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彤妃簡直恨透了,臉色變了變。「算了,本宮不在乎那點銀兩。」想不到這丫頭竟掌管了宮中所有的財物,難怪人人對她再三忌憚,原來眾人要在宮中生存都得仰她鼻息過日子,恨啊!自己竟斗輸這丫頭!
「娘娘不在乎那點銀兩,但香隱在乎,原打算差人上你那催款的,既然你人都親自到了,香隱就直接跟你要。」
「催款?催什麼款?」彤妃一臉的訝異。
「就是這半年來你超支的款子,查總管,算算娘娘還要補回庫里多少?」香隱轉向總管太監。
「是,經過清算,娘娘還得繳回超支款六千三百一十六兩。」查總管倒背如流的馬上念出。
「什麼!你要追本宮的款子,還是六千……」
「六千三百一十六兩!」香隱好心的讓她記清全數。
「胡來,本宮哪有這麼大筆款子繳庫?!」彤妃愕然。
「想當初花得痛快時,怎沒想到這筆錢繳不起?」
「本宮……貴為皇妃,花點錢——」
「每個宮院里,按照嬪等都給予足夠的月銀,若人人跟你一般不知節制,浪費公帑,這內宮財政可要年年赤字,月月要向皇上討銀度日了!」香隱臉色一轉,嚴厲起來。
彤妃啞口無言兼膽戰心驚,這丫頭狡黠威儀,字字句句犀利異常,氣勢之盛誰能折其鋒?
皇上不會、太后不曾、內命婦不敢!
這丫頭簡直比皇帝還要大了?
皇帝三天後要出使異邦,這是何等大事!事前作業已叫眾朝臣忙得人仰馬翻,唯獨御花園裡的兩人悠閑以對。
「皇上,你真走得了?」香隱由太監伺候著,品飲著由蘇州進貢的名酒「竹葉春」。真是好酒,這滋味不凡,難怪當年白居易寫下「憶江南」這首詩時,一句「吳酒一杯春竹葉,吳娃雙舞醉芙蓉」,還特別提到了這酒呢,她又徐徐飲下一口,似乎酒興不錯。
饒富興味的雙眸瞅著她閒情逸緻的舉動,她的神采讓他的思緒跳躍到當年初見她時那粉妝玉琢的模樣……
打小到大,這差他足足有七歲的小丫頭,就一直跟在他身邊,個性古怪不說,刁蠻任性更是叫所有人頭疼,但她的聰明慧黠也是世間少有,她的喜怒總能牽動著他的心情起伏,而這點似乎不只她知道,整個皇宮——上至母后,下至一乾奴才,沒一個人不清楚的。
他有時也不甘讓自己的情緒總被一個丫頭牽著走,卻也無可奈何,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板著臉孔維持皇帝的威嚴,然而效果不彰,這丫頭從不曾看他的臉色過日子,竟囂張到連他寵車嬪妃的龍榻也敢闖,唉!全天下大概也只有她膽敢如此!
「怎麼走不了?孫丞相不是剛來報了,三日後定能準備妥當,準時出發。」事實上,他也難得興緻高昂,說不出是什麼原因。
或許是因為此行有她相伴吧!
