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殷離看著火耀司的座車走後,整個靈魂彷彿被抽走似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人少的沙灘,席地啜泣了起來……
那纖弱的身影在漸漸昏暗的海邊顯得孤獨又無助,微抖的肩頭更讓人想將她擁人懷中,好好地安慰與疼惜。
這時,同樣是雙黑色的男人皮鞋出現在她眼前,淚眼迷濛的殷離以為火耀司去而復返,努力地噙住淚珠,抬頭道:「你還是回來了!」
卻發現是另一張熟悉的面孔!
聞言,對方顯得有些失望,但旋即露出關懷的眼神,「殷離,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我--」她再度哽咽了。
「我送你回家吧!」李洛克伸出於準備扶她一把。
她看著他厚實的手掌,陷入了迷惘……
為什麼這個懂得關懷的大男孩不是火耀司!?
雖然,他們才見過兩次面,但她知道他對自己頗有好感。如果她先認識他,也許……也許她會因為他的體貼與友善而感動,甚至……
唉!但那只是假設!
事實上,她與火耀司就似南與北的磁石,遙遙相望,卻彼此吸引!
望了望那隻友善等待的大掌,她終於交出自己的手。
扶起她之後,李洛克又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準備為她保暖……
「不用了。」她拒絕道。她不想這麼快接受另一個男人,即使是像他這麼一個體貼的男人。
「殷離,我想,我叫你小離好嗎?」他試圖打破他們之間的鴻溝,
「嗯。」隨他吧!只不過是個名字罷了。
「小離,我知道你的心裡住了一個人--」
她甚驚,卻不語。
「但是,我不在乎,我要和他公平競爭,因為你值得我奮鬥!」他說得壯志凌雲。
「李先--」
「叫我洛克吧。」他打斷她的生疏。
她又沉默了。
「我們走,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請你吃頓晚餐。」他乘勝追擊。
「我--」她想拒絕。
「我知道城裡有家台菜很好吃,你一定想念台灣對吧?」他懂得察言觀色與投其所好。
她輕喟之後,仍是不語,但卻不再拒絕。
「謝謝你願意和我共進晚餐。」他如蒙大赦地說道。
她又輕喟了聲。
誰知卻在這時,他們的身邊閃出兩個大漢,將他們前後夾擊。
「小姐,還是和我們哥倆一起吃晚餐吧!這個東亞病夫有什麼搞頭?」其中一名操著英文的外國大漢穢聲穢氣地說道。
「你們想做什麼?」李洛克不甘示弱地出聲。
「借你的女人一用!」另一個紅髮大漢補充道。
「你們休想!」他連忙將殷離藏至身後。
突然,先前那名金髮大漢俐落地掏出手槍,「識趣的就別出聲,否則立刻送你下地獄!」
李洛克與殷離同時倒抽了一口氣。
金髮大漢見李洛克驚愕的臉,突地大笑,「沒種了吧!?我就說你是東亞病夫!」
「住口!」這話卻是出自殷離的口中。
「喲喲喲!瞧這個小妞還挺凶的!」兩名大漢訕笑了起來,
「究竟是誰派你們來的?」她仍勇氣十足地問。
「看不出你比這臭小子有膽量!不過,我不能告訴你,只是有人出錢讓你到她家作客。」
她!?女的?
她沒和人結怨啊!?難道--是她!
「走啊!別想弄出事端讓別人來救你!在聖地牙哥沒有人會多管閑事的!」兩名大漢準備押走殷離。
「站住!」李洛克出聲喝道。
金髮大漢索性一個過肩摔,就將李洛克擺平,「老二,連他一起帶走吧!」
「沒問題!」紅髮大漢輕佻又邪佞地吹了一聲口哨。
一分鐘後,他們倆被壓往蜜雪兒在聖地牙哥的臨時住處,卻在臨近別墅大門邊,殷離看見同樣款式的紅色法拉利跑車,但是裡頭的女人卻是一個貌似自己的女人!
這是怎麼回事?
她的眼皮跳得好快,似乎預言著可怕的事即將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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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耀宅第
火耀司在健身房內像是瘋了似地一直打著沙袋。
而這時,池原定了進來,卻不敢打擾他,但是又不肯離去,就是一直等,等他發泄個夠。
火耀司當然察覺池原突然出現,只是他若不發泄完,只怕這口怨氣會出在池原身上。
終於,他汗水淋漓地轉過身子,「說吧!什麼事?」
「殷小姐來了。」池原恭謹道。
「什麼?」他有點不能相信殷離會去而復返。
「她現在正在大廳等您。」
火耀司連忙脫掉被汗水浸濕的衣褲,準備去見心愛的女人,卻因池原的下一句話止住腳步。
「但殷小姐卻是駕駛著我們一直注意的紅色法拉利跑車來。雖然,她故意停得很遠,但是弟兄還是瞧見了。」
火耀司原來期待的心情一下子轉為鷙冷。
這中間一定有鬼!
