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爸，我要回家照顧你。」能和父親相處的時間不多了，她想陪父親走完人生最後一段路程。

「不可以，你已經嫁人了，有丈夫和家庭得照顧，爸爸不要緊，阿光他們幾個人會看著我，你不用擔心。」汪父不想女兒兩頭忙，那太累了。

汪采靜明白父親的堅持，她握著父親的手，心裡做下一個決定。

「爸，我跟你說，承睿他剛好要去美國做什麼交流會的，要去半年，所以我回家去照顧你完全沒有問題。」

「什麼，承睿要去美國？之前他成立事務所，工作已經很忙了，現在還要去美國半年，小靜，你辛苦了。」

「不會，這樣我正好可以回家陪你。」

「如果是這樣的話，好吧，那你就回家來陪我。」

「嗯。」

由於父親還住在加護病房，能不能出院要等轉到普通病房，到時候由醫師決定，不過，汪采靜已經決定要好好陪伴父親，在那之前，她得先做一件事。

汪采靜打電話給好友李思涵，結婚的時候，思涵是她的伴娘，曾在她的結婚證書上的證人一欄簽名和蓋章，現在又再次需要她當一次「證人」。

之後她回到住了一年的家，走進這房子，依舊讓她感到不太舒服，特別是看見那些屬於周韶君的東西，不過，她已經決定離開了，這間房子和主人，未來都和她沒有關係了。

她願意成全他和學姐在一起，只希望平靜分手，以後還可以是朋友。

汪采靜拿出手機，傳了封訊息給丈夫，如果可以，她希望他今天可以早一點回家，她有事要跟他說。

晚上七點，宋承睿回家了，汪采靜感到有些驚訝，她以為他會更晚回來，但總算在分開前，砠算是為她而做了一件事。

宋承睿看著空蕩蕩的餐桌。「你沒有煮晚餐？」

汪采靜不禁苦笑了下，看來他真的把她當成煮飯婆了。

「抱歉，我想我以後不會再為你煮晚餐了。」

宋承睿挑起眉看著她。「什麼意思？」

汪采靜拿出離婚協議書放在桌上。「承睿，你應該一看就知道這是什麼，我已經在上面簽名蓋章了，證人之一也簽好了，因為我們的財產是分開的，不需要做什

么分配，你也不需要給我贍養費……」

「等——」宋承睿臉色僵硬。「采靜，你現在這是在做什麼？！」

汪采靜抑下胸口那股難受與剌痛，淡淡的說：「我們離婚。」

曾經，他是她生活的重心，是除了爸爸以外，她這世上最愛也最在乎的男人，但之後再也不是了。

「離婚？真是莫名其妙，今天是愚人節嗎？」對於妻子突然說要離婚，宋承睿真的震驚不已。

「你不要在這裡胡鬧了，快點去煮晚餐，我餓了。」

汪采靜真是哭笑不得，看來對他而言，她不只在他心中沒有分量，連說話也是。「等你簽名之後，明天早上我們就去戶政事務所辦理離婚手續。」

宋承睿看著妻子臉上的堅定神情。「采靜，你是怎麼了，為什麼你突然說要離婚，這和你昨晚回娘家過夜有關係嗎？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周韶君學姐回來台灣了不是嗎？」

「周韶君？為什麼提起她，那個女人跟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不要告訴我，你因為周韶君回來台灣演藝圈發展，所以要跟我離婚，太誇張了。」

宋承睿不明白妻子為何要在意那個女人的事。「有什麼問題你就說，但別把那個女人給扯進來。」

宋承睿覺得眼前的妻子感覺有點不一樣，不過一夜之間，她似乎變得成熟許多，而且個性也強烈了不少，這是怎麼回事？明明在之前是十足的小妻子模樣，還是說，那並不是真正的她？

而汪采靜則是不知道丈夫為何要生氣，明明在停車場時，學姐還親了他不是嗎？難道是因為不想讓外界認為學姐是害他們離婚的第三者，所以才不要她提起學姐的事？

不過，她並不想跟他爭吵，連質問他為何將學姐送的東西擺放在家中的力氣也沒有，再說，她應該也辯不過他。

而且她現在才知道自己這一年來的努力算是白費了，她一直想要跟他處在一個對等的位置，至少不要相差太多，也因此常常感到不安，可是他依舊高高在上，而她在他眼裡卻是個煮飯婆？所以他不在乎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要蔚藝不錯，誰都可以當煮飯婆，不一定要是她，是她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沒有了她，他今天還是跟平常一樣上下班，完全沒有差別。

