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瞧馮羿對常妲並不特別啊。」寢宮內,陳王后支開了下人,對著鏡子一面梳頭,一面得意洋洋地對身後的丹茗說道。
「馮順擔心太多,而母后也多慮了。」丹茗沒回話,只是接過了梳子,幫母后梳著那一頭烏亮的頭髮。她不敢說,雖然大伙兒什麼都沒聽見,但馮羿罵常妲的那一句「彆強出頭」她可是聽得清楚,依她的敏感,當然知道馮羿說出這樣的氣話是什麼原因。她心中不想承認,但自從常妲出現后,馮羿便有些不對勁了,雖然表面沒什麼兩樣,但卻讓人心神不寧。
好幾日以來,她一直告訴自己,之所以會有那樣的感覺只是她多慮罷了,是因為自己靜不下心才覺得馮羿煩躁。
但今晚見到馮羿的失控,她十拿九穩確信馮羿的確因為是常妲,才會有如此別於平日沉穩的表現、說出這麼重的話。
可她一句也不敢同母后說,她怕被責備、怕被母后央求要沒顏沒面地死纏住馮羿、怕母后傷害常妲,她其實有點喜歡常妲,喜歡她那份自在和純真。
而她卻也十分惶恐。若對手是常妲,那她可敵不過……
不!丹茗!你平日的冷靜沉著上哪去了?馮羿只是因為太久沒有見到常妲,心緒有些亂而已,這不代表什麼!
「倒是與郁央國之間的婚事,大王似乎真有此打算。郁央日漸壯大版圖,與它保持友好是必要的。」陳王后說著轉過身,輕拉著女兒的手。「要不是母后早相中了馮羿、若不考慮其他因素,讓你嫁去郁央當太子妃也是個不錯的決定。但母后捨不得讓你一個人在那兒,這郁央雖與咱們只隔了座釵鳳山,可據說那兒的人與咱們相差甚遠、愛逞兇鬥狠,你去了雖是地位崇高,卻恐怕會吃苦。」丹茗頓了下。「所以要讓常妲嫁去?」
「大王提過這事,但似乎還不想將她嫁人,她才剛進宮,大王現在拿她當寶。辰湘齋也在督促下快完工了,總不能三催四促地要人趕工,完工了卻沒有主子人住吧。」說著她揉了揉額際。
「大王既然這樣決定,我也就安心了,省得天天擔憂,怕她跟太子過親。她搬去辰湘齋也好,落得清靜,免得在這裡我天天見了心煩。」丹茗覺得自己陷入了極度的矛盾中,她一方面同情著本就無依無靠的常妲,一方面又希望她走得遠遠的……她幹什麼要出現呢?做什麼要打亂她的生活呢?
訟卿國在幾日異常的溫暖過後,又回到了冷颼颼的天氣,雪偏偏又不落下來,濕冷難受的氣息籠罩著整片天空。
一隻白色的動物自軟墊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喵了聲后,便緩緩走向前方,繞進桌底下,在桌案前那人的腿邊蹭了蹭,又喵了聲。
「別叫了。」馮羿低眼瞄了它一眼。「丹茗公主不是要陪你玩嗎?你自個兒不領情的。」
「喵——」
「你再怎麼叫也沒用,呈玉公主不會來的。」頓了下,又道:「這麼冷的天,就算我沒惹著她,她也絕對不會來。」他已經等了她將近十天。前幾日等不到人,馮羿乾脆就趁著辰湘齋完工,直接差人上王后寢宮搬她的東西,看看會不會把她氣得直接來找他。
辰湘齋離羿月宮近,還有條閣道直通羿月宮,他一直等著她搬進去。聽說常妲只是抿了下唇,不怎麼在乎地聳聳肩,任由他們搬東西。但她一定是生氣了,只是不至於衝動地來找他理論。他想她,他想見她,可偏偏用的都是這種只會讓她更生氣的方式,他究竟是怎麼了?