打他有記憶以來,不管做任何事,只要有她相伴,他的情緒就特別好,雖然也特別容易動怒,因為她總是可以做出令他發怒的事來,比方她十歲那一年,他不過責罵她的宮女沒將父皇御賜給他的冰鎮鐵劍擦拭晶亮,這丫頭一怒之下,竟將他當時所居的東宮裡所有的寶劍全給丟進火里,燒成一團廢鐵,氣得他當場沒宰了她。
還有一次,這丫頭一時興起想揮毫,竟將他東宮雪白無瑕的牆當成塗鴉畫板,氣得他火冒三丈的想殺人。打小到大,諸如此類讓他抓狂想宰人的事件不勝枚舉,但想當然耳,她依舊好端端的活到現在,還出落得叫人無法逼視。
這丫頭的美,美到能夠令所有男人,甚至是女人都撼動;她的美,靈氣中帶著剛強,狡黠中帶著讓人想緊擁的慾望,這樣多變的女子足以讓天下男人為之瘋狂,然而,除了他以外,沒有人有資格擁有她。
而他,就等著她玩累了……
「我指的可不是朝政之事,而是……」香隱瞥向了遠處由一團宮女太監簇擁著走來的幾個衣著華麗的貴婦。
他隨著她的目光望去,蹙緊了眉頭。「這群女人,又來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皇上寵妃甚多,她們聽聞皇上即日就要遠行,還能不來吵著要隨駕同行嗎?不然,也得做做樣子,哭訴一下對君王的離別不舍之情哪!」瞧這帶頭不就正是好事的蓮妃嗎?妙了,連被打入冷宮的彤妃也來了,有好戲瞧了。
她一副幸災樂禍相,哼,誰叫他風流成性,這幾年她與湛青行走江湖,幾乎每隔一陣子便出宮玩樂一趟,但每次回宮都會發現他又納了新妃,幾年下來,這後宮可要塞不下了,他這是自作自受!
「你!」經她一損,裘翊辭居然破天荒的紅了臉。
「香隱,你……你難道不吃這群女人的醋嗎?」他突然正經的問。
她奇怪的看著他。「吃醋?」彷彿他說了什麼令人不解的話。
他雙眸陰霾的黯淡下來。「從小都是你纏著朕,如今你不在宮裡的時候,纏朕的人換了別人,你沒有一絲氣惱?」
「這些人是嫂子,何來氣惱?再說,不管多少人纏著你,你都屬於我的不是嗎?」她笑得燦爛。
他的心往下沉,任她伶俐慧黠,為何唯獨對此事卻是如此駑鈍,還是……這些年來,她都在裝傻?
「皇上,臣妾們來向您請安了。」彤妃幾次傳話要見皇上一面都遭拒,此番趁著眾女要見皇上之際,她立即悄悄的跟來,這會一見到皇上的面,立刻趕在其他妃子前一步撲進他懷裡,就不信皇上幾日不見她會不想她!這半年來她可是後宮最得寵的人,卯足勁也要奪回這後宮第一人的寶座。
蓮妃抱著才一歲的兒子,恨恨的瞪著彤妃,這已經在吃冷飯的女人,還敢厚顏無恥的來跟她搶人!
「你們怎麼都來了?」他搖頭問,毫不客氣的將彤妃推離。
彤妃難堪愕然,這更證明自個兒真的失寵了。
蓮妃瞧了,這才冷笑。「皇上,是咱們的皇兒得知您要遠行,吵著要跟父皇一起出遊,臣妾這才帶著他來問問皇上的意思。」她別有用心的將孩子往他身上送。
裘翊辭抱著皇子,隨意逗弄著,臉上表情複雜,也不知是否高興。
總之這皇上的心思無人摸得准,除了一人之外,這人是誰當然不用說,眾人心知肚明。
「哼,我瞧不是小皇子吵著想隨皇上出遊,是蓮妃你自己想跟著皇上去吧?」彤妃不屑的說,這蓮妃明明也已失寵了,就愛仗著皇子作文章,好讓皇上注意到她。
想著又惱起自己肚子不爭氣,受皇上恩澤也有一段時間了,偏偏一直都沒有動靜,心下焦急,就怕皇上一個歡喜,立這唯一的皇子為太子,那將來這母儀天下的皇后之位哪還輪得到她坐?
蓮妃惱怒的瞪向彤妃。「哼,皇上就這麼一個皇兒,疼愛他也是應該的,再說皇兒也離不開他父皇,你尚未為人母,自然是不知道這父子情深,也許日後你再努力些,說不定能生出個一男半女,到那時你便會知道。」她皮笑肉不笑的說,意欲羞辱彤妃生不出孩子。
「你!」彤妃氣得發抖。
兩人在宮裡早已形同水火,只是這回還是第一次在皇上面前撕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