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以前沒條件也就算了,現在他手頭有餘錢,當然要花在最重要的人身上。

他又從袋裡拉起大狗布偶,抱著它往另一間房去。一進去,他愣了愣,畫架上有畫了一半的畫布,地上也有她的衣物。

今天她出現過?

他把大狗布偶放在單人床上,滿臉疑惑地來到畫架前。畫紙只有初步的構圖,照例是以他為主的天使像,這兩年只要不是陸爸給的案子,她都喜歡畫天使,畫不膩似的……他眯起眼湊近落在角落的署名。

「……安?」

畫紙還僅止於構圖,沒有上色,因此可以清楚地看見這個署名。以前她都是這樣署名,在上色時塗去?

安是她的名字?怎麼沒跟他提過。他想要回去問她,又瞟到落在地上的衣物。他習慣性地一一收起,看到小小的耳機時,順手戴上耳機看她在聽什麼。

他眉眼倶是笑意,果然還是這首甜蜜蜜。所以……他的勝算大了點吧?他姐一向是念舊的,只要他夠小心行事,他姐對他的感情是可以轉換的,對吧?他還得走對方向,他姐才不會在轉換后變心,男女間最容易變心了,一變心就要分手,這也是他最煩惱的。

當他修長的手指碰到女性貼身內衣時,他撇開視線一會兒,才若無其事地收起,鎮定地走出去,鎮定地經過客廳,完全忘記去詢問她出現的事。

他就像沒事人地走進浴室,將她的衣物放進臉盆。

他開了水龍頭沖著臉,冰涼的冷水流過他的臉,直到他的冷靜回籠,才關上水龍頭,看向鏡里的自己。

還是滿面通紅。

大手捂著嘴,暗惱自己真是太沒有用了,只不過拿內衣而已也害臊什麼啊,以前又不是沒做過……他感到掌心下的嘴角淺淺地翹了起來,於是慢慢地放下手,盯著自己。

他的眼眸滿溢著明亮的碎光,止不住的笑容既靦腆又美好。

他腦中反覆想著陸爸跟陸姨年輕時的照片。不一定會像舅舅他們,也不會像他爸媽那樣……這世上只要有實證存在,他不認為自己會不如他們。

沒剩幾個月就要考大學了。趁這個理由跟他姐暫時保持距離,以免他的心思被發現,同時他也可以一邊念書一邊好好規劃……日久生情也好,出於青少年衝動也好,只要他跟她在一起了,他就絕不放掉他姐的手,更不要她日後怨恨他而成怨偶。

這輩子他最見不得的就是他姐對他產生憎恨的情緒,他得步步為營去計算所有的得失。

一邊想著,他一邊將衣物泡了水。

客廳里的電視劇還在播放,佛牌就那麼放在桌子上,靜靜地,彷彿那只是一面普通的佛

我從來沒有那麼後悔過。

請把她還給我。

——魏寶平

【8】

鑰匙打開大門后,一名二十多歲、面貌俊秀的青年脫鞋進屋。

「我回來了。」他習慣性地喊著。放下公事包,打開空調與電視,隨即轉進房裡,脫下一身的西裝。

因為一個人住,一切都很隨意。他燒水煮了一碗泡麵,順道泡了一杯熱可可,就這麼盤腿坐在電視前,邊看邊吃。

室內除了電視里的對白,完全沒有任何人聲。沒有多久,電話鈴聲響起,魏安嘴裡吃著燒燙燙的麵條,接起電話。

「魏安嗎?」

「……周宗清?」魏安驚喜道。

「安子!就是我啦!大學畢業后,各奔東西就沒再聯絡過了,你居然還記得我,我感動啊!」電話彼端傳來熱情的男聲。

「我怎麼會不記得周大公子呢。」魏安笑咪咪地放下筷子,改喝熱可可,他起身去開冰箱,夾著電話筒,自冰箱里挑了一塊藍莓蛋糕出來。

「安子,我就知道誰都會忘,就你不會忘記咱們的交情。怎樣?找到工作了沒?我們男人最吃虧了,還要當兵,班上女生聯絡得上的都是社會的老油條了,真不甘心啊。一塊出來見個面吧!」

