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午休時間,由於今天沒商業約會,他留在辦公室用餐。秘書替他訂了日式便當,黑色的雙層大餐盒,裡頭擺著精緻的握壽司與炸蝦天婦羅,擺成散花狀的生魚片,養生的蒸紫地瓜……他只略略掃了精緻豐盛的菜色一眼,便擱在手邊沒動。
他一整個早上心浮氣躁,連自己都找不出原因,這會兒連食慾都沒了。
余韶恩揉了揉眉心,起身步至窗邊,本想放空鬆懈一下,偏偏某人身上好似裝了什麼吸引器,就是能讓他的視線準確地捕捉到。
那個白目女在吃飯,一樣窩在她角落的座位上,而且忙得很,一手執著叉子卷著義大利面,一手正捏著針線,不知縫補些什麼。
他微微眯眸,只猶豫了兩秒鐘時間便邁步走出辦公室,雙手叉放腰間悄然走至某個很忙的女人面前。
他瞄了一眼盒子,發現她的午餐仍是過期的微波食品。
她不會真打算將那些過期食品當成三餐吞下肚吧?
舒禾隨手卷了一口面便往嘴裡送,隨後忙著替手裡那件……寵物服縫上珠飾與亮片,渾然不覺掌管她生死的大魔王已逼近眼前。
「你真的很忙嘛。」醇朗的聲嗓低低響起。
「還好啦!就是要懂得利用時間咩……」呃。舒禾喉音倏頓,僵著頸子抬起表情多變的小臉。
某人那張俊顏正端著笑,眸光冷冷的斜睞著她,雙手叉放在精瘦的腰間,看上去便是一副準備找人算帳的架式。
舒禾抖瑟瑟,眨眼瞬間便將手裡的寵物服塞到身後,眼彎彎的擠出假笑。
「總經理,你怎麼有空過來?」
大魔王今天不太對勁欸,平時當她是面牆的視若無睹,今日一早便管她早餐幾時吃,現在午休時間又跑來「關照」她,難不成是機車功力大發威?
「你剛才縫的那個是什麼?」余韶恩挑眉。
「呃……是給我家狗狗穿的衣服。」她答得心虛外加氣虛。
「你有養狗?連自己都快養不起,還有閑錢養狗?」某人好看的濃眉挑得更高,懸在嘴角的那抹笑越見嘲諷。
「嗯……其實是我朋友的狗。」她默默在心中打他的小人頭。
「不是在兼差賺錢?」余韶恩有所暗示的斜睨她。
舒禾渾身起了個激靈,總有種……被他看穿了什麼的感覺。
「呵呵呵,怎麼可能,公司有規定不能私下兼差,以免影響工作效能,我怎麼可能白目到將兼差帶到公司來做。」可人要白目點,日子才好過,所以不能怪她呀。
富人愛給白眼,窮人便要懂得活得白目,日子方能過得舒心暢快。這是舒禾一直以來奉為圭臬,身體力行的人生哲學。
原來她也曉得公司有這條規定。余韶恩不以為然的冷哼。
「總經理是要找辛特助嗎?」舒禾就怕謊言被拆穿,急巴巴的轉移話題。
「嗯。」經她一問,余韶恩不自在的別開眼。
「可是辛特助外出用餐了。總經理有什麼事要交代嗎?」有屁快放!放完就滾回辦公室蹺你的二郎腿吧!
余韶恩若有所思的瞟了她一眼。「既然他不在,那你跟我進來。」
望著某人兀自往回走的高大背影,舒禾扁了扁嘴,偷偷握緊粉拳,露出咬人的表情,隨後才不情不願的起身尾隨。
「總經理要交代我做什麼?」甫踏入辦公室,她的目光隨即被桌上的高檔日式便當吸引。
哇,鋪了厚厚一層鮭魚卵的壽司,生魚片握壽司……嗚啊啊,這個便當到底價值多少?是出自日式料理名店,肯定「貴森森」吧?
某人眼露垂涎之色,滿心只覬覦著那兩大層餐盒,沒察覺余韶恩正將她的饞樣盡收眼底。
「看到那堆資料沒?亂七八糟的,你整理好再出去。」余韶恩隨手一指,硬要使派她做事。
耶?這種小事需要辛特助來做?他剛剛直接要她做不就成了,反正他最懂得怎麼凌虐她,何須先找辛特助?怪怪。
於是舒禾一邊整理起桌上的文件,無辜的大眼有一下沒一下地瞅向餐盒。
啊,他夾了一塊鮪魚生魚片,看起來好美味喔!
