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對方沒料到還有幫手出現,眼見不是對手,為了怕時間一久被路人看到,匆忙上了車后便一溜煙地逃走了。
「唐素,你沒事吧?」那兩人沒去追,並不關心那些人身份的樣子,而是把更多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雖然是沒見過的人,可看他們認識自己,唐素也並不驚慌,只是還有些喘。
「你們跟蹤我?」她問的是那兩人。
他們互相看了看,一個點頭、一個搖頭。
「我們只是在你上、下班時跟著你而已啦!」搖頭那個說,然後又碎碎念了一句:「誰想到那些人真的會找你麻煩!」
他們是在保護她……暗中地!唐素馬上接受了這個訊息,她是個保鏢,卻還要人暗中保護,看來,她真的很沒用啊!
「叫你們這麼做的人是誰?」
「谷均逸!」
「赫連綉!」
兩人又是同時出口,答案完全不同。
唐素的臉沈了,那兩個人的臉僵掉了。
過了好半天,在那兩個人由小聲嘀咕變成快大打出手時,她出聲了:「帶我去見谷均逸。」
半夜一點,她敲開谷均逸家大門,把他一家大小全吵了起來,為的只是一個答案。
「為什麼派人跟著我?這跟赫連綉有什麼關係?」
谷均逸顯然早就接到電話,對發生的事已有了解,面對她絕無僅有的怒氣,也能沈定自如。
「是他叫我派人暗中保護你的。」答案當然很單純。
可是唐素要的是原因!赫連綉,他在美國不才該是最危險的那個,為什麼要特地囑咐谷均逸照顧起她?他為什麼又不自己告訴她?為什麼這些男人什麼事都喜歡自己安排、自己決定?她也許是很沒用、幫不上忙,可是她也不想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為他的負累啊!
什麼時候見過唐素這樣?谷均逸沒印象,他定定地看著這個他自以為很了解的朋友好半天,像是下了什麼決定似地,緩緩地說:「他是怕你有事。」
「我以為有事的人應該是他。」
「可是他擔心的人是你。」終於沒辦法似地,谷均逸說:「他怕那些人找不了他的麻煩,就從他身邊親近的人下手,你曾為他得罪過赫連錦,他不會允許你因他而受牽連;不過,他也不想讓你擔無謂的心,才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你;如果什麼都沒發生,是最好的,但看起來是被他說中了;那時我不該阻止你跟他一起去,我突然有些明白他的想法了。」
「他的想法?」她喃喃重複。
「把重要的人帶在身邊、放在眼前,就算有危險也能自己去保護;我以為你待在國內比較好,是沒想到你對他而言那麼重要。」彷彿接收了一個很殘酷的事實似的,谷均逸又看了唐素髮愣的臉好一會,「那時,你說願意跟他走,指的並不只是美國吧?」
她跟他去,去任何地方,尤其是危險的地方,無論那是哪裡、無論要去多久!連谷均逸都看出來了,那個人卻在那時推開了她;不給她任何訊息,連關心她都是透過其他人。
「他怎麼樣?」起初的怒沒有了,變得非常平淡,唐素不曉得自己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
「在醫院。」
三個字,足以讓唐素微垂的頭高高揚起,臉上寫著質問。
醫院?他受傷了?那些人來找她,是因為直接找上他沒有達到目的嗎?他已經跟那些人交過手了,還進了醫院?
「他不是帶了許多保鏢?」她上前一步,多想直接揪住谷均逸的衣領。
「別擔心,只是中了一刀而已,他是故意的。」怕遭池魚之殃,谷均逸想不到自己有天也會被人逼著問話,「沒什麼要緊的,可是他不讓任何人告訴你;但是就算我不說,你也會自己跑去美國、然後也會自己知道。」
廢話!
知道他背著她做了這麼多多餘的事,她當然要當面問他,到底把她當作一個人,還是他的附屬物!他以為她只要每天吃飯、喘氣,在他需要的時候陪陪他,就夠了嗎?以為他懂得擔心她,她就什麼感覺都沒有,把他的死活當無關緊要的小事?
她當然要跑去當面問他,想把她帶在身邊就帶啊!幹什麼裝出一副清高的樣子來!他做的霸道事還少嗎?他有問過一次她的想法嗎?唯一一次她主動說出自己的意願,而他卻表現得毫不稀罕……很好玩嗎?這也是一種對她的「逗弄」?
她還能相信什麼?他沒事、只是中了一刀?哈!
他只是個整天睡不醒覺鬧脾氣的小鬼罷了,她不會永遠被他牽著鼻子走!很好,他喜歡玩對她「默默關心」這套,那麼她同樣也能!
回到住所,唐素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休息了一會,直接訂了隔天最早的機票,直飛地球另一邊。
隔天接近黃昏,唐素人已經到了紐約西奈山醫院;隔著玻璃窗,她已看到單人病房裡,白色床上睡著的男人側容。
她懷著什麼而來?一肚子的氣、一肚子的抱怨、一肚子的質問,還有一肚子的委屈;可是當她站在離門數步之遙,眼中映出那個男人的側容時,萬般情感交織糾纏,在體內迅速發酵,在她推開那扇門時,只剩下了一肚子的想念。
為什麼不帶著她一起?
