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走在下山的路上，冬凈禁不住開始後悔，要早知道會是這樣，根本就不應該來這一趟，搞得現在事情沒談成不說，還得走路下山。

想到離山下這一大段路程，她壓根無法期待有人能送自己一程，只能慶幸自己不是穿高跟鞋，否則肯定還有得瞧。

就在冬凈想著的當口，突然聽到身後傳來機車的聲音，回頭竟看到董怡婷騎著機車來到身旁。

正當詫異之餘，聽到董怡婷表示，「上來吧，我送妳。」

冬凈一聽直覺想婉拒，「不用麻煩了，我自己下去就可以了。」畢竟才剛發生過那樣的誤會，心裡多少覺得彆扭。

「不麻煩，山路這麼遠，走路得走很久。」

的確是這樣沒錯，再見到董怡婷一臉的善意，冬凈實在沒有理由繼續再自討苦吃。

「謝謝。」她在道過謝後上車。

「別這麼說，剛才是我差點誤會。」

見董怡婷完全釋懷，冬凈才放了心。

跟著，董怡婷邊騎機車邊開始問起，「聽泰石說你們公司要買他那塊地？」

因為跟她並不熟，也不明白她問這話的用意，冬凈只簡單地回答，「對。」

董怡婷跟著往下問：「價錢很不錯嗎？」

雖然不明白她到底要做什麼，冬凈還是據實以告，「公司方面想以高出市價的一成五跟高先生收購。」

「一成五？這麼說價錢算很好？」

的確是不差，也是因為這樣冬凈才會覺得有機會想要試看看，只可惜仍是徒勞無功。

「可是高先生並沒有打算要賣。」

「這樣吧，妳先留下來別回去，我再幫妳跟泰石說。」

突然聽到董怡婷這麼說，冬凈大感意外，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答腔。

董怡婷進一步鼓吹道：「妳都已經特地上來，就這麼回去不是很可惜？」

「但是高先生已經說得很明白，他不打算賣地。」像他那種直來直往的個性，冬凈懷疑還會有機會。

「就當作是在幫他。」董怡婷脫口道。

冬凈一時沒能了解，「我不明白妳的意思。」

董怡婷進一步解釋，「一個三十三歲的大男人總不能一直待在山上種菜，如果把地賣了就能到山下工作。」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冬凈不以為高泰石有這種打算。

等不到她答腔的董怡婷又道：「其實這麼做也是在幫我，畢竟有哪個女人會想嫁給一個老是窩在山上種菜的男人？」

認識高泰石之初，她就是因為看上他的條件才主動追求，哪裡知道一年多前他突然辭掉工作跑來山上，讓她在錯愕之餘又不甘心就此放手。

也是因為這樣，她這一年多來才會抱持著騎驢找馬的心態繼續跟他交往，適巧自己今年二十九歲，也可以此作為借口來規避他家人的催婚。

如今，好不容易終於能有機會將高泰石導回原先的正軌，她說什麼也不可能輕易放棄。

「怎麼樣？就算是在幫我，我也會幫妳說服泰石。」

聽著董怡婷的話，冬凈心動了。

明白單憑自己想要說服高泰石也許不可能，但是如果有他女朋友幫忙，事情也許能談成也說不定。

而事情如果談成，自己就能成為公司的正式員工，以後便不需要再受上司的無理壓榨。

最後，冬凈終於同意，不過在那之前仍是要董怡婷先載自己下山一趟。

到了山下，冬凈簡單的買了兩套換洗的衣服，跟著再打電話給好友告訴她大概的情況，請她暫時先幫自己跟公司請幾天假。

之後冬凈又打了電話給弟妹，兩人也不知道是玩得正瘋還是因為不想接她電話，最後只能在他們的手機里留言。

她告訴他們會晚幾天回去，要他們別太揮霍，錢省著點花，料想出門時留下的錢應該夠他們過這幾天。

等一切都處理妥當后，冬凈才跟著董怡婷一塊回到山上。

當高泰石見到女友回來，不意竟又見到應該已經離開的冬凈跟著一塊進門。

像是預期到男友會有話說，董怡婷搶先一步開口，「泰石，我先跟你介紹，我朋友冬凈。」

這話不單引起高泰石挑眉，冬凈也忍不住側目，根本沒想到董怡婷會這麼說。

跟著，董怡婷往下說：「剛才送冬凈下山的時候聊起才發現，冬凈居然是我的小學同學，兩個人越聊越起勁，就又約了她一塊回來，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人都已經帶回來才詢問男友，冬凈不禁要懷疑她的誠意，而且更讓她感到錯愕的是，那麼破——不對，該說是那麼瞎的謊言，連她都覺得太過離譜，懷疑會有人相信。

