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紅葉!」
床榻上的嬌美人兒在一聲驚喊后,迅速清醒;在看清身處在自己的寢房后,紊亂的心跳慢慢地平復,秀麗的小臉上有抹黯然。
她怎麼會突然夢到紅葉呢?
自那一晚元宵燈會後,紅葉就徹底失蹤了;他們傾盡全力,足足找了十一年了,依然音訊全無。
還記得當她急急返家后,見到鏢局所有人皆無功而返,當時她還不死心地想出去找,是傅泓堯拉住她的。
想到傅泓堯,就想到她為何會無聊到在房裡睡著,胸口的一把火不由得整個竄起!懷寧城發生女子被姦殺割去臉皮的慘案,她自告奮勇要去當誘餌,藉以擒拿住兇徒;正當她在力勸爹娘、大哥時,好死不死地,那個愛四處招蜂引蝶的男人剛好晃到鏢局來,不支持她就算了,竟還風涼地扯她後腿,叫她不要丟盡梅峰鏢局的臉,害得她如今被禁足,不準踏出鏢局一步。
不行!就算不能當誘餌,她也要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形。心隨意動,她倏地起身,甫踏出房門,即看到一抹身著白緞錦袍的挺拔身形,佇立在迴廊下,正背對著她,不知在沉思些什麼。
「傅泓堯,你來我院落做什麼?」
一見著來人,梅姝媛俏臉一沉,沒好氣地開口。
乍聞此聲,傅泓堯緩緩轉過身,俊雅的臉孔上有抹慵懶迷人的笑,黑眸注視著她緊繃的小臉。
「我來告訴妳一個好消息。那個姦殺女子的惡徒修羅,已被成剛所擒。」
「你說的可是真的?」一雙水亮明眸大睜,急問:「你說的成剛,可是素有鐵面無私之稱的鐵面神捕?」
「沒錯。」
黑眸掠過一抹慍色;她眼中的光采,讓他深覺刺眼。
「有機會真想見他一面。」
有別於世人對玉面神捕的風靡,她反倒欣賞鐵面神捕的剛正不阿。
「妳若真想見他,成剛現在人應該還在縣衙里。」
「真的嗎?」
梅姝媛雙眼發亮,心下倒真的斟酌了起來;可就這樣貿然跑去縣衙,舉止未免顯得太過唐突了。
傅泓堯見她當真心動,俊臉一沉,口氣不善地道:
「要不要見成剛隨妳,我沒有那麼多時間耗在這裡,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黑眸睨視了她一眼,衣袍一揚,頭也不回地旋身離去。
「傅……這人是怎麼一回事,幹嘛莫名其妙地突然發火?」
梅姝媛納悶地看著他的背影;雖然他的怒氣並沒有表現得很明顯,可她就是知道,也深覺怪異。
「媛媛,太好了!那個兇徒修羅被捉了!」
梅子云高大的身形匆忙由外走了進來,一見著她便高興地說。
「大哥,我早就知道了。」
敢情這些人全怕她會悶壞,紛紛來告訴她終於可以出門的好消息?
