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吃飯了,巴那思!巴那思?」捧著一籃晒乾的衣物,順道喊人吃飯的齊千夏,木屋四周都找遍了,就是沒找到巴那思。她將衣服拿進房間一一折好,放進衣櫃后,納悶地又走出房間找人。
「奇怪,他人呢?」
平常這個時間,他都會來幫她煮飯菜的。其實經過半個多月的磨練,她對於爐灶的掌控已經得心應手,也能煮出不錯的料理了,但他還是會在一旁幫她,乘機偷香,就像他在墾土栽種時,她地幫他擦汗,這是他們兩人的相處之道。
她很喜歡兩人之間的互動,他們的默契好到像是一體的。
他不會突然失蹤的,一定有什麼原因……啊!盜獵者!
「他會不會碰到盜獵者,遭到盜獵者的毒手了?」她嚇得臉色發白,喃喃自語。
盜獵者的狠毒,她親身體驗過,他們有些是那種殺人不眨眼的強盜,如果巴那思落在他們手中……
天啊,她連想都不敢想!
「天使!小乖!」她急忙呼喚兩隻大狗。
「汪!」兩隻大狗應聲跑進屋內。
「走,我們去找巴那思!」說話的同進,她已經快步往山上的方向跑,腳上穿著巴那思親手幫她做的、柔軟有彈性,一點也不輸慢跑鞋的草鞋。
「黑白無常」納悶地看了一眼「禁地」的方向,隨即跟上齊千夏的腳步,在小路上穿梭。
「巴那思!巴那思,你在哪裡?巴那思——」她雙手在嘴邊合成半圓,邊走邊喊他的名字,但都沒有聽到任何迴音。
「巴那思!巴那思……」聲音隱含哭音。
找了一個多小時都沒找到人,齊千夏急得眼眶泛紅,鼻頭也酸酸的,但她不能哭,她的體力不能浪費在哭泣上,她要找人。
這段時間,她每天都跟著巴那思勞動,有時還會一起登山健行,她的體力跟以前比起來好太多了,就算爬了一個多小時的山路,也不見疲態,依然拚命往上頭找人。
直到太陽下山,天色越來越暗,氣溫也越來越低,只穿著短袖T恤、短褲,又沒有帶手電筒出門的她,只好打道回府。
夜晚的山是很危險的,不熟悉山裡情況的人,很容易迷路。
頹然踏進木屋客廳,旋即被一道強力的拉扯摟進溫暖熟悉懷中,一瞬間,強忍許久的淚水終於滑落了。
「你到哪裡去了?害我擔心死了……嗚哇~~~~~~」擔憂和焦慮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他是安全的,沒被盜獵者抓走,沒事了……
「別哭,怎麼了?」她凄厲的嚎啕大哭,讓他慌了手腳。
「我以為你被盜獵者抓走了,我……嗚……我好擔心……」她啜泣地繼續說著,還沒完全從驚嚇中回復。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聽著她飽受驚怕的語氣,他的心疼得揪成一團,立即向她道歉。
「你到底去哪裡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你。」慢慢停止哭泣的她開始逼供。
「……我去部落。」他頓了一秒才回答。「有事去找尤命。」
「下次跟我說一聲,我也想去看看他,我還滿想他的。」住在山上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她去了部落兩次,當然都是巴那思帶的路。
「你想他?」他的語氣酸得嗆人,臉色晦暗難看。「你喜歡他嗎?」
難道這次他又要為了女人,跟好友反目成仇?
「他是個好人,我當然喜歡他啊!」他的反應很怪異耶,她喜歡他的朋友,難道不對嗎?
「只要是好人你就喜歡?」她的「喜歡」未免太廉價了吧?
「難道你不喜歡好人?」她實在搞不懂他在不高興什麼?她不喜歡好人,難道要她去喜歡壞人不成?
「誰在跟你說好人……」他突然領司到兩人在雞同鴨講,她所說的「喜歡」,跟他想的「喜歡」是不一樣的。
天啊!他用力抓自己的頭髮,免得抓狂。他這陣子的白頭髮狂增,全是拜她所賜。
唉……
「你又怎麼啦?」通常這種無厘頭的角色都是她在扮演,怎麼今天換人演啦?
