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這……」

「既然什麼都說不出來,那就是代表我沒搶了?」

「你、你……」

斐凈失了與他鬥嘴的興緻,「現下我要打道回府,你們還要不要繼續追?」

「誰許你們離開了?」一道清亮的女音自國師的身後傳來,一名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女一出現,即奪走了眾人的目光。

擁有雪膚花貌的禁衛軍統領尉裊裊,吐氣如蘭地道。

「無論如何,今日你們必須把東西留下。」

不知怎地,明明該是放鬆心神好好欣賞眼前美人的斐凈,就是突然覺得很不舒服,她一手按住胃部,試圖止住那莫名其妙一涌而上的噁心。

「小姐?」見她氣色不對,花雕緊張地扶住她。

「夫人……」阿提拉他們也都湊了過來。

斐凈反覆深吸了幾口氣,總算是壓下了那股噁心,她朝他們揚揚手。

「都退下。」這位美人可是相級中階的,他們還是都避遠點好保住小命。

雖然很不放心她一人,但他們也心知自己根本就不是那位美人的對手,為了不拖夫人後腿,於是他們只好同意撤退。

尉裊裊不屑地輕哼,「就憑你這個初階的也想對付我?」

「咱們可以試試。」斐凈也知道她沒什麼勝算,可為了身後的一大家子,她也只好拼了。

尉裊裊移動的速度,快得讓人連殘影也見不著,斐凈緊咬著牙關,打一開始就被尉裊裊深重的內力給壓住了雙腳,怎麼也沒法順利邁出步伐,她只能勉強地揚劍抵擋迎面而來的刀光。

就像是貓兒逗著耗子般,尉裊裊也不急著殺死她,左砍她個一刀,右劃一下她的面頰,彷彿隨時可在下一刻捏死她像捏死只螞蟻般,卻不知道,自小就接受暗殺訓練的花雕,正躲在暗處握緊了手中的短刃。

將劍身舉至頂上,扛住尉裊裊往下的重重一砍后,斐凈的兩腳深深陷入土中,一時半刻間脫不了身。尉裊裊往前跨了一步正想再下一刀,花雕即自暗地裡殺出,一刃刺向她持刀的手后再把刀往上一橫,直在她而上劃出一道長痕,隨後用整個身子緊緊纏住她,張大了嘴狠狠咬在她白皙的頸間。

尉裊裊受痛地尖叫一聲,一掌朝她拍過去,在她的掌心即將拍至花雕的天靈時,斐凈的長劍已刺穿了她的掌心,再抬起一腳將她踹出去。

斐凈喘著氣,「花花……」

「小姐我沒事。」

手摸著面上的傷痕,尉裊裊氣得握緊了手中的長刀,「你們居然……居然敢傷了我的臉?」

嘴角還帶著鮮紅血跡的花雕,笑得格外像是鬼魅。

「你確定我只是傷了你的臉而已?」

「什麼?」她一怔,在身子感到麻痹時忙撫向頸子,「這是……毒?你的牙有毒?」

「下去好好問閻王吧。」花雕冷聲說著,看著眼前原本如鮮花一般的美人,很快即因毒發而面色漆黑,捂著頸子筆直倒下。

眼見女皇倚重的禁衛軍統領就死在一口毒牙下,沐雲天沉著臉,揚手再招來一名男子。

來者是名相級初階。

斐凈不經意地瞥看了來者一眼,深入骨髓里的恐懼感與憤恨,隨即擄獲了她,而花雕在看過去時也被嚇了一大跳,像是兄了鬼般地瞪著眼前這名長相與斐冽太過肖似的男子。

「……魂役?」難不成斐冽在死後,又被人召回世上成了魂役?

