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個其實好像沒那麼糟糕的男人,究竟為何會全面介入她的生活?這是這周以來邵圓緣始終無法理解的問題。
當初被迫答應成為齊仲安專屬的芳療師,因此她不得不給他聯絡電話,卻沒料到此後她便開始天天接到他與按摩無關的電話。
晚上要她睡覺前記得關門窗,早上則要她記得避開她險遭籃球砸到的公園,繞另一條路上班。
「你很奇怪耶,幹麼管我門窗關不關?」第一晚聽見他來電叮嚀她關好門窗,她著實愣了好幾秒才這麼問他。
「你一個人住不是嗎?當然更應該注意安全問題,客廳和房間的窗帘最好也拉上,臨睡前門窗一定要鎖緊,知道嗎?」齊仲安在電話那頭慎重的提醒。
她很訝異他知道自己一個人住,因為他送她到花店找阿姨那天,她表示阿姨會送她回家,之後他並未送她回住處。
「要不要關門窗是我的自由,不關你的事。」也許是不習慣他突如其來的關心,她覺得彆扭之餘,想也沒想就這樣回他。
「說的也是,與其在這裡費事的叮嚀你,不如直接殺過去把你住處的門窗全釘起來比較省事。」他不動氣,涼涼的威脅著。
「你!我現在就檢查門窗有沒有鎖緊可以了吧!」他的威脅讓她一驚,她急忙丟出應允,就怕他真跑到她的住處,把門窗像做防颱準備那樣封得亂七八糟。
「可以。」他的回答帶著可惡的笑意,接著又聽他說:「明天記得別走公園那條路上班,你別又跟我爭,我說過我不放心,要是被我突擊到你硬要走那條可能被球K的捷徑,我不介意以後每天接送你上下班。就這樣,晚安。」
那晚,她一想到他的威脅就忍不住啐罵他幾句。就算她真倒霉會被某顆球K到也是她的事,他究竟是在不放心什麼呀?
怎奈她不想每天都得見他,被他氣得半死,更不想被會館的人誤會兩人有曖昧關係,只好再度妥協,走另一條路上下班。
原本以為他是一時無聊管她閑事,未料他幾乎天天叮嚀她注意這兩件事,還會以簡訊問她有無按時用餐。像前兩天下午陡地下起大雨,她更在下班前接到他的簡訊……
今天想請你替我按摩肩頸,我的車停在會館右側轉角,下班你搭我的車,等到你家再幫我做芳療按摩。
當她不甘不願搭他的便車回家后,他不但為她撐傘,還幫她開車門,送她到公寓前,他接著竟突然說要趕回會館處理一些事,要她趕緊進屋后即駕車離開。那時她才頓悟,他是因為下雨特地送她回家,但料到她勢必會拒絕,因而抬出要她按摩做借口。
她無法否認,當時她心裡感覺既窩心又溫暖,只是不明白,她與齊仲安從一開始就水火難容,他為何要關心她?
就算他這個顧問平時很閑,但他不是有許多女伴要應付,怎會有時間管起她的生活瑣事?
更奇怪的是,這段時間她原有的平靜日子受到他莫大的打擾,她該更氣他,為何最近會覺得愈來愈習慣他的關心,覺得他的聲音在夜裡聽來格外安定人心?甚至在每每接到他電話時,感覺像是他就陪在她身邊那樣安心?
「喂,我真的是昨天沒睡好,居然會覺得那個私生活肯定亂成一團的臭男人令人安心!」邵圓緣喃喃自語,將身體更沉入浴缸里,雙手輕揉隱隱泛疼的太陽穴。
昨天她是真的沒睡好,也不曉得是不是這禮拜被齊仲安管過頭的後遺症,昨晚她竟作了他坐在床沿哄她睡覺,並在她額上落下晚安吻,更柔笑的威脅她若不趕快睡就要吻昏她的夢。她臉紅心跳的由夢中驚醒,好久都無法再入睡。
「都是他,害我作那種亂七八糟的夢。」
誰要讓他吻啊!
