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不敢動、不敢安慰,怕驚動她會重新偽裝躲回自己的龜殼,可是看著她這樣哭泣卻無能為力,他比她更加揪疼,而她摟著他的腰,卻讓他很欣慰,他知道,她是要他的,霍雲溪的出現真的起到了作用,詠心……在害怕。
漫漫長夜,兩人都無法再入眠,他們知道,有些事情是一定會發生的。
漆黑的房間,安詠心這幾天像是有了生理時鐘般從夢中驚醒,習慣地伸手去摸身邊的那個人,然而這次,她觸碰到的不再是溫熱的體溫,而是讓她覺得瑟縮的涼意。
他不在。
這個認知讓安詠心全身泛起了微微的雞皮疙瘩,她緩緩的從床上坐起,確定房間沒有人,才打開床頭櫃那盞夜燈。
是的,房間里只有她一個人,連氣息也是冰冷的。
安詠心緊緊地揪住被子,整個人蜷縮成一團,他不在……他竟然不在?那麼他會在哪裡呢?
她抱著頭痛苦地逼自己不要去想那個事實,他不在這個房間,或許是在隔壁的隔壁那個房間,那是霍雲溪的房間,另一個女人的房間,那個說會一直等他,不介意她存在的那個女人的房間。
不!
安詠心拚命想讓自己混亂的思緒安靜下來,她要睡覺,是的,她睡著了一切就跟她無關了,她什麼都不想知道。
可是她怎麼可能安靜下來,她的心像是在被上千隻螞蟻嚙咬,疼得輾轉反側,她幾乎覺得自己快要再次瘋掉。
安詠心倏地從床上坐起,掀開被子下床,衝到了房門口,遲疑了幾秒,霍地打開房門,赤著腳安詠心像一隻優雅卻詭異的波斯貓,無聲無息地來到了霍雲溪的房間門口,她的心震得如擂鼓般響,全身也在緊張的顫慄,她面對著門口,卻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一切都很安靜,良久,安詠心幾乎就要安慰自己的相信,沈斯喬不在裡面,他不在,或許他只是有事趁她睡著了外出了,只是這樣而已……
咬唇,安詠心想要轉身……
「喬,我就知道你的心裡其實也是有我的。」一聲軟膩的輕呼突然從霍雲溪的房間里傳來,那道聲線是她這幾天如此熟悉卻厭惡的,確確實實來自於霍雲溪,而那個稱呼,從先生變成了喬……徹頭徹尾寒了安詠心的心,讓她駐足難行。
她紅著眼回頭看著房門,半晌,怔怔地聽到了沈斯喬溫和的聲音:「其實,我考慮了很久,我們真的本來不應該這樣的。」
不應該?
安詠心驀地嘗到了口裡血腥的味道,她很想放聲大笑,如果不應該,那為什麼他會夜深人靜出現在別的女人的房間里呢?
「我知道你覺得對不起安小姐,但是你為她做的已經夠多了,你也應該為自己考慮一下,喬,你不用太自責。」
霍雲溪安慰著,安詠心看不到畫面,卻在腦子裡已經有了千百種想像,他們或許在擁抱、或許在擁吻、或許在做更多、更多的事情,所有的想像都能讓安詠心覺得崩潰。
「謝謝你,小溪。」
他屈服了,屈服了自己的本能和意志了,接下來的聲音驗證了安詠心的想像,那是一點一點情慾點燃的聲音,從擁吻到更多,發出了噯昧而浪蕩的呻吟……
安詠心瞪大眼睛,震驚地快無所適從,她該怎麼辦?
