其妙。
一直以來,他的心思都在學業上,沒特別去研究與女孩子相處時,該如何製造生動有趣的話題,也不擅於此,不想讓她更加無趣,他拉回注意力,集中回《社會心理學》上。
「我在這裡,會打擾到你嗎?」
「不會。」就他所知,有不少人歡迎這樣的打擾。
「噢。」
他們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任時光流逝。
這當中其實靜默居多,他的心思絕大部分是在書本上的,總以為她大概沒一會兒就會覺得悶,自行離去。
微風吹拂,帶來淡淡的梔子花香,那是來自身旁,女孩特有的馨香。他側眸,見她安安靜靜地托著腮,撥開溪水,不知在想什麼。
「徐瀞媛?」
「咦?」她像突然回神,有些茫然地看著他。「你為什麼不去加入他們?」
「啊,抱歉,我吵到你了嗎?」她摸摸發尾,表情有絲不確定。
「不是。」只是單純疑惑而已,沒有趕人的意思,不過她好像解讀成那樣了。想了想。他補上一句:「召集人滿用心在策劃的,加入他們會比較好玩,至少熱鬧得多。」
「不見得每個人都喜歡熱鬧的。」
那你來這裡幹嘛?難不成和我一樣,不來會被阿魯巴?
他思忖。
「你那個同學……」耳邊傳來她遲疑的嗓音,他偏頭,等待未完的斷句。
「怎樣?」
她頓了頓,才又接續:「沒有,只是好奇,他為什麼叫小強?據說他的名字和這兩個字八杆子打不著。」
原來這才是她的目的?想從他這裡打探小強的是?
「喔,那是因為他從幼稚園開始,暗戀記錄料次,失戀記錄53次,其中有51次被甩,只有兩次是他甩人,而這51次里,遭遇過被人劈腿、當備胎、當司機利用他接送上下課、當外賣小弟送點心宵夜,還被人家另一個男友打成豬頭……等等,情路坎坷到無人能比,但他至今依然相信人性本善,愛情至上,像只打不死的蟑螂一樣,愈挫愈勇,生命力連小強都自嘆不如……」
還沒說完,她有笑得喘不過氣了。
「我真的沒有在說笑話。」很無力地再一次強調,他的表情很認真,都沒有人看得出來嗎?
「我知道,但是……但是你說話真的很有趣,會讓人忍不住會心一笑。」有趣?他從沒想過這兩個字有一天也能和他搭上邊。
「好吧,謝謝你的誇獎。我只是要告訴你,小強真的是個很不錯的男生,在愛情里,他可以任勞任怨,全心全意為一個人付出,看上他的女孩子很有眼光。」
小強的春天就要來了嗎?在遇人不淑N次之後,終於媳婦熬成婆,有識貨的女孩子懂得去挖掘他內在的淳樸真誠?還一次來兩個,莫非天降神跡,連他都感動得想哭了。
想到吳康誼,他暗自慘叫。
完了,他答應要幫她的,現在,這個忙還幫不幫啊?
下意識摸摸腰側,那裡的淤青還沒退……
結果,最後他們依然沒換回來,因為不管怎麼做都是在壞人好事,兩相權衡之下,他和徐瀞媛好像比較有交情一點點,為了她的幸福……好吧,他說服自己,回程路上又多出的好幾個淤青是值得的。
不過,當他知道他為了這兩個人的幸福如此犧牲奉獻,還招來另一個女孩的怨恨時,小強居然將他的鑰匙吊飾順手送給徐瀞媛,並且事前沒有任何告知,他很難不抗議。
「為什麼你把妹,要拿我的東西做人情?!」
「她就喜歡嘛,幹嘛那麼小氣?大不了買一個還給你,哪買的?」
「買、不、到!」他咬牙。
「啊?該不會是有紀念價值的東西吧?」總算有點愧疚的表情了。
他嘆了口氣。「算了。」送都送了,不然能怎麼辦?
「大不了把到她時再請我吃頓飯就是了。」
「謝啦!我就知道你最夠朋友了。」
他淡淡一笑,「不聊了,我下午還有課,先去吃飯。」
「幹嘛這麼拼?有些課明明可以明年再修的。
他擺擺手下樓梯,聲音遠遠傳來:「所以我的課表已經滿堂,沒時間再去修戀愛學分了,下次他們再起鬨,記得別跟著鬧我。」
來到學生餐廳,他看了下表,再二十五分鐘就要上課了,換句話說,扣掉去教室的路程,剩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可以吃飯。
拿著餐盤隨意挑幾樣菜,付了賬后,便在最近的位置上埋頭吃起來,因為太專註於進食大任,眼前多了另一個餐盤,他沒抬頭,有人在他對面坐下,他也沒花時間多瞄一眼。
「那個……楊、品璿?」略帶遲疑的女音,輕喊。
咦?認識他?
