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海浪不斷地拍擊,到明天那架飛機可能會變成一堆破銅爛鐵漂浮在海上,看這情形,想等人救得看運氣了。
「你看到沒有,很多東西都往岸邊漂過來。」
那個在海里載浮載沉鮮艷的橘色飛行包應該是他的吧。敖翔暗忖。
「可是海里有鯊魚!」藍萍突然臉色發白有點想吐,彷彿看到了他被鯊魚咬個正著,放聲吶喊地朝她揮手救命的慘狀。
他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在心裡咒她個祖宗十八代。
都是這女人害的,一上機就直跟他吵,害得飛機栽了。
一陣海浪翻打,那個橘色飛行包直往敖翔這邊漂。他看了看來回約有百米的距離,在這麼近的距離及這麼淺的灘上,鯊魚應該不會游過來才對。
不過也難說,畢竟他對鯊魚老兄的習性不太熟悉,還是快去快回為妙。
上一秒還在思忖,下一秒他就已經鑽入水裡,準備救回他的東西。
飛行包里有手機,或許這是能得到救援的惟一希望。
如果手機失靈,起碼裡頭還有點東西可以應急。
上帝保佑,但願他能平安回到沙灘上。
他迅速撈到了飛行包,轉身就遊了回來。
「喂!」藍萍用手圈在嘴邊大喊:「你後面!」
敖翔一聽,眼睛立即瞪大,一臉慘白地飛快划動雙臂。
鯊魚……鯊魚在他後面追!
他突然覺得雙腳有點沒力,愈想快游,游得愈慢。
「喂!你後面!」她緊張地比手划腳,她的戰地包包就在他後頭。
這下子敖翔的血色盡失,完了!不知道他來不來得及游回沙灘?會不會還沒游回兩腳就已經被咬住,往海里拖?
他緊張得更加手忙腳亂,不管岸上的人在鬼叫些什麼,他拼了命的向前游。
加油!還剩20公尺,加油!
突然一個大浪打了過來,他就像是坐滑板一樣直接被沖回沙灘,而他身後的草綠色包包早已被浪花一口吞噬,不知所蹤。
「哎呀!」藍萍懊惱地跺了下腳。
「幹嘛?」他沒好氣地拖著發軟的兩腳,手上提著包包,臉色難看的瞪著她。
他沒被鯊魚咬死,她很失望是嗎?否則怎麼擺那種臉色?
「我的包包就在你後面,你為什麼不順便把它撈回來?我一直在跟你喊:『後面、後面!』你卻連看也不看一眼地拚命划回來。」她愈吼愈生氣。
「你——」敖翔瞪大了眼睛,突然將手上的飛行包用力甩在地上。「你剛剛指的是你的包包?!」他憤怒地吐出「包包」這兩個字,手差點伸向她的脖子。
「是啊!你都已經下海了,就順便嘛!」就算是很討厭她,也不用做得那麼絕呀!
「我欠你啊!」他突然爆發地大吼,害他還以為後面有鯊魚。「什麼叫『都已經下海了,就順便嘛?』啊?」他握緊雙拳,拚命克制想掐死她的慾望。
「我還以為後面有鯊魚!」害得他拚命地游游游!
藍萍聞言愣住了,卻突然又爆笑出聲。
「哈哈……」她終於明白他為什麼會臉色發白、唇色發紫的原因了。
「你還笑!從現在開始,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耶——」她驚嚇地止住笑聲。「這兒就只有我們兩個,你忍心丟下我不管?」老天,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喉嚨就像火在燒。
「是呀!」他狠吼的樣子可酷了。
「你幹嘛?」她緊張地在他後面追。「幹嘛不吭一聲說走就走?」她的心底陡地湧現陣陣寒意,他真的要拋下她?
