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他撒了個無傷大雅的小謊,避免昨夜的事令兩人尷尬。他並非存心揭穿她的身分,而是希望她以最坦然的真實面貌和他相處。
至於喊她小縵,他就是這麼自然的說出口了。
襲縵縵卻誤會他的意思,心口沉甸甸的說:「所以你果然討厭我了?」
「怎麼這麼說?」他愣住,他明明是喜歡她,她怎會說他討厭她?
「昨天你很不高興的說我是個大麻煩,直到很晚也沒見你回來,原來你真的是在躲我這個麻煩人物……嚇!你告訴平野伯父我在這裡的事嗎?你--」
「我沒說。」
見她神情愀然的低述著令他心驚的誤會,又忽地驚惶的害怕她的行蹤泄露,樓子齊連忙心疼地截斷她的問話,澄清道,,「昨天脫口說你是大麻煩時,我心裡確實有氣,但並非因為討厭你,而是介意兩個大男人親嘴……說話語氣才會差了點,至於昨天的晚歸,是我有事,不是在躲你。」
嚴格來說,昨日他迴避的是自己對「龍一」脫軌的悸動,不算在躲她。不過他沒打算說出昨天他興起想吻她的衝動,免得把她嚇得不敢和他親近。
聞言,襲縵縵臉上微微一熱,心跳也跟著怦然加速,只因她鮮明的記起那意外初吻的插曲,然而她心中的沉甸難受感消失了,因為他說不討厭她。
「對不起,昨天那麼用力推你,害你碰疼受傷的腳。」他內疚的道歉,想起她疼得眼眶含淚的一幕,心口依然會為她泛疼。幸好她的腳傷未更嚴重,否則他實在難以原諒自己。
「你不用向我道歉,如果我是你,可能也會和你一樣的反應,昨天我沒平心靜氣地站在你的立場想,還因為腳疼的關係怪你,抱歉。」認真說起來,她也有錯。
樓子齊會心一笑,「那,算我們扯平好了,現在你願意坦白一切了嗎?」
她是否願意以最坦然的自己面對他?
襲縵縵輕抿下紅唇,毫未猶豫的取下假髮,昨晚她就打算向他說出真相,此刻誤會解開,她更無意隱瞞他了。
如綢緞柔亮的烏黑秀髮滑落肩頭,讓她更添柔美,樓子齊想也未想的伸手為她拂順鬢邊微亂的髮絲,唇際的笑弧加深,她願意以真面目對他,表示她是信任他的,也代表她有些重視他吧?
襲縵縵因他親昵的舉動心頭小鹿亂撞,她撥了撥劉海掩飾害羞,低聲輕道:「我是逃婚來日本的,因為我爸不顧我的反對,硬為我決定結婚對象,我不想妥協,於是就離家出走,我知道我爸會請朋友派人找我,才女扮男裝隱瞞身分,加上逃婚這件事有點丟臉,所以當你問我為何來日本時,我也就沒說出真相。」
現在她說了逃婚的事,他會取笑她嗎?
「原來如此,不過你既然知道日本有你爸的眼線,何必還要到日本來?」樓子齊並未取笑她逃婚,只是直覺反應的問,一問出口,他幾乎是立刻想到答案,她是為了……
「為了席克斯啊!難得日本有展覽他的作品,我當然非來不可。」她老實回答,一副無怨無悔的篤定語氣。
聽見如他所料的答案,樓子齊心弦震顫,記起她昨日說為了看席克斯的作品,要她冒再大的險也甘願的執著神情。
「你真傻。」他語氣寵溺的喟嘆,或許就是她這份義無反顧的單純傻氣,加速了他始料未及的心動。
「沒辦法,我崇拜席克斯嘛。」襲縵縵微赧的搔了搔臉頰。
樓子齊明白,就是因為知道她崇拜他、崇拜他的設計作品,所以他未表明自己即是席克斯,他要的並非她對偶像的崇拜感情,而是她純粹的真心喜歡,目前他也只能竭盡所能的關心她、照顧她、對她好,等她慢慢喜歡上自己。
「我逃婚的事,你可不可以暫時別透露給你朋友知道?」這樣可以避免她的尷尬,也免得泄露她的行蹤。
「你的顧忌我明白,不會跟我朋友提這事,不過以後在別院你不用辛苦的女扮男裝了,我朋友若要來,會事先打電話給我,到時你若仍有顧慮,再扮回男裝即可。」
她點頭,忽地想起的問:「你的感冒好點了嗎?」他們一直在談她,直到這時候她才記起這個昨天就該問的問題。
「已經沒有大礙了,我的感冒一向來得快,去得也快,你呢?腳還會痛嗎?」他回以關心的詢問。
她心窩暖暖地搖頭,「不會,我有很小心,沒再碰撞到。」
「那看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等會兒吃完早餐我送你去。」
襲縵縵眼睛一亮,「我想再去展覽會館。」
他莞爾,「還是不要比較好,你爸若曉得你喜歡參觀建築設計展,有可能會請他朋友在展覽期間天天去尋你,今天再去,可不保證你不會引起懷疑。」
「可是我昨天只欣賞了席克斯的作品一下子而已耶。」她還想再去看那座設計得無懈可擊的迷人城堡。
果然,她又在打他作品的主意了。望著她失望的小臉,他有些心疼的說:「展覽會館暫時不宜再去,我帶你去看另一項興建中的建築設計。」
「啊?什麼?」
「由我一手設計與監督的一項民宿建築工程,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你是建築師?」她直眨著水靈大眼望著他,她以為他去參觀建築設計展是和她一樣單純感興趣,沒想到原來他是個建築師?