「叫西子先下去招呼『殷』小姐。」
「是的。」池原領命而去。
這個「殷離」究竟在玩什麼花樣?
為了讓自己更能看清「問題」,他決定先行沐浴,讓樓下的「殷離」等候。
而樓下的蜜雪兒真的沒有料到,火耀司並沒有禮遇她這個「殷離」,滿臉不解與不服!
她明明看見他對殷離的佔有慾,為什麼聽見她的名字沒有馬上下來,反而派了個小孩來?
據她的資料顯示,火耀司並沒有結婚生子,但美國人性生活開放,誰知道他是否在外有了野種,突然良心發現,讓小孩認祖歸宗。
不過,她一向對孩子沒什麼好感!他們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吵鬧,根本是上天派來摧毀人類幸福的障凝物!
西子看見殷離,立即投入她的懷抱,並以日語親昵的說著:「阿姨!你終於來看我了,我好高興喲。」
蜜雪兒卻說著蹩腳的日文,「我也……想你--」然後像是躲避瘟神一般將她推開,連一旁的池原也不禁蹙起眉頭。
因為他所認識的「殷離」非常愛西子,這個「殷離」卻表現怪異。
而火耀司這時從樓梯走下來,正好看見這-幕,心頭又涼了半截。
蜜雪兒一見到火耀司立刻撲了上去,卻又在接近他的當下止住過於渴望的腳步。
「司,你看我為你帶來什麼?」她連忙亮出手中的紅酒,卻是以英語發音。
這是他與殷離很少用的語言;他們通常用中文,或是日文,英文只有在人多時才使用。
照理說,他們見面只會用他們最熟悉的中文或是日文,而非英文。
另外,以殷離單純的個性,絕不會因為剛才的分手而立刻飛回來,再者,更不會買酒送給自己。
他不動聲色地對池原說道:「帶西子下去。」
「是!」池原仍謹守本分。
西子本想賴皮,但看見火耀司冷然的表情,也就噤聲。
等到他們倆退出大廳後,蜜雪兒便迫不及待地貼近火耀司,「你能原諒人家嗎?」嗲聲嗲氣地偎近他,朱唇還逸出芬香劑的味道,耳際更逸散出罌粟的香味。
頓時,他心中的警鐘大響!
這不是殷離!
殷離的味道是茉莉香!而且她也沒殷離含羞帶嬌的韻致!
但她是誰呢?
儘管他可以一手拿下她問個明白,但是他決定讓她自己露出馬腳!
蜜雪兒仍不察自己的演技已被瞧出了破綻,還興奮地打開紅酒,「來,算我賠罪!」她各倒了一杯給彼此。
他接過酒杯,卻不飲。
「喝啊!」她鼓勵道。
他搖頭。
「你……」她開始有些慌亂。
「你先喝。」他邪氣地睇著她,雙瞳凈是莫測高深。
「你怕酒有問題?」她大膽假設她既知的事實。
他搖頭。
「那是怕--酒杯有問題?」她又猜,卻發現心跳得好快。
他還是搖頭,嘴角卻噙著難懂的邪笑。
「司--你別難為人家了嘛?」她又嗲聲道。
這也是殷離不會做的事!
因為殷離的嬌與魅,全是真本性的流露,而非眼前的故作風騷。
他直覺她像另一個女人--
蜜雪兒!
只是,她為什麼有著與殷離同樣的一張臉?
難道是易容術?
這種技術幾乎失傳,只知在日本京都有一個「變臉幫派」,他們有這種本事!據說,該組織里的「百變蜘蛛」是個女人,常以易容術達成任務。可是,這些年已不曾聽聞他們活動的訊息啊!
她會和他們有關係嗎?
不管有無關係,但他可以肯定的是--
這個女人絕不是殷離!
