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屍體16
天空透著露白,半晨的模樣,實質已然正午,風吹動街道兩邊的法國梧桐,落葉紛紛,一派蕭瑟的景象。穿過一條寂冷的街道,走進一個大院子,鏤花雙扇大鐵門旁掛著好幾塊牌子,『博源市第二精神病醫院』『博源市心理康復中心』等等。
咯啦一聲,鐵門被打開,一輛黑色奧迪從院里駛出,車經過曲瑞陽身邊時,他無意中瞥見司機的側臉以及後座的人:好熟悉……沒來及多想,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下,回頭,看見一個穿著黑色短大衣,四十多歲,中等個子,十分斯文的男人。
「果真是你,瞧瞧成大小伙了,差點認不出來。」
認不出才好呢,曲瑞陽苦笑,勉為其難的說:「肖醫生好。」因為夏天的事,他做了一年的心理輔導才漸漸『恢復』過來,肖孟則是他的主治大夫。
肖孟溫和的笑,不動聲色的打量他,「幾年不見,過得怎麼樣?你媽媽還好吧。」
「嗯,她挺好的。」他不願同他說話。在他記憶中,肖孟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要他面對現實,正視夏天的死,因此,血色的過往一次次被他撥動,直到麻木,直到傷痛刻到骨髓里,忘記流淚,習慣夏天每夜出現在夢中。於是,他說他的病痊癒了。
他並不介意曲瑞陽的態度。他很清楚,作為一名心理醫生,當以前的病人看見自己時多半會產生急躁,焦慮的情緒,因為他知道他們不為人知的一面,精神異常的一面。「胸口還痛嗎?」
曲瑞陽淡淡的說:「不痛了。」他不喜歡看他總是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儘管就某些方面來說,他有這個資本。
「很好。」他遲疑了一會兒,問道:「你和沈默言了聯繫嗎。」
「誒?」他不明所以。想起早上夏雪追悼會上的花圈,心跳漏了半拍。
「一直沒見面嗎?」肖醫生狐疑的問。
他感慨道:「是啊,十年了。」高中畢業后,倆人就分道揚鑣,彼此都不願意見到對方。
「奇怪。他前幾天還跟我打電話,說你這幾天會來看朋友。我問他,你的朋友是誰,他不肯說,你知道他一貫喜歡讓別人猜他的話。今天看見你,還以為你們早有聯繫。對了,你來看誰?」
沈默言是當事人之一,夏天的案件完結后,沈默言表現的異常平靜,要知道這事即便是大人遇到也很容易出現心理問題,所以他和曲瑞陽一同接受肖孟的輔導治療。相較於曲瑞陽每次見到肖孟的惶恐不安,他倒是處之泰然,壓根不把醫生放在眼裡,時時說些莫名其妙看似神經質實則極賦深意的話。
「一個學妹。」
「前幾天送來的辛宜?」笑道,「我是她的主治醫生。」
辛宜是話劇社的學生,夏雪的學妹,二十二號晚她現夏雪屍體,驚嚇過度,慘叫一聲跑回寢室后,一病不起,校方逐將她送至天華醫院,辛宜在醫院醒來,表現異常,所以送到市第二精神病醫院救治。
「可以和你談談她的病情嗎?」
肖孟點點頭,「外面風大,去我辦公室吧。」
辦公樓已有幾十年的樓齡,牆角壁檐處處有著歲月痕迹,地磚被磨得又滑又亮,分不清本來的顏色,走道里光線幽浮,給人一種錯覺,彷彿牆角都藏著冷颼颼的風,隨時會冒出來。走道里放著一些長椅,是提供病人及家屬候坐所用,每次曲瑞陽從肖孟辦公室里出來,就可以看見苦苦等候、神色憂慮的母親,母親會摟著他瘦弱的肩頭,鼓勵的朝他微笑。母子倆人的強顏歡笑讓肖孟感觸頗深。
曲瑞陽告訴自己,一定要快點好起來,為此,隱埋心中傷痛,努力扯動嘴角,露出『正常人』的弧度。
房間不大,陳設和以前差不多,只是桌上多了台液晶電腦。屋裡的燈光不太明亮,但春水般溶溶曳曳地漫了一室,有說不出來的溫暖,熟悉的環境非但沒令曲瑞陽感到親切反而厭惡至極,不自然的在他對面坐下,時光仿若回到了從前。
本應充滿無限**的陽光少年,因好友的死變得陰鬱,整日痴獃的蹲在牆角,抓著胸口的衣物,靜靜的落淚,嘴裡叨念著,對不起……夏天,是我不好……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