余韶恩忽而皺眉,不悅地挑剔起筷子上的生魚片,冷斥:「不新鮮。」隨後又將那片扔回餐盒。
對她來說,只要沒餿就叫新鮮啊!舒禾眼饞的死盯著那塊生魚片不放。
余韶恩好似旁若無人的兀自挑剔著,「明明已經交代過,我不愛吃生冷的食物,偏偏又幫我訂這種便當。」說著,又將夾起的握壽司扔回原位。
舒禾的口水已經流了滿地,壯著膽子低問:「總經理,你想吃什麼?不然我幫你重訂。」
「我已經有便當,何必重訂。」余韶恩冷回應。
「你不是不喜歡吃生冷的食物嗎?那就別勉強自己,要是吃壞了肚子,反而賠更大。」她已能聽見小舒禾正在心中滿地打滾,大喊著:拜託,給我吧!
「那這個便當怎麼辦?」余韶恩瞟向她。
「交給我處理就可以了。」舒禾極其正經的說,一臉任重道遠的慎重。
「嗯,那就交給你。」余韶恩故作嫌惡的將便當推開。
「總經理想吃什麼?我幫您重訂!」舒禾喜孜孜的抱起那兩大層餐盒,高興得眼眶泛淚。高級的生魚片、鮭魚卵、烤鰻魚,她居然能吃到這麼棒的東西,真的太感動了!
「你轉告辛特助,讓他回公司的路上幫我帶份三明治。」余韶恩一副嫌煩的輕揮大手,示意她已可告退。
「沒問題!」舒禾小臉閃亮如散發光芒的水晶,像抱著寶貝似的抱緊了餐盒,蹦蹦跳跳的轉身離開。
纖細人影剛轉過身,余韶恩面上的嫌惡之色便退去,緊抿的嘴角隨之上挑,黑眸緊盯著那抹飛奔回座位,一臉感動萬分的人兒。
他始終沒察覺,他的眼底,他的笑里,全是不自知的溫柔……
【第四章】
「如果總經理沒其他的事要交代,那我先出去了。」做完了例行報告,辛光佑準備退離辦公室。
「等等。」始終支頤沉思的余韶恩忽而揚嗓。
已經握上門把的辛光佑不解地轉過身。「總經理還有事?」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舒禾環境上有困難,我那時沒多問,現在想想,好像不太對。」余韶恩裝出準備找人開刀的模樣,好讓辛光佑為他解惑。
「總經理認為我說謊?」辛光佑也不意外,畢竟上司看舒禾不順眼已是二十九樓全體有感的事實。
「我只是覺得不該這麼草率,只聽信下屬的片面之詞,應該深入了解過後,再謹慎的做出決定。」余韶恩盡責的扮演起機車上司。
完全信了他演技的辛光佑滿臉無奈的說,「我以為總經理對舒禾的事不想過問太多,所以才沒向你說明清楚。」
「那麼現在你剛好可以一次說明清楚。」余韶恩露出等著逮人毛病的微笑。
「舒禾的父親是計程車司機,媽媽是家庭主婦,原本家境還算過得去,不過舒禾的父親因為誤信友人的話,將積蓄全拿去與人合夥投資壯陽葯,結果合伙人跑了,只留下一堆葯。」
原來她會賣起壯陽葯,是因為父親一屁股的爛債。余韶恩心思微凜,回想起兩人初見的荒唐可笑過程,竟然笑不出來。
「舒禾的父親不只賠光了積蓄,還倒了一堆親戚朋友的會,只好先賣掉計程車周轉。可是沒了車,舒禾的父親就沒法謀生,所以他們目前的生活都是靠舒禾一個人支撐,可以說是很拮据。再加上舒禾還得幫忙還債,所以她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辛光佑簡潔扼要的解釋前後因果。「如果總經理不相信我說的話,可以另外抽空詢問舒禾,再比對我的說法,就可以清楚我說的是否屬實。」
「不必了,這麼像鄉土劇的劇情,我想你一時半刻也掰不出來。」余韶恩聽后心情複雜,只能偽裝不耐的揮揮手,表示自己相信這番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