「好啊,什麼時候見?」他又坐回電視前,一邊吃著蛋糕,一邊閑聊,任著八點檔繼續播著。

「不,我的意思是,班上同學會,你來吧。可以攜伴參加,呃……你沒兵變吧?」

魏安笑道:「你看我像嗎?」

那端的周宗清鬆了口氣。「沒有就好。我對你真是不好意思,大學畢業前那次聚會,我真不該起鬨,在全班面前拱你跟徐大小姐在一起。」

「哎,提那做什麼。」

「沒辦法啊,印象太深刻了嘛。沒見過這麼有緣分的男女嘛,小學時她就坐你隔壁,國中、高中也是同校,到大學居然還是同班,這真是可怕的緣分,對不對?」

「我也覺得滿可怕的。」魏安笑道:「還好,我在公司沒見到她,不然我都要懷疑前輩子的仇人來尋仇,我是不是該先下手為強了。」

「哈哈,就你這個人不解風情,說什麼仇人呢,說不定是……」

「周宗清,你是主辦人吧,同學會的話有誰?」

「有誰啊?我看一下……」周宗清一一念出人名,大概十二、三個。「哦,還有徐大小姐。其它縣市的來不及來,有的呢,居然給我懷孕在安胎。安子,你說,這些女生在趕什麼?趕解遊戲任務嗎?以為做完了就沒事了是不是?」

魏安哈哈一笑。「你嫉妒啊!叫你女朋友給你生一個啊。」

「算了吧,沒錢沒房的,何況還不知道能不能走到最後……喏,你會想跟你女朋友結婚嗎?」聲音里略帶迷惘。

魏安笑道:「有沒有那張結婚證書,好像沒差。反正我不是很喜歡小孩。」

「看吧看吧,大家都一樣嘛,先立業再成家,偏偏女人就是想先結婚。想結婚幹嘛啊,真是。」

「周宗清,你一定被催婚了吧?」

「難道你沒有?」周宗清唉聲嘆氣。「我是很想走下去,可是最近她愈來愈煩,一直念一直念,吵了好幾次……算了,不提。這麼久沒見了,吃個飯就結束多沒新意,徐大小姐借她家別墅,就讓我們在山林間烤肉,吹著徐徐晚風,聊著滄桑往事。安子,到時一塊聊通宵吧。」

魏安沉吟了一下,笑道:

「聽起來不錯,不過恐怕我不行。最近工作太忙了,連假日都要視飛溝通,沒法子。」

「這樣啊……那個,真不是為了避見徐大小姐?」

「我避見她做什麼?」魏安爽朗笑道:「又不是我媽,真是。」

「那個……是沒錯啦。哈哈,我一直想見見你女朋友的說。我們全班最喜歡的弟弟魏安,究竟是被哪個女娃擄獲了呢。這樣吧,有空我們私下見個面吧,反正都住台北,要見面容易,你要改變主意想去了,十八號前聯絡我一聲。」

「沒問題。」魏安本來要掛電話了,又聽見那頭周宗清說道:

「安子,你跟你女朋友還在同居吧?」

「是啊,怎麼?」

「讓她叫你少吃點。從講電話到現在你到底吃了多少?這貪吃的毛病再不改,小心過三十發福。」

魏安又是一陣笑。他掛了電話,蛋糕也吃得差不多了,他又回去吃已經涼掉的泡麵,看著電視的狗血劇情。

他哈哈笑道:「什麼嘛……變臉上床也行?別開玩笑了,這男人是傻子啊。」他一直開心笑著,直到這部戲播完明日預告,他才收拾乾凈,去沖了個操,在客廳打開筆電開始工作。

上班族果然跟學生生涯差很大,學生沒課了愛玩什麼就玩什麼,考試臨時抱佛腳天資夠就好,上了班卻截然不同,資訊爆炸的時代不隨時下載存放在人腦里做資料上的更新,遲早被淘汰。

