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真假難辨
傅悠然站起身來,顯得有點激動,又有些掙扎,朝著厲澤道:「你……還是現在就帶我去。」
厲澤眉頭輕動,面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難色,齊亦北的眉梢跳了一下,目光狀似無意地投向一旁默然肅立的薄貴妃。
傅悠然因心繫此事,難免有些心慌意亂,沒有發現厲澤的異樣,可齊亦北不同,薄貴妃欲言又止的模樣,使齊亦北更加確信這其中必
有隱情。
如果厲澤說道不是真的,那麼他在隱瞞些什麼?傅悠然的生母竟然真的尚在人間么?
「悠然。」齊亦北溫和地開口,「孕婦不宜過度操勞,你剛剛回京,還是先回去休息,找太醫看看孩子的情況,至於你母親的陵寢,
過幾日再去不遲,省得你一見傷心,對身體不好。」
傅悠然心裡實在是矛盾至極,她一方面不願相信自己的母親是那樣的人,一方面又想見一見她,哪怕只是一個墓碑。
厲澤聽罷齊亦北的話,自是舉雙手同意,剛說了句「正是如此」,便被齊亦北用眼神制止,隨即反應過來自己不應過於急切,才住了
口,心中不禁對齊亦北暗暗感激。如果女皇真的要現在去,叫他上哪準備皇甫冰的陵寢去。
在齊亦北的勸說下,傅悠然點了點頭,「那好罷,我……我先回去,厲澤,馬上把古將軍和李沛山叫回京來,我想見他們。」
厲澤連忙稱是,傅悠然再沒了心思,轉身就朝外走。薄貴妃看著傅悠然的背影,眼中有水光泛起,神情中滿是不舍。傅悠然走到門口
,忽然回頭,薄貴妃連忙收起不該有的情緒,又恢復成淡然的模樣。
傅悠然看了薄貴妃半天,道:「貴妃娘娘,您與我娘可曾沾親?」
薄貴妃美目低垂,半晌不語,再待開口,卻語意哽咽,「你……可叫我聲……姨娘罷。」
此話一出,厲澤大有氣急敗壞之意,一臉的急色,這種狀態在對上齊亦北的目光后瞬間壓下,厲澤意識到自己萬不可在這種情況下表
現得過於激動。神色複雜地看了齊亦北一眼,又將目光投向薄貴妃,生怕她再說出什麼不應說出的話來。
薄貴妃全不顧儀態,淚灑當場,傅悠然既驚且喜,快步走過去,細細打量著她,「姨娘?」
這一聲輕喚,竟然薄貴妃哭出聲來,拉住傅悠然的手,「悠然……悠然……」哭得讓人心酸。
在場眾人的心情想必都是複雜的,只有一人例外,就是凌初夏。
她很雀躍,她所知道的史實中終於有件事是真的,薄貴妃果然與傅楚女皇沾親,這在後世可是一個惹人
爭議的話題,如今竟然她親眼證實。
傅悠然十分激動,緊緊攥著薄貴妃的手,薄貴妃哭了一會,抬頭朝厲澤道:「厲相,請你跟千歲出去罷,讓我們說說話。」
厲澤馬上道:「薄娘娘,有什麼話儘管說罷。」身子卻一動未動。
薄貴妃嘆了一聲,「你只管放心去罷,我不會讓皇上過於激動的,我比誰都更著緊她的身體。」
厲澤還是猶豫,身子卻動了,齊亦北半拖半拽的把他弄出門去,又回頭道:「悠然,我就在外面。」
傅悠然點點頭,眼睛一直盯著薄貴妃,凌初夏雖然很想留在殿內繼續見證歷史,但還是識時務地跟著溜出門去。
殿門被輕輕關上,傅悠然緊張極了,手心裡微見汗水,嘴上也打了結,「你、你……」
薄貴妃反倒平靜下來,笑了笑,打開傅悠然的手,用帕子輕拭著她手中的汗水,又抬起手來,摸了摸傅悠然的頭髮,「一轉眼,你就
長這麼大了。」
傅悠然望進她的眼睛,「你……以前見過我?」
薄貴妃點點頭,臉上浮現出心酸之色,「你很小的時候,我……見過你。」
「在哪裡?」傅悠然問道:「在楚國?」
薄貴妃笑了笑,算是默認,傅悠然這才問出心底的疑惑,「我娘不是叫皇甫冰嗎?為什麼姨娘會姓薄?」
「那是……你外婆姓薄。」薄貴妃淡淡地道:「你母親與……出走後,你的外公和外婆便與你母親斷絕了關係,離開了雲京,而我…
…因為有著跟你母親相思的樣貌而得先帝青睞,便貪戀榮華,離開了父母,留在皇宮之中。又因皇甫姓氏為皇室蒙羞,所以才改姓為
薄。」
傅悠然這才明白,又有點不明白,不明白為何在薄貴妃口中,竟似對她自己十分不屑的樣子。轉念又一想,她大概是對自己離開父母
留在京城才會有這種情緒,這麼一想,心裡又十分難受,那麼她娘呢?
