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轟!轟隆隆……
悶雷一聲,划亮了夜空。
「咳咳……」慘遭鴆殺的弱兒,正奄奄一息地卧於榻上,當瘦弱的小手圈住雷狼大將軍孔武有力的手掌時,淚水猶如泛濫的黃河般不斷滑落,「將軍,我就快要離開你了……」
「不會的!」雷狼將她納入懷中,激動的聲淚俱下,「該死的,究竟是誰如此狠心,竟毒殺我的弱兒,我定找出兇手,將之碎屍萬段。」
「一切都是天意啊……我與你相隔數千年,卻穿越時空與你相愛,我們之間的愛,奮不顧身、不可思議,美得恍若夢一般……咳咳……我已經很知足了……」弱兒咳出了鮮紅的血,染紅了雷狼一身,她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滾出更多晶瑩酸楚悲愴的淚珠,「唔!」
弱兒嘔出更多的血……
「恰北北!」男人的咆哮驀地不識相的響起。
擾人心思,壞人靈感,朱若兒氣炸了。
起身,椅倒,轉身,推窗,拉嗓,開罵,「雷小狼,你找死!」
以上,一氣呵成。
叫畢,若兒探頭望向對街那間老屋子。
老屋子門窗緊閉,門前,只有一隻搖著尾巴的野狗。
倏地,那扇緊閉的大門,砰的一聲,被一條長腿踹開了。
「該該……」可憐門前那隻野狗無辜受累,痛得牠唉唉叫,衰到透頂。
男人高大俊朗的好體格幾乎擋住了整扇門,而一張俊美到足以撼動女人心的狂野臉孔,則勾勒著一抹恍若嘲諷似的嘴角,且屌到極致的叼咬著一根香煙,並整了整套在手上那雙乾淨到完全一塵不染的白手套。
噗!丙然!
這傢伙難道不曉得現在是她的寫作時間嗎?
她可是很專註的呀!
因為她正在寫一本苦情到極點、悲劇到掉渣的愛情小說,整個情緒陷入大將軍即將痛失心愛的女人而悲傷到不能自已的情境當中。
孰料,關鍵時刻,生死之間,這傢伙一聲鬼叫,便把她醞釀了一整個上午的悲苦情緒全給吼飛到九霄雲外去,剩下一肚子火。
當今世上,放眼天下,唯他最帶種,敢在她身上貼上恰北北的金字標籤!
啥?她算哪根蔥?
敢這樣叫她的人,必然天南地北比比皆是?
不不不,她十分確定,敢這樣靠腰她的,除了這個宇宙無敵超級有夠帶賽的大男人,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了。
「果然又是你這個疑似有嚴重潔癖,又帶賽,且跩個二五八萬似的臭男人,壞了本大小姐的好靈感!」若兒決定大開殺戒,左斬他個臭屁,右劈他個怪癖。
「喂,恰北北,說話可要憑良心,老子我從不是個帶賽的人。」男人扯開嗓子朝著對街吶喊。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黑.逆十字集團的首腦──姓雷,名狼。
沒錯,雷狼和她小說里的男主角同名同姓。
其實會借用「雷狼」的名字做為主角,與江郎才盡無關,更不是暗戀他。
套一句她常掛嘴邊的話:沒有寫不出來的題材,只有不想寫的題材。
啥?太臭屁了?好,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會借用他的名字是有個很刺瞎眼的小原因。
若兒是個專職作家,自創作迄今已有三十餘本作品問市,所以,她超宅,簡直宅到天花板長壁癌,分明不食人間煙火……呃,不好笑。
因此,她缺友,朋友少之又少,用十根手指頭便可數盡,故,很珍惜。
總之,她苦惱得很,每每寫一本小說,總是為了取一個象樣的男女主角名字而煩到歇斯底里。
這次索性偷懶,男主角馬虎借用了「雷狼」之名(雖說這傢伙的罪狀自小就罄竹難書,名字卻很象樣,所以勉強可用),女主角擬得更加草率,索性改了自己的名字「朱若兒」,取蚌同音不同字的「朱弱兒」,一來省事,二來她覺得「雷狼」這名字威到掉渣,與「朱弱兒」搭,呵呵,挺匹配。
哇哈哈,想不到懶人也有懶人的好處,把男女主角取了個這樣的名字,寫起來竟然還挺順手的。
怪不得有人說,作家總是有點小聰明,哇哈哈,認同的請舉手,她臭屁朱若兒第一個先舉手。
只是她覺得自己何止有點小聰明,簡直聰明到能看見外星人偷偷坐飛碟降臨在地球上,簡單來說,就是聰明到家了,哈哈哈……
只是這個姓雷的傢伙,難道不知道她這本《穿越時空生死戀》已進入到第八章節,只要她肯努力一點,很快就可以完稿了嗎?
