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過失?好一個雲淡風輕呵!
逼死了她娘,又狠心地將年紀小小的她扔出家門,這種殘忍,又豈是過失兩字可以帶過的。
「可是……」
好不容易見著了女兒,何老爺哪裡捨得就這麼離去,可是他話都還沒說出口,何夫人已經冷冷地說道:「聽話,老爺!要不然我可不幫你勸清兒留下來認祖歸宗了。」
聽到何夫人毫無遮掩的威脅,解慕真心中大怒,但臉上卻沒有顯出半絲波瀾,只是靜靜的瞧著。
她瞧著何老爺一聽到何夫人的話,便低下了頭,默默不語地起身,再無當年的意氣風發。
終究,她的心裡竄過了一絲側隱,往前移動了數步,扶了動作不甚俐落的何老爺一把,帶著他跨過了門檻,細聲交代道:「何老爺,您先進去休息吧!」
伸手,撫上了女兒的手,只不過這一扶,多少寬慰了老人家的心思。
何老爺痴痴地望著女兒那張貌似亡妻的臉龐,熱淚又再次盈眶。
還好女兒像她,雖然心底怨著他,卻仍願意扶他這一把。
一老一少四目相對,還來不及說什麼,身後便傳來何風月不耐的輕咳聲,聲音一響起,何老爺便像驚著似的,再也不敢多所逗留,連忙離去。
「清兒我還是喊你一聲炎夫人吧!」未等何老爺走遠,何夫人已經耐不住性子開了口。
「我不是清兒,你自然該喊我一聲炎夫人。」
「炎夫人!」何夫人從善如流地喊了一聲,只是聲音聽起來似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咬牙切齒得很。
「我今天來,只有一件事,我要知道飄香樓的事兒是你們做的嗎?」
這幾日,不論她怎麼追問,日日早出晚歸的炎妙槐卻什麼也不說,只是一個勁地要她安心。
隨著時間流逝,她再也沉不住氣,思前想後,總覺得如果這事是沖著她來的,那麼必定和何家脫不了關係,所以今日她便不請自來。
她倒要親眼瞧瞧何夫人這麼傲,究竟在盤算著什麼。
「飄香樓?那可是個窯子呢,我怎麼不知道那地方和少夫人有什麼關聯。」
瞧她那雙鳳眸,眼神閃爍,解慕真便知自己猜的真的沒錯,這件事當真是她們主使的。
可為了什麼?
「廢話少說,你只要告訴我,你們綁走了雲斂裳和江遠仙,到底想要做什麼?」
柳眉兒一挑,何夫人到底也不是省油的燈,裝傻的功夫一流。
「少夫人,這飯可以多吃,話可不能隨便亂說,殺人劫掠可是死罪,你萬萬不能含血噴人啊!」
「廢話少說!」凝聲冷喝,解慕真不想浪費時開聽這一長串的廢話,她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說吧,你到底要什麼?」
「你這是認定了他們兩人的生死捏在我的手上?」何夫人只是問,但也沒承認人是在她的手上,當真精明得連半點把柄都不落下。
只不過那十拿九穩的神情,卻已經清楚明白的告訴解慕真,她的臆測並沒有錯,這事真的是何夫人做的。
「除了你們,我還真想不出還有誰會做出這樣膽大妄為的事情。」
何夫人怕是吃定了她瞥扭的性子,料定她不會將這事告訴炎妙槐,所以才會這樣大膽的威脅恫嚇。
否則她一心想將何風月嫁進炎家,不就是將她推入了火坑之中嗎?
