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兩人趕快下樓去撿名牌。到了大摟外，歐觀旅對程予樂道：「你坐著，我去撿。」她感冒，他怕累著她。

於是程予樂坐在花壇邊，看他去把散落人行道上的名片失回來，交給她。

「你點看看有沒有少。」

「應該沒有吧，我也沒算過有幾張。」她掩口輕咳。

他皺眉。「我帶你去看醫生。」他的語氣不是徵求同意。

「嗄？現在？還是上班時間耶。」

「請假啊。你臉色很不好，我本來想煮薑茶給你喝，結果被雅涵喝掉了，不能再拖，要趕快去看。」她感冒好幾天，他不放心。

「唔……好吧，總經理准假的話，我就去。」

結果總經理還真的准，於是歐觀旅開車帶程予樂去看醫生。

坐在吉普車裡，程予樂想，有人第一次約會就去看醫生的嗎？嗯，她馬上就將兩人的行動視為約會了……最奇妙的是，去看醫生還覺得很幸福。她不時瞄向身邊開車的男人。就在昨晚，她決定要把他忘個乾淨，不到二十四小時，她卻坐在他身邊，感覺好像作夢。

看完醫生，他們找了間咖啡廳坐下，歐觀旅點了咖啡，幫她點果汁和蛋糕。

「你要吃藥，不能喝咖啡。」他幫打開藥包，有顆特大的黃色藥丸讓他皺眉。「應該叫診所磨粉才對。」

程予樂好笑。「我又不是小孩。」又幫她打開藥包又是磨粉，他完全當她是小孩在照顧了。「跟你說，我吃藥超厲害的，一次吃七顆葯都沒問題。」

「嗯，想必你的喉嚨跟水管一樣又直又寬。」喔，馬上就犯了抬杠的老毛病，他心虛閉嘴，觀察她臉色。

她皺眉。「什麼水管啊？至少有泄洪道的等級吧。」

他哈哈大笑。「趕快吃吧！」

小咖啡廳里，就他倆一桌客人，原木紋的桌面擺著甜蜜糕點，精緻杯盤的上方，兩張臉龐相視微笑，一對剛成情人的男女，心臟一起幸福地跳動。

歐觀旅看著對面的女子，她將藍莓慕斯切成小塊叉起，放入柔紅唇瓣里，她滿足地眯眼，舔著叉子，那可愛舌尖的小動作單純無邪又十足性感，害他一陣緊繃，身軀變熱，衣服變得太束縛。沒天理，她居然能用吃蛋糕的方式折磨他，看她品嘗蛋糕，他想象，品嘗她又是什麼滋味？這幾天壓抑的熱烈感情，蠢蠢欲動，迫不及待想要確認她真正屬於他了。

他們邊吃邊聊，程予樂道：「要是你沒把我拉到陽台談判，你想我們之後會怎樣？」

「還是老樣子吧？一直杠上、吵架，我會繼續單身，你應該會從那堆名片里選個男人交往，最後結婚生子。」幸好，他不顧自尊心的瘋狂抗議拉她出來講話。他本想做個徹底了結，沒想到出現意外轉折，他暗暗感激自己沒有放棄。

