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八月，夏艷
星期六的早上，朗朗晴天加上和煦陽光，活脫脫就是個適合情侶約會的好日子。
偏偏，她有個工作狂男朋友，假日能挪點早上的時間陪她吃頓早餐，就算天大的恩賜了。
「喂，你不覺得這樣風和日麗的假日，就該在吃完早餐後去看場早場電影，然後再到郊外走走嗎？」
嘟著嘴咬下一口可頌，想到今天他又不能陪自己，桑爾璇露出哀怨的眼神，連連抱怨著。
眼尾餘光掃到隔壁那桌，人家那對男女朋友正甜甜蜜蜜的拿著報紙在討論待會要看什麼電影呢。
唉！她羨慕到快流口水了啦。
「妳想看什麼電影，我請助理去買票。」
放下早報財經版，歐陽柏臣可不是傻瓜，當然聽得出女朋友口中被冷落的碎碎念。
看著她嘟著嘴可愛又可憐的樣子，他差點心軟。但是不行，今天早上有個跟日本廠商的視訊會議要開。
「ㄟ，你要陪我去看嗎？」爾璇的眼珠瞬間張大，臉上閃現光采，開心死了。
約會！約會！她好想跟他約會！
「我請助理先去買票，妳可以不用跟別人擠。」言下之意，就是還是要她一個人去看。
爾璇臉上的光采一閃即逝。
「算了，一個人看沒意思，不看了。」爾璇撇開眼不看他了，委屈和不開心寫滿張整小臉。
真不知道他是真傻還是裝傻，看電影只是個借口，她只是希望他能空出時間陪她而已。
交往都已經一個月了，兩個人見面的地點不是在醫院就是在餐廳吃飯，連手都還沒牽過，Kiss更是甭談了。
之前她的歷任男友，個個都對她呵護備至，她走到哪，他們全都跟到哪，深怕一個不小心，她就不見了。
那為什麼歐陽柏臣不是這樣對她呢？是她變醜了嗎？還是她手粗？難道，是她有口臭！？
注意到她清秀的小臉全皺成一團，歐陽柏臣不覺莞爾。
今天爾璇穿著白色的Polo衫，合身的藍色牛仔褲把她的長腿修飾得更加修長，烏黑長發束成馬尾，青春洋溢得像個剛畢業的大學生。
雖然從沒說出口過，但他喜歡一早跟她吃早餐，聽她嘰嘰喳喳亂扯的同時，他覺得自己的一顆心也隨之飛揚。
看慣了她臉上的燦爛笑容，也就不想再看到其它的。
「晚上我有空，或許可以趕得上九點那場。」
報紙的財經版變成了電影版，第一次，歐陽柏臣在工作的前面挪了個位置出來給她。
「什麼！？你說什麼！？」
聽似無意之間說出的一句話，碰一聲，撞進了爾璇的心，原本含著吸管喝紅茶的嘴巴，開心到張成小O形狀。
有空？ㄟ，他剛剛是說他有空嗎！？
「我說，我們可以一起看晚上九點那場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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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璇，我是不是看錯了？這些冰淇淋是無糖的耶。」
剛生完baby在坐月子的孟慧喬盯著冰淇淋盒子上寫著的「FREESUGAR」，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產後視力減弱。
爾璇這傢伙那麼愛吃甜，怎麼可能買甜味淡到快無味的無糖！
「喔，沒看錯啊，我最近發胖了，不能吃太甜，要減肥。」繼續挖著自己手上的冰淇淋，桑爾璇一臉的神色自若。
她最近心情實在太好了，胃口自然跟著大開，難得會發胖的身材竟然也往上跳了幾個數字。
雖然胖一點仍無損自己的美麗，但這年頭流行瘦到皮包骨，所以她還是要跟上流行，稍稍減肥一下。
「什麼！？」孟慧喬大叫。
她忍了好久沒吃冰淇淋了，好不容易趁今天老公不在，才叫爾璇偷渡幾盒來給自己解饞，她竟然買無糖的來，還吃得那麼開心！
