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段彩蘭一聽就知道自己應該是被懷疑了,可是就連韋陸都只知道她叫蘭蘭,所以就算她隨便編個名字作數,韋陸或官差也不會知道的。

「真巧,都有個蘭字。」韋陸瞟了段彩蘭一眼,他至今未曾聽過段彩蘭說出本名,現在卻突然蹦出個靖國公主段彩蘭……難道世上真有這種巧合?

蘭蘭……會是段彩蘭嗎?

雖然她對民間的事瞭若指掌,但對於王公貴族出身的心情卻又了解透徹,而且還不許他問東問西,也不肯說出真名,這種種的矛盾和謎團,讓他不由得對她猜測起來。

「這有什麼巧嘛?很多姑娘都有個『蘭』字當名字的。」段彩蘭很想給韋陸一記白眼。

真是的,哪壺不開提哪壺呀?

「說是多也不一定常見啦!我們在街上找過下少姑娘問話,有個『蘭』字的少之又少。」李駟搭腔道:「蘭蘭姑娘,現在你大哥回來了,你就回答一下張山的問題吧!不然他會死纏你不放的!」

他邊說邊放聲大笑,只是他的聲音聽在韋陸的耳中,卻是刺耳得很。

大哥?剛才來找他的官差不是稱他們為夫妻嗎?他什麼時候又變成段彩蘭的兄長了?

種種疑問卡在心頭,當他正想開口時,冷不防地張山已搶先一步。

「他們不是兄妹,是夫妻。」張山冷眼打量著段彩蘭。

「什……」段彩蘭一驚,疑問到唇邊又給她硬吞了下去。

夫妻?怎麼會變成夫妻了?剛才張山去接韋陸回來時,究竟講了些什麼啊?

她都說韋陸是大哥了,這下可好,如果兩人的回答對不成套,那不就穿幫了嗎?

段彩蘭瞪著眼、不甘心地往韋陸瞧去,眼神里大有「你在搞什麼鬼呀?」的意思存在。

可偏偏,現在的場合又不容她開口明示,而且……

這不知算不算報應?因為她也騙了韋陸,沒對他說出自己的真實身分,所以現在才落得這進退兩難的下場。

可是……她現在是真心想跟韋陸再多待在一塊兒啊!

老天爺就算要懲罰她說謊,也別挑上這種時候吧?

「啥?你說他是你大哥不是嗎?」李駟禁不住怪叫起來,「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們……」段彩蘭窘困起來。

這下可好,要怎麼圓這個謊?

就算想叫韋陸幫她,現在也無法暗示他呀!

「我們……」韋陸飛快地掃過張山的視線,他沒漏掉張山的狡猾眼光,再瞧瞧明顯陷入緊張情緒而答不出話、顯得有些支吾其詞的段彩蘭,他心一橫,決定豁出去了。

「我們是夫妻。」韋陸平靜地迸聲。

雖不知段彩蘭是為了什麼樣的理由而逃避、說不出話來,但他明白,他捨不得看段彩蘭受苦。

再者,就算「蘭蘭」就是「段彩蘭」,那又如何?

他喜歡的,是眼前這個姑娘的笑容,他所希望珍惜的,亦是她,無關乎她到底擁有哪個名字……

張山反駁道:「是嗎?可這位蘭蘭姑娘卻不是這麼說的。」

「那是因為她不習慣,差爺。」韋陸迸出溫和笑聲,那聲調帶著春光般的和煦,教人忍不住鬆懈心情,「我們打小是青梅竹馬,她自幼喊我大哥喊得慣了,所以剛成親的現在,自然叫不慣啊!」

為了取信於差爺,韋陸索性放大膽子,跨步踏近段彩蘭,伸手往她的俏頰上輕輕掐了下,取笑般地將她一把摟進懷中,「我早告訴過她,該改口喊我相公了,偏偏姑娘家臉皮薄,怎麼也不習慣。」

他感覺得到,懷裡的這副柔軟身軀正在發顫,可見段彩蘭確實不想面對差爺吧!