「好難想象你會講出那種話來，你不是不想淡感情嗎？」她反覆想著他在陽台上說的那些話，讓剛強男子承認脆弱，承認為她失常，這是她聽過最強硬又纏綿的告白。

「我是不想啊。」他似笑非笑，耳根微微發紅。「但我無法抗拒你。」

她聽著，臉頰熱烘烘，心口軟綿綿。「你還說愛情是幻想，是容易消逝的感覺，現在呢？」

「現在……我對你有很多幻想。」

她聽了想笑，但他低沉的語氣、熱情的眼神，讓她笑不出來。

他反問：「你呢？你的口袋名單可以組好幾支球隊了，怎麼會喜歡我？」

「因為……雖然老是跟你吵，其實我一直很欣賞你，你有自己理念，認真負責，做事絕不馬虎，可是你常常用一副『我一定是對的』那種強硬的態度，挺討厭的。」

「唉，那是有自信啊。」

「是自信過剩吧？」

他笑了。「好吧，我會克制。以後我們有話都要說出來，好好溝通，不要像這兩天這樣，自己誤會亂想。」

「我們的以後……會順利嗎？」兩人個性都強，說不定交往三天就吵架分手了。

他很想保證會，但還是務實地承認。「很難說。」

「如果工作的時候，我們又意見不同，你會讓我嗎？」

「那你要讓我嗎？」

她戳戳他手臂。「喂，一般不是男人讓女人嗎？」

「是啊，但我不想讓你。我讓你，就代表認為你是弱者，我不該出全力跟你周旋，我一向都很重視你的意見，也尊敬你是個對手——」

「誰跟你是對手，我們明明是同事好嗎？！」好戰就老實承認啦！

他哈哈笑。「總之你懂我的意思。」

「好吧，既然你不讓，我也沒道理讓，那會害你沒對手，戰起來不過癮。」她喝口果汁，舔舔唇，沒留意他異樣的眼神。「工作上不讓，但私底下要讓。」

「嗯，看情況讓。」他比較喜歡主控全局，但偶爾讓她採取主動，也是情趣之一……喔，要是讓她知道他在想什麼，她可能會拿叉子射他。「不過你為什麼一定要我讓你？」

「因為我想要一個會寵我的男朋友，我想要被他捧在手心，他會疼我、讓我、呵護我，我不會希望他對我頤氣指合，把我管得死死的，什麼都是他說了算。」

「這有什麼困難，我當然會寵你，寵到你無法無天，以為自己是個公主，導致沒有我這個僕人隨侍在側，你就受不了，到最後你會求我不要寵你，因為連你自己都受不了被我寵出來的嬌氣……」

她哈哈大知。「太誇張了——啊！」她忽然大叫，把他嚇一跳。

「怎麼？」

「我好像發過誓，說我愛上你的話……就是豬。」她嘿嘿笑，當時斬釘截鐵咧，現在好了，自打嘴巴。

「有什麼關係？豬就豬吧。」他微笑。「我陪你當豬。」

她眼眸驟亮，心臟一陣歡愉的緊縮，漲滿甜蜜幸福的感覺，曾跟他氣呼呼地吵過、爭執過，都變成遙遠的記憶，現在的她徹底被他擄獲，為他陶醉。

「你還要吃嗎？」他看她咬著叉子，笑盈盈，不行，他忍不住了，他起身坐到她身邊。

「當然還要啊。」她心狂跳，隱約明白他想做什麼，她感覺到他的體溫，溫暖醉人。

「等等再吃吧……」他沙啞低語，拿起她手裡叉子，將她攬入懷中，俯近她，在她唇上輕輕一啄便退離。

「可是我感冒，會傳染給你。」她呼吸不穩。

他低笑。「會傳染的話，我早就中了，沒事的……」他再次印上她的唇，這次，他沒有退離。

她嘗起來有藍莓慕斯和果汁的味道，但慕斯遠不及她的細緻，果汁也輸給她的甜美。他輕咬她，含住她飽滿下唇，當他滑入她口中，她驚訝，他吞掉她的輕呼，溫柔地撫慰她，等她更放鬆敝開，他越吻越深，越炙熱，她讓他好餓，因為渴望，身體變得灼熱堅硬。

程予樂有點害羞。她不熱衷在公共場所表演親熱，但他讓她忘記抗議，他的吻像電，像炭火，毫不保留的熱情，激起她皮膚戰慄，他的手滑到她腰后，將她按向他強壯胸懷，她全身火熱，神智飄忽。她醉了，醉在未曾預料過的懷抱里，心甘情願，沉醉在他的愛里……

