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目光熱烈的凝視著卓一然，向幼沁心裡最深處的話呼之欲出……

突然，祝梅玉敲動了車壁，車夫猛喊一聲：「吁……」停下馬車。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向幼沁身體保持不住平衡，卓一然下意識伸出抓住她手臂，穩穩扶住了她。

馬車內的氣氛一時有些凝住，向幼沁滿臉緋紅，卓一然平靜的臉上也有些慌亂，兩人緊握的手卻沒有鬆開。

憋著笑看一眼那糾纏在一起的兩人，祝梅玉若無其事的起身，正好她先下去，讓這兩人單獨待一會兒，戲謔笑著，「兩位，鬆開手容我過去一下吧，這路旁的花不錯，我去摘兩朵送給沁兒小姐。」

被她這樣一說，向幼沁臉色通紅收回了手，再看卓一然也是一臉窘迫，不贊同的看祝梅玉一眼。「這花也沒什麼稀奇的，回來再說吧。」

摘花只是一時興起覺得好看，可現在看著兩人表情，向幼沁兩頰通紅分明是有話要說，她本來就打算讓兩人有獨處的機會，此等良機，祝梅玉更是堅持要下車摘花。

卓一然懶得和她糾纏，任由她下去，一時間馬車裡只有兩人面面相顧，都有些不自然。

「卓哥哥，我有件事要問你。」急於驗證心裡突來的意想，向幼沁準備直接開口詢問，她從小依賴慣了卓一然，根本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疑惑是不能詢問他的，這也正是她的純真所在。

略一皺眉，卓一然看她，「怎麼了?」

「如果……如果我說我喜歡……」

嘴裡的話尚未說完，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尖叫，分明就是祝梅玉的聲音。

警覺的回神，卓已然來不及聽她剛才的話，掀開帘子就看到路邊有三名精壯男子正與祝梅玉糾纏在一起。

「小姐，公子讓我們帶你回去。」

「作夢，我才不會回去!」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那兩人武功不弱，祝梅玉似有不敵，想要奔回馬車卻被阻擋，只見她幾個閃躲騰挪，已經消失在別家的牆垣一后，三名男子也隨即追去。

事情發生得太過匆忙，等卓一然跳下馬車，那四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帶小姐回府。」目光一直盯著他們消失的地方，卓一然沉著吩咐一句就要離開。

聽著那些對話，他已經知道來人是誰派來的，心知那個男人不會讓人傷害祝梅玉，可在自己的眼皮下讓他們強行把人帶定，未免對不起祝梅玉對自己信任和託付。

卓一然心裡不滿，只想著把祝梅玉救回來，不能讓人不顧她意願帶她走。

看著他頭也不回的就要離開，向幼沁只覺得心中一沉，手指已經不自覺的抓住了他，滿臉驚惶之色，「卓哥哥……別走，我一個人害怕。」

目光複雜的看一眼向幼沁，卓一然強迫自己硬下心離開，「沁兒，她有危險，我去去就來，你自己回府去吧。」

「卓哥哥，我還沒告訴你，我喜……」看著卓一然因為別的女子慌了神，向幼沁只覺待心裡瞬間空落落的沒了著落。

她一句心思說了一半，卓一然已經毫不猶豫的離開，留下她一個人站在那裡，楞楞的看著那個離開的背影，一句我喜歡上你來不及說出口，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

卓哥哥，你真的走了……

一停車就有人下手，顯然這些人早就盯住他們一路追過來，祝梅玉有危險，那若是這裡還有別的人守在一邊，自己又何嘗不危險?

也許，你只是來不及再考慮我的事情，就像是以前你總是把我擺在第一位，只是現在心尖上的那個人，已經不再是我了。

第一次，向幼沁在不熟悉的下人面前哭出聲，低低的哽咽著，心裡填滿不安，似乎失去了什麼珍貴的東西。

想著自己來不及說出口的話，劇烈的疼痛襲上心頭。向幼沁終於在這一刻發現自己的心思……怎麼辦?她好像真的動心了!

