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汴京城為天下首善之都,不說多少販商來來去去,帶來天下四方的消息,就是城裡發生的大小事往往就能讓百姓們說上許久。

而這幾年來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就是神武將軍仲孫渚的婚事了。

原因無他,只因為這是神武將軍第三次成婚了,從第二次開始,京里就開了賭盤,就賭新娘子能夠活多久。

神武將軍第一次成婚,新娘子竟然沒能活到隔日,這勉強還能說是新娘子身體太弱了,成親不過一日就香消玉殞,但是當第二個新娘子也活不過三天,大家不免開始議論紛紛,更好奇將軍府會不會再迎進下一個新娘?而那個倒楣鬼又是誰?

第三個倒楣鬼果真不負眾望的出現了,不管是文武百官還是市井小民都在默默計算新娘子的進門日數,就在第五天,將軍府再次掛上了白燈籠,全城一陣譁然,關於神武將軍不得不說的二三事,開始在京城裡快速的流傳著。

有一種說法是,神武將軍殺敵無數,身上本就帶著煞氣,那些新娘子才受不住,另外一種說法就更虛幻了點,是說將軍往日殺的那些人都化成了怨鬼,緊緊跟在他身邊,但奈何不了霸氣的將軍,只好找他的小娘子出氣,還說得要做多少的水陸道場才能夠化解那些冤魂戾氣。

但是坊間流傳最廣也最浮想聯翩的,是有幾個自稱知情的人私下透露,據說神武將軍那話兒如驢兒般大小,平常女子根本就承受不起,還有和神武將軍一起喝過花酒的人也說,他體力超群耐力持久,要一人御四女鬧通宵才算盡興。

種種說法不一而足,但是眾人的確有意無意地開始「關注」神武將軍的褲襠之處。

平常出門不說,就是上朝的時候,文武百官也會忍不住偷看他的褲襠,有些含蓄點的,只說可否一起去游水或是泡溫泉,更直接一點的則是擠眉弄眼的問他要不要一起去逛花樓,還保證窯姊們必定會號召眾姊妹,卯足全力將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絕對不會又鬧出「人命」來。

神武將軍對於這些閑言閑語從未多加回應,直到某天突然上了摺子,表示沒事不再上朝了,皇帝也非常能夠體諒他,畢竟一上朝就被一堆老中少男人盯著胯下看,是個正常男人都會不舒服,所以非常爽快的就准了,讓他好好在家「休養」。

縱使如此,卻沒有澆熄眾人對於神武將軍那話兒的興趣。

畢竟這等香艷事兒可不是年年都有,別說那些市井閑漢,就是那大膽些的官家夫人,也會不小心提上兩句,然後你知我知的掩唇偷笑。

杜若香就這麽一邊聽著,一邊滿足的吃著香甜暖糯的湯圓。

她圓圓的小臉白嫩細緻,身穿鵝黃色小襖,配著乳白色的蘇荷裙,只隨意用米粒大小的珠子細細的挽了一個少女的髮髻,配上長長的嫩綠髮帶,看起來稚嫩可人。

杜若香五官長得不錯,就是身材圓潤了些,讓她出門不比那些姊妹們,還得特意戴上帷帽,生怕讓人瞧了去。

說實在話,她走在路上這麽多次了,還真的沒有人會回頭多看她一眼。

她的臉蛋遺傳了娘親的好面貌,只可惜她貪吃的毛病改不了,就算身邊的人一再勸著讓她別再吃了,她還是依然故我,導致其他姊妹們一匹布能做一件裙子,她非得要再多上半匹才行。

不過杜若香身寬心也寬,反正她也不是丑胖到哪裡去,就是圓潤了點,腰也就小小的能夠掐出兩指的肉,而且能吃就是福,她還是繼續吃好喝好,讓自己健康有活力的圓潤下去吧!

