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幾日之後，佟小貝有了空檔，又趁機出府，想去看看那對母女怎麼了。

她來到市集里，在之前遇到那對母女的地方找了又找，卻再也找不到她們的行蹤，不知道她們跑到哪去了。

「她們還好嗎？不知道那些錢夠不夠幫助她們……」她一邊不死心的繼續找，一邊喃喃自語道。

但她走到腳都開始酸了，還是沒找到那對母女，只好放棄尋找，轉身往尚書府的路走。

「咦？前頭的姑娘，請等等！」

佟小貝才正想往回走，沒想到一名穿著樸素的婦人卻衝到她面前將她攔下，她先是困惑的瞧著婦人，不懂她為什麼要攔住自己，之後才認出她是誰。

「我才想說，不知大娘你和女兒到哪去了。」她欣喜的漾起笑容。

「姑娘，真的很謝謝你。」婦人異常感激的向她道謝，「你是咱們母女的大恩人，如果沒有你，我也無法順利的在京城內找到一份安穩的工作，可以填飽我們母女的肚子。」

「我只是給你們錢而已，並沒有幫你找工作呀。」她困惑的微蹙起眉。

「是這樣的，那一日姑娘你離開沒多久，就有另一名大爺出現，說要替我找個能在京城安身的工作……」

婦人沒想到好運接二連三的降臨，一開始她還以為那名男子是在騙她，沒想到那人在問過她擅長些什麼事情之後，就幫她在一間大飯館找到了廚娘的工作，她和女兒也因此有了安身之處，不必再流落街頭。

「我很感激那位大爺，但他卻始終不肯透露姓名，只說若我真要感激，就感激你吧，如果不是你，他家主子也不會讓他前來相助。」

「我的緣故？」這下子佟小貝更納悶了。「那個男子長什麼模樣，你可否告訴我？」

「那位爺一身灰衣，長得……」

聽著婦人形容那名男子的樣貌，佟小貝恍然大悟，很像是藺傑人身旁的范升，所以范升是得到藺傑人的命令才來幫助婦人的？

佟小貝心頭頓時浮起一陣強烈的欣慰及暖意，她雖然不明白藺傑人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但他出手幫助婦人，替她解決一個牽挂，她對他也是無比的感激，好想馬上見到他，讓他知道她此刻的喜悅。

在市集和婦人分別之後，她就趕緊回到尚書府，期待著藺傑人歸來，一顆心始終雀躍的跳著。

所以，當藺傑人傍晚回到尚書府時，他才走下馬車就見到佟小貝在大門前等待，臉上掛著殷殷期盼的表情，情緒似乎很高昂。

「老爺。」她有禮的朝他躬身，喊他的語調可是前所未有的柔甜。

她怎麼了？今日的心情看起來似乎特別好？

他輕應了一聲，並沒有多問便進到府里，她緊隨著他的步伐，在後頭亦步亦趨的跟著。

佟小貝瞧著他的身影，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只好一直探頭、一直探頭，探到藺傑人想不發現她的奇異舉止都不行，只好在穿廊上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面對她。

「你到底想說什麼就開口吧。」

「老爺，真的很感謝你。」她朝藺傑人深深鞠了一躬，臉上笑意依舊。

「謝我什麼？」

「謝老爺幫了市集那對可憐的母女一把，讓她們在京里終於能夠有一個安身之處。」

她現在非常相信謝瑤綾所說的話了，藺傑人只是表情不好看了些，其實他是個心腸很好的人，要不然才不會出手幫忙那對母女。

她已經不怕他了，也不覺得他板起的臉孔很嚇人，甚至覺得他這始終板著臉的一號表情還滿有味道的。

「市集的什麼母女？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藺傑人板著臉回答，他特別吩咐范升別張揚這件事，怎麼還是讓佟小貝發現了？