她累了，長期內心的不安定感也是原因之一，她不想一直去猜測他愛不愛她，不過現在確定他不愛她，真是教人難過，但她不能倒下，她還要照顧爸爸。

「為什麼不說話，有問題現在就說出來。」他不可能會跟她離婚。

「我對我們的婚姻生活感到失望，並後悔自己實在太早結婚了，我也有我自己想要做的事。」她會堅強起來，陪父親走完最後人生。

「你在說什麼？」她對他們的婚姻感到失望？宋承睿驚訝不已，因為他一直覺得他們的婚姻生活很好，難道只有他有這種感覺？

「還有，我是不知道你想要做什麼，但我從來沒有限制過你不是嗎？如果你是想出去工作，那也行，不需要離婚。」

「可是我已經無法繼續在這裡生活了。」她說的是事實。

「對我而言，這裡就像是個可怕的牢籠，壓迫著我的心，讓我每喘口氣，就感到很難受，我若繼續待在這裡，只是會愈來愈痛苦而已。」

宋承睿看著她憂鬱的表情，看起來像是真的很痛苦似的，彷彿下一秒她就會窒息了，那麼她是真的對他們的婚姻感到失望？

為什麼他從來都不知道她過得如此不快樂？然後，他看著汪采靜走進房間，再出來時，拉著一隻旅行箱。

「采靜，你這是……」她連行李都整理好了？「不管你是否答應離婚，我都已經決定今天就離開這裡。」

宋承睿直到現在都覺得莫名其妙，甚至感到火大，他幾乎快不認得眼前的女人了，她真的是那個害羞的小學妹嗎？到底是她之前太會偽裝，還是他不曾真正了解她？

但不管哪一種，都讓他非常的不高興，對她而言，這裡真的是可怕的牢籠嗎？

「汪采靜，你就這麼想要離開這個家，離開我嗎？」

「對。」汪采靜堅定點頭。「真的待在這裡會讓你痛苦到無法呼吸？」

「是。」

宋承睿深呼吸了口氣。「我知道了，那就如你所願。」

他拿起桌上的筆，簽上自己的名字，之後從公事包里拿出印章來，直接在上面蓋章。「我會找個人在另一個證人攔上簽名蓋章，明天就去辦理離婚。」

汪采靜看著他簽上名字，事已經成定局，想到從此刻開始，他們就是毫無關係的人，她的心糾緊著。

可是，離婚對他們而言才是正確的選擇，不能只有她快樂，但他卻不快樂吧！

再說，除了煮飯做家事外，她什麼也幫不了他，真的一點用處也沒有。

「最後，我有個請求，可以先不要把我們離婚的事跟我爸說嗎？我怕他大受剌激，以後我會自己告訴他的，因此若是他有打電話給你，請你先別提起我們離婚的事，好嗎？」

在兩人結婚的第三百六十二天，他們離婚了。

中午，汪采靜看著公司的收支報表，細眉微蹙。

再這樣下去，公司也撐不了多久了，要不要跟何飛室內設計公司合作呢？可是何總說了，可以接收她的裝潢團隊，但老員工不要，想起光叔上次說自己還可以再做個十年沒問題，她也是這麼覺得。

這麼多年來，光嬸還未走出喪子之痛，因此身體不太好，常進出醫院，光叔其實也是，看到年輕的青年，他老人家總是很感傷，一直自責買機車給兒子，他將精神寄托在工作和照顧妻子上，若是沒了工作，依光叔那種不想去麻煩人家和接受救助的個性，她不免有著擔心。

忽地，她面前出現一個飯糰，她抬眼，看著手拿著飯糰的蘇東哲。「這是我回來時順便在超商買的，你快點拿去，這樣一直拿著手很酸耶。」蘇東哲有點耍寶的說著。

「可是我……」

「小靜姐，你又要說吃不下嗎？你去照照鏡子，你的臉色比桌上的白紙還要白，就像電視上演鬼，把臉塗很白的演員。」

意思是說她像鬼嗎？她的臉色有那麼糟嗎？汪采靜拿過飯糰。「東哲，謝謝你。」

東哲大四那年到公司打工，之後去當兵，退伍后成為正式職員，是個二十四歲的帥氣大男孩。

「小靜姐，你是不是在擔心賠償的事？對不起，如果我多注意一下的話，應該就會發現光叔使用不一樣的材質，那麼這事也許就不會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