唐素站在他床前,男人睡得好踏實,身上沒有接著亂七八糟的線;醫生說他只是皮外傷,目前已經可以出院,之所以還在這裡,是為了逃避外面那些盯上芸越醜聞的記者。
本來踏實下來的心,在真正見到他時,又擰了起來。
他們到底有多久沒見?是半個月、半年,還是半個世紀?他怎麼脫了層皮似地,整個人瘦了一圈?單看這個靜靜躺著的男人,很難把他和那個天不怕、地不怕,氣人事作盡、還教人恨不起來的少爺劃上等號。
唐素推了把椅子,默默坐下,病房外的人忙忙碌碌,被玻璃牆圍上的地方卻寂靜無聲,如被獨自隔開的小小世界;在這種不真實的靜默中,她像是作了場夢,原來,來到他身邊不過是件如此簡單的事,簡單到在恍惚間就已經完成。
她的顧慮太多,才讓自己在InNight中進退兩難,也讓他險些離開她好遠。
棕發的護士進來作例行檢查,唐素靜靜看著護士作紀錄,問她:「他睡了多久?」
現在還不是睡覺的時間,但從她進來之前,他就一直處在這種狀態,像是已經睡了很久。
護士小姐像是明白她的擔心似地,給予她一個安心的笑,「放心、放心,這是正常現象,赫連先生的病例上顯示,他有長年的嗜睡毛病,這次他受了傷,身體的恢復會消耗體內大量能量,他的嗜睡症只是暫時加重,等痊癒后,不會對身體造成影響的。」
唐素點了點頭,偌大的病房只有他一人,對他這種個性,一定覺得很無聊!能夠用睡覺打發時間,也不失為是一件好事。
「如果你想叫醒他也可以哦!」護士見他已經坐了很久,好心提醒。
「不用,我等他醒。」唐素淡淡回答。
護士小姐看了下表,「那麼,你要再等三、四個小時左右,赫連先生叫我們每天晚上十點,一定要保證他是醒來的;不如,我提前三小時叫他?」護士友好地對他眨了眨碧藍的眼。
十點一定要醒?唐素不記得赫連綉有這個習慣。
她的疑惑,似乎被護士小姐看了出來,後者低笑,反倒問她:「你是赫連先生的朋友吧?你和其他來看過他的人不一樣。」
唐素點了點頭,護士於是更加確定了幾分似地,頓時和他熱絡起來,顯然這些話她已經憋了很久,「那你也認識赫連先生的太太啰?」
唐素一愣,對那兩個字很陌生、也很驚心。
可是護士不理會她,認為既是朋友就一定知道,自顧自地指了指床頭櫃;唐素看過去,那白色的小柜上,只有一支黑色手機而已,她認得那是赫連繡的。
「赫連先生每天晚上十點,都會給他的太太發簡訊,因為時差的關係,他太太在的地方正好是清晨;他總是跟我們說,要他太太睜開眼最先看到的,就是他的問候,不然她一個人在國內會很寂寞;所以,如果他睡著了,要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準時把他叫醒。」
唐素不知該如何回應,為了地球另一邊,他心愛的女人,他短短半個月內,又多養成了一個習慣;護士很羨慕,以期待的眼神盼著她這個「朋友」,能提供什麼更詳細的內容,可惜唐素辦不到,對赫連繡的「太太」,她可是頭一回聽說。
護士小姐顯得很失落,見唐素不打算配合自己的談話,只能無趣地搖了搖頭,拿著病歷夾,「這個女人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可惜她自己並不知道,不然怎麼可能放著自己的先生在異國住院,連看都不來看一眼。」
「說的對……」這倒是真的,如果是那樣,那個女人真是個混蛋!
護士小姐出去了,她卻無法讓自己的視線,從白色矮柜上的黑色手機上離開;他不是沒有訊息的,他每天都會給一個女人發簡訊、報平安,並且樂於將這件事講給所有護士聽,可見心中是很甜蜜的。
他只是沒有聯絡她而已……他稱那個人是他的「太太」。
他說,不需要她跟著他,會添麻煩;他又說,他不擔心自己的安全,他擔心她;她說,他總是習慣踢女人下床;他又說,是她的話就不要緊。
他將她困在電梯的角落,真的用了些力掐著她的脖子,調侃地問她,你其實是女人吧?
面對熟睡的男人,唐素的腦袋一片渾沌,鬼使神差地拿起了那支手機,她知道她不該,可是她一定要!
簡訊上的日期都很明確,每天晚上十點,是地球另一邊太陽升起的時間;這半個月里,從這支手機發出去的簡訊,就只發給了這個號碼而已。
七月三日
早安,這是來自地球另一側的問候!沒錯,我已經到了,沒有跟你告別,你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在看到這則簡訊時,就已經開始想念我?就像我從那天離開InNight后,就已經在想念你一樣。
七月四日
早安,你會不會好奇,我怎麼會突然熱中起芸越的生意來?實際上我跟我爸、媽談了條件,解決了這件事,他們就再也不能干涉我的生活,我知道能來美國的最適合人選,只有我,他們沒有拒絕的空間;我很卑鄙嗎?這次之後,我再也不會插手芸越的事,所以這次我認真了,當然也是為了你;雖然有點麻煩,但是很值得。
七月五日
早安,我後悔了!不該跟你不辭而別,看不到你我快瘋了,人生第一次的失眠;那時不該跟谷均逸賭氣,我只是覺得跟他相比,我像個小孩,你一定覺得我很幼稚;對不起!我只是在吃谷均逸的醋,不是故意對你發脾氣,我很想你。
七月八日
早安,今天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雨;我吃到了苦頭,看不到你的煎熬,比那些虎視眈眈的黑道還要令我難以忍受,我應該帶著你的,我很怕錦會找你麻煩,所以最近你可能會有種被監視感,就把那當作是我愛的視線吧!
七月十日
早安,為了把事情弄大,讓那些黑道有危機感,我想我必須掛點彩;我在想像你看到這個計劃時,吃驚又擔心的樣子,我喜歡你為我擔心;錦的事,我一直放任,這次是一個了斷,我遇見了你,不能讓我們的未來存有任何潛伏因數,就算那是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