她吸溜著吃得高興,完全沒有注意到一邊的小桌前坐了一個穿著一身黑色衣裳的男人,同樣點了一碗湯圓,另外還有一盤糯米蒸糕,上頭撒了香噴噴的花生糖粉和翠綠的香菜末。

比起一個小姑娘一臉享受的吃著甜湯圓的模樣,一個剛硬的大男人一口甜湯一口蒸糕的吃著,更讓人覺得詭異,以至於其他客人寧可擠一點,也不敢與他同坐一桌。

至於本來在鋪子另外一邊的人們才剛說完神武將軍的浮言,突地聲音沉了下來,話鋒一轉,說起最近京裡頭的另外一件大事來。

「最近這京里可不太平啊!」說話的人是一個中年男人,身材偏瘦,這眉一皺,手上的大團扇一揮,看起來還真有幾分憂國憂民的樣子。

邊上幾個閑漢和中年婦人紛紛看向他,連忙探問。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最近京里多了不少起拐賣孩子女人的事兒,衙門大人各個都頭大了,正憋著氣,想著是哪些不識相的流竄到京里來做案呢!」

此話一出,眾人不禁抽氣驚呼,討伐的、確認的,還有不可置信的聲音夾雜在一起,熱鬧中又帶著些許慌張。

中年男人一臉嚴肅的續道:「所以說這些日子,家裡的孩子閨女還是得看緊了,別真讓那些拐子給弄走了,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一個嚴肅話題落下,接著又是京裡頭其他大大小小的流言蜚語,只是經過了剛剛那一個消息,已經沒有幾個人聽得下去了,紛紛結了帳,各自忙去或回家了。

杜若香依舊細細品嚐著甜湯的好滋味,完全沒把方才聽到的可怕消息放在心上,對她而言,天大地大,哪有好好吃一頓好吃的大呢!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把料多實在的甜湯吃完了,她摸了摸有點鼓的小肚子,圓滾滾的杏眼眨了眨,最後艱難的下了決定。

今兒個已經喝了一堆湯湯水水的了,肚子已經有些脹了,看來最多只能再去買一份老萊記的咸香米餅打包回宮裡慢慢吃了。

她回頭喚道:「老闆娘!結帳。」她動作得快點,那咸香米餅賣得可好了,要是再晚點去,只怕連屑屑都沒了。

這時,隔壁桌的男子起身來到正忙著煮湯圓的老闆娘面前,音調毫無起伏地道:「結帳,兩桌一起。」

對方連忙點頭算了金額,確定無誤就笑著收下,也沒過問為什麽他一人付了兩桌的錢。

杜若香的手腳本來就有些笨拙,此時因為心急,就更顯得慌亂,好不容易等她打開荷包拿了銀錢出來要遞給老闆娘的時候,老闆娘卻朝她揮了揮手,說道:「唉!小姑娘,已經有人幫你付過了。」

杜若香瞪大了眼,一臉不可置信地問道:「誰啊?」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好人,隨便幫人付帳嗎?

老闆娘笑咪咪的看著她。「就是剛剛才走的那位公子呢!」

老闆娘平日就愛聽才子佳人的戲曲,剛剛那位公子說要結了兩桌的帳,她還以為兩人是認識的呢,現在看來反而像是公子哥兒想要對小姑娘獻殷勤了。

雖然那公子看起來不太像才子,反而帶著殺氣,這小姑娘……有點圓,距離配得上佳人的稱號估計還有點遠,但一男一女湊在一起,仍算情事一件,老闆娘心中不免也起了好奇。

雖然不是拋帕子的情節,但是幫小姑娘付了帳什麽的,也是別有一番情趣啊!

杜若香不知道自己一個詫異的反應就讓老闆娘做出了一連串的聯想,她紅唇微張,困惑地道:「他為什麽要幫我結帳啊?我又不認識他。」話說剛剛坐在旁邊的那個男人長什麽樣子她根本沒注意,她只記得他穿得烏漆抹黑的,看起來有點像她寢殿外頭掛著的那隻黑八哥。

最多最多就是她注意到他點的東西都是這家鋪子的招牌,覺得他還挺懂得吃的,但她也只是在心中小小稱讚了一下,他總不可能可以聽見她的心聲,用替她付帳感謝她吧?

況且她平常是有點貪小便宜,但是卻不愛這樣莫名其妙占人家的便宜。

老闆娘一臉曖昧的瞅著她,呵呵笑道:「這我怎麽知道啊!說不得啊……唉唉我這話都還沒說完了,人怎麽就跑了?」

杜若香哪裡還有心情聽老闆娘賣什麽關子,只想著趕緊追上人,問問他為什麽要幫她結帳,還得把銀錢還給他。

然而她才跑了幾步路,便忽然想到一件事,只得有點羞窘的又折回鋪子前,問道:「大嬸,那個幫我結帳的人是往哪裡走啊?」

老闆娘剛剛要說的話沒說完,這時候看著她一臉犯傻的憨樣,忍不住失笑,「幸好你還記得回頭問了,要不就是跑到天邊也追不上人。」隨即她手一指,「那人往另外一頭走了去。」

「謝謝大嬸。」杜若香沖著她點點頭,邊道謝邊跑。

那急慌慌的模樣讓老闆娘忍不住搖頭嗔笑,就不知道這一追去是不是也能夠像才子佳人的戲本子一樣有了好結果?