「我問你,你說你喜歡尤命,是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他索性問個清楚,讓自己心安,免得被懷疑啃蝕。
「當然不是啊!」她用力地搖頭否認道。「我喜歡他是因為他是你的朋友,而且他看起來很關心你。」所以才讓她另眼相看。
「你喜歡他,只是因為他關心我?」這個答案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對呀!」她一臉理所當然。
「我不要你喜歡別的男人。」他的佔有慾很強,就算她的喜歡無關情愛,他也無法接受。
「……你在吃醋?」他的醋意讓她聽了好樂,這表示他在意她。
「我沒有!」突然被道破心事,讓他很窘,立即矢口否認。
「你、在、吃、醋!」她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嘴角有著掩不住的笑意。
「我……沒錯!我在吃醋,我不要你喜歡別的男人!」他一臉「我就是在吃醋,怎麼樣?」的表情。
「可是我對尤命的喜歡,只是兄妹之類的喜歡,跟男女之間的感情無關啊!」
「一樣!不管是什麼樣的喜歡,我都不準!」他用力將她摟進懷裡,吻著她粉嫩的紅唇,霸道地要求道:「說,你是我的,只屬於我一個人。」
他相信她的感情不假,但是他對愛情沒有信心,對她和自己也沒有信心,需要不斷的保證來確認這段感情。
呂佩霓之後,他沒跟其它人交往過,不是對她念念不忘,而是不想再碰到釣凱子的女人。他懷疑每個接近他的人,其實感興趣的是他的畫、他的錢,而不是他這個人。
對於愛情,他很沒有安全感。
「我是你的,只屬於你一個人。」她心甘情願地說出他想聽的話,因為這也是她的心聲。
聽到想聽的話之後,他整個人心曠神怡,緊接著就發覺自己飢腸轆轆。「我餓了。」
「可是飯菜都涼了,我去熱一下。」
「你坐著就好,我去熱。」他快手快腳地將菜盤端到後院,生火熱菜,沒幾分鐘的時間就端熱好的菜回到客廳,放在小桌上,還附上幾顆烤得焦黃的小番薯。「哪,你的燒番薯也好了。」
「耶!」兩人愉快地吃著遲來的晚餐,飯桌上充滿談笑聲,大部分都是齊千夏說,巴那思偶爾應上幾個字,但氣氛很融洽。
飯後吃烤番薯時,巴那思狀似無辜地說:「我這幾天有些事要忙,會時常不在家,但每天忙完就會回來,你不要又跑出去找我,危險。」
「你在忙什麼?」
「秘密。」他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
「什麼秘密?」他越神秘,她越好奇。
「既然是秘密,當然就不能說嘍!」他會告訴她的,但不是現在。等他完成「秘密」之後,也許他更能真正地面對自己,到時他一定會告訴她所有的事。
他相信,離那一天不遠了。
「唉呀,告訴人家嘛,拜託啦……」她整個人貼到他身上,使出撒嬌的必殺手段。
「我突然發現我還沒吃飽,我想吃你……」低頭吻上她的唇瓣,轉移話題。
她的唇帶著地瓜的香甜味,甜嫩多汁,讓他無法鬆口,越吻越深入,就在快要失控前,他趕緊抱著她進房間,將兩隻緊追不捨的大狗關在門外。
他可不想讓她美麗的身體落入別人眼中,就算對象是自己的愛狗也不行。
她從頭到腳都是他的!
***
「巴那思?巴那思……」齊千夏前院後院都找遍了,但都沒看到他人,這表示他又去忙他的「秘密」了。
這一個星期,他經常不見人影,有時消失一、兩個小時,有時大半天不見人影,然後又會突然出現,滿臉疲憊地討吃的。
她好幾次旁敲側擊地想探查他的動向,但他不是虛應了事,就是顧左右而言他,再不就是直接以「秘密」來響應她。
他越是神秘兮兮,她越是好奇不已,就不信憑她不屈不撓的奮戰精神,會查不出他的「秘密」。
果然,昨天終於被她找到蛛絲馬跡,她發現「禁地」的鎖不見了!
