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明星與大款(4)
他這樣一說,馬上也有幾個人贊同。
這時候,大家眼睛看著領導,表面上是尊重領導,等領導拿主意,實際上是把難題交給領導,甚至是責怪領導事先沒有想周全。
「要不然這樣,」領導說,「大部分同志先回去。回去先休整一下。至於以後是不是再來,還是另外派人來,回去之後研究再說。現在我一個人也定不了。」
領導就是領導,在大家的意見充分表之後,領導總能提出一個比任何一個人的意見都高明的意見。
領導的意見立刻得到大部分的擁護,但是,少部分人呢?那些必須留下來的少部分人呢?他們能高興嗎?誰願意充當這少部分人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看看領導。
領導宣布:散會。
散會之後,領導專門找鄧光輝談話。
領導向鄧光輝檢討,說鄧光輝寫入黨申請書這麼多年了,組織問題一直沒有得到解決,他這個當領導的有責任,有太大的責任。
「是嗎?」鄧光輝很疑惑,「我寫過入黨申請書嗎?」
「寫過啊,」領導說,「上大學的時候就寫過啊。」
鄧光輝想笑,但不敢笑,領導找談話是十分嚴肅的問題,談入黨問題更是嚴肅得不得了的問題,怎麼能笑呢。
「是的,」鄧光輝也嚴肅地說,「上大學的時候我確實寫過入黨申請書,並且也積極要求過入黨,每月都寫思想彙報,積極著呢。可是不行啊,我們家成分是工商業兼地主,又是地主又是資本家,無論我怎麼樣改造世界觀,家庭出身這一條是無論如何也改造不掉的,所以我也就算了,不爭取了。」
「怎麼能不爭取了呢?」領導說,「現在改革開放了,不搞階級鬥爭了,沒有地主資本家這一說了。現在國家要實現四個現代化,其中關鍵是科學技術現代化,你是我們院的科技骨幹,我們院是國家甲級科研機構。實話告訴你吧,這次來花垣之前,我們已經考慮你的入黨問題了。」
鄧光輝激動了一下,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當初自己那麼想加入組織,可組織的大門硬是對他緊緊關閉,現在自己幾乎已經把這件事情忘了,組織卻主動考慮展他了。
「我一定好好工作,接受組織上的考驗。」鄧光輝的記憶顯然是被喚醒了,十幾年前的話居然能像背大鼓書一樣脫口而出。
「好!」領導興奮了,「我就知道你是好樣的。」
接著,領導馬上就對鄧光輝開始「考驗」,說他自己明天必須和同志們一起回去,他不回去,沒法向院里彙報這裡的工作,也沒辦法研究下一步的工作。
鄧光輝點點頭,表示理解,理解分管副院長確實應該回去。
「但是,」領導說,「這裡的工作交給別人我又不放心。交給誰呢?這個人既是代表我的,也是代表我們整個研究院的呀。」
鄧光輝再次點頭,贊同領導的意見。領導走後,留下的人確實得代表考察組領導也代表整個研究院。
「這個人不但要業務過硬,」領導繼續說,「而且還要思想過硬。要有魄力,有膽量。關鍵時候要敢於承擔責任。敢於拍板。」
這麼說著,領導就有些興奮,雖然眼前只有鄧光輝一個人,他卻像是面對全院的同志在做報告。
情緒是能互相感染的。這時候,鄧光輝的情緒也被感染得莫名其妙地有些興奮。但他不知道自己興奮什麼,為什麼興奮。
「你說我們這裡誰能承擔這個重任?」領導問。
誰能承擔這個重任?鄧光輝被領導問傻了。他哪裡知道誰能承擔這個重任。
新分配來的兩個大學生肯定不行,還在實習呢,哪裡能代表領導代表研究院?剛才帶頭說牢騷話的那個更不行。就那思想覺悟,讓他代表研究院,還不敗壞我們部屬研究院的名譽?還有另外幾個有資格的工程師,因為想老婆孩子而吵著要回長沙的,臉都憋紅了,當然也不行。都不安心工作了,還有資格代表領導代表研究院?這麼七想八想,想到最後,竟然現除了領導本人和他之外,好像誰都不適合承擔這個重任。
忽然,鄧光輝警覺起來,他覺得領導這樣單獨和他談話,非常像樣板戲《智取威虎山》裡面參謀長和楊子榮的談話,那裡面好像也用到了「重任」這個詞,像是「革命的重任擔在肩」。再一想,可不是嘛,該領導也就是分管業務的副院長到現在還喜歡唱樣板戲呢,每年春節聯歡的時候都來一段,特別喜歡唱《**員》那一段。
「您的意思是……」鄧光輝的心跳得厲害。
「我想來想去,只有你最合適。」領導說。
鄧光輝由於家庭出身問題加上脾氣不好,一直沒有得到領導重用過,沒想到今天一下子得到領導的高度重用,心裡唯有一個想法:決不辜負領導的希望。
領導決定,由鄧光輝負責,帶著兩個剛分配來的新大學生留守,其他同志全部回長沙。
誰也沒有想到,正是這次留守,讓鄧光輝的人生生了決定性的轉折,使他成了冶金部長沙礦冶研究院第一個富起來的人,成了大款。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有能力在關鍵時刻資助石曉晴上了粵港影視藝術職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