當年在刑堂內所受的折磨似乎又再回到了眼前,斐凈彷彿又再看見了斐冽那雙血紅的眼睛,與唇邊殘忍至極的笑意……

「小姐!」感覺她像是被夢魘鎮住了般,深知她心病的花雕急急扳過她的肩。

斐凈恐慌得連嘴唇都不停哆嗦,「他……他是不是……」

「不是的!」花雕大聲地在她的耳邊喊,「小姐,你冷靜點,那個瘋子早已死了!」

當沐雲天正漾出得逞的笑意,欲叫那名像斐冽的人再更進一步逼向斐凈時,一道刺眼的白光閃過他們的面前,不待他們分清,鋪天蓋地的劍意已向他們襲來,人還未到的湛朗,此刻聲音已響徹天際。

「誰敢動我家夫人?」

震耳欲聾的嘯音,令沐雲天那一方的眾人不禁紛紛掩住刺痛的雙耳,當他們再次抬首時,一身白衣的湛朗已來到他們的眼前。

「相級高階……」沐雲天不可思議地張著嘴,驚愕地倒退了數步,「這怎麼可能?」

除了斐梟那個不要命又運氣好的瘋子,能夠出乎常態練上了相級高階外,這世上,竟又再多添了一名深不可測的高手?

「大人?」他身後的禁衛軍們,同時看向難得如此失態的他。

再晉一階的湛朗,此時整個人有如一柄出鞘的利劍,哪怕他什麼都做,一身迸發的氣勢自然與其他相級中階的高手大大不同,彷彿只要他一個目光的流轉,那冰寒至極的目光也能將人撕碎。

沐雲天黯然地握緊了拳頭,縱使不甘,也心知眼下別說是想討回陛下的小金庫,日後更是萬萬不能再與狼宗為敵了……

在眾禁衛軍不解的目光下,沐雲天沒有說半句話即帶走了他們,選擇不成為湛朗出關後頭一個血祭的對象。

待他們都退向南貞國境后,湛朗這才走向自他出現后,就像個木偶般怔站在原地的斐凈。

「夫人。」

斐凈目光獃滯地看著眼前熟悉的男子,好半天這才把他認出來。

她獃獃地問:「你怎麼在這?」

「夫人大顯神威,夫君我怎能不來湊上一腳?」他帶著溫存的笑意,先是檢查了一下她身上的傷勢,發現並不嚴重后,這才輕輕攬過她。

「你不是在閉關晉階?」

「托夫人之福,已大功告成。」他抬起她的臉龐,「日後,我將不會再晉階,也不會再讓夫人擔心了。」

「為何?」

「再晉,就得準備渡劫飛升,得再試試被雷劈了。」他是在晉級成功后這才發現,以往他刻意停頓不再修鍊的妖力,不知怎地,也隨著晉階成功而一鼓作氣恢復了八成。

好不容易才恢復些許清明的她,一聽之下,忙緊張地扯住他的衣袖。

「你還能升去哪兒?」他不都已從妖界來到了人間界了嗎?

他指指天頂,「人間界的上頭自然是天界。」

「那……」

「放心吧,我不走。」他馬上讓她安下心。

她茫然地問:「成仙不好嗎?」

「當然不好,倘若我走了,你怎麼辦?」他情真意切地道:「我寧可不要永生,只求能與你相處一世,也再不要回到那永恆的孤寂里。」

洶湧的淚意直泛進斐凈的眼眶,她緊緊抱住他,渾身都忍不住開始顫抖。

「夫人?」

「哇啊--」

毫無預兆地,斐凈就像個孩子般放聲大哭,哭聲驚天動地。

豆大的淚珠,隨著湛朗的話解開了她這段期間的漫長壓抑,即如破閘的洪水一顆顆不斷地落下,一逕哭出她這段日子來的擔心與害怕,哪怕當年她在遇到那事後,她也都沒有哭得這麼慘烈這麼大聲過,當下結實嚇壞了所有人。

「小姐、小姐……」聽著撕心裂肺的哭聲,花雕急得手足無措。

「夫人您別哭啊……」一票沒有安慰人經驗的漢子也急得團團亂轉。

然而斐凈卻什麼都不顧不管,照樣聲嘶力竭哭個不停。

湛朗不斷拍撫著她的背,柔聲在她耳邊安撫,「不怕不怕,我來了,以後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了。」

