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說不疼是騙人的,只是在摔傷當兒沒感覺,時間一拖長,那劇烈的疼痛就前仆後繼湧上,疼得她滿頭大汗,稍微碰一下下,就會讓她疼進五臟六腑里去。
幸好附近就有一家醫院,在醫生幫她照完X光,徹底檢查之後,發現只傷到一點筋骨,十字韌帶些微裂傷,為了安全起見,在包紮之後,還是得拄著拐杖才能行走。
小心翼翼地扶她上車,這時,藍赫才真正放了心,他告訴自己,今後絕對不能讓她一個人單獨行動,要是再有個不慎,那麼恐怕就沒像現在一樣那麼幸運了。
前前後後這樣一折騰,不知不覺就到了深夜。
今夜月兒皎潔明亮,窗外一片幽靜,但,當藍赫看到荷塘腳上的傷,心裡頭卻是怎麼也不平靜。
「你能告訴我,為什麼那些中東人要把你抓走嗎?」
當車內持續保持十分鐘的沉默后,藍赫首先出聲。
荷塘眼眶紅紅,她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雖然她很感謝他救了她,但對於他跟蹤她,以及把她當成是那種隨便的女人,卻仍無法釋懷。
「我不知道。」
「怎麼可能他們要抓你的目的是什麼,你不知道呢?」
這根本就不合邏輯,那些恐怖分子個個精得跟狐狸沒兩樣,不可能會去做那種綁錯人的事。
「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不要再問了!」
她就是鐵了心不告訴他,這讓他心火上攻,情急之下,一個緊急煞車,就將車子給停在山路旁。
「我……」
他緊緊抓住方向盤,看得出扣住方向盤的手指還微微顫抖,他呼吸急促,臉色潮紅,喉結匆上匆下,這狀況看在荷塘眼裡感覺很不安。
她想到有些電影情節和現在的情況十分吻合——在深夜時分,一個腳受傷的女主角,被男主角載到山路旁的一處黑暗隱蔽場所。
男主角在受到刺激后,情緒大變,跟平常判若兩人,他有可能會失手將她殺害,然後把她推到山谷下,或是找個較為偏僻的林子里將她埋起來,總之,就是要趁女主角行動不方便,來進行一連串的可怕行動。
「荷塘,我……」
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荷塘更是心慌到一個不行,在這荒郊野外,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她的腳又受傷,就算扯破喉嚨,也不可能會有人來救她的。
天啊,難道她就真的要命喪於此嗎?
就在這時候,他轉過身,那緊繃的五官讓荷塘看得直想奪門而出,大喊救命。
就在她閉上眼,心裡想著恐怕要命喪於此時,只聽見他說道:「以後……以後我不准你喜歡別人,聽見沒有!」說出這話后,他覺得心情特別好。
聞言,荷塘怔愣住了,不知該如何回應。但同時,心裡卻又有股甜甜的感覺。
原來他想這麼久,就是要告訴她這句話?!這句話有這麼難說嗎?
從婦產科事件之後,她就覺得藍赫好怪好怪喔,什麼事都要管,甚至連她要喜歡誰、跟誰講話,他都要管。難道,他……他是在喜歡她?
如果他真的喜歡她,想約束她,不想她做出—些他看了會不高興的事,那就說嘛,幹嘛吞吞吐吐的。
重新發動引擎,藍赫踩上油門,一路朝家的方向開去。
現在的她,反倒有些些自責。
跟他之間的冷戰,也該到此為止,要是再這樣下去,跟他相處的每一天,不是都會很痛苦嗎?
好吧,那一回到家,她就把被綁架的過程,統統跟他說,也許他可以猜出這些中東人為什麼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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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鋼筆?」
當藍赫載花荷塘回到家,將她安全抱上客廳沙發時,她突然喚住他,並且把那些中東人跟她要鋼筆的事,說給他聽。
這事勾起藍赫記憶,如果他沒猜錯,那些中東人在尋找的,想必是那天在飛機上頭,那位中東人手中的那支鋼筆。
但是,如果他們的目標是那枝鋼筆,又跟荷塘有什麼關係?鋼筆在她手中嗎?要不然,為何會沖著她來?
