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隨著他的移動,枝狀水晶吊燈柔和的光芒灑落在恬恩的臉上,恬思慢慢地睜開眼,淚霧中,光線有些刺眼,因為背著光,她看不清黑爝的表情,但她察覺他準備退開。

「不要……」她攀住他的後頸,不讓他走。

「恬恩……」

「不要這樣對待你自己!」她的眼中淚光瑩然,將他抱得更緊,靠在他胸膛上哽咽地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也不知道你想證明什麼,可是……我從來就不認為你會傷害我。」

毫無防備的,他被一種巨大的柔情襲倒。

他心中防衛的城牆陷落了。

恬恩毫無保留的信任,有如一方陽光攻陷了心中最幽暗的角落,使他產生一種莫名的悸動,並深刻的體認到一件事--

他愛她。

他喜歡她眼中的自己,彷彿重生般的潔凈,在這世上,他不知道還有誰會用這樣純粹的跟光看待他。

天使與惡魔,自晝與黑夜,他們之間是如此不同,明知道不應該,但居處在黑暗深淵的他,卻無法自拔地憧憬著光明。

有時候,人不該擁有非分的貪求,神也相同。

為了貪求這份不該擁有的幸福,他曾鑄不可怕的大錯。

長久以來他一直自問一個問題--

為什麼要讓他遇見她?

這是誰的安排?誰的捉弄?是否在天神之上,還有一個更高的意志,擺布著他們的命運?

但是他清楚的明白一件事--不管要重來幾次,他都會愛上她。

她的小手爬上他的臉頰,小心地捧著他的臉。『「黑爝,我愛你。」她對他說道。

那一瞬間,黑爝的眼眶突然潮濕。

「你不需要這麼說……」他狠狠地閉上眼,聲音低啞,「我並不值得你愛。」

「沒有人不值得被愛。」

他抵著她的額,痛苦的搖頭,「不,你不懂……」

他犯了太多的錨,那些為了引她前來的謊言與伎倆,還有,更久遠之前,他對她的傷害……

在淚光瑩然中,她努力對他微笑。

「黑爝,你相信緣分嗎?那是一種彷彿曾經見過,如今再度重逢,恍若隔世的感覺。」

他望著她,沒有說話。

「我相信有,」她對他綻放的微笑,絕美得令人屏息,「我不知越這算不算天真,我們相識不過短短一周,不知道為什麼,我卻感覺到我們之間,好像有某種無法言喻的牽連,一種不知名的力趕將我們拉近。」

過去恬恩沒有太多與異性相處盼機會,與異性太過親近時,她甚至會感到不安或害怕,使她下意識的想要保持一些距離。

但是面對黑爝……

她卻只想更了解他一些。

這就是為什麼她會選擇留下來的原因--不是為了玫瑰,而是為了他。

「打從我爸對我說起『藍月玫瑰的主人』,這個名詞就在我的心上烙下痕迹,讓我好想見見你。當我第一次在水星廳見到你,不知道為什麼,我有種強烈的感覺,雖然你與生俱來的威嚴氣質有時會令人心生畏懼,但奇怪的是,我卻不曾感到害怕或退縮,因為我心中的直覺告訴我,你絕不會傷害我,在與你相處的這些日子以來,我更確信了這件事。」

「恬恩……」他的心口緊縮,這是夢嗎?他從沒想過會聽見她的告白。

「黑爝,我想要更了解你,我想知道你所有的快樂與煩惱,想知道你為什麼不開心,還有為什麼有時候你看著我的眼神,看起來好像很悲傷……」她怯怯一笑,「你願意幫助我嗎,黑爝?」