「他現在一定是在裡面閉關!不知道他在裡面做什麼?」她好奇又納悶地悄悄走到「禁地」門外,側耳貼到門板上傾聽——
安靜無聲。
輕輕推推門板,文風不動。看來,門從裡頭栓上了。
「嗯……奇怪?」她慢慢退回客廳,雙眼納悶地緊盯著「禁地」的門看,困擾地喃喃自語。「他既然躲在裡面,為什麼每次『出關』的時候,我都沒看到呢?否則就可以當場逮人,順便看看『禁地』了……」
看看外頭的天色,該是煮午飯的時間了。
沒帶手錶上山,手機又沒電,只能看天色和太陽的位置來估算時間,這是她在山上學到的絕活。
她走到後院,後頭跟著兩頭理所當然的忠實保鑣,在菜園撥了一些青菜后,到廚房炒了兩盤菜和從部落帶回來的臘肉,然後再度回到屋裡喊人。
「巴那思?吃飯啦!」她刻意站在「禁地」外面喊,但沒有得到任何迴音。
隔了五分鐘,她又試了一試。
「巴那思……」還是沒回應。她又等了十分鐘后,才回到小餐桌前,食不知味地吃著微溫的飯菜。
兩人的身體雖然結合了,但不代表心也相連。
他們兩個每晚同床共枕,該做的事,沒少做地,但她卻覺得自己還是無法貼近他的心。
從他這個星期的神秘行動就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並不信任她。否則,他不會有所隱瞞。
濃濃的挫敗感打擊著她,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解除他的心防呢?
知道他不喜歡淡到穆豐的話題,她就不提,因為她希望他會主動告訴她所有跟他自己有關的事,包括穆豐的事,但,他一個字也沒說過。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將自己的心封鎖得如此緊密,如果他不坦承以對,他們之間的關係無法長久維持。
不知道發獃了多久,直到趴躺在她身旁的兩隻大狗突然警覺地豎起耳朵,防備地站起來,對著門外發現警告的低鳴,她才回過神。
「怎麼啦?有人嗎?」「黑白無常」是訓練有素的獵犬,性情穩定,不隨便狂吠的。
她提高警覺,慢慢走出大門,小心地查看四周,沒看到任何人或動物,正想調侃「黑白無常」也有失靈的時候,兩隻大狗突然發出恐嚇的吠叫聲,就在這時,她看到一個不適合出現在這裡的女人,狼狽地爬上來。
那個女人手裡撐著一把大花傘,穿著紅色緊身短裙,臉上的妝被汗水浸糊了,一頭長鬈髮雜亂地披散著,最讓齊千夏感到佩服的是——那個女人腳上還穿著紅色高跟腳!
我的天啊!
這女人以為她上夜店嗎?真的很誇張耶!
看到這個女人跟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裝扮,齊千夏不禁想到自己那套埋在衣櫃底層的名牌套裝和卡腳的名牌鞋。
她一個月前也是穿成這樣來爬山的嗎?真丟人啊~~~~~~~~~~
相信當時巴那思的感覺肯定跟她現在一樣,認為這個女人是都市來的瘋子,才會穿成這樣來爬山,要不然就是迷路……
嘖……不對!她收起看笑話的心態。
有了自己這個「前車之鑒」,她相信這個女人不可以是單純地來爬山或是迷路。
沒人會迷路,還能找到這棟木屋。
齊千夏雙手環胸,冷著臉,防備地看著越走越近的不速之客,眼底因為認出來人而有了領悟。
就算她臉上的妝花了,齊千夏還是認出了這個女人是巴那思的未婚妻。三年前,她的臉出現在各大媒體雜誌,更別說有段期間她的臉還跟內衣畫上等號,想認不出來都難。
氣喘吁吁的呂佩霓終於看清楚站在她眼前的是個女人,她之前遠遠地只看到這個人的穿著,還以為是個小男生呢!