她想走,卻怎麼也移不動腳步,但那些曖昧的情慾之聲卻像魔音一般竄入她的腦內,再也揮之不去,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深入和放肆,安詠心慢慢捂住耳朵,搖著頭掉淚,卻也阻止不了那些聲音的侵入,她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失去理智般,安詠心瘋狂地開始捶門,她伸手開門,卻發現門被反鎖,這讓她更加失去理智的踹門、槌門,她歇斯底里的哭泣大叫:「開門、開門!你不能這樣對我,不要、不要……」
她嘶吼著直到聲音嘶啞,才慢慢減弱,全身失去力氣地滑落在地,無力地捶著門低泣:「開門,嗚嗚……我不要這樣,不要……」
終於,門喀啦一聲被打開了。
安詠心像是找到了救命的浮木,孩子氣地大聲嚎啕,她不想這樣的,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她以為她的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他是永遠不會離開她的那一個,所以她才會這樣放肆、這樣壞,可是最終連他也不要她了,她該怎麼辦呢?
輕輕地,她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讓她盡情哭泣,她委屈地紅著眼抬頭,看到了一個……
穿戴整齊的沈斯喬,猛地一愣,她看向房間,一切都跟她想像的不一樣,沒有衣衫不整的女人、沒有骯髒凌亂的被褥,只有一臉無辜的霍雲溪,還有定格在液晶電視上的A片畫面,這……
安詠心傻了,她只能被沈斯喬輕柔地抱起走進了房間,她從崩潰的情緒中慢慢抽離,啞口無言,她想她知道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她猛地掙脫沈斯喬的懷抱,不可思議的指著他:「沈斯喬,你騙我?」
「詠心,究竟是誰欺騙了誰?」沈斯喬柔聲說,沒有一絲責怪的意味,剛剛門外失控的安詠心讓他心疼得無法呼吸,他終於知道她在乎他,跟他一樣愛得那麼深刻,不允許一絲二毫的背叛,這樣就夠了,受多少罪他都不會退縮。
原來這是一場騙局!
安詠心看看霍雲溪、再看看沈斯喬,他們聯手起來欺騙她,逼她承認自己已經清醒了,可是他究竟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詠心。」這是沈斯喬四年來第一次看到這樣正常面對他的安詠心,他無法形容自己這樣欣喜若狂的心情:「堂堂正正地面對我好不好?有問題我們一起來解決,不要再逃避了。」
安詠心惡狠狠地甩開沈斯喬想要牽她的手:「怎麼解決,沈斯喬,你告訴我怎麼解決?你欺騙了我一次又一次,這樣看我瘋狂、崩潰很有趣是不是?我告訴你,我恨你、我恨死你,是你害死我的孩子的,除非你把他還給我,不然這輩子我都不原諒你。」
「詠心,你明明知道我說的都是實話,那個孩子他不可能有機會出生……」
「閉嘴!」安詠心倔強地低吼:「是你說要打掉、是你逼我,我才會失足掉下樓的,如果不是那場意外,說不定我可以生下來,可以救活的,是你、是你……」
「啪」!狠狠一巴掌,沈斯喬失控地打在安詠心的臉上,他自己都感覺到不可思議,他居然打了詠心……可是……
「詠心,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四年了,還不夠嗎?這樣折磨自己、折磨我四年了,你還覺得不夠嗎?你心底明明知道的。」
臉上在火辣辣地疼著,他居然打她?
安詠心冷靜下來無聲掉著汨,她剛剛似乎從一個崩潰掉進了另一個崩潰,現在的她已經無法再偽裝,一切都已經明了,無路可逃。
轉身,安詠心默默地走開、默默地回房,似乎心力交瘁。
沈斯喬煩躁而坐下,抓亂自己一頭碎發,低聲自責:「我居然打了她,我一定是瘋了,我怎麼可能打了詠心。」
一直旁觀的霍雲溪嘆口氣拍拍沈斯喬的背:「別這樣,你不是故意的,只是被刺激到了,其實安詠心不過是從一個掩飾陷入了另一個掩飾,或許……她不是真的在怪你……」
沈斯喬已經聽不進霍雲溪的話了,安詠心醒了,一切卻並沒有好轉,他們的問題還根本存在。
「喬,我能幫的也只能到這裡了,但是不要絕望,相信我,一切還有轉機,今晚她的表現就是你的轉機。」
霍雲溪活動活動筋骨準備功成身退,她是時候回去找她家的大醋缸了,人家的家務事她也插手夠了,希望一切都會好起來,沈斯喬和安詠心……愛得太慘烈,她和她家醋缸會不會太順利,也需要點刺激了,呵。
安詠心已經把自己鎖在房間里一天一夜了。
沈斯喬挫敗而狼狽地站在房門口,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敲了多少次門,說幹了多少口水了,可是門依舊是一動不動的,房裡也沒有一絲聲響。
而他卻不敢貿然地進去,怕更加刺激她。
忽然,心底湧現一絲不安,詠心一個人在裡面,會不會是出什麼事了?
