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櫻之湯──

「戎芸，你怎麼跑來了？」

莫青穗銜著啃了一半的黃玉米，蹦蹦跳跳地晃進客廳。

「我發現了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戎芸那美艷的麗容上，露出了難得的嚴肅表情。

莫青穗散散地坐了下來，一邊啃著玉米，一邊含糊地以台語問她：「哈咪代志？」

「莫阿穗，你怎麼可以和我二哥談戀愛呢？」戎芸雙手叉著腰，氣呼呼地質問她。

「不行嗎？」莫青穗懶洋洋地睨了她一眼。

「當然不行！」戎芸用力地瞪著她。「這樣我很為難耶！」

「為難什麼？」莫青穗津津有味地咀嚼著玉米。

「萬一你們兩個人分手怎麼辦？我才不想夾在中間咧！」不是戎芸杞人憂天，而是她根本不看好這一對。

莫青穗瀟洒地將玉米梗丟到垃圾桶里。「那我不要和阿緯分手不就好了？」

到目前為止，她還蠻滿意和戎緯在一起的感覺，如果沒有意外，她應該不會和他分手才對。

「阿緯？！」戎芸差點撿起垃圾桶里的玉米梗敲她的頭。「你居然用這麼土的匿稱叫我二哥？！」

自從早上和她二哥談過話后，她就已經將他列為新的偶像了，她發現他真的很親切，做人又很好，一點都沒有恃寵而驕，所以也比較敢二哥、二哥這樣叫他了。

莫青穗聳了聳香肩。「你不覺得挺親切的嗎？」

「親切你的頭啦！」戎芸白了她一眼。「我警告你哦，你要和我二哥談戀愛可以，但是你不能榨光他的錢！」

這個搶錢魔女的名聲太恐怖了，她多怕她捲款潛逃，陷她於不義啊！

「拜託！那傢伙又沒什麼錢，我怎麼榨啊？」莫青穗無辜地眨了眨眼，害她想大展身手的機會都沒有。

戎芸呆了一下。「你怎麼會認為我二哥沒錢？」

「用膝蓋想也知道，阿緯說他沒向家裡拿錢，那你想想看，一個窮音樂家能有什麼收入啊？搞不好我戶頭裡的錢都比他多咧！」莫青穗一講到自己的存款，就忍不住露出驕傲的表情。

「窮音樂家？！」戎芸又傻了一次。

「從阿緯住在夏威夷的小木屋來看，就知道他的音樂事業不如人意了。」莫青穗分析給她聽。

戎芸納悶地抓了一下臉頰。「那你怎麼還願意跟我二哥在一起？」這實在不像阿穗的為人。

「這有什麼關係？憑我的功力，隨隨便便也能鞭策那傢伙賺大錢。」莫青穗得意地輕笑。

況且戎緯對她這麼好，這麼疼她，又沒有不良嗜好，像這種好男人簡直可以列為稀有動物了，她怎麼可能隨隨便便跟他分手呢？她又不是腦袋壞掉了。

「你別高興得太早。」可憐的二哥！

「為什麼？」莫青穗的俏臉垮了下來。

「因為我二哥比你想像中有錢，可能不需要你的鞭策了。」戎芸馬上粉碎她的計畫一。

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二哥這個「窮音樂家」在歐洲的名氣有多大啊？居然想出這麼邪惡的方法來。

「是喔！」莫青穗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樣，因為戎緯還沒有把她先前假扮他女朋友的錢算給她，害她變成他真正的女朋友后，反而不好意思跟他討了。

「不相信就算了。」

「講到錢，我的薪水咧？」莫青穗朝她伸出雪白的柔荑。從戎緯那裡拿不到錢，她只好朝戎芸討了。

「晚一點再匯給你啦！」戎芸用力拍了一下她的手心。

「真不幹脆！」莫青穗嘟嚷著。

「我一回國就被禁足了，哪有時間匯錢給你啊？」一說到這裡，戎芸就一肚子火。要不是今早有二哥幫她說情，只怕她到暑假結束都還得不到自由呢！

「你為什麼會被禁足？」莫青穗同情地瞄了她一眼。

戎芸就像一陣自由的風，最愛趴趴走了，要她關在家裡不出門，簡直比要了她的命還嚴重。

「還不是文嘉嘉那個大嘴巴跑去打小報告，氣死我了！」戎芸悻悻然地開口。

「原來是文嘉嘉哦！你放心！我在夏威夷把她整得很慘。」嘿！嘿！雖然戎緯盯得很緊，不過，她還是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整了文嘉嘉一下，誰叫她這麼跩。