「哼!」敖翔冷笑一聲,「你不是中尉嗎?你不是政戰學校第一名畢業的學生嗎?你不是很行嗎?幹嘛一直跟在我屁股後面?」
她一臉的恍然大悟。「原來你在自卑!」她聳聳肩,「當個少尉沒什麼啊。」他幹嘛老介意自己的軍階?
「是啊,當個少尉本來就沒什麼。」他咬牙切齒,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突然,他不說一聲就脫下了褲子。
「啊——」可想而知這聲驚天動地的吼叫是出自誰的嘴巴。
敖翔沒好氣地將褲子圈住樹榦,借著褲子的撐力,開始往上爬。不一會兒咚咚咚,數顆碩大的椰子掉了下來。
「椰子!」她興奮地喊道,像上天灑下了金塊。
咚咚咚,又有幾顆椰子掉落,夠他們喝上好一陣子,敖翔這才臭著一張臉下來。
才不管他呢!藍萍嘟著嘴抱緊了懷中的椰子,生怕它跑掉。
「我有說要給你喝嗎?」他冷著張臉,現削現喝,仰首猛灌,當場讓她羨慕得嘴巴張得大大的。
她也想效法他仰首猛灌,迅速解渴的英姿,卻在低首瞥向椰子的剎那當場愣住。
她沒刀,怎麼喝?
在軍中,空手道教學可沒教她如何徒手劈椰子。
「敖翔!」她懊惱地喊,他真的要眼睜睜看她渴死呀?
敖翔朝她搖了搖食指,「別找我,自己想辦法。」
她如何想辦法?
「敖翔,」她冷靜下來,試著跟他說理。「如果你還介意我在德國用軍階壓你,強迫你開飛機搜人,我道歉,但是你不應核乘人之危呀!」
不給她喝椰子汁,自己卻喝得爽快,算什麼英雄好漢?
「那個時候我是迫於緊急情勢,才不得不用軍階壓著你呀!」
哼!說得好聽。
「如果當時你肯乖乖合作,我也不會用命令的方式,逼著你乖乖就範。」
總而言之都是他的錯就對了。
藍萍為難地絞著手指,眼巴巴地望著他,「現在我可以喝椰子汁了嗎?」
「嗯,拿去。」敖翔很慷慨地將手上的椰子「賜」給她。
她興奮得差點跳起來,抱著椰子仰首灌下……
咦,空的!
「敖翔!」她生氣地將椰子殼摔在地上,他真的是欺人太甚!
「你肯道歉,我可不見得願意接受。」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很生氣。「我跟你說過,當時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我才——」
「那現在呢?」他截口問道。
她愣住,一時聽不懂他的意思。
「那現在呢?」他酷著張臉逼近她,「現在你還是要我聽你的嗎?」
她恍然大悟,原來他是大男人的自卑心在作祟。
「不!」藍萍見風轉舵地說。「在這裡我一切都聽你的,少尉。」
「摔飛機不能怪我,敖翔,你也有錯。」
喝了椰子汁終於又有力氣抬杠的藍萍,找死地又開始找自己的麻煩。
「你說什麼?」敖翔倏地跳了起來。「你再說一次。」他不敢相信地狠瞅著她。
「你自己技術不好……」她有點囁嚅地說。
「我技術不好?」他氣怒地吼,「是誰抓住我的操縱桿的?是誰?」亂搖一通,飛機當然會往下摔!
「拜託你看看自己乾的好事!」敖翔憤怒地遙指著海里的飛機。「害得我跟你一同待在這座小島上!」他比她還可憐。「你還好意思說!」
「這不全是我……」
「還不是你的錯?要不是你那麼聒噪,意見又多,還該死的老是跟我唱反調,我的飛機會栽了嗎?」
「是你自己技術不好……」
「我技術不好?你再說一次看看,我會砍了你的腦袋!」他已經氣得快失去理智。
「要不是你故意把飛機……」
「我故意的?」他怒吼,殺人的慾望愈來愈強。「你以為我會拿自己的性命『故意』和你這種女人開玩笑?」她太瞧得起自己了。
「哪種女人?」藍萍的火氣也上來了。他的語氣充滿了不屑,簡直把她羞辱到了極點。
敖翔搖著食指警告她別多話,否則真的得自己承擔後果。
「打從一開始你就看我不順眼,處處跟我意見不合,可是現在……」起碼也該暫時休兵呀!
