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單單是因為好奇,更因為他是天生的生意人,從小便被人教育凡事都有價值的觀念。若是他能知道明雲舞要的是什麼,那麼便可以交易,彼此各取所需。
「柳公子這個問題未免太過無禮了。」方欽雖想替明雲舞避去麻煩,但前提是在不傷害她的情況之下。
現在柳素真這樣大剌剌的探問隱私,他怎可能再以禮相待。
「我想知道她之所以千方百計的救了我,想得到的究竟是什麼?」迎向方欽那帶著責難的目光,柳素真的態度依舊磊落,並誠實將心中所想都說了出來。
「我並非想探究她的隱私,而是想知道她到底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麼,畢竟我也有想請她幫忙的地方,如果我們二人可以合作,那不是一件好事嗎?」
老實說,在聽到柳素真這麼說時,方欽是有些心動的。他想,若是能得柳素真的相助,那麼明雲舞要對付明家可能會順利得多。
但轉念一想表妹那掘強性子,他隨即收起了心思,「實不相瞞,事關雲舞的隱私,我不方便代她決定,不如等到她好轉些,再請你自己與她詳談可好?」
「自然可以。」柳素真點了點頭。
方欽一番話本在情理之中,雖然心知照明雲舞執拋的性子,兩人要談妥勢必更加困難,可這件事本就該兩相情願,他也不好為難。
見柳寶那一副通達事理、心緒不生變醫子,,然後從懷裡掏出了方才采田交給他的賣身契。
方欽雙手抬高遞交,態度誠懇。「這個還請柳公子收下,至於其它的事,自可壓后詳談。」
既然皇上那麼重視柳素真,他們總不能真那麼不長眼的將人視為奴僕呼來喝去的,自該當成上賓款待。
柳素真淡淡撇了眼方欽雙手捧上的賣身契,並不接受,只是說道:「這個我暫時不能收,還請你物歸原主。」
恩未償盡就先收賣身契,不是他做人的道理,即便他一開始是被逼的,也不能否認這件事的存在。
更何況以他現在的境況,斷不可能拿出大把銀兩來賠償明雲舞的損失,他可不想這樣欠人恩情,再者,如果他猜得不錯,以肖天恩縝密的心思,沒看到他的屍體前不會相信他已死,這些日子定會派出大批人馬來尋他。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既是如此,從來與他沒什麼瓜葛的玉荷坊倒是個好地方,讓他可以調養好身子,再籌謀好一切。
如果就這麼毫無準備的回到柳家,壓根搞不清楚還有誰被肖天恩這個主母給收買了,無法連根拔起,他便得隨時準備再去一條命,還不如窩在玉荷坊。
「這……」見柳素真面帶堅持,方欽頗感為難,他擔心若是有一日風聲傳出去,而柳素真翻臉不認人的反咬一口,那後果可就難以善了了。
「方兄不用擔心我使壞,怎麼說你們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況且我會遭此難是因家中小人作祟,若想東山再起還得多方謀划,說不定還要靠你們幫忙,自是不會再為自己樹立敵人,不是嗎?」
那話語聽起來是何等的晶落,倒是教方欽有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報然,於是他連聲道歉,這才在柳素真的面前招來了專職替玉荷坊辦事的幾個管事僕婦,當面交代要好生款待這名貴客。
空氣中帶著一股濃濃的松墨香,一件粉色短襖搭配上簡單儒裙,雖是中規中矩的穿搭,卻也襯得肖天恩清麗可人。
將「天」字的最後一捺寫完,審視了好一會自個兒寫的字后,她才滿意的收筆,將之遞給隨侍的丫鬟。
任由丫鬟們忙著收拾桌案,她則踩著款款步伐穿過了珠簾,在丫鬟僕婦的簇擁下往待客的花廳走去。
打簾的丫鬟一見到她,便畢恭畢敬地行了禮,並利落打起門帘,讓她走進去。
「來了?」一進門,肖天恩只是淡淡掃了坐在桌子前品著香茗的羅致遠一眼,接著輕巧比了個手勢示意大丫鬟冬杏趕人。
一群丫鬟僕婦在冬杏的指揮下魚貫走出花廳,而最後一個離開的冬杏一等打簾的丫鬟放下帘子,便守在了外頭,不讓有心人靠近偷聽。
好不容易等到花廳裡頭再無其它人,肖天恩這才幾步上前,緩緩在羅致遠的身旁坐下。