抓起她的酒杯,「我的離兒,你大概忘了,我們都是這麼飲酒的。」旋即用力穩住她的下巴,並將酒往她的朱唇灌進去……
她卻死抿著唇,渾身扭動。
「說!誰讓你來的!有什麼目的?」他的冷狠已現。
「放開我!」她猛地咳嗽,還好毒酒並未滲進自己的口。
這時,大廳立刻闖進十餘名彪形大漢,嚴陣以待。
火耀司再發狠勁,一把扯下她的麵皮,「原來是你,蜜雪兒小姐,或者,我該說你就是很少以真面目示人的『百變蜘蛛』?你最好從實招來,否則我就將你送給我的弟兄!」他邪惡地嚇唬她。
其實,她是否是「百變蜘蛛」,他一點兒也不在意,倒是她的任務才是他關心的重點。
她突然打了個冷顫。
該死的池田崇沒有說火耀司是這麼難搞的男人!
「說還是不說?我只數到三,蜜雪兒!」他又聞到她耳際的罌粟香水味,他討厭這種刺鼻的味道!
「沒有人指使我!」她還嘴硬。
「池原,這個女人就賞給你,好好享用!玩膩了就給其他的弟兄。」他嚴正地命令道。
其實,只有池原知道火耀司只是想嚇她的,他們幫規甚嚴,女色更是在禁絕之列。
「謝謝總裁!」池原作勢上前,就在大掌碰上蜜雪兒的皓腕時,她突然想起還有一個人質。
「你若敢動我,就休想找到真正的殷離!」
這話果然引起火耀司半秒鐘的怔仲,但他決定反向操作。「你以為這樣就能威脅我?」
「為什麼不?」見他如此篤定,她突然間沒有把握了,卻不願輸在口頭上。
「用用你那漿糊腦袋想想,我若真在意她,為什麼這麼久才從健身房出來?又為什麼對你的投懷送抱沒有興趣?」他冰冷地說道。
「你--」難道她押錯寶?
「池原!這個女人交給你了,給我好好的『伺候』!」陰沉的焚火正一寸寸地燒向已經六神無主的蜜雪兒。
「謝謝總裁。」池原再次稱職地表演著,而且還故意以手指劃過她的臉頰,一路延伸至胸口,這可把蜜雪兒逼瘋了!
「我招!我招!」她大口喘著氣。
「說吧!」火耀司冷眼旁觀,而池原也恭謹地退到一旁。
「是池田崇!是他要我來偷你們公司的隱形飛機製造藍圖,以便打擊你們火耀家兄弟,他也可以因此坐大!」
「他也配!?」他突地矜冷狂笑,「他得為自己的愚行付出代價!那殷離呢?」
「你、你不是?」蜜雪兒發現中計了。
「這不是你該置喙的事,快說,她在哪裡?」他不容任何人威脅他,尤其是沒有頭腦的女人!
「她在我租來的別墅里。」
「地址!」他冰冷地問道。
「三灣路二十號。」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招出地點。
「很好。池原,備車!另外加派人手相我一起去剿她的巢!至於這個女人,先鎖到禁閉室里等候發落!」他抽起外套,打算往外走。
「你不可以這麼做,這裡是美國,有法治的國家!」蜜雪兒驚聲尖叫。
「在這裡我就是法治!」
「你會不得好死的!」她突然抓狂地亂叫。
「先擔心你自己吧!」話落,火耀司便乘車離去。
同時間,他打開和大哥的專線--
「喂,駿,內奸已經查出來了,就是池田崇。」
「謝了。處理之後,我就來美國接西子。」火耀駿感激地說。
「快點接她走吧!否則我的愛人可能就成了別人的新娘。」他輕鬆地道出他的隱憂。
「你有愛人了?哪裡的姑娘?」他真為司高興。
「台灣女孩,長得和大嫂還真有幾分神似。」他誠實以告。
「真的!?」火耀駿有點激動。
「別打她的主意!」他出聲警告。
「瞧你緊張的!看來這回是認真的。」
「再見!」他不想再解釋,便切斷電話。
一顆心已飛至殷離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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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耀司一行人一到達蜜雪兒承租的房子,就兵分三路前後夾擊,那兩個金髮、紅髮大漢立刻被火耀司訓練有素的人手給擺平。
「移送法辦!」他低吼道。
「是!」他的弟兄應聲道。
而火耀司一見殷離被綁了起來:心頭像是被重物猛烈地撞擊,血液瞬間沸騰!「等一下!」
他的弟兄不解地看著一臉殺氣的火耀司。
「給我用力地將他們綁起來!不準餵食,連水也不給!」
「是!」兄弟不敢有異議。
顯然這兩個傻蛋接錯了生意、惹錯了人!
「另外,將這房子給燒了!我不想再看見這個地方!」
「火耀先生,不要,這是犯法的!」殷離從沒有見過他如此震怒,甚至不顧一切地想將這裡的一切焚燒殆盡。
「你叫我什麼?」他為她這麼做,她竟然叫他火耀先生!?
