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聯手
我笑出來,「聖上,這件事我只怕是幫不上忙。」
「為什麼?」
「夏將軍英武神明,天縱英才,這樣小小的行刺案件,對他來說,想必是易如反掌的,實在不需要我這樣礙手礙腳的小婢在旁邊幫倒忙。」
聖上坐起身,唇角邊上有些隱約可見的笑容,把球踢給夏東海,「東海,你怎麼說?」
夏東海面無表情說道:「臣聽聖上的安排。」又把球踢回給聖上。
聖上也是高階推手,「我想知道,你心裡怎麼想。」
夏東海被擠兌的沒有辦法,苦笑道:「老實說,臣和田碧瑤之間,貌似是有些小小的溝通不良,之前還曾發生衝突,但聖上若是覺著田碧瑤對於調查今次的偷襲案有所助益,為著聖上的安全著想,臣願意向田氏賠禮道歉,懇求田氏原諒臣的莽撞,加入臣的調查行動。」
我瞪了夏東海一眼,氣惱之餘又頗是想笑,夏東海這武官看來不僅眼神犀利武藝出眾,四兩撥千斤的功夫,更是驚人,只不過是三言兩語,不僅自己先前的惡形惡狀推卸的乾乾淨淨,更把皮球又踢回我這裡了。
聖上含笑說道:「碧瑤,你意下如何?」
我嘆了口氣,不甘不願的恨恨說道:「夏將軍這樣的禮賢下士委曲求全,真是讓我羞愧之餘又受寵若驚,如果再推託下去,倒顯著我自己不識抬舉了。」
夏東海斜眼掃視我,沒作聲。
聖上笑道:「那就好,我身子也乏了,想要躺一躺,你們兩人拿了這毒蛇屍身到寢宮外邊,好生研究看,有什麼進展,稍後進來回復我。」
我放下聖上卧榻綉帳,夏東海把玄菟蛇重新裝回四方錦盒,兩人悄無聲息退到寢宮門外,我坐在寬大白玉門欄上,對著中庭假山上一株綠色三葉草怔怔出神,夏東海站在我旁邊三步遠處,等了約有一刻鐘功夫,終於按耐不住問我:「田氏,對於這宗偷襲事件,你有什麼建議給我?」
我說道:「建議談不上,有些情況我可以說出來給你參考。」
夏東海精神一震,「你快說。」
我斟酌片刻,說道:「我之前同你說過,玄菟蛇非常名貴,也非常難養,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它就成了身份、地位和財富的象徵,從先朝魏晉時代開始,一直到本朝,都有些高門子弟、貴族士大夫之流,豢養這種蛇,隨時帶在身邊以示炫耀,這樣行徑從客觀上催生了一種職業,就是馴蛇師。」
「馴蛇師?」
「對,這種人專門負責馴服玄菟蛇,高明的馴蛇師可以將玄菟蛇訓練得像狗一樣,富有靈性,懂得辨認主人,並對主人高度的忠誠。」
「有這麼神奇?」
「事實上,揚州城內,就有這麼一個馴蛇師家族,這家族在馴化玄菟蛇方面,已經有上百年的歷史,家族目前的當家主事姓唐,叫唐奉禮,你若是有興趣,不妨去拜訪拜訪他,也許會有些意外收穫,也未可知,就算沒有收穫,他那裡也有許多醫治玄菟蛇咬傷的藥液,可以買些回來給聖上服用。」
「他住在哪裡?」
「揚州水曲門柳台巷子裡邊,唐家在那裡開了一家蛇物館,非常有名,很容易找到的。」
夏東海卻搖頭,「我不能離開丹陽宮,現在是非常時期,我不能離開聖上半步。」
「或者我走一趟?」
夏東海委婉說道:「你也不方便外出。」
我玩味的笑,「你不讓我外出,是因為擔心我,還是因為不放心我?」
夏東海避而不答,「可否把唐奉禮約到丹陽宮來?」
我失口笑出來,「夏將軍,你在想什麼呢?唐奉禮是揚州城最有名的馴蛇師,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現在你公然約他進丹陽宮,不是明白告訴埋伏在暗處的刺客,玄菟蛇已經在成象殿出現並已咬傷了聖上么?」
夏東海惱羞成怒,兇狠說道:「那你提個方案出來看看?」
我乾笑了兩聲,收起戲謔之心,正經說道:「我們不能出去,唐奉禮又不能進來,要想知道這條玄菟絲蛇的來歷,就只得把蛇屍送給他看了。」
夏東海面色微和,「這件事要找腿快嘴嚴信得過的人來做。」
「我知道,我有一個人選,可以提出來給你斟酌。」
「誰?」
「我妹妹碧桃,每個月的十五,她都會進丹陽宮一次,探望我和兩個弟弟,給我們送些吃食,這裡的宮監和駐守宮門的驍果營兵丁對她都很熟悉,她提進提出的包裹,只要不是大件物品,一般從來不開包搜索,讓她捎帶出去最方便。」
夏東海沉吟了陣,說道:「也好。」
我心下甚是愉快,說道:「今天恰好是十五,最遲傍晚六時左右,碧桃就會進宮,這錦盒我先拿回房間,稍後她來探望我時候,悄悄交給她,你看怎樣?」
「隨便你,」他把手中錦盒放在地上,轉身離開,「最遲明天上午,我要獲知唐奉禮的回復。」
當天下午的六時左右,碧桃到成象殿來找我,一見面就哭成淚人兒,「姐姐,二哥他……」
我勉強笑道:「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世上的事,說不好,爹爹媽媽身子好么?」
「爹爹病倒了,媽媽還好。」
「幫我好生照顧爹爹,就說過陣子等聖上回長安,我會設法出宮去看他,家裡銀子夠使么?」
「買一般的葯是夠的,買好葯就差一些。」