「喵……」小柚又瞄了他一眼,不滿地往門外去。
門外,階梯旁,傳來陣陣香味。
馮羿的兩名隨身侍從橫豎沒啥事好做,乾脆生火烤白薯。究竟在宮裡能不能生火烤食物?似乎也找不著禁止這麼做的規矩。
「真冷的天。」
「可不是。」
「幸好丹茗公主回去了,要不她一直在這待著,咱就得好生守著。這種天,專心可是件費神的事。」
「是啊,害我肚子一下就餓了……」胖侍從冷不防看見感承賦自遠處走來,便熱絡地招手問:「嘿!戚大俠,要不要吃白薯?」感承賦走到他們身邊,望著蹲在地上正忙著的兩人,皺了下眉。「宮裡可以烤白薯?」
「見仁見智啦。」瘦侍從悠哉地回答他。感承賦正要往前殿去,小柚便跑到他腳邊,愣愣地望著那冒著煙的白薯。
胖侍從還在一邊剝皮一邊呵氣,瘦侍從手腳較為俐落,正要一口咬下,卻因為瞧見了小柚,而將嘴維持著半張的姿態,頓了頓,接著轉頭問胖侍從。「欵,貓吃不吃白薯?」
「魚翅鮑魚它吃不得,像白薯這等便宜的,它應該可以消受。」胖侍從說著嘆了口氣。「欵,你說說,為啥呈玉公主以前和太子爺感情好得不得了,現在卻像全然不認識了一般?」
「這之間過了十多年了哪,應該都忘得差不多了吧,尤其是呈玉公主,離宮的時候才幾歲。」
「才不呢,我覺得她什麼都記著,你瞧這貓的名兒就知道,若公主真的啥都忘了,就不會叫它小柚。」本來不打算聽這兩人廢話、打算抱了貓就走人的感承賦頓住身形,難得地加入了話題:「取名叫小柚是有原因的?」
「是啊,公主好小的時候就抓過一隻貓,也是這般全身雪白。」
「那時候公主說話口齒不清,老將羿月宮裡頭一個叫「小秀」的丫頭叫成「小柚」,於是太子爺就說要將那隻貓取名叫小柚,證明公主說話總是讓人聽不清。」
「公主當時年紀很小,這麼久以前的事竟然到現在還記得,真了不起。」胖侍從正讚歎著,突然抬頭見到打探完消息就抱著貓要離去的感承賦,抬手叫住他。「戚大俠,你抱貓上哪兒去啊?」
「呈玉公主那兒。」感承賦略回頭,應道。
公主雖然此刻面帶微笑地窩在層層被子里,但他很清楚,她心底火得很,不只為了上回的那句「強出頭」,還因為太子沒先徵詢過她的同意,就在辰湘齋落成的第二天直接差人上王后那兒搬她的東西。他跟在公主身邊這麼久了,還是頭一次見她發火。只是那怒火沒在眾人面前發作罷了。他憑什麼搬我的東西!
胖瘦侍從臉色微變,站起身,對看了眼。「那、那你也跟太子爺說一聲啊。」感承賦皺眉。
「您倆不能代勞嗎?」待會太子爺要是問下來,就說他抱去給呈玉公主玩不就成了?連這麼簡單的事也做不到?
何況太子爺日理萬機、忙得很,應當也沒啥時間理會這隻貓吧。胖瘦侍從猛力地搖頭兼擺手,一副嚇壞的模樣。「不不不,這事兒還是您親自去得好,太子爺這幾日脾氣壞得很,連丹茗公主今日來找他,他都不怎麼搭理。」
「是啊,我們這做下人的,還是小心點為妙。您是大俠,不怕太子爺,還是由您去較適當。」
「要不是太子這幾日連笑容都擠不出來,咱才不會躲得遠遠的、蹲在這兒烤白薯哪。」
「是啊,你要知道,太子的笑容可是自從陳王后嫁到訟卿國后,就一直維持著沒有卸下過的。」說著胖侍從便壓低了聲音。
「啊,太子也真夠可憐的,母親才去世不久,親妹妹一般的呈玉公主又被強送出去。幸好沈大人替呈玉公主安頓了住處,否則可能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那段日子太子三天兩頭就給公主寫信,可牽挂了。」感承賦又皺眉。「三天兩頭?據我所知,公主離宮的前五年,約每個月收到一封信,你們太誇大其詞了吧。」
「五年?陳王后嫁過來后,太子就不再寫信了,這前後不到一年哪。」胖侍從也學著感承賦皺眉,看看能不能皺出像他英勇威猛的帥氣模樣。
「倒是你家公主從沒回過信!雖說那時年紀小,也可以找人代筆吧,要是太子當年有收到呈玉公主的信,說不準也不會變成這等古怪。」瘦侍從舉起白薯串指著感承賦的鼻子。
「唉,再怎麼說,大王這麼快冊立新后,還一下子多出一堆後宮佳麗,太子是最不能諒解的人吧?」他們倆雖然笨手笨腳了些,可是體恤主上這樣的能力還是有的。
感承賦覺得腦中有些混亂,被這些時間與事件的交錯而擾得有些煩躁。