樓子齊輕輕點頭,他手上的建案是他在台灣的好友兼工作夥伴承接的,而他則維持以往的低調慣例,除非必要,他的身分一概是台灣「鷹翔建築事務所」的負責人,不會以席克斯的身分出面,因此這次日本方面的合作人員並無人知道他的另一層身分。
這也是他放心邀約她的原因,不用怕「席克斯」干擾他,又能讓她欣賞他的作品。
「好,我要去!」襲縵縵眼睛閃閃發亮,儘管他說民宿仍未完工,但她就是很期待見到他設計的建築作品。
「民宿地點在郊區,你可以不用擔心被發現,去解開你胸上的束縛,讓自己輕鬆點,以你原來的樣子出門就可以。還有,以後我就喊你小縵嘍。」樓子齊噙笑說道,喜歡她清澄眼裡的晶燦雀躍光芒,那讓他覺得她也像重視「席克斯」那樣重視池。
她昨晚才因纏胸而不舒服,今天還是叫她恢復女兒身,她會舒服些。
「……嗯!你等我一下。」
他親昵的呼喚令她的心咚地跳撞好大一聲,但她全心期待看見由他設計的建築物,壓根未思及他怎會那麼肯定她胸上纏裹著束縛,只顧開心的拿過行李箱里的內衣,進浴室更衣。
這天,襲縵縵看見了由樓子齊設計、有著荷蘭鄉村風的民宿,直讚歎驚呼著為何還未完工的建築,竟可擁有懾人心魂、不可思議的美麗。
也正因為這項發現,她毫未考慮的將樓子齊跟自己崇拜的偶像席克斯擺在心上同等的位置。
只是當她看著樓子齊認真督導工程的專註迷人模樣時,竟怦然悸動,感覺心裡的天秤似乎明顯地往樓子齊這邊加重。
她這樣……算不算見色忘偶像?可是以前就算見過其他的帥哥,她也不曾心跳加速過,為何唯獨對樓子齊,她老是會出現心跳失序的情形?
微涼的午後,襲縵縵撥了通電話給叔叔。
「小縵!你終於打電話回來了。」聽見她的聲音,襲耿揚欣喜的喊道。
「為了向老爸抗議逼婚的事,除了一封向叔叔報平安的簡訊之外,這星期我刻意關機,想讓老爸正視此事,卻也讓叔叔跟著為我擔心了,不好意思,現在是上班時間,你方便講電話嗎?」叔叔是醫生,不知是否正在為病人看診。
「方便,我今天的問診剛好告一段落,叔叔明白你做事有分寸,不會怪你這麼多天才打電話回來,只是心裡有點著急,無法告訴你,你爸猜到你在日本,拜託他朋友平野讓次派人找你的消息。」
「我知道,我已經在建築設計大展的會場遇見平野伯父了。」
「什麼?你已經遇見平野讓次了?!我怎麼沒聽你爸提起這件事?」襲耿揚震驚又疑惑的問。
「我女扮男裝,平野伯父雖有注意到我,不過他並未認出我。」雖然已事隔一個禮拜,此時提起這事,她還是極慶幸當時身旁有貴人幫她,要不然那天她也許就會被認出來,然後被平野伯父押回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