難怪自己才吃了一口就覺得味道不大一樣，淡淡的，彷佛少了一種味道。
原來是「甜」，小甜甜的「甜」。
「厚！桑爾璇，妳真的很白目耶！身上已經沒幾兩肉了，還減什麼肥啦！」孟慧喬氣到臉上肌肉顫動，活像自律神經失調。
「人家最近胖了咩，而且妳剛生完，也要減肥啊。更何況無糖的冰淇淋吃起來也滿好吃的，還甜甜的耶。」
不知死活的她，忘了剛生產完的孕婦通常火氣會有點大，仍繼續搞白目。
「甜？」
孟慧喬一臉狐疑地盯著爾璇，她開心享用冰淇淋的表情不像騙人，難道真的是自己誤會？
所以，她又挖了一匙冰淇淋，用舌尖舔了一點，一張臉皺成苦瓜樣，嘴巴再緊緊閉上。
拜託！根本不甜嘛。
唉，戀愛的魔力真大。自從這傢伙跟歐陽柏臣在一起后，每次見到她總是一臉笑咪咪，連麻辣火鍋都能說是甜的。
「桑爾璇，妳一定是走火入魔了。」
「哪有！我只是想到晚上要跟歐陽一起看電影就好開心，整顆心都甜滋滋的。」
捧住冰淇淋盒子，口中含著湯匙，爾璇笑得像沉浸在愛河中的女人。
這種幸福的表情是孟慧喬從來沒在好友臉上見過的，但在替爾璇開心之餘，卻隱隱覺得有些擔心。
愛本身不是壞事，但如果一段感情中兩人對愛的付出無法對等時，就會有人受到傷害。
爾璇對這段感情投入太快，但歐陽柏臣呢？
「傻瓜，你們到幾壘了？」身為好友，孟慧喬當然也得多多關心兩人的感情進展。
「本壘。」毫不考慮，爾璇說出答案。
「本壘？！妳不會吧，才跟人家交往一個月而已，就被人家吃了？！」
剛當媽的孟慧喬聽了，嚇得差點從床上跳起來，媽啊，這也太快了吧！
「厚！不是啦，我們是還在本壘，不是回到本壘。」爾璇從發梢到腳趾都快羞成紅色了。
「嗯？我有沒有聽錯？你們還在本壘，那不就表示連牽手都還沒有？歐陽柏臣該不會是因為太久沒交女朋友，所以……所以就變成gay了吧？」
孟慧喬一臉驚恐，因為這世界上只有gay才會忍得住不對爾璇這種大美人出手吧。
「不可能。他那麼帥、那麼酷，又那麼迷人。」護男友心切的爾璇立刻反駁，否決掉好友的猜測。
「妳確定？」
「當然。」語氣不容質疑的肯定。
「要不然今天看電影時妳主動牽他的手，看他有什麼反應。」為了好友將來的幸福，慧喬熱心獻計。
「不要！不要！我會害羞。」
想也不想地就拒絕。想到自己主動去牽歐陽柏臣的手，爾璇緊張到整張臉都熱了起來。
「害羞什麼啦！都這把年紀了，妳如果再不主動一點，看什麼時候才嫁得出去。」
「可是……」
「好啦，別可是了，反正妳今天晚上就試看看，趁電影院出場人潮多時牽住他的手，這也很自然啊。否則，今天這個機會妳不好好把握，下次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有空陪妳看電影了，OK？」
慧喬不死心地繼續遊說，非要爾璇照自己說的做不可。
聽了這一席話，爾璇認真考慮了起來。
仔細想想，慧喬說得好像也有道理。不牽手哪像情侶，簡直只像在路邊偶然遇見，然後一起進電影院看電影的陌生男女嘛。
「OK，我試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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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場后，站在電影院門口等著司機開車來接，爾璇仰頭望著這場從傍晚開始就傾瀉而下的大雨，再瞧瞧空蕩蕩沒幾隻小貓的戲院。
唉……她感到好喪氣。
低著頭，她盯著歐陽柏臣的手心發獃。
什麼嘛！還以為看電影的人潮多點，就可以藉機牽到他的手，哪知……天竟如此不從她願。