他抬了一下眼。「噢,是你啊。」
他點了下頭當時打招呼,又繼續埋頭奮戰。
「有這麼好吃嗎?」徐瀞媛有些懷疑。基本上,她覺得這食堂的食物唯一的有點只是便宜而已,並不特別美味。
「還好。」十三分鐘了,他只剩四分鐘。
「那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菜吃不完,可以分一點給你嗎?!」
他筷子聽了一下,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謝謝,但是我吃飽了。」解決完最後一口青菜,將碗里的白飯扒乾淨。
「我還有課,先走了。」迅速收拾完碗盤,丟入垃圾桶,時間剛好。
卻沒留意身後,她微僵的神色。
「哇哩嘞,他很拽哦!」隱約聽到這聲輕哼,但趕著去上課的他,已經無暇去細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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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他還是每天都會在同一個地方遇到徐瀞媛,有時用餐人潮太多,他們只是各據一方,遠遠地、安靜地吃完自己的午餐,然後自行離去,沒有一句交談。有時擁有各自的朋友群,更是無所交集;只有很少、很少的時候,沒有多於的空位,他們會同桌,但依然是來去匆匆,不會有太多的互動。
這天,他在圖書館借了書,出來時才發現下著傾盆大雨,而佇立在走道邊的女孩發梢滴著水,卻絲毫不以為意,把玩著掛在手機的沙漏吊飾,眼神極專註地,注視著細沙緩緩流逝。
他胸口不經意撞了一下。
沒多想,他脫下外套,順手遞去。
最近的午後雷陣雨常常說下就下,令人措不及防。
「咦?」徐瀞媛回頭,見著他有些許訝異。
「穿上。」不止防冷風入侵,更防春光外泄。
留意到他眼神示意的方位,她恍然輕「啊」了一聲,收起手機,連忙接過外套穿上。
「謝謝。」她輕輕地說。
他沒說什麼,只是靜靜望著雨幕。
真煩,這雨不曉得要下多久,他待會還得趕去打工呢!
而她,偏著頭打量他。
「你這個人真奇怪,有時候很冷漠,有時候又覺得你有一副熱心腸;有時候好像和大家打成一片,可是卻又給人隔著距離,清醒看每一個人的感覺。」
他挑挑眉。「你比我更適合讀心理學,分析起人類心理挺像一回事的。」
「我說錯了嗎?」
他笑了笑。「誰知道呢?有時候人類最不了解的人,反而是自己。」
她靜默了一會兒。「楊品璿,你是不是討厭我?」
聞言,他微愣,將視線由雨景轉轉向她。「誰說的?」
她學他挑眉。「你不是說我分析人類心理挺像一回事的?這就是我分析的結果。」
「那我收回那句話,你最好不要去當心理諮詢人員。」會害死一票人。
她愣了愣,指掌輕撫胸口,突然不說話了。
不一會兒,她突然揚手,大喊:「小誼,小誼一一」
咦?原來她和吳康誼有交情啊?光聽那叫法、還有互動就知道,這還不是一般的點頭之交。
他在一旁愈看愈迷惑,女人的友情真奇怪,情敵也可以這麼好嗎?
「厚,笨蛋,又忘記帶傘了。」
「沒忘,只是放在車上而已。」
「好啦、好啦,我送你過去。」
……
他揚掌揮了揮,充當道別,還在一面思考女人的友誼、以及淋不淋雨之間的抉擇。
看來這雨一時半刻是停不了了,而他打工快遲到了……
「楊品璿!」
他回神,娉婷佳人伸手朝他揮了揮。
「你又回來幹麼?」
「你騎機車還是搭公車?」
「機車。」他本能答出口。
「那輕便雨衣,剛剛便利商店買的,將就一下吧!我來開車,車上只有傘……啊!還是,我載你去?」
「不,不用。」
「那就這樣,我先走了,拜!」逕自將東西塞到他手中,她揚手揮別。
雨勢不算小,來回這一趟,她半身幾乎濕透了。望著她消失的身影,再看看手中的輕便雨衣,他暗自低噥:「還說我怪,她更怪吧?」
到底是誰說她很難把、很高傲,對異性相當矜冷客套、保持距離的?
不曉得為什麼,最近想她的次數愈來愈多。
也許是不成文的默契,每日用餐時間都會見著她。
也許是她老在他面前晃,在校園間不期而遇的機率高得離譜。
也許是她經常安靜把玩著沙漏在他心中產生異樣的騷動,那專註的眼神,以及小小沙漏在她纖細搞掌間的畫面,竟會令他胸口一陣熱麻一一
總之,他完全無法解釋為什麼,就是關注起她的動向來了,甚至鬼附身似地跑去問小強,他們之間的進展如何?
小強回答他:「我?和徐瀞媛?你枉做媒人了,我覺得她對我沒意思。」
「呃?」呼吸停頓半滯。「怎麼說?」
「從聯誼之後,她沒答應過我的約合,一次都沒有,我看她的對象不是我。」不是小強?
「耶,她的對象是誰?」
似乎很明確,又似乎很模糊……何況人家又沒說什麼,他可不敢自作多情。
「徐瀞媛?快看,是徐瀞嬡耶!」
「商學院離這裡有一段距離,她來這裡做什麼?」
「不知,最近常看到她往這裡跑。」
……
本就無法專註於課本的他,很輕易便被後面的談話聲給引去。他側身回問:「她常往這裡跑?我怎麼沒看到啊?」
「你啊,大忙人一個,找你還得要預約,哪時看你有空當可以安安靜靜坐下來過?」
說的也是。
「不過我猜,她應該是來找楊至傑的。」小胖附在耳邊悄聲說。
不知為何,胸口像是挨了一拳,微微悶痛。
「何以見得?!」
「除了楊至傑這個把妹高手,咱們這還有誰夠帥、夠手腕,把得上冷若冰山又給他艷若桃李的矜貴美女?」
「……」他無話可駁。
「還有啊,聽說有人看到楊至傑和她一起吃飯。」吃飯當然不算什麼,但是能和從不接受異性邀約的冰山美女單獨吃飯,就非常有什麼了。
「可是……他動機不純正……」他皺眉。「你明知道,他那種不服輸的個性,當眾撂話一個月要追到徐瀞媛,就一定會去做,並不是真的非她不可……」
小胖奇怪地瞥他一眼。「你是活在史前時代還是冰河時期?現代人還談那種至死不渝的真感情?你真的以為那些追她的人,完完全全單是為了愛她而愛她,不摻雜其他成分嗎?不說楊至傑,其他追著她不放的,哪一個又真的動機純正了?光是她富家女的身份,漂亮的臉蛋,能把到她誰不虛榮?」
他答不上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