高泰石看了冬凈一眼后回答，「妳高興就好。」

一句話讓冬凈怔住，懷疑他該不是真相信這種蹩腳的謊言？難道說戀愛中的男人真有這麼盲目？

只是她無暇多想，因為董怡婷接著又道：「冬凈最近剛好休息，乾脆就讓她留在這裡幫忙。」

此話一出當即讓高泰石皺起眉頭，冬凈也注意到了。

董怡婷仍繼續說著，「冬凈對做粗活這種事很在行，讓她留下來也可以多個人幫你。」

高泰石的視線直覺掃向冬凈。

董怡婷跟著抓起她的手，「對吧冬凈？妳平常就常做些粗重的工作。」

突然被點名的冬凈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硬著頭皮回答，「對。」

「看吧，冬凈也這麼說。」董怡婷高調地附和。

冬凈心虛地避開高泰石的目光，最後，聽到他道——

「只要她做得來。」

「冬凈她一定沒問題。」成功達到目的的董怡婷笑得一臉開心，至於冬凈則只能聽從她的安排。

順利留下來后，冬凈還沒有心思去想交易的事，董怡婷已經開始積極地想找機會說服男友，只是一天下來仍然沒有進展。

儘管如此，冬凈仍是不免樂觀期待，認定有董怡婷的積極幫忙，交易應該能夠順利談成。

只是她的樂觀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她發現董怡婷並沒有要留下來。

當下她就想跟董怡婷把話說清楚，但都被她用其他話題隔開。

好下容易等到高泰石先出門牽機車，冬凈終於逮著機會追問她，「你不是說過要幫我?」

像是早預期到她的反應，董恰婷不疾不徐地表示，「所以我才想辦法讓你留下來呀。」

「可是你沒說過要離開!」

打一開始董怡婷的目的就是要讓冬凈留下來，幫她說服男友賣掉土地，這樣一來非但能讓男友回到原先的生活，也可以因為賣掉土地而現賺一筆。

至於她自己則是根本就沒想過要留下來，否則也不會每回上山都非得拖到星期天一早才到。

對董怡婷來說，她要過的是好日子，可不是留在這種窮鄉僻壤干粗活。

只是面對冬凈的質疑，董恰婷嘴巴上仍表示，「可能的話我也想留下來，但是我明天還要上班。」

「那我要怎麼辦?」冬凈根本沒想過事情會是這樣。

「當然是把握機會努力說服泰石，現在泰石以為你是我朋友，對你的態度自然會比較客氣，要說服他也比較容易。」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冬凈還是有種被耍的感覺。

像是擔心她會反悔，董怡婷匆忙說道：「泰石在等我了，我先走了。」跟著一溜煙地離去。

被留下的冬凈雖然對她的態度感到無能為力，也只能在心裡說服自己，就當作是盡最後的努力。

反正比自己更瞎的還大有人在，否則像董怡婷編的那種蹩腳謊言又怎麼會有人相信？

高泰石自然不可能會相信女友編的謊言，之所以沒有拆穿純粹是因為清楚女友的個性，不想她為了這件事繼續煩自己。

他想，干粗活這種事一個女孩於家想必做不了多久，等她做不下去自然會打退堂鼓，根本不需要他費心去揭穿她們的謊言。

因此隔天開始，他直把冬凈當成留下來幫忙的人手，她六點就被叫起床了，用過早餐后就要她一塊出門。

乍見到高泰石的那塊山坡地，她瞪大了雙眼，雖然說早知道公司要開發的上地不小，但這會要幹活時仍是不免愣住。

「這裡都是嗎?」

像是理解她心裡的詫異，他只是語氣平靜地表示，「對。」

冬凈忍不住回頭看他，「就你一個人做？」

高泰石叵答，「不是有你要幫忙嗎?」平淡的語氟里多少帶著一絲刻意。

這話聽得她眼前一黑，「就我們兩個?」

縱然早知道冬凈跟女友間的謊言，但這會看她吃驚的表情，高泰石眼裡仍不免染上笑意，不過嘴上仍不動聲色。

「從這裡開始你就先幫忙拔草吧，其他的等改天熟悉再說。」

冬凈還沒來得及為拔草這件事表示意見，高泰石嘴裡所謂的「其他的」又令她一陣瞠目結舌。

見她杵著沒有動作，他催促道：「還站著做什麼?」

冬凈只得被動地彎下身去，開始從他說的地方拔起。

見她開始動作后高泰石沒有再理她，逕自去忙田裡其他的工作。

開始的時候她因為是頭一回沒有經驗，因此顯得有些生疏，不過倒也還不至於有什麼問題。

只是一、二十分鐘后，她開始戚到腰酸，抬頭卻發現才拔了一小段路，放眼望去還有一整片在等著。

想到不知道要拔到什麼時候，冬凈的一張臉不由得垮了下來。

偏偏，另一頭的高泰石只是忙著自己的工作，根本沒打算理她，無奈之餘只能埋頭繼續苦拔。

慢慢的，陽光越來越熾熱，頭頂著太陽，讓習慣城市裡生活的她不多久便已經汗如雨下，心裡只盼著另一頭的高泰石能早一點讓她休息。

半天下來，就在冬凈以為要拔到頭昏眼花時，終於聽到高泰石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一個早上還拔不到一行？」

