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席方平(2)
後來,席方平無意間問起南宮小子那次的牢獄之災,南宮小子只給他表演了一個把戲,緊纏在手上的繩索瞬間就脫落在地,三寸寬的欄杆,他竟然輕而易舉地便鑽了過去。
席方平知道,自己不說情,那天晚上,綁在街上暴晒的南宮小子也能逃走,所以他不再把自己當成南宮小子的救命恩人。
但兩個人從此成為好朋友,南宮小子也不再偷東西了。
縣城裡的人說,南宮小子又找了一個能供給他吃喝的主。
這個縣城並不大,卻緊靠長江。
長江,是個附庸風雅的好地方,有美景,有美食,有美人還有美文。
所以江邊就有了很多的酒樓,憑窗而望,江面上風平浪靜,遠處幾帆漁船盪在水中,有時還可以耳聞著漁夫的唱和聲,顯得那麼幽靜淡雅。
當然桌上還可以擺著美食,座旁也許還有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
至於美文,當然就是幾個騷客附庸風雅的作品了,喝的是酒,嘴裡吐出來的是璣珠,只不過是成色不同罷了。
席方平是個書生,偶爾地也到酒樓上坐一坐。
今天的酒樓上就可以看美景,品美食,賞美人,做美文。
幾個文人圍坐在一起,打算附庸風雅一番,於是便在臨窗的桌子上令店小二擺上了文房四寶。其中文人甲突然想起一個人來,他回頭喊著:席兄,一個人在那裡幹什麼?
他叫的當然就是席方平了。自從家道貧落之後,席方平是不大與這些文人再來往的,只是一個人單獨飲酒。
他坐在較遠處,二十多歲的樣子,清俊的臉龐,兩眼很有神,瘦弱的身材,一身的書生打扮,坐在那裡,正在喝著酒。席方平的酒量很好,這是遺傳的結果,席大路就是好酒量,兩壇女兒紅下去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聽見有人在叫他,席方平轉過頭來,微微一笑:各位雅興在下不便打擾,前人詩詞已絕,小弟無才,也就不參與了。
席方平不喜歡賣弄文墨,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文人甲的邀請除了客套以外還多半有些嘲諷之意。席方平當然心裡明白,於是先說了前人詩詞已絕的話,無非是說他們在附庸風雅。
這些文人以前都是席方平酒桌上的好友,對席方平也是了如指掌,聽見此話,當然也要反戈一擊。
文人甲忙說:席兄,作詩又有何妨?放心,酒錢嗎,我們請就是了。
席方平搖了搖頭:我喝酒就好賭酒,哪位甘願奉陪?
與席方平賭酒那只有死路一條。
文人乙最先沉不住氣了,他冷笑著:算了,誰不知道席兄向來自視清高,不屑與我輩為伍。人窮酸骨,此話一點也不假。
席方平一仰脖,喝下一海碗的酒水,然後將碗砸在桌上道:錯,人窮醉骨才對。小二?
店小二應聲從樓下跑了上來:席公子,叫我呢?
席方平站起身子:再給我拿一壇上等女兒紅?
店小二很為難:席公子……
席方平道:怕我醉了不成?
店小二笑笑:不是,席公子,您知道小店是概不賒帳的。
席方平愣了一下,不知說什麼好。
那些文人們頓時哄堂大笑,文人乙還叫道:席兄是不是想讓我們出酒錢啊?
席方平更是尷尬,一時臉漲得通紅。
這時,從酒樓的角落裡突然有人說話:他的酒錢我出了。
眾人忙看過去,只見不知什麼時候在一角落裡坐著一個老道,說是老道,其實也不過三十歲左右,身穿一件橙色道袍,長得十分精神,最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這個道人手裡並沒有拿著拂塵,背後卻十字花叉地背著兩桿短槍,一看便是江湖中人。只見道人從懷裡摸出一錠銀子來扔向店小二。
店小二忙伸手接住,一看足有三四兩重,他放在嘴裡咬了一下,立即變了臉色:好的,立即上。
道士喊道:兩壇。
席方平看著道士一抱拳:多謝。
道士坐在那裡一笑:過來一起喝,如何?
席方平看了看自己的桌上,只剩空碗了,於是他大踏步地走了過去。
那些文人一見是一江湖中的人,身上還背著兵器,知道不好惹,也便不好再說什麼,只得坐在一起,背過臉去。
席方平坐在道士的旁邊:請問……
道士笑笑說:終南山終極仙觀姬飛峰,叫我姬老道,牛鼻子都行。
席方平一抱拳:在下席方平。
姬飛峰也是抱拳:是席公子,幸會,幸會。
席方平笑笑說:多謝您給我解圍。
姬飛峰道: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秀才有你這樣的豪氣,意氣中人罷了。
席方平道:那好,你就不要叫我席公子了,叫一聲賢弟比什麼都好聽。
姬飛峰哈哈大笑起來,這時,兩個店小二拎著酒罈走了上來,放到了桌上。
姬飛峰站起身來,伸手拍開泥封,抓住了罈子口:如何?
席方平當然明白姬飛峰的意思,正是他求之不得的,於是也站起身來拍開泥封,抓住了壇口。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都舉起了罈子,仰起脖,一起喝了起來。
店小二看著睜大了眼睛,那些文人也轉過身來看著,他們都有些傻了。
席方平與姬飛峰一起痛飲,這的確是人生一大快事。
有些人不是為喝酒而喝酒,他們只為了通過酒來交個朋友,席方平是這樣的人,姬飛峰也是這樣的人,所以兩個人成了朋友。
這種性格的席方平不象是一個秀才,其實,他真的不想做什麼秀才,那是他父親逼著他的。
席大路並不是一個不開明的人,兒子是否能做官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但兒子要粗通文墨卻是十分重要的。
席大路為人豪爽,仗義疏財,廣結天下朋友,雖然不是一個江湖中人,但與草莽英雄們都是投緣的朋友。但他畢竟是個商人。
商人就要與商人打交道,於是席大路自然就見到各種各樣的商人,其中有一種是最常見的,那就是帶著半點文採的商人。
有錢的人總想讓自己有文采,彷彿這是商界中的規律,席大路的合作夥伴們自然也不例外。
與這些附庸風雅的商人們在一起,雖然很酸,但必須應酬,於是席大路自然而然地也讀了些書,更自然地叫自己的兒子也在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