而這是一本走在流行尖端的夯小說,故事概梗是這樣的,女主角因發生重大車禍,靈魂出竅,從二十一世紀穿越時空到古代的世界去……
啥?老套?
該來點新梗?
車禍常被作者拿來用?
天啊,說什麼呀,她不寫車禍,難道寫女主角掉進馬桶里,被水衝到古代去?
所謂同款功夫,不同款師父啰,就別太計較了。
好吧,扯遠了,總之,故事是個架空的朝代,「朝陽皇朝」VS.「北暮年國」,兩個王朝戰亂不斷,驍勇善戰的雷狼大將軍乃朝陽皇朝的護國大將軍,崢嶸一生。
北暮年國因不願受朝陽皇朝封建之約束,自立為王,被視為北方蠻夷。
朝陽皇朝的天子傳下旨意,要雷狼大將軍帶領大軍退敵,於是雷狼大將軍便在兩國邊界之間築起一道厚厚的城牆,後來在沙場上操練士兵時,與穿越時空的女主角朱弱兒相遇,最後在朱弱兒的協助之下,結束兩國戰爭,簽訂盟約,而男女主角亦交織出一段纏綿悱惻,並永結連理的愛情故事。
話說愛情小說的小榜局本來就比不上戲劇的大格局,不過格局小有格局小的寫法,不能太過失控,把情節搞得十分複雜。
若兒目前寫到第八章,她打算第八章以小悲劇收場,有意讓讀者在看到女主角被壞人鴆殺之處,就先把壞人恨得牙痒痒。
想不到靈感正順著呢,卻被這個姓雷的傢伙無緣無故對著她窗口大吼大叫,害得她「悲情」的情緒和感覺全跑光光了,殊不知是皮在癢,還是忘了她穿幾號鞋?
思及此,見雷狼的香煙還叼咬在嘴裡,悠悠哉哉的吞雲吐霧著,若兒氣呼呼的把雙手攏在嘴邊做出一個喇叭手勢,扯著喉嚨回應,「你這隻小狼全身都帶賽,簡直欠揍!好端端的靈感,全被你這張嘴裡總吐不出象牙的大嘴巴給叫飛了!快把我泉涌不止的靈感還給我!」
笨蛋就是笨蛋,搞不清楚狀況,難以了解靈感這玩意兒向來都是可遇不可求。
「恰北北,教妳別再這樣子叫我,妳還叫,斃了妳,砰!」
顯然這個集團老大,很討厭被人這樣稱呼,帥氣的做出一個無形的舉槍動作,還自己配音效,幼稚。
「我中彈了!啊!唔!」若兒一副中彈模樣……好吧,她承認自己比他更幼稚。
「真愛演。」雷狼臭著一張俊臉,瞇起細長的黑眸,「笨蛋,妳是沒聽到雷聲嗎?」
打雷了?
有嗎?