這剎那,他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感情,猛然抱住她,將她壓入懷裡。

這是他未敢奢望過的奇迹,有如最美好的夢境成真。

那些陰影與傷痛,在這一刻奇異地離他遠去。

在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完整了,再無所求。

下了一夜大雨,再放晴后,空氣里充滿了悅人的泥土芬芳。

王恬恩在廚房裡調了一壺足夠今天所需的辣椒水,準備帶到花房去噴洒。

當她走到日光蘭之境,一名像是男僕的男子見狀,立刻走了過來。

「恬恩小姐,請讓我幫你提。」

「沒關係,這不會很重……」

恬恩還是不太習慣別人對她的慇勤,對她來說,提水是工作的一部分,是從小就做慣的粗活。

「請『務必』讓我幫你提。」他堅持地說道。

「呃……那就麻煩你。」

男僕鬆了一口氣,很快地接過她手上沉重的水壺。

「謝謝你,呃……」她不知道他的名字。

男僕微微二笑,他有一雙彎彎的綠色笑眼和一口討人喜歡的整齊白牙。

「我叫夢非斯。」

「謝謝你,夢非斯,」恬恩好奇地問道:「我好像不曾在莊園里見過你,你是新來的嗎?」

夢非斯的笑容好似消失了一下,但恬恩覺得可能是自己多心。

「莊園里有那麼多僕人,恬恩小姐總不會每個都記得。」

「我記得喔!只要我見過一次,我就會記得,而且我還知道大部分人的名字。」恬恩對自己的記憶力很有自信。

「恬恩小姐的記憶真好,」他的笑容有些勉強,「但我在莊園里已工作很久了,我主要負責的是日光蘭之境的花壇維護,所以很少進入城堡。」

「原來如此。」

兩人一面閑聊著,一面往藍月玫瑰專用的花房走去。

恬恩打開門,讓夢非斯進入。

「謝謝你的幫忙,水壺很重吧?放工作台上就好。」

夢非斯放下水壺后,並未馬上退出去,反而站在花叢旁,目不轉楮地看著那奇異的花朵。

「這就是傳說中的奇迹之花,藍月玫瑰?」他輕呼出一口氣。

「是啊,很美吧!」恬恩笑著點點頭,將辣椒水倒入洒水器,「以你對園藝的了解,應該知道培育藍色玫瑰的困難,我第一次看見它的時候,反應比你更激烈呢!」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主人不讓我們接近這裡,也不輕易將藍月玫瑰交給別人照顧。」夢非斯對著她道:「他很重視恬恩小姐。」

聽見夢非斯這麼說,恬恩的臉頰染上一抹粉漾。

昨晚,她與黑爝的關係,邁入了下一個階段。

他讓她看見自己的脆弱,而她也向他告白,坦承自己的心意,確認了彼此間的感情。

昨晚他們一起窩在那張羊皮沙發上入睡,雖然他們什麼也沒做,但躺在彼此懷中入睡的感覺是那麼好。

今早她起身時,黑爝還睡著,連她離開沙發時都未被驚醒。

他睡得好沉,彷彿從未好好睡過,他的模樣有如一個跋涉千里的旅人終於回到家,可以安穩入睡。

看見他睡著時的放鬆與平和,與平日孤絕清冷的模樣完傘不同,她好喜歡他這麼不設防的樣子。

「藍月玫瑰是女主人培育出來的,也是留給主人唯一的紀念,所以他萬分珍惜。」夢非斯彎下腰,嗅了嗅花兒的芬芳,「女主人是位園藝天才,沒有任何植物是她種不出來的,她簡直就像神話中的花神,她要花開,花不能不開。」

恬恩愣了一下。

「你說的女主人是?」

「是主人的前妻。」

前妻?

原來,黑爝結過婚了?