還是先抱貓回去交差好了。
「喂!進去同太子爺說一聲再走啊!」陷入過去悲慘時光的兩人還是不忘推他進去。感承賦翻了個白眼,轉身往前殿走去,準備去面對那個一定不會給他好臉色看的男人。
果然。
「要貓為什麼不自己來一趟?辰湘齋是百里之外嗎?竟懶成這樣。還是她根本無視於我的存在?要不幹脆就自己養著,橫豎現在也不住在王后寢宮,不用看陳王后臉色。」馮羿抬頭,語氣似冰若霜。他留著貓,就是希望她來,既然她壓根沒有這個念頭,那他留著貓做什麼。
「這樣冷的天,太子您是知道我主子的,此刻必定還窩在層層被子里,咱做下人的無非就是服侍主子、聽從主子的命令,其他的就較難顧全了。您若真是心裡有氣無處發,不如就同小的上辰湘齋一趟,將這份不滿直接讓呈玉公主知曉。」
「感承賦你是活得嫌煩了?」馮羿雙眼像是要冒火了一般,死瞪著感承賦。
「小的只是聽命於呈玉公主,絕無冒犯之意。」馮羿狠狠瞪著他,筆一扔,繞出桌案,朝外走去。
感承賦聳聳肩,跟了上去,唇角微揚。
「都下去!」一進辰湘齋,馮羿便這麼一聲喝斥,嚇得那些負責整理內外的宮女連聲「太子爺」都來不及說,便逃得一個也不剩。
「你也是。」馮羿抓過感承賦手上的貓。
常妲的住處有男人出沒,他光想就覺得渾身不舒服!感承賦並不以為忤,他不能在場唯一的損失只不過是沒好戲可看罷了。不過說也奇怪,他以往對於這些事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的……
馮羿滿腹怒火地往常妲房裡去,目光十分準確地掃向坐在梳妝台前的那顆人肉粽子。
哼,還算不錯嘛,只揀了條最厚重的包上,沒有把所有的被子都往自己身上堆去、搞成一副莫名其妙的蠢樣。
偏偏……他清楚得很,就算她把自己包成像幼時的蠢樣,在他眼裡她也是最可愛的,更遑論她現在只圍了件被子,黑亮的長發披散在後頭,臉蛋因寒冷天氣而有些暈紅,眼中帶著猜不透的笑,看起來既庸懶又迷人,像個前一夜被徹底寵愛過、剛起床的人兒……
早在馮羿進辰湘齋前,常妲就知道他來了,因此當他闖進房時,她才能夠表現得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還帶著微笑看他。他吼得那麼大聲是要做啥?怕她這兒的宮女聽不清楚嗎?
「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包成這副模樣成什麼體統?」他將貓放下,抑止怒火,僅是微慍地道。說抑止或許有些不妥,該說他是因為不知怎麼對這個美麗的麻煩發火。
面對她,他是一輩子也正常不起來了。
「我就是個沒體統的民間公主,就是愛標新立異、愛引人注目、愛強出頭。」目光不再放在他身上,常妲此刻一顆心都在向自己跑來、靈活地跳上她大腿的小柚身上。隨口漫應著,藉損自己以達到抗議效果。
哼,應該在語末加個「你又拿本公主如何?」之類的話挑釁一下。好吧,她承認她沒膽,他現下這副模樣可是比戚二嚇人許多。
「你!」馮羿才剛壓下的怒火隨即熊熊燃起,大步朝她走去,在她身旁站定。不知該說什麼,只好再拿她的裝扮開刀。
「放下來!你就是這樣包著不動才會冷!這種天只要喝個熱茶身子就會暖起來了!」
「騙鬼。」聲音軟軟地輕道。馮羿腹中的火已經延燒到腦中,惱怒地抓住棉被的一角,用力一扯。
「你放不放?」那股讓他不知所措的淡香又在靠近她時,竄進他心底。這香氣平日都能安撫他的,但這會兒卻逼著他失去理智。
「不、放。」心底雖怕,可那股傲氣橫著,她說什麼也不肯乖乖就範。他人光站在她身旁就是一種威脅了,她根本不敢抬頭看他,只能佯裝滿不在乎的模樣望向其他地方。
馮羿一咬牙,手一使勁,硬是要將被子扯下。他不確定自己這麼做的真正原因是什麼,是真的不希望她把自己包著,還是要逼她乖乖就範以維護太子威嚴,抑或是單純地在宣洩這段日子以來的不滿?但他實在顧不了這麼多了,沒心思想這些。
「你做什麼!」常妲大驚,沒想到他來真的,死命地拉緊棉被不讓他得逞。這人是瘋了嗎?對她忽冷忽熱、強行搬走她的東西,現在又要搶她的「殼」,幸好他用的是單手,要不她真的就要上演蛻變記了!