這時糯米白湯圓全浮了起來,她也顧不得那些戲本子的內容了,重新漾起笑容,將一顆顆的熱湯圓盛入碗里,大聲喝道:「來啊!好吃的湯圓啊!團團圓圓,吃一口甜進心裡呦!」

杜若香雖然平時愛走街竄巷的,但不知道是那男人走得太快,還是她走錯了路,不但沒有看到類似打扮的人,反而自個兒越走越遠,偏了原本的路頭。

她看了看四周,都是矮矮的民居,也沒什麽商家店鋪,路上除了偶爾有幾個行人經過外,透過一股別樣的冷清。

杜若香的個性是大剌剌了點,但天生的直覺卻挺靈敏的,雖然平日都拿來找好吃的東西,但是對於危險的感知還是不打折扣的好用。

她才剛加快腳步打算離開這個讓她有點不舒服的地方,就聽到一邊巷子里傳來好些人的匆忙腳步聲。

杜若香左看右看,這才發覺周圍竟然沒有一個可躲閃的地方,咬咬唇,想佯裝沒事的過路人,卻在看見那些人身上扛了一個個會動的麻布袋後就知道自己完了。

那些麻布袋裡分明裝的就是人,想來這些人就是最近很猖狂的拐子。

她一和那些人對上眼的瞬間,馬上拔腿就跑,心裡也忍不住哀號,天啊!她真的不是故意要看到他們做壞事的,大爺們就當做一時眼花了,裝沒看見她,行嗎?

杜若香在前頭跑,那群人分了兩個男人,丟了幾個麻布袋就在她後頭追,她把吃奶的力氣都拿出來跑了,卻還是聽著那些人邊跑邊罵,然後逐漸的逼近她。

看她這般圓潤的體型也知道她向來就是個不愛動的,不要說這樣跑了,就是散步也都是走沒兩步路就得休息一下子的,這會兒這樣拔腿狂奔已經是破天荒頭一遭了,雖然一開始還撐著一股氣往前跑,但是身體不配合她也沒辦法,兩條腿都顫得幾乎邁不開下一步了,追在後頭的兩個男人便趁機抓住她的衣袖,用力一扯。

杜若香頓時腳步踉蹌,摔跌在地,手肘和腿感覺到一陣陣的抽痛,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不是臉著地,要不然唯一還值得稱讚的五官也給摔破相了,那她還不得心疼死。

她嘶嘶的痛呼兩聲,還來不及檢查傷勢,就被兩個男人扯著兩隻胳膊往回拖,逼得她淚眼汪汪的求饒道:「唉唉!兩位大爺,我什麽都沒見到,你們就這樣在路上強搶民女,太沒王法了吧」

兩個大漢長得高頭大馬的,其中一個膚色較黑的冷哼了一聲,沒好氣的看著她罵道:「沒看見什麽你跑什麽跑別跟老子提啥王法,抓了你我還嫌晦氣呢!」

他剛才來不及細看,只顧著先把人抓到再說,本以為多了一個好貨,結果看看這逮的是個什麽東西,這麽胖,就算賣去青樓掃地只怕人家還嫌她飯吃得太多不肯買。

杜若香敏感的心靈感受到兩個男人的惡意,不是他們想要對她做什麽,而是他們毫不掩飾對她身材的嫌棄。

另外一個膚色較白的嘖了聲,斜睨了她一眼,就像看到什麽不堪入目的東西一樣,又馬上轉過頭去。「真是的,這女人胖得跟豬一樣,還害我們白花力氣追回來!」

杜若香這輩子最討厭人家說她胖,她一直堅持她只是有點圓,但是這兩個男人不只說了她胖,甚至還把她跟豬相提並論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硬是停下腳步,在兩個男人猝不及防之際,輕跳起來,一腳一個朝著他們的下盤踹去。