過了許久,當哭聲漸漸止歇,哭得一抽一抽的斐凈也終於哭累了,兩眼一閉就在湛朗熟悉的懷抱中睡了過去,眾人這才總算是鬆了口氣。

望著被宗主抱在懷中睡得像個孩子的夫人,眾人不禁紛紛露出本就該如此的笑容。

這才對嘛。

比起清醒著當強盜的夫人,愛睡覺的夫人才是正常的。

抱著斐凈登上馬車后,湛朗對他們吩咐。

「走吧,咱們都回家。」

返回狼宗的路程,快的話,騎著戰馬加上向他國借道,趕上半個月的路程也就能到達邊境了,但若要慢的話……

木木束望著窗外下個不停的大雪,總覺得要再這般拖下去,他八成得等到明年春季才可能回得了家。

當他們一行人離開了南貞國后取道至原國,而不再向北蒙國借道后,整支隊伍的速度便徹底慢了下來。因原國正遭遇百年難見的大雪,以往通往狼宗的山道因大量積雪而塌陷了數處,在斷皇爺府派去的人手把山道清理好前,納蘭清音是絕不會讓他們冒險通過山道的。

哪怕來自北方的他們,根本就不把這點積雪給看在眼裡……

於是整支隊伍便在原國臨近狼宗邊境的深山中,臨時搭蓋了房屋暫時歇腳一陣,打算待到了雪停后再繼續上路。

除了他們之外,一道被困在這兒的,還有終於歷劫歸來與他們會合的師爺公孫狩,與那個將他綁去的月穹。

都因斐然那個土匪,將魂紙拿走就不還給她了,害得月穹因此少了張今年要上墳用的紙錢,悶悶不樂的她便一路跟著公孫狩,打算在全面虧本之前,好歹也再撈上一張他的裸畫來安慰一下她目前很脆弱的心靈。

隨著月穹的加入,一個個單純的北方大漢們,遠比她還更脆弱更純潔的心靈,便因此都一一遭了殃。

將西苑國害得舉國上下雞飛狗跳的萬惡小黃書,月穹不要錢似地一個挨著一個發,美其名是山深雪大,既然大家都閑著沒事做,那就閱讀一下休閑讀物打發打發時間。

也因此,除了阿提拉這個文盲外,整支狼宗小隊都一個個中了招,邊翻小黃書邊擦鼻血,熱血沸騰地迎接今年這個一點也不寒冷,反而還春色無邊的異國冬季。

阿提拉一手指著小黃書里的插圖問。

「夫人,這個姿勢也能行?」會不會出人命?

「去問你家宗主。」成日閑在屋裡的斐凈,已被他問得都不需要思考。

「喔。」傻大侗搖頭晃腦地走去鄰屋,再次去向自家宗主請教。

而木木東則是一天到晚都在問。

「夫人,咱們還要在這待多久?」這點小雪對他們來說根本就不痛不癢。

「去問你家宗主。」她打了個呵欠,總覺得近來更是嗜睡了,她一天內醒著的時間五根手指都數得出來。

「好吧。」

「夫人……」連最是讓她崇拜的師爺也來找她麻煩了。

斐凈下意識說著,「去問你家宗主。」

「不行,這事一定得問您!」公孫狩很堅持地拖來花雕搖醒她,站在她的床邊盯著這位就像陷入了冬眠的夫人。

她愛睏地揉著眼,「說吧。」

公孫狩自懷中掏出一封信,然後在她的面前取出信封里所裝的東西。

「魂紙?」斐凈這下總算是清醒了。

「方才整理馬車時,我在其中一箱沒託運的南貞女皇寶貝中,發現了這玩意兒。」公孫狩有條不紊地向她稟報,「您說,這該怎麼處置才妥當?」

「撕了。」納蘭先生向來就是這麼處理的。

公孫狩錯愕地問:「撕、撕了?」她是不知這束西的價值嗎?就這麼簡單地毀了這各國君主都求之不得的寶物?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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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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