而且,她也沒有推開他,甚至藉機將臉埋進他懷中,還伸出微微發抖的纖臂,以十指揪住了他的衣袖,這等依賴,幾乎可說明段彩蘭現在是處在如何緊張害怕的情緒里。

既是如此,那就由他來守護她的笑容吧!

誰教他,早在最初的開始,就被她那燦燦一笑給迷去了心神……

「所以,你們真是夫妻?」

質問再啟,雖然韋陸已將段彩蘭緊抱在懷,段彩蘭也沒抗議,但張山還是繼續追問著,畢竟這一對「夫妻」身上的疑點實在太多了!

說夫妻不像夫妻,說兄妹又不像兄妹,兩個人各說各話,回答問題前後矛盾不一,像這樣的情況,教他怎能不起疑?

「是的。」韋陸從容地笑應:「我們來自東萊國,是要到藍舟國著名的藍湖去遊玩的。」

「東萊國?那不就跟靖國沒啥關係了。」李駟自言自語地應道。

張山白了他一眼,又說道:「既然如此,遠來是客,為了不讓你們又遇上不愉快的事,壞了在我們藍舟國的遊興,就由我們護送一段路,讓你們到客棧歇息如何?」

「也好,我想蘭蘭經過方才的事應該受驚了,歇息一下、多待一日無妨。」韋陸指向身後的客棧,笑道:「其實我們已有打算今晚若要住,就住這裡,所以不勞兩位差爺護送了。」

「哦,那就省事了。」李駟很快地應聲。

「那麼,兩位差爺,多謝了,我先帶我娘子找間房歇息去。」韋陸往兩人一拱手,道別後便牽了段彩蘭轉身踏入客棧。

段彩蘭僅是低著頭,用微微發顫的手臂拉住了韋陸,那完全看不清表情的反應,讓韋陸有些擔憂。

「蘭蘭,沒事了,別緊張。」他輕聲低語地安撫了句,隨後便招來掌柜,打算照平常那般,要兩間上房安置段彩蘭與自己。

只是他話還沒來得及出口,身後的張山卻已帶了李駟一起踏進客棧。

「小二哥,來壺茶水潤個喉。」李駟高聲喊道。

韋陸眉心微蹙地回頭瞟了眼,視線正巧與張山相對,瞧見他僅是悠哉地坐在桌旁打量自己與段彩蘭,眉頭不由得綳了下。

這男人是打算跟到底了?

「兩位,不知是歇息呢?還是用膳啊?」掌柜的出聲招呼道。

「歇息。」韋陸攬著段彩蘭,五指攀住她的肩頭,微微施力道,同時迸出足以讓身邊的張山聽得見的聲音,「給我一間清幽的上房。」

在這種騎虎難下的情況,若是他們睡不同房,勢必引來張山盤問,所以最好的方法,當然是假扮夫妻到底。

至於男女同住一宿的清白問題……

在這種段彩蘭的聰明腦袋都反應不及,只是一味地想避開張山的情形下,他也管不了那許多了——

反正他們僅是同房、又不是同床,他對於自己坐懷不亂的定力,可算是極有自信的!

客棧掌柜給兩人安排的,確實是間距離其餘房間稍遠,而且推開窗戶便能窺見蒼綠後院花園的清靜好房間。

在打賞過送來熱水熱茶的店小二及掌柜后,韋陸總算有機會能夠單獨向段彩蘭解釋這個不得已的決定了。

「蘭蘭,你還好嗎?」瞧著從剛才到現在都默不吭聲的段彩蘭,低頭不語,只是坐在床尾,韋陸忍不住擔心起來。

「嗯……」段彩蘭僅是迸出一個悶聲。

「蘭蘭?」韋陸半跪在床邊,低著頭想看清楚她的表情,原以為她大概嚇到快要哭出來,才會發不出半點回應,沒料到……

杏眼圓瞪、秀眉緊繃,唇瓣微抿、粉拳緊握,段彩蘭的表情與態度,絲毫不如韋陸所猜想的是驚慌失錯,卻是完完全全呈現出極度的怒氣。

「你……」韋陸有些錯愕。

怎麼?段彩蘭是在氣他擅自解釋兩人為夫妻關係嗎?