一場大雨狠心澆熄了她滿腔的希望。
這一刻，爾璇才發現自己愈來愈貪心，跟他一起看電影固然開心，卻無法滿足。
「怎麼了？電影不好看嗎？」歐陽柏臣聽見她嘆氣的聲音，瞧見她一臉的失望。
「喔，電影很好看。」但電影好看有什麼用，你又不牽我的手。
抬起頭，爾璇知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多無精打采，待會司機來了以後，他一定又會直接送她回家了，今天難得的機會又泡湯了。
唉……她現在好想唱那首張惠妹的「牽手」來解悶。
「車子來了。」
根本不了解女人心裡在想什麼，歐陽柏臣只把爾璇的無精打采歸因於累了的關係。
「喔。」無奈應了一聲，她先坐進車裡。
「先送桑小姐回家。」歐陽柏臣對司機吩咐。他以為她累了，早一點回家休息比較好。
儘管自己原本想帶她去品嘗台北市某間知名咖啡SHOP的新品，現在只好等待下次了。
果然，獃頭鵝要送她回家了。
心頭一股悶氣讓溫度急速升高，爾璇轉頭看著窗外，否則，再看著這隻獃頭鵝，她真的會被活活氣死！
哪有人家當男朋友的，在約會後連邀女朋友去喝杯咖啡都不會！大豬頭！大笨鵝！
氣氛僵了十幾分鐘，罪魁禍首終於開口講話了。
「下星期五是楊伯母的生日，晚上一起慶祝。」
「喔。」
「我下午派司機先接妳去醫院。」
「隨便。」
「妳喜歡吃什麼口味的蛋糕？」
「都可以。」
「妳喜歡什麼花？」
「都喜歡。」
ㄟ……不對啊，她又不是壽星，幹嘛問她喜歡吃什麼口味的蛋糕跟花，耍白目哦？
轉過頭來，本來想罵人，但一見著他迷人好看的側臉，心就軟了。
她想告訴他，她要的其實不是牽手也不是接吻，而是一對真正情人間的感情進展。
滿腹的委屈即將傾泄而出。
「你──」
一個「你」字才剛說出口，車子便停下不動，她家到了。
討厭！早知道她就把家搬到天涯海角去！
「怎麼了？」知道她有話要說，歐陽柏臣問。
這下子她怎麼還說得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氣，把來不及說出口的話全吞回肚子里，重新換上另一個版本。
「沒事，你不用下車，我自己上樓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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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暗的放映室里，牆上的螢幕正播放著昇陽目前在各有線、無線電視台主力強打中的電視廣告。
之前因為時間緊迫，加上對徐少強掌鏡功力的信任，所以歐陽柏臣全權交由下屬處理，直到今天才正式看到完整的廣告。
果然達到了滿分。
不可否認的，這次能拿到滿分，爾璇的加入演出佔了某種程度上的重要性。
尤其有幾幕她開車的畫面里，儘管只有短短几秒，卻會讓所有女人嫉妒、男人愛慕。
幾乎大多數的時間，他看的，是她。
想到看到這支廣告的男人也會跟他有相同的感覺，他突然有股想撤下這支廣告的衝動。
「董座，這份是廣告母帶，沒有剪輯過。另外，我多拷貝了一份只有桑小姐的個人鏡頭要送她，要麻煩老闆替我轉交給桑小姐。」
當播放完畢，徐少強拿出另一片光碟，要麻煩董座轉交；董座跟桑小姐交往這件事，在公司里早就是公開的消息了。
「我會交給她。」收下光碟，歐陽柏臣知道自己的女朋友一向魅力驚人，所向無敵。
這一陣子，連他的秘書也被她收買了，自動自發成為報馬仔，告訴她他每天的行程。
所以，爾璇總能掌握到良好的時機，照三餐的時間來「關心」他。
如果不是怕自己在公事上分心，他會把她網羅到公司的公關室上班。