他們在咖啡廳混到夜色降臨，乾脆連晚餐也在此解決，飯後兩人跑去逛街，直到晚間九點多，歐觀旅擔心感冒的程予樂太累，決定送她回家休息。

「我不累。」程予樂依依不捨，還不想跟他分開。

「明天還要上班，你要早點休息。」他堅持，雖然也捨不得放她回去。「記得十一點還要吃一次葯，自己撥個鬧鐘，知道嗎？」

「可是，我睡著就滿難叫醒的，鬧鐘響都被我丟到床底下，每天早上我爸都要敲我房門兩次，我才會起床，今晚我家沒人在，沒人可以叫我……」

「要我打電話叫你嗎？」

「也可以，不過我很可能把毯子蓋住頭，讓電話去響，我很會賴床的。」暗示夠多了，聰明人都知道該怎麼做吧？

「你這麼難叫醒啊……」他佯裝沉吟。「看來我只好把你帶回家，才能盯著你準時吃藥——」

「好啊好啊，去你家！」發現自己反應太雀躍，她臉紅了。

她的期待太明顯，但他沒笑，拉她入懷，給她一個熱烈的吻，無言地告訴她，他也一樣迫不及待。

於是他先載她回家，她快速洗個澡，拿了衣物，跟他到歐家。

他帶她進屋時說：「我媽今晚不在，去找朋友。」一樓除了客廳廚房，都是歐母活動的空間。

換言之，今晚只有他們兩獨處，予樂為時已晚地猶豫起來。才剛確定彼此心意幾個小時，再發展下去，會不會太快、太冒險了？

不過上到二樓，她嘩一聲，馬上把疑惑拋諸腦後。二樓空間寬敞，大量使用橄欖綠、米黃色，其中深藍布沙發配金屬色矮茶几，牆上釘有蜂窩狀的書架，底下淺色地磚拼貼成電路板模樣，衣帽架像野地移植進來的一棵活樹，有粗糙樹皮，衣物直接掛在無葉的枝丫上。各件傢具顏色迥異，造型衝突，擺在一起卻意外和諧，打造出非常性格的居家空間，跟屋主給她的感覺一樣。

歐觀旅道：「我們一年前把房子重新裝潢過，我跟設計師講了我想要怎樣的東西，他全部組合起來，就變成這副落差很大的樣子。」

「這樣很好啊，我喜歡。」她到處打量，空間是打通的，小廚房，工作室都一目了然，獨獨沒看見卧室在哪裡。

「喜歡嗎？那就留在這裡，別出去了。」

「才不要，我還要上班。」他的眼神變了，深黝眼眸精光閃閃，瞧著她的眼神，似獵人鎖定獵物。她怦怦心跳，她應該害怕或猶豫，卻只有興奮刺激。「你的床在哪？別的房間嗎？」這時候問到床，好像很曖昧，可她只是好奇，所以努力擺出一臉正經。

「等你要睡的時候，自然會知道它在哪裡。」他懶懶道：「先告訴你一聲，今晚我不打算睡長椅。」

「當然，這裡是你家嘛，哈哈～～」她傻笑。他在暗示什麼嗎？她趕快換話題，走到工作桌旁。「哇，你有三台計算機耶。」包括兩台桌面計算機和一台筆電。

「本來只有兩台，中間那台是為了測『迷谷』組的。」「迷谷」是國外即將上市的考古冒險遊戲，目前還在測試階段，「電碼」也申請了兩個CB賬號給員工們觀摩。

「『迷谷』？你有迷谷的CB賬號？」她激動起來。「公司有申請賬號，可是我都排不到！你們程序部永遠都一堆人擠在那邊玩，還說美工只是畫圖的，不必了解遊戲內容。畫面很重要你們知道嗎？美工當然也需要參考數據——」

「好好好，現在沒人跟你搶，你愛玩就玩，我去洗澡。」

五分鐘后，歐觀旅穿著背心和短褲出浴室，在程予樂身邊坐下，擦乾頭髮。他開了音樂，大提琴協奏曲柔美流泄，樂聲里，有身邊的她敲鍵盤按滑鼠的聲響。過去，他一個人度過許多夜晚，也有音樂，也使用計算機，但當心愛女人參與進來，她的陪伴令夜晚變得豐富溫暖。