「你這麼做,不怕來日何風月嫁進炎家,我會如數將一切奉還嗎?」解慕真語氣冷凝的問道。
「你以為我這麼做是要讓風月入府做妾,屈居於你之下嗎?」
原本她是這樣打算的沒錯,可是一想到女兒得看解慕真的臉色生活,她便不甘心,所以她索性心一橫,把事做絕了。
「那你想怎樣?」
「我要你想辦法讓炎妙槐休了你,我要讓我的女兒做炎府的大少奶奶。」何夫人傲然的說道。
「你以為老夫人會答應?」以老夫人的睿智,只怕萬萬不會容許何風月這樣攻於心計的女人入府。
「這可不是我的問題。」冷冷揚笑,何夫人淡淡的說道:「打小你就是個聰明的孩子,我相信你可以辦到的,大不了你一死了之,炎家大少奶奶的位置不就讓出來了嗎?」
何夫人既不承認自己的罪行,又指著解慕真的弱點不放。
至於解慕真要如何辦到她的要求,又與她何關?
「你認定了我會這麼做?」儘管努力佯裝出氣勢,可是解慕真卻心知自己此番不得不屈服。
一個是從小待她情真意摯的江遠仙,一個是與她情如姊妹的雲斂裳。
無論是他們之中的哪一個,她都不能失去。
銀牙緊咬,饒是心底再恨,她也只能開口說道:「好,我答應你。」
「十日,我只給你十日的時間,若是做不到,那麼……」
她相信這個後果解慕真自然是知道的,也虧得羅管事為她謀得此一方法,一見今日解慕其自動送上門來,便知道這個法子適用。
這一回,她不但要讓女兒嫁入炎家,還要一舉剷除解慕真這個障礙,以免到時防礙到她想要挖空炎家的計劃。
也不能怪她狠心,誰教解慕真竟然敬酒不吃,想吃罰酒。
既然她不肯乖乖地幫助風月嫁入炎家,她只好自己想辦法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世道如此,怪不得她!
偌大的書房透著一股沉重且迫人的氣息,炎妙槐向來心性穩重,何曾見過他這般幾乎要將地板給磨出一個洞似的煩躁。
他來來回回地順著書房兜圈子,已經不只一時半刻了,繆成載瞧著頭都要昏了。
終於,他開口勸道:「我說你能不能行行好,別再這麼走了。」
這幾年來,詭譎多變的商場早已將他們這幾個男人的肩膀磨得厚實,能頂得了一片天了。
身為一個優秀的商人,第一要做到的便是喜怒不形於色,斷斷不能讓人猜中自個兒的心思,這一點,炎妙槐向來做得很好,有時他的沉穩,簡直就教他和海任兩個人嘆為觀止。
可事不關己,己不關心,關心則亂呵!
古人的智慧說得還真沒錯,這事還沒關到自己身上,只不過和解慕真沾了點關係,瞧瞧炎妙槐已經急成了這樣,倒真應了那句話--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事情還沒查出個結果嗎?」望向繆成載,炎妙槐再一次確認地問道。
己經三天了,卻還找不到人,也難怪解慕真心急,悄悄溜出家門,親自到何家走一趟,想要探探消息。
正因為知道那兩人對她來說是何等的重要,所以他更心急,生怕那兩人一旦出了什麼差錯,她這輩子就得背著悔恨過日子了。
因為愛上了她,所以更無法眼睜睜地瞧著這種事發生。
「嘖,還以為你是個無情人,沒想到卻是個多情種。」瞠目結舌地望著炎妙槐幾乎沒有掩飾的煩亂,忍不住嘆了一聲說道。
看來,以往他真是白擔心了!