若兒把腦袋伸到窗外,望著烏雲密布的天空。
「快收衣服!要下雨了!笨死了!」雷狼話落,大雨轉眼傾盆而落。
「哇!不早說,完蛋了!」若兒忙不迭把腦袋縮回來,火速衝出卧房,往陽台狂奔而去。
雷狼濃密的長睫毛往上一揚,目光瞟向由天空飄下來的雨絲,一腳把門用力踢上,聲音隔著一扇窗,依然充滿穿透力的傳遞而去,「宅女就是呆,老是慢半拍!」
「可惡的雷狼,你才慢半拍,明知會下雨,也不早說,害我的衣服得全部重洗了。」若兒趕忙把晾在衣架上的衣物全部收下來,抱著衣物沖回卧房。
只因太擔心靈感拋錨,一味顧著寫作,家事才做得七零八落。
寫作就是會上癮,癮一發,六親不認,沒完成一段落,鐵定翻來覆去睡不著,躺著繼續想,閉眼還是想,作息不正常,三餐沒胃口,咖啡卻喝了數十杯,好不容易有困意了,這指尖才摸到床,靈感卻莫名其妙的跑出來擾人,便舍了床,繼續埋頭苦寫,沒人逼她,總是作者愛自虐。
若兒把目光望向窗外,發現雷狼早把門關上。
哼,誰管他了。
趁靈感還未完全消失,她還是趕緊去寫她的小說吧!
若兒把衣物擱在沙發上,火速坐回計算機前,專註的打著字……
「咳咳……緣起緣滅,自隨天命吧……」弱兒困難的喘著氣。
雷狼的俊臉蒼白不已,拚命的想拭掉弱兒身上的血,但,血多到令雷狼感到莫大的恐懼。
「我不曾求人,現在我求妳了,弱兒,我求妳別離開我,失去妳,我活著還有何意義?」當他陷入兒女私情的羅網,百鍊鋼早化成繞指柔。
「傻瓜,咳咳……想你是個大將軍,壯志凌雲,戰功彪炳,從無一敗……」弱兒虛弱的喘著氣,一臉痛苦又不舍的看著雷狼,氣若遊絲的說:「怎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別說了,弱兒。」雷狼吻她又吻,哽啞吼道:「我對妳的愛,已用誓言密封,留存在咱們彼此心中,妳不可狠心棄我離去!」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唔!」弱兒嗟嘆命運捉弄,最後悶哼了聲,「永別了,吾愛……」
小手無力垂下,弱兒容貌美麗依舊,卻恍若與世長辭。
「弱兒──」雷狼心碎……
鈴……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寫作靈感二度遭到強大破壞。
「殺千刀的!」若兒氣呼呼的接起手機,超級有夠用力的狠狠喂了一聲,「喂!找哪位?」
「姊姊,嗚……」是妹妹朱雲兒,一出聲便哭不停,「姊姊,我好怕!」
妹妹的哭聲,頓時嚇著若兒,氣全消了,「雲兒,天都黑了,妳怎麼還沒放學?是不是忘了帶傘啦?快告訴姊姊,妳人在哪裡?姊姊現在就騎車去接妳。」
雲兒會晚歸,通常是被老師留下來罰寫功課,想必若兒是猜錯了,不然雲兒不會在電話中哭個不停。
說起這個妹妹,若兒就擔心,雲兒今年才升國二,天生懦弱膽小,常在學校遭同學霸陵,若兒好幾次代表忙碌的父親去學校處理妹妹的事情,但是若兒發現,學校的懲治對那些壞學生來說,壓根兒不痛不癢,反而變本加厲。
「我今天一放學……嗚嗚嗚……他們就把我帶到學校附近的鐵皮屋裡,我的頭髮都被他們剪光了。姊姊,我好醜……姊姊,我不要……嗚……」雲兒害怕的哭了起來,「姊姊,妳快跟爸爸說,我以後都不去學校念書了,姊姊,妳快幫幫我,姊姊,妳快來,我好害怕……嗚嗚……」
若兒清靈脫俗的小臉兒上,寫滿了憤怒,「他們實在太過分了!雲兒,妳別怕,姊姊現在就去載妳回家。」
看來不把雷狼這個大火炮請出來以惡治惡,這事恐怕永遠會沒完沒了。
收線后,心裡又急又氣的若兒,慌慌張張的披上雨衣,取走掛在門邊的一串鑰匙和安全帽,衝到屋外,立刻朝對街那扇緊閉的門窗喊道:「雷狼!雷狼!」
窗子被雷狼推開了,「恰北北,幹嘛?」
「雲兒又被同學欺負了,我爸不在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