「怎麼整？」戎芸露出感興趣的笑容。

莫青穗的美眸一亮，立即滔滔不絕地與她分享整人的經驗。「就是在她的飯菜里偷偷放一些……」

夏日的和風吹過櫻之湯的庭院，拂過她們的臉龐，為兩人的友情持續加溫……

「阿穗。」

「嗯。」莫青穗懶懶地應了一聲。

「你的聲音怎麼怪怪的？」戎緯那低沉的嗓音透過電話，傳進青穗的耳中。

「昨天買醬油的時候淋了點雨，就感冒了。」莫青穗鬱卒地拍了拍腿上的抱枕。

戎緯關心地問：「有沒有去看醫生？」

「這種小感冒看什麼醫生啊？」莫青穗昏昏欲睡地吸了吸鼻子，她才捨不得浪費這種錢呢！

「你等我一下，我馬上過去。」

「過去哪裡？」因為鼻塞，莫青穗的腦袋瓜子整天都昏沉沉的，一時之間還無法意會他的意思。

「過去你家。」戎緯一把撈起桌上的車鑰匙。

「我家？！」莫青穗驚駭地瞪圓美眸，所有的睡意全部被他給嚇跑了。「你來我家做什麼？！」

她緊張地壓低嗓門，生怕被家人聽到她在咆哮。

「帶你去看醫生。」雖然還沒有到茶不思、飯不想的地步，不過，戎緯倒挺想藉著這次機會見阿穗一面。

「不用了啦！我多喝點開水就好了，你千萬不要過來！」莫青穗花容失色地阻止他。

「怎麼了？」她的態度讓戎緯不禁起了疑心。「你好像很不希望我過去？」

「哪、哪有啊？」莫青穗頓時露出心虛的表情。「人……人家是不想你浪費油錢。」

可惜戎緯太了解這個小妮子，沒有被她唬過去。「沒關係！我不在乎這點小錢。」他倒想聽看看，她接下來會用什麼借口不讓他過去。

「可是……」莫青穗已經絞盡腦汁了，偏偏只能擠出這種爛爛的借口。「我現在不想出門耶！」

「這麼久沒見面，難道你不想見我嗎？」戎緯愈來愈好奇這丫頭阻止他過去的原因了。

「呃……有很久嗎？」莫青穗抽起面紙，輕輕操了一下鼻涕。「不是才三天而已嗎？」

沒想到這傢伙也會說出這麼肉麻的話，怪噁心的！

「阿穗，你似乎不太想見我哦！」戎緯眯起充滿危險的俊眸，突然嘗到被親親女友嫌棄的滋味。

「哪有？」啊！被發現了！

「那我現在就過去接你。」戎緯管不了這麼多了，只想趕快見她一面，順便打她幾下屁股。

「不行啦！」莫青穗差點哀嚎出來，這傢伙怎麼這麼頑固啊？

「到底是怎麼回事？快點說實話！」戎緯的耐性快要用完了。

「好嘛！說就說。」莫青穗投降地癟了一下紅唇。「我還沒有告訴家人交了男朋友的事，你要是突然跑來我家，我會很尷尬耶！」

換句話說，除了大貓姊夫外，沒有人知道戎緯的存在。

「莫、青、穗！」戎緯震怒地對著手機低吼。「你再說一遍！什麼叫尷尬？！難道我會害你丟臉嗎？」

「別這麼凶嘛！」莫青穗下意識地縮了縮香肩。「人家是有苦衷的咩！」

原來這溫吞的傢伙發起火來也是挺可怕的，她的耳朵險些就被他給吼聾了。

「什麼苦衷？」戎緯的情緒處於捐死她和聽她解釋的矛盾中。

「你想想看，我們家跟你們家根本沒有任何交集，如果我無緣無故提起你的事，不是很奇怪嗎？」莫青穗自認為很無辜，也很為難。

「哪裡奇怪了？」戎緯頭痛地揉了揉額角，這種似是而非的理由，也只有這丫頭想得到。

「哎呀！反正我覺得怪怪的就是了。」莫青穗試著跟他講道理。「而且我曾經跟晴荷約好，不能在大學的時候交男朋友，要是被她知道我偷跑，那我豈不是一點做姊姊的威嚴都沒有？」