「該不會是泓堯早到一步了吧?」梅子云一愣,隨即想到最有可能的人選,笑道。
「姓傅的傢伙剛走。現在修羅已被捉了,我總算可以出門了吧!」
硬是被禁足了三天,再不出去透透氣,都快悶死她了。
「媛媛,大哥明天要運送一趟鏢到汴梁城去,妳有沒有什麼想買的?若是見著,再幫妳帶回來。」
梅子云好笑地看著她一副如蒙大赦的模樣。大妹一向好動,關了三天,也的確難為她了。
「我沒有什麼想買的。不過,若是大哥您願意讓我一起去的話,我會更高興的。」
梅姝媛突然湊上前,秀麗的小臉上笑得格外燦爛,抱著一絲希冀地道。
「這……不行。押鏢這一路上,兇險難測,妳還是在鏢局幫娘打點好了。我還有事,先去忙了。」
梅子云見她又動了押鏢的念頭,除了極力阻止之外,為免遭受她的怨懟,連忙閃人。
梅峰鏢局上下皆有一個默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梅姝媛押鏢,即使有人陪同也不行。倒不是她的武功不濟,相反地,梅姝媛的武功,在梅峰鏢局裡僅次於她爹及大哥。為何堅持不讓她去犯險?全都是男人的保護欲作祟,擔心她的安危。
試問,任何人一見著模樣嬌美秀麗的她,誰捨得讓她過著刀光劍影般的生活?可梅姝媛本身倒不這麼想,相反地,她急於證明自己的能力絕對不輸男人;只可惜沒人願意給她機會,每每落得她只能困守鏢局。
「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證明自己的能力給你們看的。」
梅姝媛對著梅子云匆忙離去的背影,不服輸地暗暗發誓。
說到懷寧城,無人不識傅府的金織坊;金織坊所生產的絲綢、錦緞、布匹,不論是質料還是花色皆是一流,更是皇室所指定御用的;宮裡每年都會下大量訂單,人人皆以能穿上金織坊的衣裳為傲。
除了金織坊名聞遐邇之外,傅府當今的主事者傅泓堯,更是懷寧城所有百姓茶餘飯後閑談的另一個話題。
年僅二十四歲的傅泓堯,卻擁有如此龐大的家業,加上外表又英挺出眾、風流倜儻,自是懷寧城所有未出嫁的閨女心目中最好的良緣佳婿。
此時,一輛鑲著金邊的馬車,緩緩停在金織坊門口;布簾一掀,走出一道挺拔偉岸身形;來人身著月牙白緞袍,手執摺扇,俊雅的臉孔揚起一貫溫和無害的笑容。此人正是傅府金織坊最年輕的主事者——傅泓堯。
有不少在店內選購綢緞的姑娘們,見他一出現,紛紛丟下手中的綢緞,雙眼閃動著迷戀,各自露出自認最美的笑容,朝他快步走來。
「傅少爺,你來啦。」
「是啊!傅少爺,真巧遇上你。」
她可是每天都來這晃一圈的,沒想到今天運氣這麼好,真讓她遇到他了。
「各位姑娘,如果有什麼需要,請不要客氣,金織坊的貨色十分齊全,一定能讓妳們滿意的。」
傅泓堯「啪」地展開手中的摺扇,俊雅的臉上含笑,深邃的黑眸掃過在場的每一位姑娘。
幾位姑娘擺明著醉翁之意不在酒,在被他注視到后,臉上紛紛流露出嬌羞的紅暈。
在一旁觀看的清風,鼻孔哼出一聲輕嘲。少爺的魅力還真是無遠弗屆,瞧瞧這幾位姑娘,一個個像花痴似的圍繞著少爺,而少爺更是習慣性地善用自己天生迷人的風采,迷得眾人團團轉。
改天,真該讓她們瞧瞧少爺方睡醒后的真面目,至少傅府的丫鬟們在看清楚后,全都不再瘋狂迷戀少爺了;當然,這看清少爺真面目的,又何止傅府的丫鬟,還包含了梅峰標局的大姑娘。
「咳,咳,不好意思,你們擋到路了。」
陡然,兩聲輕咳在眾人身後響起,伴隨著略嫌冷淡的柔嫩嗓音。
被突兀打擾的眾人,回頭一看,表情各異。
那是一位身著紫衫襦裙、模樣嬌美秀麗的女子,此刻俏臉上正隱隱透著一絲不耐。
傅泓堯眼底掠過一簇火光,俊雅的臉上有絲意外的驚喜。
「媛媛,妳何時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有一會兒了,你正在忙。」
