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集團內部不少見風使舵的人已經在偷偷議論她,懷疑她的能力。
她只能咬著牙繼續,她承認她對這些生意經不是很懂,可是文件合約什麼該簽名、什麼不該簽名,她還是會請教律師的,只是面對讓她焦頭爛額的工作量,她還是會想到裴傑,想到他對她說過的話。
她對著一份文件思緒飄遠時,門外傳來腳步聲,她的叔叔伯伯們領著幾個大客戶,隨著秘書走了進來,儼然不把她的身分放在眼裡,自顧自與他們談生意。
而且讓她沒想到的是,他們正以董事長親屬加上集團高層的名義,打算把爸爸努力爭取到的幾個項目低價拋售出去,以達到斂財的目的。
他們這樣做只會引起其他股東的反感,讓集團儘快物色新的董事長人選,這正中他們下懷,他們會組成一個聯盟,收購股份以達目標,看著這些對她爸爸的生死漠不關心,卻對他的權力虎視眈眈的親人,白夢菲感到一陣徹骨的心寒,可是她只能息事寧人、靜觀其變,只祈求她的爸爸能夠早日醒來。
只是此時此刻,她還是無法真的冷靜下來,因為那份轉讓合約還是需要她來簽名,他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以她不會處理集團事務為由,讓她把她爸爸的位置讓出來,要是她不簽,在外人看來她這個代理董事長便等同虛設。
「夢菲,過來這裡簽個字。」她的大伯白吉已經在叫她了。
白夢菲猶豫了一下,向他們走去。
這個時候應該顧全大局,保護好集團的財產,還是顧及大伯的面子,在合約上簽字?她猶豫不決,她真的不想看到親人鬧到最後反目成仇的那一刻,可是她更不能棄集團利益不顧。
「大伯,這份合約我能不能看過再簽?」白夢菲徵求白吉的意見。
「真是的,大伯會騙你嗎?大伯和你爸打下江山的時候,你還在喝奶,難道你還信不過大伯?」白吉望向眾人,開始取笑白夢菲。
「大伯,我沒有信不過你的意思,只是有些合約還有爭議,我要好好審視,不能隨便就簽字。」
一句話讓白吉的臉色為之一沉,他壓低聲音,「你是想讓我在別人面前出醜是嗎?」
白夢菲搖了搖頭,「大伯,我不是針對你,我只是為集團的利益考慮而已。」
「那我就不是為集團的利益考慮嗎?」
白吉大掌一揮,將桌面上的合約掃落在地。
幾個客戶面面相覷,「那個……談好的合約不能出爾反爾,我們生意人是不能沒有誠信的,總不能讓大家說白氏集團言而無信吧。」
「對不起,在這裡我是代理董事長,集團里的事務不是一個人說了算,我還要徵詢各方的意見,今天的談判先到這裡,煩請各位耐心等待我們的結論。」白夢菲禮貌地跟那些客戶解釋。
「懂不懂做生意啊?」
那幾位客戶有點不爽,雖然白夢菲長得很甜美,可是那份合約成立后產生的巨額利益對他們更重要,所以他們都顯得很不滿。
「各位,真的很抱歉,我這侄女真的是不懂事,可是目前暫時由她掌權,所以沒辦法……」白吉一邊跟客戶道歉,一邊領著客戶離開。
白吉回過頭望了白夢菲一眼,冷哼一聲,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
仗著幾個老股東在集團的威信在背後支持,白夢菲才能夠成為代理董事長,她只要的能力不被認可,什麼代理董事長很快就會被撤掉了。
當所有人都離開,白夢菲才強忍著眼眶湧現的淚水,蹲下來將合約一張張撿起。
夜風習習,整個城市華燈閃爍,又是萬家燈火的時候。
白夢菲為了更加了解集團內部事務,加班到深夜,此刻才從公司出來,她一個人漫步在林蔭道,晚風吹來,她抱著雙臂,單薄的套裝無法為她抵擋夜裡的涼意。
可是她想這樣一個人走一走,讓涼風驅散她的疲憊,讓自己清醒一些,等一下她還要回醫院陪爸爸。