他最不擅長應付這種場面，所以立刻否認了，以免尷尬。

但藺傑人越是不認，佟小貝就越覺得他心地真好，為善不欲人知，讓她崇敬得不得了。「老爺，你人真好。」

「夠了，閉嘴。」他耳根微紅的轉身繼續往前走，避開她崇慕的眼光，一顆心卻因為她的稱讚微微激蕩著，有種莫名的滿足愉快。

他幫助那對母女，並不單單是因為她，而是他也感到了於心不忍，才會插手此事。

可他雖不在乎能不能得到回報或是感激，但她的感謝還是大大滿足了他的虛榮心，讓他的心情頓時變得非常好。

佟小貝聽話的不再多言，靜靜的跟在他後頭，但她臉上的笑意更是燦爛了，對他的好感快速滋生，真慶幸自己能夠遇上他。

原本對於謝瑤綾想撮合她和藺傑人的事情，她是挺排斥的，但此時此刻，她對他的觀感變了，想法也跟著改變。

她開始覺得，或許這會是一件很不錯的事，她已經從一開始的擔心，隱隱轉為期待……

「為什麼你們女人家去廟裡上香，非得硬拖著我下水不可？」

馬車裡，三女一男分坐兩邊，一邊是謝瑤綾和丫鬤青青，另一邊則是佟小貝和表情明顯無奈的藺傑人。

要去廟裡上香是謝瑤綾的主意，之前她向來只帶著青青出門，這一次特地拉著藺傑人和佟小貝一道，意圖到底是什麼，不言可喻。

她可是費盡苦心的為他們倆製造培養感情的機會，要不然他們總是悶在書房裡，一個看公文、一個端茶倒水，完全沒有情趣可言，而這樣下去，兩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機會迸出火花來。

「相公，你就當出來一趟散散心，也沒什麼不好的。」謝瑤綾笑意盎然的答。

說什麼散心，藺傑人根本就覺得謝瑤綾是不懷好心，沒這麼簡單。

佟小貝倒沒想那麼多，反正謝瑤綾要她一同跟著出門，她乖乖跟著就是，她之前沒來上過香，也有點好奇。

他們要去的廟宇在京城近郊，不只香火鼎盛，四周風景秀麗，此時正是楓葉艷紅的時刻，不少人前往參拜時也會順道在附近的楓林逛逛，欣賞美麗風景。

馬車在廟豐旁停下，四人接連走下馬車，藺傑人和佟小貝本要跟著謝瑤綾一同進去，沒想到她卻在這時開口制止他們，「相公，既然你沒興趣進廟上香，那就別跟著我進去人擠人，你去附近的楓樹林走走吧，只要有青青陪我就行，小貝就跟著你吧。」

藺傑人暗暗挑眉，知道謝瑤綾硬要他帶著佟小貝去賞景談心，簡直是用盡心思在撮合他們。

反正他也的確不想進廟裡人擠人，便順了謝瑤綾的意，往一旁的楓樹林走去。

「小貝，咱們走吧。」

「是。」她這一陣子跟在藺傑人身邊已經習慣了，所以倒不覺得有什麼好彆扭害羞的，她隨著藺傑人進到楓樹林里，看著枝頭上鮮紅的葉片，從沒見過如此美麗的景象，忍不住讚歎出聲。「哇，真漂亮……」

「你沒見過楓樹？」藺傑人回頭瞧她。

她搖搖頭。「我以前住的村子沒種這種樹，一到深秋，樹上的葉子頂多就是變成枯黃，我從沒見過如此鮮艷美麗的紅葉。」

藺傑人注意到，當她很開心或放鬆的時候就會忘記自稱「奴婢」，他喜歡看她自在輕鬆的模樣，所以也不提醒她。

她接著蹲下身，興奮的撿了好幾片葉形完整的楓葉，覺得非常新鮮有趣。「老爺，我可以帶這些葉子回府嗎？」

這種事情根本就沒有必要問他，因為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他還是回答了，語帶寵溺，「你要帶就帶吧。」