還是說,她是在氣他居然不顧她的意願只訂一間房?

又或者是……

「那個差爺為什麼會覺得我們是夫妻啊?」段彩蘭沒好氣地瞪著韋陸,「他去追你前,我對他說過我們是兄妹的。」

剛才那情況,她確實沒辦法反駁韋陸,所以也配合著他不出聲抗議,但疑問卡在肚子里就是不舒服。

而且最讓她生氣的,是那個窮追不捨的張山!

當然,最火大的還是遠在靖國的皇帝老爹和宰相慕曉陽啦!這九成九是因為他們的餿主意,才讓她得被無禮的官兵追著問!

真是夠了,氣到她剛才幾乎是渾身發抖。要不是不想回去和親,她一定會立刻沖回去罵他們一頓。

不過那些都是后話,現在她只想把這一團混亂一件件弄個清楚。

「你說過我們是兄妹?可張山卻告訴我,說我們是夫妻,讓我當時也傻了眼,」韋陸搖搖頭,「我從來沒主動告訴他,說我們是夫妻關係。」

既然段彩蘭不是因為過度擔憂使得心情鬱悶,他也就放心了,只不過,他也很想跟段彩蘭問清楚,為何她要說謊?

難不成她真是靖國的鏡平公主段彩蘭嗎?

「那個傢伙!原來他使詐!」段彩蘭一聽,立刻猜出了來龍去脈。

搞了半天,原來張山心機這麼重!居然在中間耍這種手段?

要不是韋陸機靈,當機立斷地把謊話繼續扯下去,那她不就要被拆穿身分、護送回國了?

「比起他使詐,我倒是比較想知道,為何你要說我倆是兄妹?」會說謊,就表示有理由,段彩蘭這樣瞞騙差爺,可想而知是不願被人發現她想隱瞞的事情。

只不過,她在這個微妙的時刻特意藏話,實在是讓他不得不懷疑,眼前這姑娘究竟是什麼來歷。

「那是……」段彩蘭再度露出心虛的眼神,「我告訴過你,不要過問我的私事吧?」

她該說清楚嗎?為了不讓這種事重演,也為了誠實面對自己的心情……她是不是該告訴韋陸,說她正是段彩蘭?

到時候……韋陸會有什麼反應?

是將她視為天大麻煩,馬上走人:或是繼續接納、包容她,並陪她繼續逃親?

他……會怎麼做?

不確定的答案讓段彩蘭有那麼點不安,因為經過剛才那一回,她其實已無力承受跟韋陸分開的寂寞。

所以如果韋陸在知道秘密后就會離她而去,那麼……她寧可死守秘密到底!

「蘭蘭,我知道這麼問你是破壞了約定,可是蘭蘭,如果你還願意同我一塊兒去藍湖,若是你還願意讓我像今天這樣護著你,那就告訴我實話,否則我們或許沒有今天這樣的好運氣,能夠圓滿地圓掉每個謊言。」韋陸面露凝重地迸聲。

他不介意段彩蘭藏著心裡話,但如果這些事會妨礙到他們倆今後的相處,那麼即使會讓段彩蘭生氣,他還是得問。

否則若是再遇上今天這等事,到時侯圓不了謊,又該如何?

他確實是想呵護她的,但也得她願意讓他疼愛才成。

高漲的保護欲夾帶略顯教訓的言語,自韋陸的口中迸出,教過去只見過他溫和態度的段彩蘭忍不住露出愧疚的表情,很快地瞄了他一眼之後又低下頭去。

「即使我藏話,你還是想護著我?」段彩蘭有些感動。

感覺起來,跟韋陸的對話,倒是比剛才跟官差談話還要教她緊張,可韋陸的話,無疑是給了她一絲希望的火苗。

他還願意陪同自己去藍湖遊玩,甚至想保護她,還答應她可以替她圓謊……韋陸啊韋陸,他這爛好人該不是老天爺故意派來照顧她的吧?

想著,段彩蘭忍不住在內心思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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