夢非靳發現她眼中的震驚,不由臉色大變。

「抱歉,原來你不知道嗎?我還以為……」

「沒開系的,」她連忙搖搖頭,「黑爝是一個非常出色的人,他當然不可能……沒有過去。」

雖然她是笑著的,但多少有些落寞。

這是黑爝的過去,她所不知道的過去。

他並沒有對她吐露這段歷史,他說過他曾愛過一個女人,卻沒有告訴她那個女人就是他的前妻。雖然沒有人規定在交往之初就必須毫無保留的交代自己的過去,只是忽然從別人口中知道這件事,恬恩還是覺得有些驚訝。

在一片沉默中,夢非斯忽然開口。

「我知道黑爝所有的事。」

是她的錯覺嗎?恬恩覺得,夢非斯說話的口氣和剛剛不太一樣,而且他望住她的眼神好奇特……當他直直地望進她的眼瞳時,她覺得自己的魂魄像是被吸入那對綠色的湖泊中,久久無法回神……

「你不想知道嗎?」

「不……」奇怪,為什麼她的頭好昏,每說一個字都要費儘力氣?「沒關係,我並不想……不想打探他的過去。」

「啊,那是當然。」他像是覺得很有趣般的笑了起來,「有關他的過去,你知道得越少越好,否則……」

否則什麼?恬恩想說話,但是她的嘴動不了。

「恬恩小姐,你看起來想睡了。」

恬恩瞪大了眼。她下床還未一個小時,怎麼可能會想睡?

但是,一種鬆弛的睡意,緩緩地席捲了她的意識。

「不……我……」她的抗議呢噥不清,教人難以分辨。

夢非斯走向她,一手擱在她的腰際:「嘴裡說不,但你好像站不住了呢!」他輕笑著。

在他說完的那一刻,恬恩整個人竟不由自主地向後倒去,倒在夢非斯已然準備好的懷抱里。

「睡吧!恬恩小姐,睡著是多麼美好的體驗,你何須抗拒?」

當他含著笑意,大手在她面前一揮而下,恬恩彷彿中了魔法的睡美人,立刻陷入死亡般的沉睡。

在她睡著前,夢非斯催眠般的嗓音飄入她的耳際--

「睡吧,沉睡吧!你的夢正在等你……」

黑爝是被轟雷般的響聲吵醒的。

「該死的……"是誰膽敢在他入睡時弄出這麼大的聲響?吵得他頭痛欲裂。

「汪!汪汪!」

原來是那隻笨狗!他的吠叫回蕩在空曠的城堡里,有如響雷的共鳴。

「噓!別叫呀,主人還在睡……」

「汪汪!汪汪汪……」

「老天,著狗怎麼講不聽--哇啊!別咬我!」

被吵醒的黑爝鐵青著臉,走向火星廳的大門,猛地將門拉開。

所有試圖制止小黑吠叫的僕人們倒抽一口氣,全都被黑爝陰森的表情嚇白了臉,噤若寒蟬,只有小黑仍在狂吠。

黑爝火大至極,對著小黑怒斥--

「閉嘴,還不退下!」

但小黑卻不像昨晚那聽話。反而像瘋了一般,越吠越凄厲。

黑爝感覺頸后的寒毛豎起,嬖時,一種不好的預感使他的血液幾乎凝結。

「是恬恩嗎?」

「汪!」

「是恬恩有危險?」

「汪汪!」小黑咬住他的褲管,彷彿要他跟它走。

黑爝的眼瞳驀地捲起風暴--是誰?敢在他的地盤上動她?要是被他逮到,他要將他碎屍萬段!

「賽勃勃斯,把恬恩找出來!」

「汪汪!」

在賽勃勃斯的帶領下,黑爝迅速趕到藍月玫瑰花房。

「恬恩!」

他奔進花房,環視一掃,沒看見人影,只看見翻倒在地的洒水器,他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該死,慢了一步!有人帶走了恬恩。

是阿波羅嗎?不可能,他親口保證過他不會傷害恬恩,他不會說謊。

「是誰?是誰在與我作對?」

熊熊怒火如狂濤般席捲了黑爝,那白熱化的怒氣難以壓抑,幾乎要撕裂這具血肉之軀。

在這一刻,找到恬恩的念頭壓倒一切,使他破例決定動用被他封印在體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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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主子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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