親眼看著他追隨別的女子離開的背影，只覺得一顆心碎成了千萬片，疼痛把自己淹沒，眼淚止也止不住的流出來。

卓一然，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我已經這樣喜歡你。

可是，在我剛剛發現的時候，你卻轉身走向了別的女子……

她是怎麼回到府里，又是怎麼回到怡月軒，向幼沁幾乎記不清楚，因為整個人被痛楚包圍，身邊的一切都變得無關緊要，腦海中只有那個離去的背景，一遍遍強迫自己想起，一遍遍讓自己疼痛。

將近午時，卓一然終於回到府里，想起自己離開時向幼沁哀求的目光，還有那未說清楚的半句話，他只覺得心裡缺少了什麼。

再去怡月軒想要問個清楚，向幼沁卻已經沒了再說什麼的心思，躲在床上裝睡不敢露面，唯恐他瞧見自己哭紅了的眼睛。

透過紗簾看一眼那個蜷縮在床上的身影，卓一然心裡分外沉重，只得轉身離開，冥冥中卻覺得有人在背後凝視自己，那目光里有無盡的凄楚，可回身一瞧，床上的人絲毫沒有動靜，只是安靜的躺著。

也許，是錯覺吧，他這樣告訴自己。

瘧出門，看著滿臉不忿的青妍，卓一然輕聲吩咐：「書房裡還有些事情要忙，若是沁兒有什麼不舒服，你即刻就來告訴我。」

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青妍不情不願的點點頭，等到送卓一然走出怡月軒，房內傳來壓抑不住的哽咽聲讓她大驚失色。

快步奔到床前，青妍掀開床幃，一眼就瞧見向幼沁捂著唇哭泣的模樣。

「小姐，您怎麼了，別這樣。」從來見不得她難過，青妍也要哭出來的樣子。

此刻見到親密的人，向幼沁再也忍不住撲到了青妍懷裡，泣不成聲，「青妍，怎麼辦，我好像喜歡上卓哥哥了。」

「這是好事兒呀，老爺早就打算讓你們成親呢。」

「可是，他已經不是我的了。」

「小姐，乖，別哭了。」

「青妍，我該怎麼辦?」

「我們把他搶過來，而且我看那祝小姐也不是什麼壞人呀，怎麼會做出這種奪人之美的事?」

青妍想不明白向幼沁怎麼突然醒悟自己的心事，只是想著定然是出去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情，感覺告訴她，那件事又必定和祝梅玉有關，就耐心安慰說道。

聽到那個名字，向幼沁更是難過，是啊，祝梅玉不是壞人，可正是如此她才更絕望，那樣好的一個江湖兒女，她怎麼有信心卓一然沒有動心。

抱著哭得凄慘的向幼沁，青妍輕聲的安撫，不知過了多久才讓她哭累了沉沉睡去。

從那一日起，向府所有的人都發現一件事，卓大爺和三小姐，好像鬧彆扭了。

更準確地說，不是鬧彆扭，而像是兩人的關係決裂了一樣，當然，是小姐對卓大爺的單方面決裂。

面對這樣的情況，下人們都笑嘻嘻應對，見怪不怪，要知道年輕人在一起哪，還能沒個磕碰摩擦，過幾日鬧完就好了。

可很快，大家就發現不是那麼一回事，這一次，向幼沁好像真的鐵了心的決裂。

以前卓大爺三天兩頭流連在怡月軒，現在已經徹底成為拒絕往來戶，偶爾硬闖進去，小姐也是愛答不理的，只當沒瞧見那個人，他準備的飯食小姐不吃，人家自己準備；他讓人做的點心小姐不要，換了口味，就連偶爾見面，也都形容哀感的，欲語還休。

無論多少笑臉憤怒，面對一個不想搭理你的人，全都沒用，就像是一拳打進空氣里，無聲無息，沒個回應。

時日長了，便有人猜測，是不是因為那位祝小姐?