魏安又換了一杯咖啡在桌上,就這樣專註工作,直到門鈴聲響起,他才回過神去開門。

「哥!我們又來送貨了。媽南部的親戚寄水果上來,我們奉命拿幾袋給你嚐嚐。」跟他年齡相仿的青年笑嘻嘻地,他身後有個跟他長相相似的女孩。事實上,魏安也跟這對青年男女有一定程度的相像。

「何必這麼麻煩呢?都進來吧。」魏安笑道。

「哥,剛洗澡啊,你怎麼老是忘記吹頭髮,小心頭痛。」魏曉喬細聲說。

魏安摸了摸略濕的頭髮,笑道:「是啊,怎麼老忘記?喏,冰箱有點心,自己拿吧。」

魏曉喬歡呼一聲,跑去自行取用了。

「喂,真不要臉耶你,我就知道你是來吃點心的。」魏盛勝在她背後喊道,看了魏安一眼,聳聳肩。「你知道的,我就是來抽根煙的。要來一根嗎?」

魏安笑著接過。

魏盛勝開了窗,點了根煙,看著外頭的夜景,嘆道:「自己住果然比較好。我媽成天就在那裡愛念,當初叫我念碩士的是她,現在說工作比較好的也是她,連我女朋友她都要嫌。哥,我覺得還是你自由多了。」

魏安把玩著煙,沒抽,他笑道:「有爸媽疼總是比較好。」他已習慣魏盛勝他們把這裡當避難所,偶爾過來喘口氣。

「我完全沒感覺,我反而覺得你過得挺好的。」魏盛勝掃過這不算大的房子。「雖然是中古屋,但你有本事貸下來,老頭子老放在嘴上念你有出息了。現在的人真可悲,只會拿錢啊房子車子的來評估一個人的價值。」

魏安笑笑:「我工作還不到一年呢,如果不是陸爸要脫手,我哪買得起?」

魏盛勝頗有同感地點頭。做人要抓準時機,他不得不說他這個表哥,自從認識了陸家父子后,什麼都變了……變得優秀太多了。以前還沒感覺,現在他倒認為他表哥能有今天的成就是好事,至少避難什麼的他還有地方去,要是一個落魄的表,算了吧,說不定還要魏家救濟呢。

「今晚在這裡睡?」魏安問道。

「是啊。」魏盛勝瞄著客廳另一頭的魏曉喬,壓低聲音說:「哥,媽私下要我轉告你,幫忙勸勸曉喬,好像她在搞劈腿。媽是認為沒結婚,可以多認識幾個男生互相了解一下,我也是這樣想;不過爸就不一樣了,他說這叫男女關係混亂,媽說你個性跟爸一樣保守,或許你可以讓曉喬理解一下爸的想法,以免到時爸又高血壓。」

魏安瞟一眼正在挑蛋糕的魏曉喬,眼底隱約帶著漠然。

在他眼裡,魏曉喬個性溫和甚至怯懦,很容易人云亦云,別人追她就接受,先前的感情也不處理乾凈,問她是不是以結婚為前提在交往,她卻吞吞吐吐地說不會跟這個男人結婚。既然打從心底沒有這種意願,為什麼又要去交往?魏安無法理解也懶得去研究,但,他嘴裡仍笑:「好啊。」

「話說回來,哥,你這種老古板個性到底是怎麼來的?要說遺傳我才不信呢。」從來沒聽過他這個表哥有什麼錯亂的男女關係。

魏安偏頭想了一下,笑道:「不知不覺中染上的?」

魏曉喬跑了過來,兩個大男人驀地閉上嘴。

她兩眼汪汪地看著魏安。「哥,晚上電話借我聊通宵。在家不能講太久,爸會念。我要跟我同學聊今天的劇情。什麼嘛,變個臉就連自己的女人都認不出來了嗎?就這樣跟壞女人關燈上床,我差點沒暈了過去。太扯了!我要打電話到電視台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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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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