「你是誰?在這裡做什麼?」呂佩霓一臉高傲地質問,一副她是這裡的女主人似的。
「這正是我要問你的。」齊千夏挺起健美的身軀,氣勢不下於她。「這裡是私人土地,你走錯路了。」
這個女人有一張美艷的臉,身材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絕對是凹的,但是打扮俗麗,看起來沒什麼氣質,雖然個子不高,氣焰倒是很高。
「我才沒走錯路!我是來找這間屋子的主人,我是他的未婚妻!」呂佩霓虎視眈眈地瞪著齊千夏。「你又是誰?在這裡做什麼?」
「你說你是這個屋子主人的未婚妻?」齊千夏不理會她的問話,老神在在地反問。「那我頭號你,這個屋子的主人叫什麼名字?」
穿著巴那思的舊衣物,雖然無法跟光鮮亮麗的高傲女人相比,但是她齊千夏可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女生。
想在她面前擺譜?門都沒有!
「穆豐!」呂佩霓鼻孔朝天地回答。
巴那思果然是穆豐!
她的猜測是正確的,但她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巴那思如果只是單純的巴那思,那他就是屬於山林,屬於她一個人的巴那思。
一旦跟穆豐扯上關係,一切就變得複雜,畢竟穆豐不是普通人,更何況還牽涉到一個「未婚妻」!
雖然她是為了尋找穆豐而遇到巴那思的,但她現在卻希望巴那思只是巴那思,不是任何其它人。
她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巴那思會排斥「穆豐」的存在了,因為「穆豐」這個角色雖然名利雙收,卻容易招來豺狼虎豹。
既然巴那思不願再當「穆豐」,那就讓「穆豐」永遠消失吧!
「這位小姐,你找錯地方了,『現在』這裡沒有一個叫做穆豐的人耶!」齊千夏轉頭指著木屋。「那棟房子是我的,我是個地道的女人,不可能有你這個未婚妻,你搞錯了吧?」
「你胡說!」呂佩霓氣急敗壞地大叫。「這裡明明是穆豐的家!你這個野女人把穆豐藏到哪裡去了?」
「就跟你說這裡沒有穆豐這個人,你是聽不懂國語嗎?還是存心來亂的?」齊千夏一臉「秀才遇到兵」的無奈,完全將呂佩霓當成無賴看待。
「你這個狐狸精!我要打爛你的臉!」呂佩霓氣炸了,衝上去就想給齊千夏一個巴掌,但她才跨出一步,就被突然竄出來的兩隻大野獸嚇到,放聲尖叫。
「啊——有怪獸!救命啊——」
似曾相識的場景,齊千夏想到自己也曾像呂佩霓一樣抱頭鼠竄,忍不住覺得好笑。第一次看到「黑白無常」的人都會被嚇到,但其實他們是很善良友好的玩伴兼保鑣。
「吼……嗚嗯……」「黑白無常」一左一右地守住齊千夏,對著呂佩霓露出嚇人的尖銳白牙,發出威嚇的低吼。
呂佩霓舉起手上的大花傘當武器,對著大狗猛揮猛打,更是讓大狗發怒,作勢要咬人。
「不要打我的狗!」齊千夏知道「黑白無常」沒有命令不會攻擊人,但是眼前的瘋女人卻有可能會打傷狗,因此氣憤地想要奪下她手中的傘,但是呂佩霓死不放手,兩個女人頓時扭打成一團。
「你們在吵什麼!」一個衝天的怒吼喝住兩個女人的動作,背著光站著的巴那思,高大的身軀看起來更加嚇人。
一聽到巴那思的聲音,齊千夏暗叫著「糟」,他幹麼不乖乖閉關,跑出來做什麼?
「穆豐……」驚嚇和恐慌爬上呂佩霓的臉,然後閃過貪婪、陰沈和決心,短短几秒鐘,她的臉過五、六種情緒,比川劇的變臉還精彩。
呂佩霓的臉部表情沒逃過齊千夏的眼,讚歎呂佩霓變臉能力之餘,對呂佩霓更多了一分提防,她總覺得這個女人不安好心。
這個女人不會無緣無故地上山,一定有什麼企圖。
「穆豐……」呂佩霓趕緊用手梳理頭髮,換上一張千嬌百媚的美麗笑顏,扭腰擺臀地朝著他前進,然後撲進他懷裡。「人家好想你喔……」
看到那個不要臉的女人撲到巴那思的懷裡,齊千夏的爐火快速燃起,氣蓋山河地一步步走向巴那思,一把推開呂佩霓。
「你找錯人了!」她取代呂佩霓的位置,緊緊抱住巴那思的腰,捍衛自己的所有權。「他不是什麼穆豐,他是我的男朋友,巴那思!聽清楚了嗎?」
打死她都不相信呂佩霓是因為想念巴那思,如果真的想念,怎麼會賣了畫就一走了之,留他一個人在醫院,三年之後才上山來找人?騙她是三歲小孩呀!