「是啊,你不覺得很莫名其妙,一直跟我要鋼筆做什麼,我又沒拿他們的鋼……」
咦?鋼筆?天啊,她好像有那麼一點印象耶!
「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事?」
她把那天因為掉了一隻耳環,而回到機艙里去找,不小心發現到一枝鋼筆的事,統統說給藍赫聽。
而且她還強調那枝鋼筆的位置,正好就在那位中東人的座位下方。
「你們撿到東西,照道理說,不是都應該交回機場的遺失物品處?」
「是啊,我是有交……」話沒說完,她的表情獃滯,嘴巴還張得開開的。
「怎麼不說下去?」
「我忘了,我……好像沒有交出去。」
「什麼!?你沒交出去?那你是放到什麼地方去了?」
難怪她會被人跟蹤,那鋼筆裡頭一定有追蹤導航器,要不然,對方怎麼可能找得到她。
「我放在……」想了約半分鐘,她傻笑道:「我……好像也忘了!」
或許是裡頭的追蹤器電池沒電了,才會讓那些中東人只能找到一個大方向,而在不斷過濾及篩選可疑人士后,這才鎖定荷塘。
「你把鋼筆放在哪裡,你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這下可好,那票中東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荷塘很認真想道:「好像……在制服里……不對不對,好像又送到洗衣店去……不,不可能,送去洗衣店我會先檢查一下口袋,又好像……」
「那麼大一枝鋼筆,你怎麼可能會沒有印象呢?你知道嗎?如果那枝鋼筆裡頭有著什麼會影響到地球安危的機密文件,可是會引發全世界的浩劫的,你知道嗎?」他為她說明利害關係。
瞧他說得好像在拍世界末日的電影,不過就是一枝鋼筆嘛!
「你……你說得也太可怕了吧,不過是一枝鋼筆而已,你不要嚇人行不行?」這一定是男生經常用來嚇女生的戲碼。
「我沒有在嚇人。」他一派正經。
「什麼叫沒在嚇人,你以為你是007情報員,專門從事間諜工作的嗎?」她懷疑他電影看太多了。
此話正中藍赫的下懷。
從認識她以來,他始終隱瞞他的身分,就算她問他,他也是四兩撥千斤把話題轉開,如今到了這節骨眼,要是他還不表明身分的話,他又該如何—直守在荷塘身邊保護她呢?
來到她身邊,看她注目的眼神,他很怕一說出來,她不是爆笑,就是嚇得魂飛魄散。
「荷塘……你曾經問過我的職業,你還記得嗎?」
花荷塘點頭。
「是啊,不過,你說過要我煮一頓好吃的給你吃,你才願意告訴我,很可惜我還沒做到,所以,我想你也不會那麼好心想告訴我的。」
「如果我現在就告訴你呢?」
花荷塘臉上並沒有很吃驚的表情,畢竟,把他的職業說出來,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她該去買鞭炮來慶祝嗎?
「想說就說,不過到時候你可別後悔,因為是你自己要說的,可不是我用條件跟你交換的。」她得再三言明。
藍赫這才認真地說道:「你說得沒錯,我就是英國來的情報員,我的代號是黃蜂一號。」
荷塘先是愣了會,最後竟然捧腹大笑起來。
「你……你是情報員?」
天啊,他是不是看太多詹姆斯龐德的電影了?
「沒錯,我沒必要騙你。」雖然早就猜出她會有這反應,但他仍是有些不悅。
她仍止不住笑意。
「哈哈哈……你說你是情報員?我看你乾脆說你是蝙蝠俠,會不會比較有震撼力?我的天啊,我肚子快被你給笑破了,你覺得三更半夜講這種冷笑話很好笑嗎?」
該死,為什麼就連她的笑聲,都這麼悅耳,悅耳到讓他想好好痛罵她一頓都難,看她笑得兩坨小紅暈像小蘋果般可愛,他除了生悶氣外,還能做些什麼?