一個人並不寂寞孤單，但兩個人的感覺更加圓滿。

他心情很好，愉快地瞧著她玩在線遊戲，然後不免想入非非，月黑風高，兩人獨處，打電動似乎太糟蹋如此良機，他單身許久，沒有對象時偶有慾望，他靠工作或運動排解，當心愛的她在旁，他心猿意馬，身體蠢蠢欲動。

不過程予樂自顧自地玩遊戲，他跟她說話，她有一句沒一句地回，玩得可入迷了。

十分鐘后，歐觀旅坐立不安。他拿雜誌來看，故意用力唰唰唰翻頁，她聽不聞。他拿吹風機吹頭髮，也干擾不了她，他乾脆拿筆電開始工作，故意把筆電挪近她的電玩遊戲，好像也沒能提醒她，她身邊還有個男朋友在。

二十分鐘后，他黔驢技窮，暗暗不爽。她好歹也該理他一下吧？為了電玩而把男友晾一旁，這樣對嗎？兩個人相處，不需要刻意壓抑自己興趣去配合對方，不過至少該考慮對方的感覺吧？這樣不行，他必須馬上跟她溝通。

「樂樂……你握這滑鼠好像不太習慣，要換一隻嗎？」○○XX！他要說的不是這個！

「喔，好啊，這個滑鼠比較小，我喜歡大一點的。」

大一點的……他咳一聲，驅走腦中不倫不類的聯想。「我去拿給你。你只能再玩二十分鐘就該睡了。」求求你，至少撥五分鐘給我好嗎？他內心暗泣，太久沒交女友，不知如何開口要求她陪他。

「喔，那我還是關掉好了。」

好極了！他暗暗高興。「那我帶你上床睡覺吧。」

帶她上床……程予樂心臟猛跳一下。她故意專心打電玩，就是在逃避這一刻。「呃，你的床是雙人床嗎？」

「是單人床。」他牽起她的手，走向牆角砌在兩堵水泥牆間的系統櫃。

「那不夠兩個人睡吧？我睡沙發好了。」她馬上自告奮勇。

「放心，我的床是訂製的，比一般的單人床大，我們絕對可以一起睡。」他語氣低沉緩慢，彷彿含有深意。

她心臟狂跳，有點暈眩。真的要嗎？她不習慣進展這麼快，但內心也有點期待。她注意到他帶著她筆直走向系統櫃。「你的床在柜子里嗎？」

他低笑，拉開系統櫃中間的鏡門，出現一條鋪著灰地毯的狹小走廊，他拉著她走進去。她驚異，沒料到柜子里別人天地，是個風格迥異的小房間。

房間的銀色牆面宛如金屬砌造，透過兩面金屬圓窗，可以窺見外頭夜空。加大的銀色單人床鋪有純黑床組，床頭有一座金屬控制台，上頭有大大小小的按鈕，她不禁好奇，它們是裝飾品嗎？還是真的有作用？

房間另一側有大面強化玻璃，上頭繪有各種圓表和雷達圖，房間形狀如長橢圓形的金屬膠囊，冷冽的光線打下來，彷彿只要門一關、按幾個鈕，整個房間就會騰空飛起。

「這是宇宙飛船嗎？」程予樂驚異又好笑，沒看過這麼奇特的卧室，但冷不防被歐觀旅打橫抱起，她驚呼，直覺地摟緊他脖子，他彎身將她放在柔軟的床上。

「這裡是我自己設計的，我小時候的夢想是當航天員，有一天可以上月球，結果沒當成航天員，就弄了個這樣的卧室圓夢。」他得意地解釋。「喜歡嗎？」

「喜歡，這裡很有趣。」她笑，原來他童心未泯哪，瞧他眼眸閃亮，像孩子似炫耀他驕傲的夢想，真可愛——但當他跟著躺上床來，她的笑僵住。

「床頭這個控制台是真的，我可以從這裡控制很多東西。例如，按這個……」他按幾個按鈕，外面的燈逐次暗下，最後連卧室里的燈也暗了。黑暗將他們完全籠罩，只剩天花板和牆壁因特殊材質而發出點點光芒，宛如身處宇宙中。