敢搶她要的男人,找死!呂佩霓的媚眼閃過殺機,但隨即換上柔弱的神情,可憐兮兮地朝著他訴苦告狀。
「穆豐,她是誰?她好凶喔,剛剛還想打我呢!要不是你出聲救了我,我可能就要被她打傷了呢!」看她以後怎麼算賬,哼!
「你……」打人竟然喊救命,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陰險女人哪?齊千夏氣得想跟她理論,卻被巴那思按住,她抬頭想看清楚他的表情,卻只看到一片陰影。
她讀不出他的心思。
「這裡沒有穆豐這個人,我也不認識你,你找錯人了。」巴那思平靜無波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巴那思一眼就認出呂佩霓了,她的外表完全沒變,還是一樣艷麗漂亮,但她的蛇蠍心腸卻讓他徹底反胃。
跟清新脫俗的齊千夏相比,呂佩霓就像是沒幹凈的調色盤,艷麗有餘卻不耐看,看久了會讓人生厭。
奇怪,他當年怎麼會看上她,甚至還跟她訂婚?他當時的眼睛絕對有問題!
呂佩霓這次上山來找他,一定是某人在背後操控的,只要循著呂佩霓這條線,一定可以逮到另一隻幕後大黑手。
當年他出院后,動用關係找尋梁鈺人和呂佩霓的下落,但都沒有消息,傳聞說他們拿了賣畫的錢后逃到國外逍遙去了。
原以為他設下的誘餌不夠甜才無法讓他們上,還好,終於讓他等到了。
「我沒找錯人,你就穆豐沒錯,你一定是因為失去記憶才不記得了,對不對?」呂佩霓期期艾艾地確認。
「你怎麼知道?」巴那思的眼中閃過一抹精光。這幾年來暗中布下的「餌」總算被咬住了,他終於可以抓住當年意外的幕後黑手——梁鈺人!
梁鈺人是他的前經紀人,也曾是他的好友,兩人相識超過十年的時間,卻仍抵不過「錢」的誘惑。
當年他會出車禍,就是因為車子的煞車線被人動了手腳,而他敢百分之百確定,動手的人正是呂佩霓和梁鈺人。
有目擊證人看到一個男人在那天稍早時曾在車子附近走動,據目擊證人形容,那個男人穿著立領白襯衫,身高中等,長相英俊,戴著木框眼鏡,所形容的模樣活脫脫就是梁鈺人!
他們兩人曾是他最親近的人,一個是他的未婚妻,一個則是他的好友兼經紀人,然而,他們兩人卻攜手謀財害命,若不是他命大,現在已經成了山谷下的一具白骨了!
這三年來,他一直暗中尋找他們的下落,但都沒有兩人的訊息,傳聞他們跑到國外躲起來了,於是他私下請託幾個信得過的市場人士,讓他們散布他已經失憶的假消息,目的就是要解除他們的警戒,打算來個請君入甕。
就他對兩人的了解,以他們揮霍的程度,賣掉一幅畫的錢撐不了多久的。雖然他們手上還有幾幅沒有落款的畫,但市場的接受度不高,因為畫上的簽名有著類似防偽的辨識,只要認明畫上的落款,就不會買到偽畫,這是一種最好的保障。
他的簽名很特殊,除了簽的是幾乎失傳的泰雅文字外,最主要是他用的顏料很特別,是只在這座山才有生產的特殊礦石,而這世上沒人知道出處,所以沒有人可以模仿。
收藏家只收有他簽名的畫作,沒有簽名的一律視為偽畫,就算他們兩人打著經紀人和未婚妻的名號兜售,沒有簽名的畫作一樣乏人問津。
他還有個壞習慣,所有要出售的畫都是在交畫的前一天才會落款,意外發生的那一天,他約了梁鈺人,要將畫交給梁鈺人轉交給拍賣會,結果那一幅畫落入梁鈺人手中,除此之外,他們還進入他的畫室,偷走了五幅沒有落款的畫作。
呂佩霓那個膚淺女人也就算了,身為經紀人的梁鈺人,竟然天真地以為只要打著「穆豐的經紀人」的名號就可以販賣他的畫,難道不知道市場已經被他教育成功,認簽名不認人嗎?