「接下來的行銷事宜，行銷部已經全面接手。這陣子廣告部辛苦了，這次你們可以選一個國家去玩，假期一個月，機票跟食宿公司出。」
歐陽柏臣很阿莎力地承諾，他一向不是個小氣的老闆。
「謝謝董座！」
唷呼！徐少強在心底歡呼，腦海中等不及開始盤算到底是去北海道好呢？還是夏威夷好咧？
「董座，那麼桑小姐可以跟我們一起去嗎？桑小姐是廣告片女主角，也算是主要功臣之一。」
開心之餘，徐少強白目地忽略了自己口中的桑小姐有可能是未來的董座夫人。
他腦海里只浮現一個美麗的畫面，旅程中有美女作伴，路上絕對會更賞心悅目啊。
聽見徐少強的話，歐陽柏臣眉間多了座小山。
廣告部有四分之三是男性員工，讓爾璇一起去？
「不行。」
不到一秒，他聽見自己拒絕的聲音，除了眼神中的殺氣直往不知死活的人身上射去之外，說話語氣也冷到可以讓整間辦公室結冰。
徐少強突然全身冷了起來，明顯感覺到有一股寒風吹來。咦！是冷氣突然變強了嗎？
還是……他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瞬間，他彷佛看到董座的眼神在冒火，以及，背後長出一對黑色翅膀，手上拿著死神除人命的鐮刀。
迅速眨眨眼，幻影全部消失了，除了自己嚇到皮皮剉的肌肉。
大美人的魅力果然所向無敵，連董座都被收服了。
「呃……董座您繼續忙，當我剛剛什麼都沒說，我出去了。」三步當二步走，徐少強決定趕快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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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柏臣合上今天最後一份文件，放下手上的鋼筆。
他放鬆地把身體往後靠著椅背，閉起眼稍作休息；等再睜開眼時，視線直接往牆上掛著的鐘看去。
原來，已經九點了。
拿起電話，才按了一個按鍵就停了手。歐陽柏臣突然想起來，自己的秘書在七點多時就已經下班了。
她下班前最後一次拿整理好的文件進來給他時，他還問過她，爾璇有沒有打過電話來。
就在那當下，他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爾璇的手機或電話號碼，每次都是她主動找他，聯絡他。
自己對爾璇的了解，幾乎少到可憐。
「我是怎麼了？」歐陽柏臣不禁為自己整天的魂不守舍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當初，他不懂為什麼她會提出跟他交往的要求。
但為了楊伯母，以及，某些不知名的原因，所以他答應了。
整整兩天沒接到她打來的電話，他的心像空了一角，莫名地挂念著某個人某件事。
有多久了呢？除了妍希外，根本不曾有人能讓他產生這樣牽動著心情的深深挂念。
原來早在不知不覺間，他已經習慣爾璇每天對他照三餐的「關心」，甚至，談得上樂在當中。
才僅僅一個月而已，在他尚不知不覺的時候，她竟已一點一點地滲透進他的生活里了。
想立刻見到她的慾望，像漸漸被吹脹的氣球，在歐陽柏臣心裡愈發膨脹。
拉開抽屜，他拿出昨天徐少強要自己轉交的光碟片，看著它，腦海里的思緒卻百轉千回，繞著爾璇在打轉。
或許，他可以現在就到她住的地方找她。
或許，他們還來得及一起吃消夜。
或許，在吃完消夜、送她回家的同時，他可以把她的電話號碼輸進自己的手機里。
或許，他們可以聊聊，為什麼她這幾天都不打電話給他？
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