我沉吟了陣,對碧桃說道:「你在這裡等我一等,我出去下。」
我去到聖上寢宮門外,打了個轉圈,果然找到站在暗處的夏東海,「夏將軍,」我鼓足勇氣說道,「你可否借我一百兩銀子?」
「你要銀子做什麼?」
「我父親病了,沒有錢買好藥材,」我擔心他誤會,又急忙說道,「我不是想要你的錢,是問你拆借,將來一定還你。」
夏東海看了我一眼,自衣內抽出幾張銀票遞給我,面上一張即寫著五百兩,我急忙說道:「要不了這麼多。」
夏東海淡淡說道:「給你就拿著,我整天跟在聖上左右,沒有機會用到,送給你算是做個人情。」
我感激說道:「我會還給你的。」
「不用,你抓緊時間從唐奉禮那裡問出玄菟絲蛇的來歷,幫我解除聖上的危機,我可以再給你一沓這種廢紙頭。」
我忍不住笑出來,「放心,我這就去布置。」
遂拿了銀票回去,交給碧桃,「這些錢你拿回去給媽媽,務必要抓最好的藥材,治癒爹爹的病,另外,我還有一件事,要你去辦。」
碧桃收妥銀票,問我:「什麼事?」
我打開桌上的錦盒,將蛇屍取出來,用方巾包裹妥當,「待會兒你出宮的時候,把這個藏在身上,悄悄帶到水曲門柳台巷子唐家蛇物館去,交給他們當家主事唐奉禮,請他幫忙辨認看,這條玄菟蛇是什麼來歷,歸誰所有,順便再買一些解毒的藥液,辦妥之後,明天清早進宮,送來給我,這件事你要保密,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三哥在內,明白么?」
「明白了,可是,」碧桃怯生生看著我,「姐姐,這條蛇樣子好古怪,渾身赤紅,看著好嚇人,我不敢放在身上。」
我啞然失笑,「已經是死了的了,不會咬你的。」
碧桃漆黑的眼珠小鹿一般注視我,「還是害怕。」
我沉吟了陣,打開衣櫃,揀了兩件式樣簡單但是布料非常考究的衣服,將蛇屍包裹在裡邊,放在碧桃隨身帶來的籃子里,吩咐碧桃:「稍後出宮那陣,你從九成殿的大予門走,那是第七路三哥看顧的宮門,你去找三哥,跟他說,我用宮裡的布匹,替你做了兩件衣服,不想讓守宮的兵丁查出來,請他送你出門。」
「好。」
「明天清早,無論有沒有問到結果,你都進宮來,給我回個話,記得,一樣要走九成殿大予門,讓三哥在門口接你。」
「我記下了。」
「再囑咐你多一次,找唐奉禮的事,不可對任何人說起,否則姐姐的性命不保。」
「知道了,我保證不告訴任何人,姐姐你等我的消息。」
碧桃走後,我開始替聖上熬制晚間要服用的葯湯,到八時許伺候聖上喝過葯,等他入睡,即想要回自己房間,但是夏東海攔住了我,「你今天夜間睡在寢宮。」
「你擔心聖上再度遇險,為什麼不自己留在寢宮?我手無縛雞之力,你留我在這裡守夜根本毫無益處。」
夏東海劍眉微蹙,「我留你在寢宮守夜,不是為了要你對付來襲的歹人。」
「那是要我做什麼?」
「聖上今天被蛇咬傷之後,一直昏昏沉沉的,你留在這裡照顧他,如果他做惡夢,你就叫醒他,如果他睡不著,你就陪他說會兒話。」
「那你做什麼?」
「我去寢宮外四面巡守。」
我沉吟著沒作聲,夏東海懇求道:「請你幫忙。」
我無奈說道:「好吧。」
這天夜間風平浪靜,沒有發生任何事,當然,我指的是寢宮外,寢宮內則是另外一番情形,聖上不住的做惡夢,在夢中苦苦掙扎,滿頭大汗,壯甚痛苦,但是每次我將他喚醒,詢問他惡夢的內容,他卻一個字也不肯透露,到天亮時候,我熬不住,小小眯了一會兒,結果就聽見聖上在夢中淚流滿面呼喊:「別走,你別走。」
我連忙搖醒他,「聖上,聖上,你怎麼了?」
聖上雙目緊閉,右手緊緊扣住我手腕,「你別走。」
我伸手擦拭他臉上淚水,柔聲說道:「我沒有要走。」
聖上迷茫睜開眼,墨黑眼珠看著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憂傷,良久試探著問我:「碧瑤?」
「我是。」
聖上眼中波光轉動,「你怎麼在這裡,你昨夜沒有回自己房間?」
「是,夏將軍擔心你睡得不安穩,讓我留下來照顧你。」
聖上沒再作聲,鬆開扣住我手腕的右手。
我悄聲退到門外,去外間的溫室打了些清水來給聖上擦臉盥洗,聖上問我:「昨夜我有沒有做出行為失當的事?」
「沒有,你一直昏昏沉沉睡著,不住做惡夢。」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麼?」
我抿嘴輕笑,「沒有,你守口如瓶,如果蚌殼像你這樣堅決,採珠人必定全體改行賣青菜。」
聖上瘦削臉頰上露出笑容,卻沒有作聲。
我心裡有些失落,原本我是期待他能夠有所解釋的。
早間九時,碧桃趕到成象殿,給我送來了解毒的藥液,以及唐奉禮的回復,「唐老爺說,那條玄菟蛇是他親手馴養的三十年精品,在去年九月初四,送給了他的遠方表兄唐奉義做結婚禮物。」
夏東海皺眉問道:「唐奉義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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