搖頭甩去令她面紅耳赤的夢境,邵圓緣起身結束今天的泡澡。不知是泡太久的澡,或是想起齊仲安這號令人頭痛的人物,她的頭有點暈,隱隱泛疼的額際未因泡了香氛浴而減輕,反而好像比之前更不舒服,她今天還是早早上床睡覺。
就在她穿整衣服時忽然遲鈍的察覺到,媽媽送的手鏈不在她的手腕上!
白天她總是把手鏈先收起來,等結束工作再戴上,她記得早上……
天,她只記得早上齊仲安來電說他認識的早餐店老闆多送他一份早餐,他會放在她的置物櫃,要她到會館之後拿來吃,完全不記得早上她有無取下手鏈。
她的手鏈不會不見了吧?心中又驚又怕,邵圓緣急急忙忙奔出浴室……
城市另一端,齊仲安正在婉拒女伴的熱情邀約。
「抱歉,Cathy,我今天得加班,沒辦法過去你那裡。」
他在自己的住處,帶了幾份下一季會館購物部櫃位合作的甄選名單與資料回來評估,算在加班。
由於他不愛炫耀工作上的真實身份,同時也為避免女伴跑到會館找他,所以若是女伴問他職業時,他一律低調的宣稱在自家公司幫忙。
「我們很久沒見面了,你都不想人家啊?」電話那頭的Cathy嗲聲向他撒嬌。
老實說,他最近還真沒想過任何一位女伴。但這時只適合說場面話,「當然想,可惜我走不開。」
「如果我說我正躺在床上等你來呢?」Cathy大膽的暗示想和他上床。
齊仲安得承認這是項極誘人的邀約,要是以往,他大概會順了美人投懷送抱的心愿,欣然社會,不過此時他心理與生理上皆毫無興緻,甚至毫不猶豫的回答,「別等我,早點睡,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辦,拜。」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解風情啊!拜!」想與他共度旖旎夜晚的邀約意外被拒,Cathy氣惱的掛斷電話。當初這個帥哥即言明兩人之間僅是你情我願的成人關係,他既已清楚婉拒,就表示她再糾纏也無用。
齊仲安全無被掛電話的不悅,反有種無須再花精神應付對方的輕鬆感,而這是這禮拜繼他回絕了Ainda、Effie與Vicky想和他見面的要求后,再次的感到輕鬆和解脫,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是決定試試左滔提的清心寡欲的方法,可他沒把握能徹底執行,畢竟他遊戲人間慣了,對美女也總是有求必應。
但怪的是,以往他常跑出去遛達兼獵艷,這些日子他卻每天按時上下班,生活規律正常得很,哪個女伴也不想約,對女伴的過夜邀約亦心如止水。
原來要清心寡欲,也沒那麼困難。
只是他隱約中覺得自己之所以能執行得這麼順利,與邵圓緣有關,因為她很讓人放不下心,他必須時時刻刻注意她的情況,實在沒心情再和女伴風花雪月、尋歡作樂。
很弔詭的心情,然而自從知道邵圓緣的父母均不在她身邊,她是孤單一個人,他胸中總是泛濫著沒道理的憐惜與心疼,怎麼樣就是無法不管她。
情不自禁的擔心她的安全、擔心她沒好好照顧自己,每天啰唆的叮嚀她要注意鎖門窗,偶爾找借口送她吃的,再想理由在雨天送她回家。若非知道她會反對,他很想天天接送她上下班。
當他叮囑她別走公園上班的隔天,他甚至擔心她不聽話,事先到公園等候,直到上班時間一到仍沒看到她的身影,去電詢問得知她已安全到達會館,他才安下心來。
他承認自己擔心過了頭,可是他就是難以對她放心。原因為何,他想不出來。