抬頭見到他出現在眼前，她像是舒了口氣，根本就不在意他到底說了什麼。

「我還以為你對這種事很在行?」

聽到他拿董恰婷說過的話來問她，冬凈啞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高泰石跟著說起，「快中午了，該回去了。」

她一聽簡直欣喜若狂，像是這輩子都沒這麼開心過。

他自然看得出來，雖然心裡打定王意要讓她知難而退，終究還是無法完全狠下心來，以致今天才過十一點便難得提早回去。

當冬凈站起身時，高泰石注意到她的臉一個早上下來已經曬得通紅，心裡不由得掠過一抹不忍。

「走吧!」

顧不得腰桿簡直要直不起來，她連忙跟上他的腳步，像是擔心稍一遲疑又得留下來繼續工作似的。

奸不容易回到木屋，她再也管不了是來這裡作客的身分，見到高泰石轉身進了廚房，便一屁股在長椅上癱坐下去。

所幸，他並沒有再為難她，逕自在廚房裡準備午餐。

稍後，當他備妥午餐從廚房裡出來時，發現冬凈已經在長椅上累到睡著。

走過來要叫醒她的高泰石看她這樣，知道她是真的累壞了，心底的那抹不忍不由得又被勾起。

看著冬凈曬到通紅的臉龐，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會是頭一個下田幫忙的女人，一個才認識不過兩天的女人，就連自己的女朋友都不曾下田幫忙過。

雖然看得出來她著實累壞了，高泰石還是出聲喊她，不想讓她餓著肚子。

「起來吃飯了。」

長椅上的冬凈也許是太累了，對於他的叫喚並沒有反應。

高泰石於是又開口喊了幾次，椅子上的她依然沒有反應，他只得伸出手拍她。

手才碰到冬凈的臉頰，原本該是厚實的力道不由得放輕下來，不確定是因為那柔嫩的觸戚，還是因為那觸戚讓他意識到她終究是個女孩子，不論她執意留下來的目的為何。

長椅上的冬凈疲倦地睜開眼睛，見到眼前的男人仍沒能立即反應，直到又聽他說了遍——

「起來吃飯了。」

看著她睡迷糊的表情，高泰石心底閃過一抹莫名的情緒，跟著才轉身進廚房。

冬凈看著那高大的背影，腦子開始吸收他說的話。

當她來到廚房時，高泰石已經替兩人盛好了飯。

見到擺在他對面那碗應該是自己的飯，她想也沒想便脫口說出，「我沒有胃口」

高泰石因為她的話而抬起頭來。

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會造成誤會，畢竟主人家還替自己準備午餐，冬凈忙補充解釋，「對不起，我是說我吃不下去。」

他自然可以理解她沒有胃口的理由，雖然說比起自己乾的那些粗活，拔草已經算是農事裡頭最輕鬆的了。

但是再怎麼說之前畢竟沒做過田裡的事，突然要她做了一個上午，會沒有胃口不難理解，高泰石嘴上因而染上笑意。

擔心他聽了生氣的冬凈見到那揚起的嘴角，心裡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笑，尤其自己可是一點也笑不出來。

高泰石看著仍然站著的她提醒，「就算是這樣還是得吃，否則下午哪有體力工作。」他不想她餓肚於。

她一聽下巴差點掉下來，「下午還要?」

向來直來直往的男人難得有興緻說笑道：「這是說你平常都上半天班?」

當然不是……

啞口無言的冬凈一想到下午還得再去田裡，忍不住苦下臉來，高泰石看在眼裡沒有再說什麼。

只是嘴上雖然沒有多說，他卻為冬凈延遲了下午出門的時間，直到兩點過後。

冬凈自然不可能會知道這點，想到要再去田裡便苦著張臉，直到一頂斗笠無預警地戴到她頭上。

她詫異地抬起頭來，看到是高泰石替自己戴上的。

冬凈著實意外。她又再一次弄不清楚，眼前的這個男人到底是體貼還是不懂得憐香惜玉?

如果他知道什麼叫體貼，又怎麼會真要自己跟他一塊下田?

偏偏，要說他不懂得憐香惜玉，卻又記得替自己去拿斗笠，真的讓人搞不懂這個男人。

高泰石當然不會告訴冬凈，是因為看她曬紅的臉才有此一舉。

她遲疑了下才說道：「謝謝。」

「走吧!」

冬凈一聽瞼頓時又垮下來，只能戴著斗笠垂頭喪氣地跟著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