她不自覺屏住呼吸，可以感覺到他溫熱深沉的氣息，他的手擱在她腿側，她強烈感覺到他鍛煉過的緊實身軀，和她的柔軟截然不同，他身上沐浴乳的香味混著她的。黑暗中，這樣的氣味交纏，曖昧誘人，她想象，彼此身體也纏繞交融……她微微發抖，害羞而興奮，也許有點太快，但她是願意的。

然而他滔滔不絕地描述房間的設計過程，沒有採取行動的意思。

「你不是要……那個嗎？」她忍不住打斷他。

「哪個？」他一頭霧水。

「就……那個啊……你剛才說要帶我上床，現在我們在床上，然後……那……」她支吾，頰似火燒。

歐觀旅懂了。「你以為我想要……」他發出壓抑的低笑。「我剛說的是上床『睡覺』，你想到哪去了？」他揶揄。「你很想要嗎？」

「你不想要嗎？」她奇怪地有點失望。

她無辜的問句害他氣血翻湧，開始後悔因為貪戀跟她相處的美好感覺，硬把她帶回家，他可能會害自己中風。「我當然想。」他喘口氣，嗓音變得低沉。「我是正常男人，正常男人當然會想要，你知道我單身很久了，老實說，我想得要命。」

他回答害她臉頰火辣。「那為什麼……」

「想要，不代表一定要做。也許我比較古板吧，才交往幾小時，我覺得這樣太快了，我希望等你更了解我，更肯定你願意接受我，才發展下一步，畢竟這件事對女人的意義比較不同，我不希望你將來後悔今天的一時激情。」他才不想講這些廢話，這裡是他的地盤，他心愛的女人在他床上，他要為所欲為……他開始幻想自己是一塊南極的冰，以冷卻慾望。

他說的不是甜言蜜語，她卻覺得很浪漫。他寧可讓自己辛苦煎熬，不願她有半點不適。他刻意的壓抑令她感覺被珍惜，他什麼都沒做，她卻覺得更愛他了，愛他的細心體貼，當他將她的感覺置於他自己之前，她也很清楚知道，他是真的愛她。

她吻他臉頰一記，由衷地說：「你真是個好人。」

「還好你已經是我女朋友了，不然聽起來很像在發卡給我。」

她格格笑，不必再煩惱做不做的問題，便放鬆下來，鑽進他懷裡，聽見他尖銳地倒抽口氣，她嚇一跳。「我還是不要靠近你好了……」

「不，我沒事。」他嘆氣，自己一定會折壽十年。「別動，我喜歡這樣抱著你。」他將她抱在懷中，下巴擱在她柔軟髮絲上。「你還記得我們到山莊的第一天，你掐到我屁屁的事吧？」

她輕笑。「當然，我大概一輩子都沒辦法忘記。」

「現在你可以當明正大地摸了。」

她噴笑。「我不要。」

「為什麼不要？」

「很奇怪耶！哪有人故意去摸那邊的……」

「有什麼關係？現在你是我女朋友了，隨你摸。」

「反正我不要啦。」她一直笑。

「你不要？你真的不要？你確定不要？那換我摸你——」他大手忽然握住她臀后，她渾身一顫。他的手慵懶地往上游移，來到她腰后，滑到她柔軟肚子上。他大手停在那兒，散發的陣陣暖意灌入她皮膚，流竄到四肢百骸。