身為解慕真的義兄,他其實一直憂心炎妙槐無法傾心對待義妹。
事實上,他也真如他所擔心地冷落了她許多年,從她踏進炎家開始,他就不曾正眼瞧過她了。
不久前他出了趟遠門,本打算回來便要勸勸義妹要多為自個兒盤算盤算,可沒想到才這麼段時間,兩人之間冷然的情況便翻天覆地的倒了過來。
「她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淡淡的一句話,已經道盡了他所有的心思,如今他只悔恨初時沒有善待她。
「知道就好!」繆成載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明明就是一個聰明絕頂的男人,可對前酌情這事卻後知後覺得可以,倒讓他這個做兄長的冒了一身冷汗。
「既然你是她的兄長,自然知道斂裳姑娘和江遠仙對她的重要性,要是人找不著,只怕真兒要一輩子寢食難安了。」
雖然解慕真外表看似溫潤,其實骨子裡硬得很。
他還真怕萬一自己動作太慢,她的性子一急起來,會做出什麼玉石俱焚之事。
她急,所以他更急。
「海任昨兒個已經傳書回來,說已有眉目和線索,等他回來,咱們自能將事情盤算穩妥。」見他快要急壞了,繆成載沉穩的出言安撫。
「我能等,就怕真兒不能等。」一抹苦笑在炎妙槐的唇畔浮現,雖然解慕真從來不說,但他知道她快耐不住性子了。
這幾日,她偶爾會溜出門去,他不是不知道,也派人暗中護衛著她的安全,甚至他還讓梁姬去打探何家的動向。
做了這麼多,就怕解慕真還是不相信他能為她做到。
「正因為她急壞了,所以你更應該穩住,否則兩人急成一團,像什麼樣子!」
繆成載擔心地勸道,就怕,向來心思細膩的炎妙槐會因為心急而壞了事。
「我……」
腦中不經意浮現昨日她望著他時,那種宛若下了什麼決心的堅定眼神,他就是不能控制地泛起了陣陣的不安。
他倒是不怕何夫人那個自以為聰明的女人,好好一個何家,能讓她弄到如今一敗塗地,也顯示出她的本事只有那麼一點兒。
他怕的是解慕真會在憂心之下,受制於何家,危及自個兒的安全,更怕她會依何家母女的要求,鐵了心地離開他。
「你怕她會離開你?」
繆成載只用一句話,便點出了他心中的憂心,因為這種事他也經歷過。
「只怕會毫不猶豫呢!」炎妙槐沒好氣的說道。
那女人至今不相信他對她的感情,更不相信他會為她解決一切,她甚至連一丁點的憂心都不願讓他知道。
想也知道她對自己沒有多大的信心,可是怪誰呢?
「那倒真是慕真會做的事。」倒不是落井下石,繆成載只是實話實說。
沒好氣地睨了眼臉上帶笑的繆成載,不知怎地,他突然覺得他有幾分看笑話的意思。
「怎麼你瞧起來倒是挺開心的?」
面對炎妙槐的指控,繆成載不閃不避,大大方方地承認道:「自是開心,畢竟那可是我的妹子,讓人這麼生生的冷落著,我瞧著也不是滋味啊!」
敢情是為著妹子討起債來了?
其實,何必索討呢?
他向來認死扣,既然愛上了,便是一輩子的事,幾年的冷落用上一輩子來賠,難道還不夠嗎?
如果真的不夠,他也不介意許下一生一世。
「大哥……大哥……」
炎妙槐才正要開口,門外忽然傳來了炎海任的大呼小叫,聽著聲音裡頭的急切,他的眉頭忽然一擰,一股不安驀地浮上心頭。
幾個箭步,迎進了打外頭匆匆而來的炎海任,還來不及等他喘口氣,便連忙問道:「怎麼樣了?」
「查了這幾天,好不容易終於查到果真是風雲幫所為,何家的羅管事原是風雲幫的一分子,後來盯上何家這塊肥肉,這才安插了個人進何家,想要鯨吞蠶食何家的家業,這回何夫人倒是聽了羅管事的話,賭上了所有的身家,只求能除去解慕真,偏偏大哥將嫂子保護得很好,讓他們無從下手,這才轉而擄走了雲斂裳,而江遠仙不過是順手所為罷了。」炎海任一口氣把話說完,不免憂心忡忡。
這個幫派可是江湖上一個新興的幫派,行事風格詭異,而且手段極其狠辣,沒那麼容易對付。
「現在他們人呢?」炎妙槐哪裡還有半點昔日的穩重之姿,他擔憂著解慕真的心緒,心底兒便發起了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