梅姝媛俏臉上毫無表情,清澈的明眸橫了他一眼,柔嫩的嗓音隱含嘲諷。
這個喜愛招蜂惹蝶的傢伙,果真是個禍水。
清風忍俊不住,低低竊笑;也只有梅大姑娘敢這樣和少爺說話。
傅泓堯警告地瞪了他一眼,而後朝人群外的嬌美人兒走去,緊緊地拉住她的手,回頭朝幾位姑娘有禮地道:
「各位姑娘,不好意思,我另外還有事,就不打擾妳們挑選了,請恕在下先行失陪了。」
話一說完,便硬拉住急欲掙脫他手的人兒,大步往金織坊的後堂走去。
眾家姑娘們雖然覺得掃興,可對傅泓堯在眾人面前握住那女子的手,讓人無法不好奇起她的身分來。
「那位姑娘到底是誰啊?」
「她叫梅姝媛,是梅峰鏢局的大姑娘。」
「聽說傅、梅兩家是世交,兩人又是青梅竹馬,傅夫人很喜歡梅姝媛,梅姝媛嫁入傅府是遲早的事。」
「那可未必。世事難料,誰說傅公子一定會娶梅姝媛。」
眾人妳一言我一句,交換所知道的內幕消息,說到最後,雖然不甘,可也只能紛紛嫉妒離去。
金織坊的後堂里,傅泓堯挺拔的身軀倚靠著身後的桃木桌,閑適地揮動手中的摺扇,俊雅出色的臉上,笑容和平時有些不同,若是細看,會發覺多了些許真心,黑眸熠熠地凝視著眼前嬌美的女子。
「媛媛,妳來找我有什麼事?」
「我不是來找你的。趙嬸提早生了,我是受託跑一趟,來通知趙叔的。對了,怎麼沒看到趙叔?」
她剛走出鏢局,就見到傅府的丫鬟行色匆忙地走出門,她好奇之下一問,才知道趙嬸提早生了,差人帶了口信到傅府,她心想,反正自己閑著也沒事,就主動幫忙走這一趟了。
梅姝媛說話的同時,不由得四下張望尋找。趙叔是城東金織坊的管事,可方才他們一路走進來,好像都沒看到他的人影。
聞言,傅泓堯黑眸底的光芒微斂,俊臉上的笑容也倏地消失,轉為高深莫測,不發一語地直盯視著她。
頓時,詭異的氛圍沉重得令人無法喘息,在一旁的清風亦被嚇出一身冷汗:而那始作俑者,卻還一副不知情的模樣。
就在此時,由遠而近的急促腳步聲傳來,緊接著,一抹瘦長的身形疾步出現在三人眼前。
「少爺,很抱歉我不知您來了,方才調一些貨去城西的金織坊,還請少爺莫見怪。」
趙成滿臉通紅,方正的臉上透著一絲緊張。雖然少爺平日一副溫文和善的模樣,可卻從來沒有人敢對他有絲毫不敬,他在傅府待了十幾年,十分清楚在那溫文表相下的真面目。
「不打緊。我只不過是臨時想到,所以過來瞧瞧。」
傅泓堯眉眼未抬,心底十分清楚老實的趙成不可能做出偷懶打混的事。
趙成聽他這麼一說,這才鬆了口氣,也在同時注意到梅姝媛,笑著問:
「媛媛,妳什麼時候來的啊?」
「趙叔別再多說了,趙嬸提早生了,你趕緊回去吧。」
梅姝媛沒心思和他話家常,急忙催促突然呆愣在當場的人。
「少爺,我……」
趙成回過神來,臉上的神情是初為人父的欣喜及一絲緊張,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去吧,趙叔,你老年得子,一定很想多陪陪孩子,就讓你多休息個兩天再回來。」
傅泓堯閑適地揮動摺扇,明白他心中的急切。他一向不是個太苛刻的主子,乾脆大方地讓他多休息個兩天。
「謝謝少爺!」趙成開心地直道謝,一刻也不敢多作停留,腳步慌忙地離開。
「好了,受人之託的事完成了,我也要走了。」
梅姝媛見任務達成,也不想多作停留,話一說完,就想走人了,豈料一道身影更快地擋住了她的去路。
「媛媛,妳該不會小家子氣的還在生氣吧。」
傅泓堯這句話是肯定句。自方才兩人見面到現在,她還未拿正眼看他。
「誰……誰說我還在生氣!」
不甘被說成心胸狹窄,即使仍在生氣,也嘴硬的抵死不承認。
「那好。被關了三天,妳一定悶得慌,我請妳去龍鳳樓吃點心。」
傅泓堯不由分說拉住她的手,就要往外走;下一刻,即被梅姝媛給掙脫,退離他一步遠。
「走就走。有人要請客,我樂得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