她現在唯一的心愿就是爸爸能醒來,她才得以喘一口氣,這段時間她頂著前所未有的壓力與一切抗衡,她覺得很累,而那種累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心理上的,是她從來沒有體驗過的累。
集團內部勾心鬥角,她已經難以承受,集團一年一度的周年慶即將到來,她還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那麼盛大的場面,不知道如何隱瞞爸爸的情況,她知道叔叔伯伯們那天一定會行動,可是她還沒想到應對之策。
想到這裡,白夢菲嘆了一口氣,撥通司機的電話。
司機將車子開到她身旁,她上了車,手支著腦袋靠窗坐著,心事重重,她的思緒也幽幽地飄得很遠,她想起以前自己總是很快樂,總是跟在裴傑身後,默默地暗戀著裴傑。
學校的林蔭道、教學大樓的走廊樓梯,裴傑的身影總會在她附近,她的笑容總會在無意之中迎上他,她多次肆無忌憚地伸出指尖去揉他蹙起的眉心,他都沒有制止她,但是他從來沒有說過喜歡她。
曾有那麼一段時間,她很迷惑不解,因為接近他的時候,她心跳很快,但他總是一臉冷漠,對誰都一樣,時間過得太慢但也太快,在她以為暗戀他永遠不會有結果的時候,他卻讓她感受到愛的心跳。
學畢業,他溫柔而霸道地佔有她,但結果不了了之,她本打算到國外留學逃避他,也結束她的暗戀,可是裴傑將她攔了下來,還向雙方家長提出要與她結婚。
白夢菲對這來得太突然的幸福還沒有完全相信,他們盛大的婚禮已經舉行了,她才相信自己已是她暗戀已久的裴傑的妻子。
她如她幻想的那樣,只想成為讓他幸福的妻子,把他本來冷冰冰的別墅裝潢得充滿溫馨,每天做好吃的飯菜等他回家一起用餐,晚上與他幸福地纏綿。
可是白夢菲慢慢地感覺到,她對裴傑的全心全意只是她一廂情願,裴傑只把晚上的時間留給她,無論她把別墅布置得多麼溫馨,他不會在她面前讚賞,她努力做出來的飯菜,等他應酬完回到家也涼了,只有在床上,他會賣力地要她,讓她感覺她是他的妻子。
時間逐漸累積,她慢慢地意識到裴傑愛的不是她,他愛的只是她的身體,他對她不聞不問、漠不關心,只是專註於事業,甚至因為事業還沒有穩定而讓她避孕,她那麼用心愛他,那麼用心想要經營好一個家,全是白費心血。
她開始不再跟傭人們搶著做飯,也沒有心情去打理這個家,多少次她想跟裴傑談談,可是他總是夜歸,看著疲憊的他,她不忍心提出太多要求,她以為有些變化他會看見、他會懂,可是一切讓她那麼失望,他什麼都看不到,他什麼都不明白。
久而久之她有了情緒,她想要宣洩,她用冷戰來對付他,而他只會說她不可理喻,卻從不關心她,從她提出離婚到他們在協議書上簽名,或許他還沒有理解,但她明白,他們的愛是不會幸福的。
只是儘管事隔一年,她還是無法讓自己停止思念,他是她仰慕與欣賞的人,卻不是她可以愛的人,因為她對愛太認真,也有太多美好的幻想,他不給她期許的愛,他的愛不符合她的期待,她就會想逃。
白夢菲不知道,車窗外有輛黑色的車子一直緩緩地跟著她。
裴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拒絕他的幫助,明明軟弱得要死卻偏要逞強,據他在白氏集團里的內線報告,她在集團裡面吃了不少苦,她的叔叔伯伯們為難她,集團裡面一些別有居心的人也排擠她,她明明可以躲在他身後,讓他幫她抵擋那一切,可是她卻不要他。
裴傑手握方向盤,看著車窗里她的側臉。
那張他眷戀了好多年、痴迷了好多年的臉,已經鮮少見到笑容,現在的她總是裝出一副女強人的樣子,非要獨當一面,經常蹙著眉頭、冷著臉,一點都不像她原來的樣子,他不希望看到她這樣,無論如何,只要是她的事,他就不可能袖手旁觀,他一定要找機會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