「那我還要多撿一些。」她開心的漾著笑，認真專註的挑選落葉，像是葉里有金粒可以撿一樣。

如果是以往，藺傑人絕對會冷哼一聲，覺得她這舉動真是有夠愚蠢的，像是還沒長大的孩子，但是和她相處過後，他已經能夠欣賞她的純真，甚至還想守護她那單純的心思，不希望她被世俗所染，失去了這一份純真。

他在一旁靜靜看著她撿落葉，心情竟異常的平靜，像是她如果就這麼一直撿到日落西山，他也可以一直陪伴下去，不會感到任何不耐煩。

不知不覺間，他又勾起一抺淡笑，他並不愛笑，但只要看著展開笑顏的她，她的笑意就像是會傳染給他，讓他也忍不住揚起嘴角。

不經意間，他的眼角餘光發現楓林深處似乎閃爍著某種刺眼的光芒，瞬間警戒心生起，立刻撲向蹲在地上的佟小貝。「小心！」

「藺爺!」

藺傑人撲向佟小貝的那一刻，范升也飛身過來擋在藺傑人前方，只聽「鏘」的一聲，他手中的劍身驚險擋下了飛竄而來的暗箭，沒讓兩人受傷。

「啊？」佟小貝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只見到藺傑人突然撲向她，將她給抱在懷裡，兩人往一旁滾了好幾圈才停，滾得她暈頭轉向的。

躲在楓樹林里的刺客見偷襲失敗，馬上撤退，范升隨即緊追過去，聞聲而來的其他侍衛也牢牢緊守在藺傑人四周，不讓人再有偷襲他的機會。

直到確定沒有危險了，藺傑人才撐起身，擔心的瞧著她。「沒事吧？」

他因得罪過不少人，這種場面遇多了，他早有警戒，剛才一發現有危險，他擔心的不是自己會不會受傷，而是佟小貝靠得他太近，不知道會不會被波及，他便毫不猶豫的撲向她，將她摟在懷中，以確保她的安全。

「我……我沒事。」她有些呆愣的瞧著他，心兒撲通撲通的狂跳起來，突然覺得好害羞。

被他抱在懷裡，她幾乎羞得不知所措，但他懷中的溫暖卻讓她感到好舒服、好安心，甚至還出現一種奇怪的念頭，希望他能抱得久一些，別太快將她給放開。

「真的沒事？剛才滾了好幾圈，身上有沒有哪裡覺得疼的？」他還是不放心的在她身上到處摸索檢查，就怕有個什麼小擦傷的他會捨不得。

「我真的沒事。」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異樣的情緒，臉紅髮燙的阻止他在她身上焦急亂摸的大手，轉而關心起他，「剛才是有人想偷襲你嗎？那你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范升幫我擋下了。」

「那……咱們還是回尚書府吧，別再繼續在外面逗留了，好危險。」這已經是她第二次碰到他遇襲了，不免擔心起來，也非常不解，為什麼有這麼多人想傷他，他明明就是好人呀。

她擔憂的神色讓他心頭湧起一陣暖意，喜歡她眼裡滿滿是他的認真神情，真想將她抱在懷中安撫哄慰，但一思及可能還會有刺客再偷襲，他勉強壓下擁她入懷的衝動，拉著她起身，知道不宜再繼續留在楓樹林里。

他朝著身旁的護衛命令，「快去廟中找夫人，咱們馬上回府。」

「遵命！」

藺傑人和佟小貝先坐上馬車，沒過多久，謝瑤綾和青青也回到馬車上，一行人馬上被護送回府。

回到尚書府後，見藺傑人和佟小貝都滾得一身臟，謝瑤綾催促他們回去梳洗整理，藺傑人在換過衣裳后便來到書房，等著去追人的范升回來報告。

他最近又得罪誰了？他想不出來，或許該說，他得罪太多人了，有嫌疑的多到連他自己都數不清，他完全猜不出來。

他坐在椅子上，等了好一會，知道範升可能不會太快回來，一顆心倒是放在另一個小女人身上。「怪了，小貝怎麼始終沒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