對她來說，管好晴荷那匹野馬，比當一個貼心的女朋友重要多了，所以她絕對要以身作則，不能露餡。

「做姊姊需要什麼威嚴？」戎緯實在是又好氣又好笑，搞不懂她的小腦袋到底在想什麼。

「你不懂啦！我兩個姊姊都嫁人了，我現在只剩下晴荷一個人可以管而已，你不要剝奪我唯一的樂趣好不好？」莫青穗激動得握緊粉拳，一副要與人拚命的模樣。

「好、好、好！你鎮靜一點。」戎緯輕笑地安撫她。「我保證不剝奪你唯一的樂趣。」

這個小暴君連對家人都採取高壓統治的手段，真是有趣得很。

「噢！」在得到他的承諾后，莫青穗彷彿耗盡全身的精力般，又像只病慵慷的小貓窩回沙發上去。

「那我把車子開到你家門口，你自己出來。」為了見她一面，戎緯只好委屈一點。

「嗯……好吧！」既然他都肯讓步了，她也不好意思太堅持己見。

「我到了再打給你，你乖乖在家裡等，不要出來吹風。」戎緯不放心地再三叮嚀她。

「知道了啦！你好啰嗦哦！」莫青穗笑得甜甜的，所有的甜蜜全由眼中泄露出來，充滿了小女生初嘗戀情的嬌憨神態。

櫻之湯外──

「不可以！」一隻雪白的柔荑緊貼在戎緯的俊臉上，大剌剌地拒絕他的索吻。

「為什麼不可以？」戎緯憤懣地拿開她的小手。

他們這麼久沒見面了，這小妮子竟然連一個道別的吻都不給他，未免太狠心了吧？

「因為你會被我傳染感冒的。」莫青穗露出一副為他設想的模樣，其實是記恨這傢伙居然唆使醫生替她打針，毫無憐香惜玉之心。

「沒關係！我不怕。」戎緯的大掌覆上她的纖腰，輕輕一攬二方軟如綿的嬌軀立時依偎過來。

「我還是覺得不好。」莫青穗才不想便宜這個大壞蛋呢！她要懲罰他禁慾一個月。

「讓我親一下就好。」戎緯抵著她的櫻唇呢喃誘惑。

「不要，被人看到怎麼辦？」莫青穗不為所動，絲毫沒有受到蠱惑。

戎緯環顧一下四周，然後將她拉到路邊有樹蔭的大榕樹下。「這裡應該就沒有人看到了。」

「你確定要冒著感冒的風險親我嗎？」莫青穗發現自己實在無法理解雄性生物的想法──為了一個不太重要的親吻，這男人竟然願意拿健康開玩笑。真是不可思議！

「閉上眼睛。」戎緯將她壓靠在樹榦上，無比溫柔地吻吮她的芳唇。

遇到這麼賴皮的男人，莫青穗別無他法，只好敷衍、敷衍地給他吻一下，希望能儘快打發他走，免得被家人撞見。

況且，讓這傢伙感冒一下也算是個不錯的報復手段，誰叫他一點都不懂得愛護親親女友。

戎緯察覺到她的不專心，突然加重力道，舌頭霸道地侵入她的小嘴內，非得到她的全部回應不可。

很快地，莫青穗已經被他吻得暈頭轉向，小手直揪他的衣擺不放了……

「厚！被我抓到了吧！」

從停在路旁的轎車後方，忽然跳出一個嬌小的身影，興奮地指著熱吻中的兩人大叫。

聽到那聒噪的叫喊聲，戎緯不得不停下親吻的動作，望向噪音的來源，不料，卻瞧見一個和青穗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女生站在旁邊。

「唔……」莫青穗暈陶陶地睜開美眸，幾乎站不住腳。「怎麼了？」

「有人站在旁邊。」戎緯體貼地扶住她那虛軟的嬌軀。

奇怪！這丫頭怎麼沒跟他說過她有個雙胞胎姊妹啊？連這麼重要的事情她都忘了提，不知她還有多少事情沒說？

「誰啊？」真不識相！莫青穗嘟嚷地瞄向一旁的人影。「喝？！小妹，你怎麼在這裡？！」一見到莫晴荷，她的小臉隨即露出心虛的表情。

「我已經在這裡『觀察』很久了。」莫晴荷得意洋洋地朝她伸出小麥色的柔荑。「嘿嘿！錢拿來。」

本來她還不太敢確定那個站在樹下和男人擁吻的人是青穗──她那個固執嚴肅、正經八百的雙胞胎姊姊，幸好她沒有放棄，一直站在車子後面偷看，才讓她發現這個天大的秘密。

「什麼錢？」莫青穗一邊問，一邊努力地推開身旁的戎緯，試圖與他撇清關係。

戎緯被她推得莫名其妙，但是他仍然不動如山，靜觀其變。

莫晴荷意有所指地瞄了瞄戎緯。「打賭輸的錢啊！」

「打什麼賭？」莫青穗故意困惑地皺起眉頭，彷彿沒有這回事。

「莫青穗！你別裝傻了好不好？」莫晴荷杏眼圓睜地瞪著她。「我們明明約好大學時期不能交男朋友，誰偷交就要付十萬塊給對方，你忘了啊？」

為了這個約定，這兩年來她連續拒絕了幾個優質的大帥哥，還差點被傳為同性戀，這女人要是敢忘記，她一定用大力金剛指敲到她記起來為止。

「喔！你說這件事哦！」莫青穗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她發現原來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可以發揮這麼大的潛力，為了賴掉那個十萬塊，她竟然可以演得這麼逼真。