雖然她體力不佳,但身手還算靈活,這大約是練爬樹爬出來的功力,她可以很驕傲的說,她是個靈活的胖子……呸呸呸呸!她一點都不胖,只是……圓了點。

不得不說,這一招對男人很有用,雖然其中一個男人沒那麽剛好被踢中要害,但是兩人還是受不住疼痛的彎下身子去,甚至放開了扯住她的手。

不過杜若香沒有馬上轉身逃跑,剛剛被嫌棄的怒氣讓她挺起胸膛,狠瞪著他們道:「說我豬,還說我晦氣我看你們一群人就不像好人,你們給我等著,我馬上去報官來逮……」

話還沒說完,就見兩名大漢猛地抬頭、目露凶光的瞪著她,她急急退了兩步,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順便在心底暗罵自己沒腦子。

這時候還不跑,難道還要等這兩個人緩過來了,還是等到其他幫手來了再跑

杜若香乾乾的笑道:「嘿嘿……兩位大爺,就把我剛剛說的話當放屁,那個我們就此相別……」邊說邊退,確定兩人還站不直身,她連忙轉身就跑,只是還沒跑上幾步,人就像撞上了一堵牆,整個人往後摔了過去,尤其是圓翹的臀部重重的撞在地上,讓她疼得兩眼淚汪汪的。「哎喲!是哪個沒長眼的站在這兒啊!我的……」

她的抱怨還沒完,後頭兩個男人雖然夾緊大腿走路有點奇怪,但也趁這個時候一步步靠近,嘴裡更是咬牙切齒的怒吼,「你就別讓老子給逮住,要不然我不好好抽你一頓,我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杜若香一聽,也顧不得還疼得不行的屁股,瞬間從地上跳了起來,打算繼續狂奔,完全忽視眼前還有一個大活人站在那兒。

「這是,怎麽了?」突地,男人平板低沉的嗓音在她頭頂上響起,一手還攔著她不讓她跑。

杜若香一抬頭,就撞進一雙深邃無波的黑眸里,還有一絲竄進鼻尖的淡淡甜香味,她啊了聲,認出他就是幫她付帳的好心人。

當然,她不是靠長相認出他的,而是他穿得一身黑,渾身還散發著湯圓的淡淡醇香,對於一個貪吃鬼來說,食物的味道永遠都比人臉更好辨認。

不過這時候可不是討論報恩還有好好說兩句閑話的時候,她急得跳腳,硬拉著他就要一起跑。「快、快!後面那兩個不是好人,我剛剛看他們一群人扛了一堆裝人的麻布袋,結果這兩個人就追了過來,我們得趕緊跑,要不誰知道那兩個一臉禽獸樣的小賊要對我們做出什麽事兒來!」她一口氣不歇的把話說完,然後發覺自己拉了半天,男人還是文風不動,她不禁有些懵了。

他聽不懂她說的話嗎?要不怎麽不跟著她一起跑?

「哎呀,我說你要跟我跑啊!不跑的話,就你這身板怎麽應付得了他們啊?」

跟那兩個大漢相比,拉著她的這個好心人高瘦許多,雖然沒有迎風就倒那麽誇張,但怎麽看都打不過人家。

仲孫渚低頭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眼前那兩個一臉猙獰、夾著腿往這裡跑來的男人,很認真的回道:「不跑,我能應付。」

杜若香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一臉狐疑的看著他。「我剛剛好像沒聽清楚,你能不能再說一遍?」

「我說,我能應付。」那兩人他們下盤不穩,還不就是靠著一股蠻力,他就算不動兵器也能夠輕鬆解決。

杜若香皺著眉頭,不由自主學起父皇教訓人的模樣,拍拍他的肩道:「我明白你想表現自己的能耐,但做人要能屈能伸,現在這時機不對,我們該跑就跑,放心,我不會笑你的,我也是一路被追到這裡來的……好啦,廢話少說,趕緊跟著我跑!」

仲孫渚皺了皺眉,對於她一直用那種小鳥般的力氣想要拉走他,甚至還反駁他的話覺得有點不悅,但莫名的又有種熟悉感。

他本來就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而已,沒想到這小娘子卻一點都不把他的話當真。

仲孫渚覺得自己的威信受到了質疑,也不打算解釋,將她的手拉開,在她還一臉莫名其妙的時候,快步往那兩個人之間衝去,然後停下腳步,慢慢回頭,就只見剛剛還叫囂得頗大聲的兩個男人,就這麽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杜若香先是驚愕地看看倒在地上的兩個人,又看了看依舊面無表情的男人,嘴巴毫不矜持地張得老大,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

天啊!她遇見了大俠啊!