「還有還有……你剛說你是什麼黃蜂—號,你知道我的代號是什麼嗎?我是虎頭蜂一號,虎頭蜂可是會把你這隻黃蜂給吃掉喔!」她不停地開著玩笑。
看她那一副無所謂的表情,想必在她的心裏面,根本就不相信有情報員這回事,要是她再沒有半點警覺心的話,難保那票中東人不會再找上門來,非逼得她把鋼筆交出來不可。
「你要我怎麼證明,你才肯相信我?」他問道。
「證明?」花荷塘想了想,靈光一現,說道:「那就像一般公司行號的員工,進出公司都要佩戴識別證,你把識別證拿出來給我看,我就相信。」
有看過情報員佩戴識別證的嗎?他臉上掉下三條黑線。
「我們英國的情報員,並不需要佩戴識別證,」
「那麼,你們的網頁裡頭,應該有情報員的部落格吧?」
藍赫還是沉著氣,說道:「為了保護我們情報員,我們也不可能有部落格。」
「沒……沒部落格,那麼……」她從頭到腳仔細看了他一遍。「那像你到處去行俠仗義,打擊壞人,應該有很多女性崇拜者,你該不會跟我說,你連個粉絲俱樂部都沒有吧?」
「粉……粉絲俱樂部?」
這女人……到底在想什麼呀?
「你在想什麼,我是替政府工作,又不是在好萊塢拍片。」
「那你什麼證明都拿不出來,我要怎麼相信你?我也可以說我是美國CIA調查員,你信不信?」
「好了啦,我有點累,不想再跟你繼續爭辯下去了。」
她起身行動困難,而藍赫雖然對於她不把他放在眼裡的舉動感到鬱悶,還是不忍她一人這樣拄著拐杖而上前攙扶。
直到扶她到房門口,他想關心,卻又說出完全相反的話:「你好好休息,家裡的打掃工作,還有你還欠我一頓飯的事,就先別放在心上,等到腳傷好了再說。」
哇!她還以為他要說什麼令人動容的話,沒想到只是把她當傭人的期限往後延。
「我……我知道了,你就要跟我說這些嗎?」
瞥他一眼,她越來越了解藍赫這男人,很多事他都放在心裡,每次快要說出口,卻又吞回肚裡去,難道他不怕吞多了會漲死嗎?
「是啊,不然你以為我要跟你說什麼?」
「那說完你是不是可以走了?我困死了!」
最討厭這種男人,明明就關心她關心得要命,偏偏那張嘴硬得跟鴨嘴一樣。
她將門關上,而從門板底下的空隙,她看到藍赫還駐足在房門外。
其實,她了解他對她的心意,只是,那種態度和言語,並非是女孩子所喜歡的那種。
她當然希望他能溫柔些,說話能不要那樣心口不一,明明就很想對她好,可那種表達方式,卻是那麼讓人受不了,吃不消。
呃,表達方式?
會不會謊稱他是情報人員,就是他想守護在她身邊的表達方式之一?
像他那樣不擅表達的男人,或許就是要靠這樣的方式,來展現出他對她的愛。
唉呀,她怎麼都沒想到這點呢?差點就誤解他的好意了!
看來,她得要相信他是情報人員,才能讓他有理由不讓她離開吧?
她心窩一暖,虧他想得出這樣的方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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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跟荷塘住到陽明山的別墅以來,藍赫幾乎就不再回家去,更別說要處理家族企業的後續事宜。
在藍蜻頭七后沒幾天,白美欣再也按捺不住,打了通電話給藍赫。
「你心裡頭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媽呀,從藍蜻過世到現在,你就再也沒有回來,公司的事你一點也不關心?