反正目前最重要的是期望他的第六感儘快恢復正常,順利感應出他的老婆在哪裡,然後把她娶回家完成奶奶交代的任務,其他的,他沒必要傷腦筋去探究。
看看時間,他該打電話問問邵圓緣今天回去有無遇見可疑的人,門窗已經巡視過了沒。
齊仲安正要撥電話,手機湊巧響起,熒幕上的來電顯示令他微訝,這可是邵圓緣第一次打電話給他。
「今天這麼乖,主動打電話告訴我你的門窗已經關妥了?」有別於這陣子女伴來電時的無動於衷,他好心情的接聽,輕快的和她開玩笑。
「你現在在哪裡?還在會館嗎?」無暇理會他的玩笑話,邵圓緣急問。
「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聽出她語氣里的著急,他立刻回問。
「我的手鏈不見了!家裡到處都找不到,阿姨這兩天有事到南部,但她要是有撿到一定會告訴我,可見得應該沒掉在花店。那條手鏈對我很重要,我必須把它找回來,你在會館嗎?能不能幫我找找看?」
她每件衣服的口袋都翻過了,也找過家裡每個地方,全沒看見她遺失的手鏈,焦急慌亂之中,齊仲安的俊顏浮現她腦海,她立刻想到請他幫忙。
「先別急,告訴我是什麼樣的手鏈?」聽她的聲音彷彿有些哽咽,齊仲安的心沒來由的一揪,由書桌前站起身,柔聲安撫她。
她吸口氣,試著放慢語調描述,「一條銀色鏈子,有類似流蘇的垂墜設計,在環扣內側刻有我的名字圓緣兩個字,平常上班我都會將它取下,工作后再戴上,我在家裡找不到,它有可能掉在會館。會館現在仍在營業,你是特別顧問,要找東西比較方便,請你先幫我找看看,我馬上就過去。」
「你別出門,在家裡等我的消息就好。」
「可是……」
「聽我的,現在已經很晚了,你一個女孩子出門很危險,我會請工作人員幫忙找你的鏈子,一有消息馬上通知你。你會聽話吧?」他不放心的向她索要承諾。
「好,我在家裡等。」儘管很想自己到會館找尋手鏈,可他為她著想的顧慮讓她做出順從的決定。
「我這就趕到會館去,你放心,如果那條鏈子掉在會館,一定找得到。我晚點再和你聯絡。」
邵圓緣訝異的看著已結束通話的手機。她以為齊仲安人在會館,沒想到不在那裡的他願意即刻趕回去,就為了幫她的忙!胸中再次盈滿這些日子曾感受過多次的窩心及溫暖,同時她悄悄的在心底祈禱,希望他能找到她的手鏈。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邵圓緣在客廳里坐立難安的來回踱步。
離她與齊仲安講完電話已過了二十分鐘,嚴格來說這時間不算長,光是會館的芳療室就有五間,有時不同的芳療療程專案會在特定的芳療室進行,而她五間芳療室都待過,要找手鏈勢必得逐間尋找,更何況鏈子若非掉落芳療室,還得找其他地方,那樣的話不知又要花多少時間。
無奈二十分鐘已等得她倍感煎熬。那條手鏈是她思念母親的憑藉,感覺母親在身邊陪伴她,萬一真的弄丟了,她會很自責,亦會覺得很孤單。
她忍著沒打電話問齊仲安情況,是不想給他壓力。
不過她的頭痛有加劇的跡象,身子亦忽冷忽熱,只是她沒時間在意這些異狀,一心等著齊仲安帶給她好消息。
就這樣,她緊握手機等候,直到一串清脆聲音響起……
「你找到我的手鏈了嗎?」邵圓緣迅速接起手機,卻未聽見回應聲,耳里仍傳來清脆鈴聲,她才回過神望向大門,發現響起的是門鈴而非手機。
已經十點了,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