「火--」她突然噤聲不語。她知道,他怨她的--疏離。
但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看待他倆的關係啊!
「你不要對小離這麼凶!」同樣被綁縛的李洛克卻出聲反擊。
「我記得我曾警告你,不要動我的女人!你好像得了失憶症!?」
「什麼你的女人?小離願意接受我成為她的新追求者!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樣子?」李洛克壯膽地瞄了火耀司身後那一大群黑衣保鑣一眼,「不用猜,也知道你不是正派人士,憑什麼給小離幸福?」
突地,火耀司青筋倏現,雙拳握緊,似有一觸即發的狠勁。
「不要!」殷離出聲阻止。
「你心疼他?」火耀司深深吸了口氣逼問。
「我--」她辭窮。
「說實話!」他再次逼近。
「是!」她拾起下顎一口吐出這話。
明明不是那種心疼,卻被他說成是,真數她百口莫辯。但如果她不說「是」,只怕火耀司會因遷怒而傷了李洛克。
「好,很好!就讓你們一起共築愛巢吧!該死!」他齜牙咧嘴地說道,旋即又抽出一把彈簧刀--
李洛克嚇壞了,結巴地問:「你、你要幹什麼?」
「你說呢?」火耀司笑得邪佞,旋空的手卻遲遲不放下,亮晃晃的刀面更加刺目。
殷離就是知道那刀絕不是對付他們的,一語不發地睇著他到底想做什麼。
沉不住氣的李洛克突然見風轉舵,「大哥,我不該不聽你的建議去招惹你的女人,現在我將她還給你。」
殷離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話!
本以為這個男人或許可以代替火耀司,讓她暫時忘卻失意,沒料到他竟然這麼沒出息!
「哈--」火耀司突然狂笑,手中的刀一直有意無意地晃動著。
「原來是個縮頭烏龜!殷離,你的眼光--該怎麼說?」他好恨她竟然心疼他!
「我是沒眼光!兩次都看錯人!」晶彩的麗眸同時對上他邪囂的眼。
聞言,他又開始抽氣,刀子立即揮下--
「啊!」李洛克嚇得驚聲尖叫。
而殷離閉目受死。
可是,沒有任何血漬與疼痛!他只是俐落地割斷縛住他倆的繩索。
「你們滾!我不要再看到你們!」
李洛克幾乎是奪門而出,而殷離卻如抖落的秋葉,身子搖搖晃晃的……
他看得好心疼!但高傲的自尊,讓他無法出聲喚回她。
這是她的選擇!
就在他們走後,火耀司開始發飆,「將這屋子立即燒了!一片瓦也不準留下!」
「總裁--」池原登時出聲。
「你敢有異議!?」火眼如浪,似要焚毀池原。
「屬下不敢!只是--」他斗膽繼續說:「這房子的產權是房藍道先生的。」
他怔了一下,旋即又道:「燒!」
「是!」他知道他的主子現在不燒掉一兩樣東西,是不可能發泄全身的怒氣的。
三分鐘後,這屋子便陷入火海……
而火耀司也在同時按下一組電話號碼,「房,是我!我燒了你在DelMar的別墅,我不想噁心巴拉的說對不起,但是,帳單寄給我,我以三倍價格賠償你!」
「五倍!」房藍道冰冷地說。
「媽的!你是禿鷹啊!」火耀司更火了。
他不是心疼錢,而是這小子不會安慰一下老同學嗎?
「我是你的同學兼死黨。」房藍道仍舊矜冷以對。
「你還記得我是你的同學兼死黨!?」他大吼。
「當然記得。倒是你忘了。」
「我忘了就不會打這通電話!」他火大地吼回去。
「這話有邏輯上的問題。」
「老天,臭『土』!沒感覺的東西!」
「『火』,你若真記得我是你的同學兼死黨,就不會燒了我的產業!你知道,房地產對我而言,就是生命。」
「老天,你真是冥頑不靈!」他又詛咒。
「你栽在女人手裡了?」房藍道突然放軟調子。
「沒有!」他大聲反駁。
「那就是有了。」他了解火耀司,一個視女人為麻煩的人,當他開始煩躁,就是有了打擾他的女人!而且,還擾得很深。
「不和你這個沒感情的東西說話了,五倍就五倍!」他打算收線。
「等一下。」房藍道喊道。
「幹嘛?」他口氣很差。
「免費,就當我送你的結婚賀禮!」
「我才不要那棟衰房子呢!」
「隨你。」這次倒是房藍道先收線。
火耀司握著手機,還是一陣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