他斜睨她一眼,「現在我就跟你合了嗎?你以為我們兩個的意見從現在開始就會奇迹似地契合了嗎?」才怪!
「你到底為什麼那麼討厭我?」
「你又為什麼那麼排斥我?瞧不起我這個少尉?」
「我有瞧不起你嗎?我幾時瞧不起你了?」真受不了這個惟空軍為第一優越軍種的大混蛋!
「你第一次見到我就少尉少尉地直叫,我的意見都被你駁回,只有你們心戰部的人講的話才是屁!」
他們心戰部的人搞丟了,竟要同在德國接受「軍中殺手」訓練的他,駕著DM-19的老飛機來追。
他提出抗議,卻被她駁回,真是混蛋!
「雖然我不是你的直屬長官,但在危急情況下,你還是得依我的命令行事。」
當時她需要一架飛機載她去逮人,飛機是借到手了,可是還缺一個飛行員,12名受訓人員就只有他一個空官,她不命令他能命令誰?
「你知不知道開著老舊飛機很危險,更甭說那架飛機早該淘汰了!」
「我怎麼會不知道?可是德國不是我們的國家,人家不可能借你戰鬥機,你能借到DM-19的空投機就不錯了。」她也是不得已啊!
都怪徐志強,她沒想到他一到德國的第二天就失去了蹤影。
「不借就拉倒,你幹嘛拿自己的寶貴性命和一架老飛機賭運氣?害我也一塊被『拖下水』!」看她還有什麼話說?
「是你自己……」把飛機開到海里去的。
「我怎麼了?」敖翔橫眉豎目地瞪著她,「你無話可說了,是吧!」看她罵不出話來他就痛快。
國防部每三年都會從各部隊挑選出最優秀的人員遠赴德國受訓,這些萬中選一的優秀軍人,可謂精英中的精英。雖然台灣並未與歐洲各國簽有任何軍事上的協議,但基於民主與自由,以及對抗未來可能破壞世界和平的集權政治,這項秘密訓練已行之有年。
敖翔成為今年空戰部惟一通過嚴格測試,被准送往德國受訓三個月的空軍惟一人選。
「要不是你的技術太爛……」
「我早就警告過你,一架機齡超過50年的飛機,千萬不可以飛,那時你是怎麼告訴我的?」他擦腰憤聲質問,「你說:『追!快追!徐志強是最近軍方彈藥連續短少的主謀之一,台灣發來密報,務必將人逮回去!』」
「是啊!可……」
「可是人家不借我們飛機怎麼追?」
「是啊,沒錯,但……」
「但是你向上級反應,上級教你自己想辦法!」他憤恨地吼,她的歪腦筋竟然動到他頭上來。
「我也是不得已才借你一用的啊!」藍萍也吼了回來。
「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了,當時我苦口婆心的規勸,你偏偏都不聽。」
「要不是你的技……」
「我的技術好得沒話說,要不然怎麼會成為惟一通過測驗的人物,能來德國受訓?」
「誰教你的技術……」
「再提我就掐死你!」敖翔氣得恨不得立刻掐死她,他雙手伸到她面前示威,真的要拿她開刀。
「別別別……」藍萍嚇得哇哇叫。
「別什麼?你也知道怕?」現在才叫苦連天,當初怎麼不聽他的勸。
「你要怪,就怪徐志強,是他先背叛,畏罪潛逃的。」
徐志強是她的學弟,頭腦一流,只是前陣子聽說他跟女朋友鬧翻了,還來不及談判,女朋友就大著肚子嫁給某企業的小開。
這件事給了他很大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