只能說,梁鈺人不再是他曾經認識的那個梁鈺人,已經被金錢和慾望腐化了,甚至連謀財害命也不手軟。
他相信,為了繼續過奢華的日子,他們一定會再回來騙取他的簽名的,果然,讓他給料中了。
獵物上了。
這次該他出手了,他會要他們兩人都付出代價的!
「原來你真的喪失記憶了,那你不記得我嘍?」呂佩霓緊張又期待地看著他的反應。
「不記得了,你是誰?」巴那思裝傻。
齊千夏納悶地看著巴那思,他不可能不記得這個女人啊!他在玩什麼把戲?
他之前的反應在在都顯示出他對三年前的意外牢記在心,甚至因而緊閉他的心,此時他會假裝失憶,一定有目的。
「我是你的未婚妻啊!」呂佩霓天真地以為穆豐真的喪失了記憶,不知道他們已解除婚約,也沒發現車子被動手腳的事,在鬆口氣的同時,眼神陰狠地瞪向齊千夏,但是轉向穆豐時,又換上楚楚可憐的神情。「穆豐,你已經有了我,為什麼還跟其它女人在一起?很傷我的心耶!」
對於這個女人變臉的功力,齊千夏自嘆弗如,但她不動聲色,等著看巴那思怎麼處理,不過眼睛仍提防地看著呂佩霓。
她不信任這個女人!
這女人的眼神不定,看起來就不是好人。
「你真的是我未婚妻嗎?」
「當然啊!你看,這是你送我的訂婚戒指。」她秀出右手中指的大鑽戒,這其實是梁鈺人送她的婚戒,他們在三年前穆豐入院后就逃到拉斯韋加斯結婚,並一直住在美國逍遙。
他們兩人都沒有工作,所以雖然從穆豐那邊A來的那幅畫賣了兩百萬美金,但已經花得差不多了,手上那幾幅沒有簽名的畫又賣不出去。還好,梁鈺人從一些管道打聽到穆豐喪失記憶,於是他們又回來了,打算從他身上再大撈一筆。
「啊……我好像有印象……我記得你的臉……」巴那思說出讓她膽顫心驚的話。
「真的?」呂佩霓惶恐地瞪著他,嚇得差點說不出話來。「你記得我?」
不會吧?不是說他失去記憶了嗎?那他會不會記得他出車禍的真相?
「嗯……我對你的臉有印象,只是記得不是很清楚。」看到她驚慌失措的神情,他在心裡冷笑,繼續演戲。
「那你……還記得鈺人嗎?」呂佩霓試探地問。
「嗯……我記得這個名字,感覺好熟悉……我是不是跟他很熟?」巴那思誇張地用力點頭,藉此隱藏眼中的憤恨。只有緊靠在他身上的齊千夏感受是到他突然的緊繃,鳳眼關心地看著他。
他到底在演什麼戲啊?看得她一頭霧水。
「沒錯,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很信任他,連銀行賬戶都交給他全權管理喔!」呂佩霓欣喜地加油添醋。「你們的交情好到我這個未婚妻都會嫉妒呢!」
「那他怎麼都沒來看我?」
「他想來看你呀,我這次就是跟他一起來的。」
「喔?真的?」梁鈺人果然也來了!「那真是太好了!我希望看到他以後,能讓我恢復記憶。」巴那思繼續下猛葯,務必讓這個貪婪的女人上。「我醒來之後什麼都不記得了,唯一的衝動是想拿畫筆畫畫。」
呂佩霓看著他傷痕纍纍的左手,滿臉懷疑地問:「……你現在還能畫嗎?」
「我的左手雖然受過傷,但不影響我畫畫的能力。」他睜眼說瞎話,就是算準她跟梁鈺人不知道他的身體狀況。
意外發生后,他幾乎過著隱居生活,除了親近的幾個朋友之外,沒有人知道他的近況,當然也包括梁鈺人。
「真的?」呂佩霓喜出望外。「那你還記得怎麼簽名嗎?」
「記得啊!那幾乎就像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雖然什麼都忘了,但是跟畫畫有關的事卻記得一清二楚的。」
他實在很佩服自己可以為了逮住這兩個人而裝白痴,他連多看這女人一眼都覺得噁心,現在竟然還要跟她虛與委蛇,他真是越來越佩服自己的耐力了。
也許是跟齊千夏在一起久了,胡言亂語的功力大增吧?