於是細心觀察．又發現情況不對，那就是卓大爺和祝姑娘動作也不復剛來時候的親昵了，雖然沒攆人離開，可平時兩人見面都是愁眉苦臉的，沒有以前的親熱，交談的話題也都古古怪怪的，像是「她好像生氣了」、「不理你了」、「對不起我好像幫倒忙了」什麼的諸如此類的話，不清不楚的，大家聽到也都沒當一回事，注意力全部轉移到向幼沁身上。

再說卓一然，面對眾人的猜測，他心裡只有深深的無奈，沒有能力讓大家都不說什麼，因為事實就是如此。

從小看著沁兒長大，兩個人不是沒鬧過彆扭，向幼沁性子軟，可也不是沒主意的人，小時候惹惱了她，摔打東西也是有的，可每次兩人鬧彆扭，這丫頭總是暗示自己去哄她，然後討好一陣子自然和好如初。

可這一次，事情真的有些不一樣了，她沒有哭鬧，沒有茶不思、飯不想，沒有流淚，更沒有期待自己去和好，只是無悲無喜安靜的待著，就像是以往的每一天。

她不吃自己準備的東西．甚至不惜改變了以往的口味。

青妍問她為什麼，只淡淡說一句嘗試改變試試看，因為沒有什麼是不能改變的，所以不想執著於一件事、一個人，既然跟隨十幾年的東西都可以改變，那還有什麼改不了。

她不想見自己，明明白白的說出了這句話，可每次在他刻意又頻繁的偶遇下，向幼沁沒有拒絕，只是面無表情的打招呼，就像是他們兩人之間已經是最普通平凡的主子和下人。

如此種種，卓一然終於相信，這丫頭是狠了心要把自己從她的生命里剔除，而這一切，讓他懼怕，從來沒這麼怕過，好像是要永遠失去這個女子。

第一次，他覺得自己錯了，錯得離譜，竟然寄希望於祝梅玉所謂的激將法，這下好了，事情更嚴重了。

只是，真的要這樣錯過嗎?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吶喊，他不允許自己輕易的放棄這段感情，即便要結束，也要清清楚楚的知道原因。

這樣想著，卓一然再一次借口問府里的事情來到了怡月軒，硬闖而入。

扯著嗓子，嘴裡不停的斥責卓一然的硬闖，幾個丫鬟卻都半真半假阻攔，默契的讓他推門而入。

「卓大爺，您個莽夫，要不是看在老管家的面子上，我們早就動手打您了。」

「就是就是，使勁對他。」

「來，一起動手。」

一邊叫囂著打罵他，青妍和幾個丫鬟還不忘貼心的關上門，留下屋裡的兩人獨處。

「沁兒。」在青妍的放水下闖進門來，卓一然凝視著那個冷靜的女子，她的臉上甚至沒有憤怒和不安，只是哀戚，如果不是瞧見那掩飾不住青黑的眼圈，他幾乎要以為這丫頭了點沒有傷心。

看這模樣，她應該也像自己一樣很難過吧，想著她故作堅強的出現在所有人面前，卓一然有隱隱的心疼。

在他闖進院子里的一剎那，整顆心已經提到喉嚨口，向幼沁惱恨自己的沒用，在卓一然轉身走向祝梅玉的時候，明明已經決定放手，卻總是流連他的一切，放不下、斷不開。

不過，這又能怎麼樣呢?在他離開自己的那一刻起，她已經決定忘記這個人，雖然也需要很久很久，可總能做得到吧!

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向幼沁慢條斯理的開口：「卓哥哥，有事嗎，府里的事情都是爹爹作主，你有事去找他吧。」

「沁兒。」哭笑不得，卓一然走到她面前，「不是府里的事情，是我們之間的事情。」

「我們之間?」努力平復內心的波動，向幼沁失魂落魄的一笑，幾分疏離和冷漠顯露出來，「我們之間有什麼事?」

是的，她以為，自己和卓一然之間已經結束，她的卓哥哥身邊有了別的心愛的女子，向幼沁沒有勇氣奪回，只能選擇放棄，這也是她深思後作出的痛苦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