「找著了嗎?」等不及羅致遠替她斟茶,她一坐下便急急忙忙問道,沒有了之前的從容模樣。
隨著時日一天天過去,她那顆懸在半空的心彷彿被一根瞧不見的繩子勒緊了似的,老吊著,怎麼也放不下心來。
「還沒找著。」見她如此心急,羅致遠倒也乾脆說道。
相較肖天恩的焦急,他的表情反而平靜,彷彿一丁點也不著急。
「怎麼還沒找著呢?照理說他中了毒又受了傷,即便咱們一時失手讓他逃了,可他又能逃得了多遠?」一聽他說還沒找著,她實在不得不慌亂起來,說起話來也急促許多。
一個人就這麼平空消失,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別急,我倒認為找不著不一定不好,興許他是不知死在哪個角落,或者讓野獸給啃光了。」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肖天恩沉著臉,果斷地說道:「這柳家是什麼人家你不會不知道,多少宗親族老虎視眈眈的瞧著,我要是再交不出柳素真的屍體,只怕也要鎮不住場面了。」
這個家主的位子不知有多少人瞪大了眼瞧著,雖然她放出了自己已有身孕的消息,可還是有不少人覬覦這個位子。
如今已經有幾個管事不太搭理她的指派,更別說那些有能力也有人脈當上家主的族親。
她本盤算著趕緊找到柳素真的屍首,接著辦喪事、守孝,只要這麼一擔擱,等她肚子里的孩子生出來,那麼這孩子無疑就是最正統的家主繼承人。
到時候孩子還小,這偌大的柳家還不是由她做主?
可若現在不能找到柳素真的屍首,不能證明柳素真死了,那麼事情就棘手多了,只怕到時候那些族老會認定柳素真是失蹤,然後先選一個代理家主,之後就算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了,只要代理家主一直拿柳素真失蹤當借口,慢慢鯨吞蠶食掉柳家家業,她想再挽回便難了。
那麼,她籌謀了那麼久的事,只怕就要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了。
更別說若是柳素真沒死,後果更加不堪設想。
「別急,愈到這個時候,咱們愈要穩住。」瞧著肖天恩憂心忡忡、心急萬分的樣子,連平素的鎮定都沒了,羅致遠心疼地開口安撫。
「穩住?!」肖天恩的音量提高了很多。
他可知道她是提起多大的勇氣才同意讓他這麼做的?要不是為了肚子里這塊肉,她不見得願意冒這麼大的風險。
她與柳素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成親,雖說柳素真待她不錯,夫妻倆相敬如賓,可柳素真卻不曾像羅致遠那樣小心呵護的待她,給她心靈的溫暖。
所以她動心了,在總是離家行商與對她呵護備至的兩個男人之間,她自私地選擇了後者。
她不是沒想過和離,可她沒有說得出的理由能說服人,況且以柳素真的驕傲,加上肖柳兩府的臉面,柳素真壓根不會答應和離這種事。
所以,在這個禮教殺人的年代,她讓自己狠下心來獲得自己想要的。
她鋌而走險,和羅致遠謀劃了這一齣戲,利用柳素真對她的信任,在他帶她去普陀山禮佛並在廂房休息時,她在他的茶水中下了葯,並狠狠砍了他幾刀,原本打算將現場布置成強盜殺人的樣子,可偏偏他的長隨亞冬發現了,強行帶走受重傷的他。
幸好因柳素真重傷,亞冬跑不了多遠便讓她跟羅致遠追上,他們趕緊聯手解決掉亞冬,可偏偏在兩人鬆了一口氣之時,回頭才發現柳素真不見了,只留下一地的血跡。
他們循著血跡來到一處山崖之下,但終究什麼都沒有找到。
沒有了屍首,他們還是特意布置成強盜殺人的樣子,偏偏族裡那些老頑固嚷著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煩透了。
「別急,我會找到的。」伸手握住了她那明顯在顫抖的雙手,羅致遠心疼不已,連忙低聲安慰。
「可我就是擔心。」抬起已經泛紅的眼眶,肖天恩怔怔地望著他那溫柔凝視自己的模樣,心念一動,整個人已經投入他的懷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