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庭院中央,夏日涼風拂過男子稜角分明的臉龐。
他眉頭深鎖,冷寒的神情明顯帶著煩躁。
真麻煩,多了個女個……
隨手摺斷了拂面柳枝。
若想脫身,還是儘早處理了吧。
湛藍清澄、明鏡般的天,配合上某人小奸小惡的嘴臉,正好形成強烈對比。
「白雲蒼狗,微風徐徐,正適合幹些小勾當。」毛威龍白凈的臉蛋賊溜溜的盯著前方的花轎。
這座花轎華麗貴氣,轎頂裝飾著鳳鰭金片,黃金流蘇環繞轎身,窗欞上甚至嵌有燦爛珠寶,如此矜貴花轎,除了當朝皇親權貴外,誰還有能耐這般大手筆打造?
毛威龍興奮的搓搓小手,越笑越開心,瞧著花轎四周賣力扛轎的轎夫自言自語。「連轎夫都配足十二名,嘖嘖,新娘子果然是要嫁入富豪名門了。」她刻意尾隨在轎后,打算跟著花轎混入喜宅,先騙吃騙喝一頓,再藉機在喜宅里摸些值錢的東西,好充當闖蕩江湖的盤纏。
只是花轎不過走了一里,突然在偏僻的樹林邊停了下來,原因是——人有三急,這新嫁娘犯了其中一急,忍不住要小解啦!遠遠就見新嫁娘披著頭巾獨自匆匆入林,大概是想找個隱蔽的地方好好解急一番。
只是,好一會過去了,這新娘子該不會因為太緊張,拉肚子了吧?不然這小解也解得太久了些。
毛威龍搖著頭,等得不耐煩,尤其小肚子更是禁不得等,正打著悶鼓哀號著。「不成,瞧瞧去,這新娘子該不會逃婚了吧?」
她一路朝著新娘子離去的方向摸去,走了好一段路,卻始終沒有瞧見新娘子的蹤跡。
這怎麼回事?新娘子難不成人間蒸發了?
她納悶的站定於一株參天松樹下。
跑哪去了?突然,她被地上的某樣東西絆了一下。
「啊——」驚恐的尖叫。
「到了,到了,新娘子到了!」京城名宅,此刻張燈結綵,宅子小廝一路興奮的穿過臨水迴廊、花圃庭園,來到了主子的書房。
「世子爺,新娘……」一進門只瞧見理當是新郎的主子,全身只著月牙白衫,用著上好松香墨,正在名貴的澄心紙上揮毫,經他這一嚷,頭也沒抬的緊皺眉頭。
「放肆!」總管李文領著六名王府小廝站在一旁伺候著,見他冒冒失失的模樣驚擾了主子揮毫的雅興,立即低沉的怒斥。
小廝受驚。「這……是……」趕緊退至一旁。奇了,今兒個不是主子大喜之日嗎?怎麼一點成親的喜氣也沒有?連花轎來遲錯過了吉時也絲毫不在意?
這主子到底想娶不想娶?
但這問題無人敢找死的問上一句,因為打從確定娶親開始,主子的臉就陰寒得比平常更加懾人。
等了好半晌,裘償謙才慢條斯理地揮下最後一捺,總算放下紫毫筆開口道:「人到了?」
「回世子爺,人到了。」李文躬身規矩的答聲。
「嗯,知道了。」他冷漠的臉上透著不耐。
「世子爺,是否要拜堂了?」李文再小心試探的問。這回主子被逼著辦這件事,鐵定火得很,誰要多事催問,下場絕對討不了好,但身為總管,總不能不盡責的問上一聲,因為此刻前廳賀客盈門,坐滿皇親貴胄,個個早已等得心浮氣躁,就等著主子現身拜堂了。
只見主子果然臉色陰沉,原本冷漠的目光在掃向他后瞬間結凍。「哼!」
嚇得他立即低下頭,不敢再多言。
裘償謙負手起身踱至窗邊,已然聽見前廳的唁一嘩熱鬧聲,可見賓客來得不少。
哼,辦得還真像一回事!