「你——你要做什麼？」她發顫，呼吸不穩。

「你害我很難過，我當然要讓你也難過一下。」他低笑。「唉，關於那五百萬……」

「我不要拿。」她語氣堅定。「現在我真的是你女朋友了，陪你去見父親是當然的，不可以拿錢。」

她是他女朋友，這話讓他很有滿足感，但她接下來的話讓她啼笑皆非。

「因為我是你的女朋友，你的等於我的，所以我現在不只擁有五百萬，而是一座度假山莊，你跑不掉的，乖乖地全部交出來吧！」

他哈哈大笑，故意呵她癢，她笑著閃躲，又問：「你覺得同事要是知道我們交往，會怎麼想？」

「誰管他們怎麼想？我們歸我們，不需要跟誰解釋？」

「公司好像沒有規定不可以談辦公室戀愛喔？要不要跟總經理報備？」

「暫時不需要，沒人會相信我們兩個交往，大家會認為是遲到的愚人節玩笑。」若問一周前的他，他也不會相信。

「可是小劉放上那張照片，大家都在猜了，早晚會被他們發現吧？」

嘖，他都忘記那張該死的照片了。「還是別太快公布，先讓他們去瞎猜瞎想，我想聽聽大家會創造什麼樣的離譜八卦出來。」

「好吧，至少要跟小惠說，她一定又會歇斯底里地大叫。」嘻，她等不及和好友分享了。「那明天……」

他們一起卧在黑色床被裡，臉挨著臉，絮絮叨叨，聊些不重要的話，都捨不得睡。

終於，程予樂漸漸口齒不清，睡著了。

歐觀旅也倦了，天花板和牆壁上宛如星辰的小光點，幽幽發亮，他總把卧室假想成太空般，在無限宇宙中遨遊，而如今他的單身航行，有伴了。

他不禁想，他們認識很久，為何現在才擦出火花？是哪個關鍵點、發生了什麼事，改變了他們？他想不出來，也許對彼此的好感早就存在，卻被重重口角與爭執掩埋，服從心的感覺，偶爾改變角度、改變心態，就會看見不同的美麗世界，就會看見令人心醉神迷的愛。

他們的將來或許不會太順利，但他希望自己記得此刻的想法與感動，時時提醒自己，不忘愛她的初衷。

他閉上眼，握著熟睡的小女人，心滿意足，也到夢裡去了。

只剩滿室的小光點，靜靜閃爍，像全宇宙的星星，都在注視不可思議的愛情。

這一刻，愛的小宇宙，幸福快樂，很完滿。

隔天，程予樂難得地很早清醒。見到陌生的銀色天花板，她愣一下，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

她微笑，瞧向身邊男人。他還睡得很熟，發出細微鼾聲。結果昨晚她忘記吃藥了；幸好她現在感覺沒什麼不適。

窗外，天色大亮，幾隻麻雀飛掠電線杆，遠方的城市道路已經有忙碌的車輛賓士，而她置身的房裡，陽光投入，銀色牆壁燦爛反射，床頭的銀色控制台閃閃發亮，房裡房外彷彿兩個世界。

唔，這感覺就像在太空晨漂流好久，終於降落，回到母星地球……她失笑，已經被這男人的童心傳染了嗎？她瞧著他，伸手輕撫他滿下巴的鬍渣，她想，原來幸福的感覺是這樣，有點刺刺的。

望著他，她有種歸屬感，心已在這男人身邊下了錨。她曾經欣賞很多男人，一一條列他們優點，怎麼到最後卻愛上她認為渾身缺點的他？

當然他也是有優點的。過去她期待完美的愛情，認為要有個優質好對象，愛情才會成功，但她沒愛上她精挑細選的任何一人，而是他。

此時此刻，她的心像是在說，就是他，她喜愛這男人，就算他有缺點，她仍愛他，而她又何嘗完美呢？

她不再把目標放在零缺點的一百分情人，她反求諸己，為他做些什麼？願為這份感情付出什麼？過去跟他吵鬧，總是氣焰高漲，硬要用意見壓倒他，往後她不會再那樣，過分放縱自我與他碰撞。她感覺得到他也在包容和退讓，她珍惜他並願意改變，這就是屬於他們的滿分愛情。