想到懷中的女人,他心中的某個角落便化為柔軟的棉花,沒有完全被複仇佔據。
「太好了,我這就帶你去見梁鈺人!」任務順利完成,呂佩霓喜形於色,幾乎要得意地放聲大笑了。
穆豐還是跟三年前一樣好騙!早知道就早點回來了,還可以A更多錢呢!
「他也在這座山嗎?」他不動聲色地問。
「對呀,他跟我一起來的,他在半路上等我,要我先上來,確定你真的失去記——」呂佩霓得意忘形,忘了謹言慎行,差點說出所有的事,雖然及時住口了,但仍嚇得她捂住自己的嘴,擔憂地看著他,直到確定他臉上沒有露出懷疑的神情,她才鬆了口氣。
巴那思聽出她未說出口的話中涵義,不禁在心中冷笑,但臉上卻露出納悶的表情。「嗯?你剛剛說什麼?」
這個梁鈺人還是一個老奸,就連自己的女人都可以派來當先遣部隊,自己卻等在安全的幕後,確定一切沒問題才會現身。
「沒……我沒說什麼啊!」呂佩霓急急地否認。
「你要帶我去找人,還是你要帶他過來找我?」三年都在等了,他不在乎多等幾個小時,但要確定能順利逮到人。
可能的話,他最好找個機會先去尤命那裡安排部署一番,確認一切沒問題。要抓到像泥鰍一樣滑溜的梁鈺人並不容易,他要忍耐,不能在最後一刻功虧一簣。
「我帶你去找他,他一定很高興見到你。」想到即將到手的白花花鈔票,佩霓的臉笑到快抽筋了。
只要好好乾完這一票,下半輩子就可以吃香喝辣,不用愁嘍!
「好,那你先坐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去換一套衣服,要見到好久不見的朋友,總要好好打扮一下。」
巴那思從來不在乎形象外表的,就算是以前他不是穆豐的時候,也不曾為了誰而換衣服,他這麼說全是為了轉移注意力。
「好,你趕快去換衣服,我等你。」呂佩霓坐在一顆大石頭上,腦袋瓜現在只能想到鈔票,完全沒注意到穆豐的怪異之外。
巴那思暗中用手下達命令,要兩隻大狗守住呂佩霓,免得她逃了。然後他走進木屋,他知道,齊千夏一定會跟著進來。
「你在玩什麼花樣?」她果然跟進屋裡,一開口就是問出心中的疑惑。
「你先別管這個。」巴那思輕聲喝止她的問話。「我要你等我跟那個女人走了之後,馬上去找尤命。你還記得怎麼去嗎?」
「記得啊,但是找尤命幹什麼?」
「請他派人將下山的所有路徑都封鎖起來。」
「……你是不是有危險啊?跟那個叫做梁鈺人的人有關嗎?」他的吩咐讓她察覺事態嚴重,滿臉焦急地問。
「我不會有事的,別擔心。」他將她摟進懷裡,安撫地拍拍她的背。「我一定要抓到梁鈺人,你可以幫我去找尤命嗎?」
「可以。」
「你要小心,我會讓兩隻狗留下來陪你的。」
「那你呢?」
「我說過我不會有事的,你放心。我現在只擔心讓梁鈺人逃了。」如果讓他逃走,要抓住他就難了。現在能做的就是先抓梁鈺人,以免又被他逃了,所以絕不能在抓到梁鈺人之前就打草驚蛇。
「你放心,我等一下就去找尤命。」她雖然不知道他跟梁鈺人之間有什麼過節,但從他的神色看得出來,抓到梁鈺人是他迫切的希望。
而她,一定會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