「對！就是那件事。」莫晴荷鬆了一口氣，以為她願賭服輸，要乖乖付錢了。

「可是我又沒有交男朋友。」莫青穗硬著頭皮說謊。

當初她就是怕阿荷不用功讀書，笨笨地被人拐去當女朋友，所以才和她約法三章，沒想到作繭自縛的竟然是自己。

莫晴荷呆了呆，無法想像怎麼會有人賴皮到這種程度。「那你旁邊的男生是誰？」

戎緯也覺得非常誇張，很想聽看看這丫頭怎麼解釋他的身分。

於是，兩個人、四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青穗，看她怎麼研下去。

「呃……他是我的……朋友。」莫青穗的背脊流下冷汗，開始覺得情況愈來愈不妙了。

完了！她極有可能保不住十萬塊了。心好痛哦！

「朋友？！」戎緯悶哼一聲，不悅地眯起清朗有神的俊眸。

為了這一點小錢，這丫頭居然連男朋友都不要了。

「騙人！」莫晴荷吐了吐俏舌，直接吐她的槽。「哪有人會跟朋友親吻親得這麼熱烈，而且還黏得這麼緊的？」

黏得這麼緊？莫青穗狐疑地順著她的目光看下去，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戎緯的大掌還放在自己的腰上。

啊！這下叫她怎麼否認啊？可惡！都是這男人害的啦！

她連忙拿掉戎緯的大手，不料，他居然又把手黏回她的腰上，擺明就是和她作對。

「喂！你合作一點好不好？」莫青穗壓低聲量，小小聲地警告他。

「你向家人隱瞞我的事，該不會就是為了這個賭約吧？」戎緯那溫和的嗓音中含著一絲嚴厲。

「嗯啊！」莫青穗不知大禍臨頭，還理直氣壯地點頭。

「我的價值居然比不上十萬塊。」戎緯那清俊的臉龐上露出古怪的臉色。

莫青穗本想繼續點頭的，但是顧及到他的男性自尊，只好轉得很硬。「話不是這麼說，十萬塊真的很難賺耶！」

以前她做牛做馬，身兼好幾份的打工，一個月也才賺兩萬多塊而已。換句話說，十萬塊等於她近半年的薪資，對她來說，實在是非常巨大的數字。

「對啊！真的不好賺耶！」莫晴荷在旁附和地猛點頭。「阿穗，你快點把錢給我啦！」

「大人講話，小孩子不要插嘴！」莫青穗白了她一眼。

這個小笨蛋到底懂不懂得察言觀色啊？她沒看到他們兩人的臉色都很嚴肅嗎？

戎緯靜默不語，俊臉上隱隱泛著鐵青色。

總有一天，他一定會被這丫頭給氣死。

「你生氣啦？」莫青穗小心翼翼地瞅著他，這男人該不會這麼小氣吧？

「嗯。我回去了。」戎緯也不想多說了，他需要回去冷靜一下，免得和她吵起來。

「噢！」莫青穗搔了搔螓首，然後一臉困擾地朝他揮揮小手。「那你開車小心一點。」

她不意外把戎緯給惹毛，可是他怎麼沒有罵她呢？

好怪喔！她情願他臭罵自己一頓，也不要他這樣陰陽怪氣地走開，這會讓她束手無策。

「你死定了。」莫晴荷輕揚的語氣飽含快樂的因子。

「嘎？」莫青穗茫茫然地回首看她。

「你男朋友連架都不跟你吵，可見他一定是想跟你分手了。」莫晴荷以她多年看連續劇的經驗，十分有把握地猜測道。

莫青穗那明亮的黑瞳頓時睜得又圓又大。「不會吧？」她知道這件事自己處理得並不好，可是有嚴重到需要分手的程度嗎？

「我覺得一定是。」莫晴荷自信滿滿地點頭。

莫青穗癟起小嘴，遷怒地瞪向晴荷。「都是你啦！幹嘛當著阿緯的面前向我討錢啊？」

「人家怕你賴帳咩！」基於多年對她的敬畏，莫晴荷的聲音愈來愈小，最後還帶點委屈。

莫青穗蒼白著一張嬌美的臉蛋。「莫晴荷，要是阿緯不理我的話，你的皮就給我繃緊一點。」

折下兇巴巴的威脅后，青穗火冒三丈地沖回家裡去。

「喂！關我什麼事啊？」莫晴荷張口結舌了半晌，隨後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阿穗，你該不會當真吧……姊姊……你是不是在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