大概是感覺到下巴的騷擾，歐觀旅醒了。他惺忪地瞧著程予樂。「早，怎麼這麼早醒？我以為你很會賴床。」

「大概是睡得很好，就很早醒了。」

他點頭。「等我去換個衣服——」打了個噴嚏。「我們一起去吃早餐——」又一個噴嚏，然後是接二連三的噴嚏。

她驚訝。「你感冒了！」

「我沒——哈啾！我沒感——哈啾！冒——」他詛咒一聲。「馬的，我鼻子癢得要命。」

「一定是感冒了。」看他噴嚏連連很難受，她道：「我有個神奇的辦法，讓你的噴嚏馬上停止！」她伸出兩根手指夾住他鼻子。

歐觀旅僵住。「這是哪門子神奇的方法？這樣我要怎麼呼吸？」

「呃，我錯了，不是捏鼻子。」她趕緊放手，伸出拇擇時按在他人中上。「打噴嚏的時候按往這裡，噴嚏馬上停止。」

確實有效，他的噴嚏真的停了。歐觀旅自行按住人中。「你剛才是故意的吧？」

「我剛睡醒，有點迷糊嘛。」她嘿嘿笑。「你現在覺得怎樣？」

「頭昏，鼻子超癢，喉嚨又干又痛……」

「真的是感冒了。等一下買個口罩好了。」

他們一起出門，吃了早餐，跑去便利商店買口罩。這麼一來兩人都戴著口罩，很引人側目。

駛往公司的途中，程予樂問：「等一下怎麼進公司？」

歐觀旅想了想。「我們要錯開。你先進去，我晚五分鐘再進去。」

「那下班呢？」

「看情況，如果不用加班，我們約在某個地方碰面……」兩人賊賊地計劃如何躲避同事的視線，下班后要去晚餐約會。

抵達公司，歐觀旅在小巷弄里放程予樂下車，他去停車。

程予樂進公司。有幾個同事已經到了，正在走廊上閑聊，她跟大家打招呼。「早啊。」

「早啊，樂樂。」眾人正在討論公司附近的早餐店，程予樂加入話題。

五分鐘后，歐觀旅進來，他神色自若地打招呼。「早。」

不料眾人盯著他，有人兩眼發直，有人嘴巴開開。

這反應是怎樣？歐觀旅不自在，加重語氣。「早。」

「呃，早……」同事們紛紛響應，昨天戴口罩的只有樂樂，怎麼今天歐觀旅也戴了？口罩還同款式的？兩人做了什麼事，導致感冒傳染給歐觀旅？而且他打招呼，大家都有回答，唯獨程予樂沒有。過去兩人就算吵來吵去，基本應對還是會有，此刻程予樂卻望著門邊盆栽，不吭聲，歐觀旅也迴避與她視線接觸。

有一種欲蓋彌彰的氣氛，悄悄蔓延……

小劉道：「哇，好巧哦，難道你們一起進辦公室，你早餐吃什麼啊？」

小劉賊，提問時故意麵向兩人，導致兩人都以為是問自己，同時回答。「玉米蛋餅……」發現不對趕快閉嘴，但太遲了。

小劉轉身快溜。一干同事竊笑，迅速作鳥獸散，留下歐觀旅在原地，臉色難看，很想扁人。程予樂忍不住笑出來。

唉，算了，不裝了。歐觀旅放棄，把女友摟進懷中，低頭吻她，隔著兩層口罩的吻很滑稽，她笑得更厲害。

他很有魄力地作決定。「下班后，公司門口等。」被知道就算了，往後，大大方方地愛，不掩飾對她的熱情，要讓同事羨煞。

「好。」她笑盈盈點頭。

他們用力擁抱一下彼此，然後他左轉，她右轉，各自進部門辦公室去了。

夏季的這一天，天氣晴，愛情甜，世界美好，萬事可愛。在戀人心底，一切完美無暇。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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