不知道大俠介不介意讓她摸下小手,或者是拿條帕子讓他留個簽名之類的,讓她好好的瞻仰,不對,是仰慕一下呢?

杜若香兩隻眼睛就像兩根燭火般亮閃閃的,雙手在胸前交握,一臉崇拜的看著慢慢走向自己的大俠。

啊!大俠果然是大好人,不只剛剛幫她付了帳,現在還幫她打退了壞人,如此大恩,她該如何回報才好呢?

仲孫渚不知道眼前的小女人在想些什麽,但是看著她崇拜的神情,心中微微漫著一股欣喜,不過向來沒多餘表情的他,也只是唇角微微勾起一點小弧度而已,除了他自己,大概沒有人會發現其實他的腳步因為好心情而輕快不少。

杜若香一等他站到自己的面前,連忙站好,比在抽查規矩的時候都還要站得更加筆挺,然後盡量擺出宮裡教規矩的嬤嬤說的那種端莊又不失禮的笑容,兩頰淺淺的小梨渦也露了出來。

「大俠,請受小女子一拜,感謝您的救命之恩。」她福下身,用最嬌滴滴的聲音道。

仲孫渚一聽那聲音,身體忍不住輕抖了下,然後沉默的看著眼前這個圓潤的小姑娘,不懂她是不是剛剛吼啞了嗓子,要不怎麽突然聲音變得這麽的……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過她剛剛的聲音明顯不是這樣的,還有她為什麽要擺出有點像在蹲馬步的姿勢?瞧那腿都開始發顫了,整個人搖得跟篩糠一樣,難道這就是新的報恩方式?

他是真的搞不懂了,或者說對於姑娘家的心思他就一直沒有懂過。

福了半天,也不見眼前的男人有什麽反應,雖然杜若香很想硬撐下去,但是福身這個動作對她來說實在有點難度,就是不說她剛剛跑了好一陣子,就是普通時候,她的膝蓋也撐不了這麽久啊!

她在心中咬牙的否認,這絕對不是因為她太胖所以膝蓋抖不停,而是因為她剛剛把體力給耗光了,所以才會腳抖,肚子的肉也跟著抖了起來。

她憋著氣想撐住這個姿勢,但是臉都紅了,身體也左搖右晃了起來,她實在無力去想大俠為什麽沒反應,也無暇顧及自己站起來會有多尷尬,用力喘了一大口氣站起身來,然後一抬頭,看著那個雖然看著她卻不說話的男人,忽然心中有種很不像話的猜測。

他雖然兩隻眼睛是在看著她沒錯,但那有點空洞的表情,怎麽看起來像是在發獃?

杜若香覺得他這樣的反應有些傷人,雙頰微鼓,小嘴微噘著問道:「大俠……你剛剛是在發愣吧?」

「沒有。」仲孫渚非常快速的否定了。

她靜靜的盯著他瞧了好一會兒,這才又重新勾起微笑。「大俠說沒有就沒有!」

她明白的,大俠不想讓人知道自己會突然發傻,所以她也要維護好大俠的面子,不讓他的英名毀在她的嘴裡才是。

「對了,大俠,這兩個人該怎麽辦才好?他們還有同黨呢!還有那些裝在麻袋裡的人也不知道怎麽了,我們是不是要趕緊去把那些人給抓起來,然後放了那些可憐人啊?」

杜若香總是想的比說的快,東跳一句、西跳一句,這個壞習慣她一直都改不過來,每次也都是話說完了,才會想到聽的人不知道聽懂沒有。

所以一說完,她馬上看向他,想著他如果不懂的話,她可以再說一次,雖然也不見得會比較清楚。

仲孫渚卻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對她的話表示疑惑甚至是不解,看了她一眼就簡單直白的回道:「這兩個人送官,那些同黨可以安排人去抓,還是你現在要去救那些人?」

杜若香愣愣的看著他,沒想到他能夠一次的回答她所有的問題,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反應不過來,但隨即她用力點點頭,滿是朝氣的回道:「當然是去救那些人了!」