他表情很涼、眼神很惡。「走吧!」未了,終於吐出這大赦天下的一句。
李文登時松下一口氣。「呃……是。」他原還想提醒主子該換上喜袍,但瞧著主子僵硬的背影……還是算了。
「正月人迎夫君嘍,單身娘子守空房,嘴兒抹紅面抹粉,手持紅花等郎君,等啊等郎君呦……」喜房內,新嫁娘扮起花姑娘,竟哼唱起招郎歌自個兒尋開心。
她早已扯下紅綢金絲巾,雖然仍是一身艷紅,但蹺著二郎腿,獨自掃著桌上的各式喜果佳肴,甜膩膩的喜酒更是猛灌了好幾杯下肚,快活得不得了。
嘿!跟她想的一樣,金鋪的地、玉鋪的階,這裡果然不是普通人家,雖然她莫名其妙的被人抓來拜了堂,但只打算吃飽喝足后就閃人,而且走前……瞄了一眼喜房內的紫絲褥、紅羅綉帳、矜貴妝台……這房裡值錢的東西可不少,足夠她救救急,看來真教她遇上好事,爹知道的話可要贊她機伶了。
她一面往嘴裡塞著食物,一面得意的盤算著待會要先從哪裡下手。
而且動作得快啊,只要前廳的熱鬧聲一息,說不準新郎就要進洞房了,她可以為了肚子假拜堂,但可不想真失身,再說,她可是「貨真價實」的冒牌貨,新婚之夜若真被揭穿,不被打死才怪,說不定還誣她殺人……
想起參天松樹下……她打了個寒顫。
算了,不干她的事,還是想想待會要打包什麼東西閃人要緊。
自己身上這件手工精巧、價值不菲的鳳麟嫁裳是一定得帶的,就是這件嫁衣讓她陰錯陽差的進了這值錢洞房……至於梳妝台上的幾件新娘首飾也一定得打包,窗欞前的那隻小巧檀香玉爐似乎挺值錢,還有牆邊的骨董花瓶……太大了……帶不走,咦,床頭的百年好合玉,大小塞進懷裡正適合……
正盤算著,砰的一聲門突然開了,她嘴裡還塞著油滋滋的雞腿,看見來人,嚇得把雞腿掉落地上。「你、你你……」
來人眉頭一擰,瞪著坐姿像猴子、一臉油嘴的新嫁娘,俊眉再挑,冷漠疏離慣了的臉龐出現訝異的神色,他走錯房了嗎?
登時兩雙眼睛互對,一雙詫異、一雙賊溜,各有心思,最後她大眼珠子一溜,瞪著他身上月牙白的衫子。
衣服不對,這人應該不是今兒個的新郎倌,於是她趕緊抹抹油嘴,堆出甜膩的笑聲。「呃……你別誤會,我是餓昏了,等新郎……夫君回房,我就會收拾好一切,這兒沒你的事,你可以下去了。」她只當他是府里某個小廝,尷尬的急急趕人。
「你叫我下去?」居然有人敢叫他下去?
「是啊,這兒不需要你,所以你趕快離開!」她火速的說。哪來的冒失小子,可別在這壞事啊!
「不需要我?」洞房裡不需要新郎倌?這可有趣了。他沒有惱,反而首次覺得事情有些趣味,終於正眼望向她。見她油嘴擦拭乾凈后臉蛋清秀可人,雖非絕色,但白裡透紅的好肌膚猶如出水芙蓉,襯得她容貌細膩秀麗,只是她這粗野的行為……實在稱不上「秀麗」兩字,這人真是他的新娘?
「沒錯,所以別來鬧場!」既然他不是主人,就少來啰唆。
他忍不住攏了攏眉頭,聲調微厲道:「我鬧場?」這丫頭簡直放肆到極點!他臉色一變,寒氣逼人。
這人怎麼說變臉就變臉?「我的意思是,今晚是我的洞房花燭夜,等的是我家夫君,請你別來鬧……湊熱鬧,我不興鬧洞房這回事。」她乾笑,這人到底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