「外公和外婆現在在哪裡?姨娘知道么?」
薄貴妃搖搖頭,「我們皇甫氏本是平民,有幸與皇室結親,本是父母最大的榮耀。後來卻發生了那樣的事,雖然朝廷並未追究,可他
們終是再無顏面留在雲京了,後來我又不顧羞恥留在皇宮之中,更使他們二老不能接受,從此便杳無音訊。時到如今,我連他們是生
是死,都不知道。」
看到這裡或許會有人問,皇甫家是平民,怎麼可能被皇室選中,其實在某些朝代中,為了怕一族權勢過大,外戚弄權,挑選
王妃時往往要在平民中選取,這樣的親家好控制,不容易出亂子。
傅悠然長嘆一聲,腦子裡亂的很,一會想到素未謀面的外公和外婆,又想到她娘、她老爹,最後又想到充滿矛盾的薄貴妃。難怪薄貴
妃會這麼神秘,連皇宮裡的人都說不清她的來歷,原來她的身份本身就是一個醜聞。太子妃與人私奔,父母羞愧離京,她卻留了下來
,如果事實傳了出去,皇室會迎來另一個醜聞。
呼出口氣,傅悠然突然覺得有些疲累,強打起精神問道:「姨娘,我娘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薄貴妃不答反問,「在你心目中,你娘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傅悠然幾乎是立刻回答道:「她一定很漂亮,很溫柔,很喜歡笑,很疼我,也很疼我爹爹……」說道這裡,她哽住,從前她一直是這
么想的,可現在?
薄貴妃的眼角又見晶瑩,她緩緩地搖搖頭,「現在你該知道,她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她自私,所以才與你……你父親出走,又不堪
忍受困苦,拋夫棄子回道楚國,成了眾人的笑柄。」
「她一定是有別的原因!」傅悠然猛的站起來,「我不相信她是那樣的人,如果她真的是,我爹就不會一直想著她,就不會一直到去
世還想著讓我回楚國來。他讓我回來,不是想讓我繼承什麼皇位,是想讓我回來見見我娘。」
薄貴妃呆坐在那裡,臉上滿是不可置信,她顫抖著聲音,小心翼翼地道:「他……他真的這麼說?」
傅悠然抹去臉上的淚水,點點頭,「他想讓我回來,不過山哥和骨哥沒告訴我,直到最近我才知道。」
薄貴妃連連點頭,想要笑笑,眼淚卻不受控制的流出來,只能點頭。突然她伸手按住自己的左胸,把胸前的衣裳揪成一團,呼吸已見
急促,臉色也煞白得嚇人。
傅悠然大驚,連忙扶住她,朝門口大喊,「老齊!」
齊亦北幾乎是立刻沖了進來,看見殿內的情形也是嚇了一跳,跟在後邊的厲澤連忙回頭吩咐傳太醫。一番手忙腳亂后,總算把薄貴妃
扶到了內室,躺了一會,還沒等太醫過來,薄貴妃就緩了過來,喘著氣擺擺手,「不用麻煩太醫,是老毛病了。」
厲澤見機便道:「陛下還是先離開罷,讓薄妃娘娘好生歇息,有什麼話改日再敘。」
傅悠然擔心地看著薄貴妃,「姨娘,那你好生歇著,一會還是讓太醫瞧瞧。」
薄貴妃點了點頭,「也請皇上回去好好休息,另尋他日,我再去跟皇上請安。」
見薄貴妃無恙,傅悠然稍稍放了心,走了幾步,突然停了一下,齊亦北忙道:「你是不是也不舒服?」
傅悠然笑著搖了搖頭,隨齊亦北出了殿去,又帶著凌初夏等人回了白帝宮。
從那天起,傅悠然就又餓了心事,因為她有了身孕,自然不能過於操勞,國家大事全都丟給厲澤老頭兒,一有時間就往薄貴妃的住處
跑。薄貴妃也時常做了些點心補品送過來,對傅悠然關懷備至,兩人的感情愈見深厚,齊亦北卻暗中擔憂,連帶著平時的話都少了許
多。
傅悠然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薄貴妃身上,對齊亦北的情緒無所察覺。不僅如此,先前及台南還嚷著要去看看她娘的墓,後來卻提也不
提了。
這倒是讓厲澤鬆了口氣,可他又有了新的麻煩,凌初夏一見著他,就偷偷地向他詢問「皇甫冰」的墓在什麼地方,看那架勢,不問出
來誓不罷休。
如此過了兩個月,時間已經到了七月,傅悠然也已有孕五月有餘,肚子已挺了起來。山哥和骨哥早已回了京,傅悠然卻一直沒有傳召
他們,用傅悠然的話說,她還沒有準備好,由於齊亦北一直不相信厲澤的說辭,就偷偷的跑去跟山哥和骨哥求證,求證結果如何,我
們不得而知,只知道齊亦北回來后決口不提此事,對傅悠然更加呵護備至,讓旁人好生羨慕。
傅悠然呢?每天除了懶洋洋的曬太陽,就是跟薄貴妃湊在一起,每天談談心,聊聊天,居然還學會了做小衣裳,讓齊亦北十分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