「那就一起走吧!」他看著她的笑容,嘴角的弧度不禁又上揚幾分,心頭也覺得暖洋洋的。

不知怎地,看著她爽朗的笑容,讓他感覺自己就像沐浴在暖陽下,即使他們即將要做的事並不是那麽的美好,但是看著她,就好像什麽煩惱都沒有了,讓他陰鬱了許久的心也明朗了許多。

兩個人小跑著往剛剛杜若香見到那些人的地方而去,仲孫渚的手裡還拎著一個半死不活、只能勉強開口的大漢。

若是摒除那個大漢的影子不看,仲孫渚和杜若香並排的身影顯得無比的和諧,雖然沒有如戲本子一樣,他們馬上就戀上了對方,但都不約而同的在心裡想著—

這個大俠(小姑娘)還挺特別的,不知道他(她)願不願意和我交個朋友呢?

不過短短一天,城裡百姓就知道那一團拐子都讓人給抓了,都紛紛放心下來,但是抓人的仲孫渚眼裡卻不見喜色。

抓了那一夥人雖說是個意外,卻也得到了另外一條讓人不怎麽高興的消息。

他沉著臉,坐在地牢旁的一間屋子裡,聽著外頭審訊的慘叫聲。

同在屋內的木光衍,看完了桌上那些早先審出來的證據,不可置信地先開了口,「這些人做得還真是巧妙!」

看著另外一份文案的劉厚重也是同樣的感嘆,「就是!難怪我們怎麽打聽消息都摸不著頭緒。」

仲孫渚只是淡淡的問道:「楚王擅自盜挖金礦,這是我們早就知道的事情,現在只破了一個因,若不想個法子,只怕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

木光衍和劉厚重都是他的副官,這次接了皇上密令,以他成親當做理由,將他從邊關調回來駐守軍中練兵,同時讓他調查楚王境內金礦產量不斷減少的原因。

要查清楚楚王是否盜挖金礦並不難,但是各地人口軍戶皆是有數的,楚王要如何弄來這多出來的人來挖礦,又如何能夠上下打點把這些金銀給弄出來,才是他們這些日子以來一直調查的重點。

楚王在先皇所分封的諸王裡頭,算是最沒野心的一個了,所以封地才會接近金礦區,若不是楚王上上下下打點得太過頭,皇帝也不會察覺出不對勁。

木光衍臉上帶著一點痞笑。「將軍說的是,如果不是這次將軍誤打誤撞破了這拐子的據點,我們怎麽也想不到那些人竟然會在京中拐女人和小孩當盲點,那些姑娘姑且不說楚王有何打算,那些孩子就是八、九歲,也剛剛好可入礦採礦了,雖說比不上壯年男子,但是人小能夠進得深,打出的礦坑不用太大,也不會鬧出太大的動靜來,不得不說還真是好算計。」

劉厚重跟著點頭。「的確,若不是這次抓來的人,其中一個算是頭頭,或許也無法探查到這麽多消息,只是就他們提供的消息來看,京城內外不是只有他們一夥人,如果不能杜絕了最後的根,只怕是抓不勝抓,且還容易打草驚蛇。」

他們兩個人話都說得坦白,總而言之就是要跟皇上進言,想辦法辦了楚王,要不然抓了一團拐子,還是會有無數團的拐子抓人當挖礦的童工,這抓不勝抓的,他們總不能丟下邊關不守,跑來專干這些事情吧?

當然,他們既然敢說,也就篤定了他們的將軍絕對不會看在誰的面子,就委曲求全或是裝聾作啞的,要真是那樣的話,皇帝又怎麽會特地讓他們將軍回京里來負責這件事呢?

仲孫渚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然後淡淡下了指令,「既然皇上讓我們查,我們自然是要查個清楚,盡量從那些人嘴裡挖出線索,挖完了就去抓人,就算是挖老鼠洞,我也不信挖不到那隻老鼠王!」

木光衍和劉厚重相覷了一眼,忍住笑同聲應是,心中卻同時暗忖著,將軍果然不適合講太多話啊!

這話他們兩個聽見也就罷了,要是讓皇上聽見將軍把老鼠王和楚王相提並論,不知道又該氣得怎麽樣了。

話說將軍這十年如一日的糟糕言語表達能力,還能夠讓他穩穩的站在大將軍這個位置上,真的不能不說是老天保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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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貨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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