「放下來!」他又怒吼了聲。
「你堂堂一個太子爺怎麼這麼無禮,搶人被子成何體統!」她大聲回道,更加努力地捍衛領地。
如果真被他搶去,那可就糟糕了。
「你還知道我是太子!」他使勁一扯,但就在他見著一抹白皙閃過眼前時,腦中瞬間一片空白,隨即就鬆了手。因此而重心不穩的常妲往後栽去,連同被子在地上摔成一片凌亂。
馮羿直挺挺地站著,目不轉睛地望著並不在預期之內、若隱若現的白皙肩頸,赤紅的兜兒襯著吹彈可破似的肌膚,讓他腦中的那片空白,隨即被上涌的氣血攻佔,雖然知道這樣盯著不妥,但就是移不開目光,只能這樣盯著那個摔疼了、爬都爬不起來的人兒,半晌后才艱難地以責備語氣開口。
「你、你為什麼裡面是……」陷入前所未有的狼狽窘狀、摔疼了背脊、連起身包住自己的力量都沒有的常妲只能丟去憤憤一眼。他有臉問,她還沒臉回答呢!她一早的確是把自己包得圓滾滾,而當她決定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總得出來換衣服時,正巧他闖了進來,她不及時拿床棉被包住自己怎麼成?
他以為她喜歡被看光光嗎?!
「戚二!」她揚聲嚷道,當然不是真要感承賦進來,只是知道她這麼一喊,他一定會生氣,也算是扳回一城。
果然,馮羿三度暴怒。她現下這副模樣還想讓別的男人觀賞不成?!她是故意要氣他,還是真的連一點節操都沒有?他大步朝她走去,連人帶被一併抱起,氣到想罵她也罵不出口。
「放開我,誰要你多事?!我叫的是戚二!」她奮力掙扎,雖然這樣的動作讓她「無所遁形」,冷得直打哆嗦也不在乎。
「你安分點。」馮羿將她抱緊,狠狠瞪了她一眼,逼著自己不去死盯著她的暴露、逼著自己揮去那些胡思亂想,伸手將她包裹好。正要將她往床里放,再支使外頭的宮女進來幫她更衣,但感承賦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丹茗公主,您有事嗎?呈玉公主不在這。」馮羿眼一眯,抱著常妲往旁邊躲去,背抵著床柱警戒地側首。現下這場景若是讓任何人瞧見都將是個麻煩。
「我方才聽說太子爺在辰湘齋大發脾氣,於是趕忙來看看。」丹茗說著。常妲衣衫不整地被鎖在他懷裡,又氣又窘又冷,知道現在跑出去是死路一條,可又不甘心這樣跟他貼得緊緊的,忍不住抬手用肘撞他,想撞開兩人的距離。
「嘖!」他瞪她,索性將她壓進自己懷裡緊摟著,緊到像是兩人密合得沒有一絲空隙。他如疾鼓般的心跳傳到她耳里,這樣快的節奏帶亂了她的心緒,燃起了一股躁熱,和一股蠢蠢欲動的不明情緒。他的雙臂鎖著她,他的雙腿也鎖著她,她一個姑娘家竟然被一個無情冷漠沒良心的男人這樣抱得死緊,她、她怎麼就這麼倒楣……
思及此,應該是羞窘氣憤和先前的委屈都已到達極限了,一顆豆大的淚珠率先從她眼眶跌出,接著,便是一連串前仆後繼的淚。
「太子爺回去了,也沒發脾氣這事兒。」感承賦淡淡地應著。
「是嗎?你剛才說呈玉公主不在?」丹茗公主又問了一次,接著驚呼:「咦,小柚在這兒啊?」
「喵。」
「是啊,主子不在,貓倒是在的,公主您既然來了,要不就把貓帶回去。」
「好啊。我帶回去,晚些再帶來妲兒這。」
「是,公主慢走。」馮羿輕吁了口氣,這才發現胸前濕了一片,愣愣地拉遠兩人的距離,看著面前低著頭、已哭得眼睛浮腫的常妲。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或是可能也知道她為了什麼而哭,只是不願去想。他伸手幫她將被子拉好,小心翼翼地確定她被包裹住了,這才停住了動作,直直地站著。她哭得他一顆心都揪疼、揪得慌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佯裝鎮定,維持著一臉的漠然。
「我討厭你。」常妲那細細的聲音含恨地道,她沒有伸手抹去眼淚,因為手也被包住了。馮羿沒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望著她。
「我最討厭你了!」她依然沒有抬頭看他,只是淚飆得更猛,語氣更凶。「憑什麼我要在這兒受你的氣?我哪兒得罪你了?如果真覺得我礙眼,那就快些去同父王說一聲,把我嫁到郁央去!」
「你想去那鬼地方?」他冷冷地道,怒視著她。
「我上那兒能當個風風光光的太子妃,怎麼不想?」她頂了回去。「風風光光?」他伸手扣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視他。「你以為嫁給郁央那個喪心病狂的太子會風光?」
「我的事你管不著,我嫁出去后就不會再礙著你,你開心還來不及呢!」
「你不準嫁人!」他放開她,對她吼道。
「我就是要嫁!怎麼著?!」常妲踮高了腳尖,嚷著。他雙手托住她的臉蛋,靠得很近,怒狠狠地瞪著她,緩緩地道:「你不準嫁,我不允許,除非我死,聽見沒?」說著不再理會她,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