沈斯喬被自己的胡思亂想嚇到,決定不能再任由安詠心任性,從書房找來房間門的鑰匙,沈斯喬連忙打開,急忙呼叫了一聲:「詠心!」
可是偌大的房間沒有人影,他的吼聲顯得很空曠,詠心不在房間里,這個認知讓沈斯喬異常緊張起來,她不可能趁他不注意偷跑出去的。
沈斯喬走進卧室,快速從卧室內部的換衣間開始一間一間搜索,嘩的一下,沈斯喬打開了浴室的玻璃門,映入眼布的是和著薄薄晨褸,閉上眼睛躺在浴缸里濕漉漉的安詠心,她臉色蒼白、唇上毫無血色,凝著眉似乎很不舒服地喃喃低語。
沈斯喬最初發現安詠心一瞬間的放鬆轉變得更加憂慮,他快速上前探了一下浴缸里的水,涼得刺骨,她究竟是躺在浴缸里多久了?
低咒了一聲,沈斯喬立即將濕漉漉的安詠心從浴缸里撈起,她滾燙的體溫跟冰涼的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他心驚。
他抱著她走出浴室,脫光她身上所有濕掉的衣物,取出一條幹燥的白色大浴巾緊緊裹住了她放在大床上,再找出退燒藥之類的臨時救急藥物回到床邊,扶起她輕柔地喚著,「詠心,醒醒,來……把葯吃了再睡。」
安詠心難受地被吵醒,舔到了唇上被逼著吃的藥物苦澀味,無意識地狠狠一甩手,打翻了沈斯喬端著的溫水和藥物:「我不要吃,不吃,好苦。」
「詠心,你必須吃,你生病了。」
沈斯喬快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她總是這樣折騰自己,卻不知道他比她更加難受:「你聽話好不好,把葯吃了。」
「不……我不吃!」安詠心孩子氣地哭鬧,在水裡待的時間過長,似乎有些燒糊塗:「好苦、好噁心。」
「安詠心!」沈斯喬有些抓不住她,只能看著她掙扎地推他,從大大的白色浴巾里掙脫開來,全身赤裸泛著異樣病態的緋紅。
「好熱……不要這個,不要。」安詠心扯開浴巾,難受得一直翻滾,想尋找舒適的溫度般無意識攀上沈斯喬,他身上被水沾濕的點點冰涼讓她覺得很舒適,所以她只能貼著他讓她自己好過點。
安詠心這樣赤裸著不停磨蹭他,讓他幾乎快失控,儘管這幾年幫她洗澡的事情一直都是他一手包辦,她的身體之於他就像自己的一般,可是那時候的安詠心無意識無感覺,他不可能對那樣的安詠心產生任何邪念,而現在……她是活生生的,她在主動
惹火他,他是個正常男人、是個四年來一直禁慾的男人,她現在任何的一舉一動對他來說都是致命的誘惑。
「詠心,停下來。」
沈斯喬對身上一直纏得緊緊的安詠心無可奈何,只能一直拉下她亂竄的雙手,狼狽不堪,忽然他有些失笑,記得第一次跟她赤裸相對的時候,也是她高燒了意識不清,那時候的她也是這樣纏人,讓他差點就無法控制自己……
多慶幸,她是在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