你知道你大媽把她乾弟弟找來,千方百計地打你爸爸的主意?眼看著公司就要拱手讓人,你一點都不緊張嗎?」白美欣在手機里滔滔不絕地說著,對於兒子的漠不關心,感到痛心不已。
其實,對家裡的事不聞不問,並非是他不關心,而是對於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他一點都不感興趣,如果他真照著母親的希望去接掌公司,他這輩子恐怕沒有一天是愉快的。
況且,他現在還有另外一個重責大任,就是擔任荷塘的貼身保鑣,近來她被中東恐怖分子盯上,時時刻刻都要逼她交出那枝鋼筆,只要荷塘一天想不出鋼筆放在哪,他就一天不敢鬆懈下來。
「媽,如果大媽她乾弟弟有這能力,我倒是樂觀其成,也許我能站在一個監督的立場,這樣也算是在執行老爸的事業,你說是嗎?」如此一來,他就不需要扛起這種重責大任。
白美欣聽了簡直快要抓狂。
「你在講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懂,好不容易等到藍蜻—死,我眼看就要鹹魚翻身,你為什麼就不能站在我的立場想想?
我被你大媽壓迫了好幾年,你就不能讓我可以大聲講話,過過有尊嚴的生活嗎?」
他可以理解他母親的想法,但……
「媽,你跟大媽爭了那麼多年,到最後就算讓你爭到爸的家產,你又能快樂到哪裡去?
不如做個順水人情給大媽,或許,整個家會因此而變得較為融洽,這樣對你、對爸,還有大媽來說,不是—舉三得的事?」他細細為她分析,就是希望能夠家和萬事興。
「你怎麼突然莫名其妙說出這些話?我問你,你老不回家,待在陽明山的屋子,是不是……在搞什麼鬼?」
藍赫心想,他和荷塘的事遲早得讓母親知道,不如現在說個明白,說不定她能體諒,讓他能把重心全放在荷塘身上。
「媽,我不是在搞鬼,而是,我現在……想結束我漂泊的人生。」
「結束?」白美欣聽了又驚又喜。
雖然這話聽來很文言,但做母親的,一聽就知道他在陽明山的房屋裡在做什麼。
「那是件好事啊,你怎麼都不跟媽說?」或許找到一個心愛的女孩,就會有想安定下來的心。
「我是想……等時機到了,再告訴你。」
「那你可以先帶回來給媽看看,讓媽……」
「媽,現在還不方便。」他不得不打岔。
「不方便?怎麼說?」
他總不好說,荷塘因為一枝鋼筆的關係,被恐怖分子盯上,到時候又要解釋一大堆。
況且,就算解釋給她聽,她也不見得能理解,反倒給她留下一個她的背景可能很複雜的不良印象。
「這事我以後再告訴你。媽,我現在有事,不多聊了,過幾天我會回去看你的。」
才一切斷手機,就看見荷塘從樓上走下來,手上還多了一個大包包。
「你要做什麼?」
「我排假休了一星期,又因為腳傷休了三天,也該回去上班了。不過,在回去上班之前,我得先回家一趟,那麼久沒回去,我爸媽都在念了!」
這陣子幾乎天天跟藍赫膩在—塊,她總要回去看看老爸老媽,否則怎麼也說不過去。
「你要回你爸媽家?」他問道。
荷塘點頭,這幾天老媽打了好幾通電話來,要不是因為腳傷不想讓他們擔心,她早就回去了。
「好,那我跟你一起回去。」
登!
花荷塘的雙眼跟燈泡似的亮了起來。
他跟她回去做什麼?要是讓她爸媽看到她無故帶個男人回家,絕對會問得她難以招架。
「你跟我回去做什麼?」
「你以為那些中東人會放過你嗎?要是他們知道你回去你爸媽家,然後抓你爸媽來脅迫你,到時候你該怎麼辦?」
這不是危言聳聽,那些野蠻人只想得到他們所要的,因此絕對會不擇手段。
「可是你跟我到我家去,我爸媽他們……」
「如果你不方便跟他們說,就說我是保鑣也行,我想這樣我留在你們家的可能性,或許能提高一點。」
他說得一點都沒錯,因為鋼筆的關係,而連累到家人,也是她不樂見的,那就照著他說的去辦了。
「那你要記住,干萬別說錯話,要是讓我爸媽知道我跟你住在同一屋檐下,我不被罵到臭頭才怪。」
「沒問題,我一個字都不會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