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離心 (2)
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劃破無邊的黑暗,驚醒夢中,可清晰聽見夜鳥驚飛,殿宇迴音,伴隨一聲炸雷,在耳邊滾滾振聾聵。
段思聰出了一身冷汗,驀地從床上坐起,只覺心驚肉跳,久久回不了神。
可聽見外面雨聲瀝瀝,由疏漸密,轉而是雨聲匝地響成一片。寢殿的門被推開,狂風掀起帳幔,火燭微閃,有人用火熠子點著蠟燭,輕手輕腳走過來,低聲喚他:「陛下。
被莫名其妙的恐懼感攫住心臟,明明可分辨出那是長安的聲音,可他卻是驚懼,半天無法出聲音回答。
估計長安透過帳幔隱約可看見他坐起身,略猶豫一瞬,接著道:「瓊華宮來人稟奏,說,說心月姑娘小產了。。
他仍舊是不能出聲音,喉嚨被什麼東西堵住,火燒火燎的疼。手一直抓著錦緞被面,他不敢鬆手,只怕一鬆手,這最後的救命稻草就會棄他而去,一放手,就是萬丈深淵,一放手,就是萬劫不復。
可是,可是,他抓住的並不是她,空蕩蕩眼前一無所有,心月,心月,他在心裡叫著,終於張了張嘴,一口血線就噴湧出來,激在帳幔上,斑斑點點都是心頭的血呵——心月,你太狠!
帳幔被掀開,長安驚呼:「陛下!」
他卻是在無聲地笑。慘烈的肝腸寸斷一般。
「臣下去穿太醫!」
長安抽身欲走,被段思聰攔住:「不用去。朕無妨。。。。。。」他赫赫苦笑,只是搖頭。
長安心中不忍。躊躇道:「陛下。。。。。。並不是您想地那樣。心月姑娘她服下藥后不久便腹痛難忍。太醫急救無方。折騰了半夜。孩子終是沒有保住。現下。太醫們皆在瓊華宮。已經查出那葯裡面。。。是長安第一次妄猜聖意。皇帝地表情就象是心如死灰。容不得他再遮掩。遂一字一句說下去:「陛下。您不可錯怪心月姑娘。」
那麼。是誰?是誰要害心月?
他漸漸有了思維地能力。木定定地看定長安:「為什麼早早說?為什麼拖到這個時候?」。是心月姑娘她不許。要不是王公公偷偷教人傳話。臣下也是不知此事地。心月姑娘說。既然方子是經陛下過目。便是陛下地意思。。。。。。。還說。是陛下不想要這個孩子。」
「胡說!」他一把抓住長安地領子。雙目赤紅。噴出火來:「朕什麼什麼說過不要這個孩子。是誰。是誰在葯下了紅花?」心。被誰捅了一刀。鮮血淋漓還不夠。難道還要將他地心挖出來給她看看么?!心月。你就是這樣認定我地。我白白認識你一場!
「這個。。。。。。。臣下還沒有查出。」長安喏喏回答。
「快去查!如是查不出。你就別來見朕!」
段思聰鬆開長安,翻身下床,也不等教人進來伺候,他在中衣外隨意披了件袍服,直衝寢殿外面。長寧和一干太監們唬了一跳忙迎上來,剛要說話,被長安使個眼色勸阻住,一群人跟在皇帝後面,撐著華蓋為他遮雨,急沖沖直奔瓊華宮。
瓊華宮太監宮女們被太醫和穩婆指使得團團亂轉,尤其王公公扯著嗓子一徑地罵,柔兒還好些,也就是坐在大殿內冷笑個不停。
見皇帝衣衫不整被一群人簇擁著進殿,眾人忙紛紛跪地山呼「萬歲」。
段思聰一門心思地要見心月,對黑壓壓跪地的人視而不見,直直往裡走,猛不丁眼前一花,柔兒衝到跟前,厲聲道:「不許你見心月!」
眾人大驚失色,王公公跪步上前拉住柔兒:「你瘋了!還不跪下!」
長安長寧亦是呵斥:「大膽奴才,竟敢驚擾陛下。」說著,就上前推她。
柔兒卻是不懼不畏,直視段思聰,冷笑道:「你這會子來做什麼?是來看心月死了沒有還是怎地?」
段思聰身心皆是疲憊到極點,也不與她計較,揮揮手,命人退下,看也不看她,只管朝里走。
「站住!」柔兒竟是不要命了,豁出命一般衝口而出:「你早幹什麼去了?當年心月命懸一線的時候你在哪裡?她被人逼送給高遠升的時候你在哪裡?她求你地時候你在哪裡?當年,你對她的求助視而不理,害她一生受苦,你現在假惺惺地做什麼好人?難道不是你看過的方子?難道不是你命人在葯里下的紅花?這會假裝難受什麼?你害她還不夠,還要要她的命么?」
「你,你說什麼?」段思聰目瞪口呆,這一口一聲的指責似萬箭攢心,他連抵擋的餘地都沒有,根根箭直抵要害,倏然之間,他微微彎下腰去,手捂在胸口,捫心自問:他和心月之間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當年?當年他到底做過什麼,為什麼他自己不知道?
「你是皇帝,想要誰死還不是一句話,既然不想要那孩子便明著說,何必假惺惺地派太醫來瞧病,作神弄鬼地在葯裡面下紅花,騙心月喝下?現在,你滿意了吧!孩子沒了,你冤枉她給敏熙殿下下毒,你冤枉她和段玄明不明不白,你就是想要她死,乾脆,你殺了她就是,為什麼要折磨她?!」
「不,朕不是。。。。。」他肝膽俱裂,一步步後退搖頭:「朕沒有,朕想要那孩子,想要她,那是朕的命呵,怎麼會,朕怎麼會不
柔兒血湧上頭憑著一股子意氣說完這些話,心中也是膽怯,待見皇帝一付慘痛欲絕的樣子並不像是裝出來的,不由錯愕,腿一軟跪在地上,哽咽道:「不是你,那會是誰,會是誰呢?心月,你好傻。。
紫鵑衝進殿內,滿頭大汗支楞著兩隻血糊糊地手喊叫:「教你們燒的熱水呢?嬤嬤們急著用,快端進去!」慌慌張張轉身又跑回去。
殿裡面地人也不顧得皇帝了,紛紛站起身又是端水又是拿毛巾,段思聰木然地站在大殿中間,身邊人來人往紛雜,可他卻如置身空曠的荒野,所有背景退卻,那些人,那些聲音都不存在了,眼前只是血霧騰騰,方才,紫鵑支楞著那一雙手在他眼睛上留下一個血色手印,就象是一個證據確鑿地證據,來證明他的無能。
曾許諾過要保護她,不讓她受傷害,當時信誓旦旦,可轉眼之間他就背棄了諾言,他沒有做到,他竟然沒有做到。
心,虛弱地無法自處,枉他身為一個帝王,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他還有什麼臉面去見心月?
不,他搖搖頭,他一定要和她解釋,他並沒有想到會是這種結果,他一定要心月原諒他,一定要。。。。
咬著牙,挪步朝殿後走,腳步蹣跚如墜重鉛,每走一步,都吃力的象是跋山涉水,他的孩子,他孩子的母親就隔著幾重宮牆,卻為什麼永遠也走不到盡頭,千山萬水永遠也觸摸不到她們似的?
見皇帝神色冷凝,不管不顧地穿過大殿往瓊華宮寢室門口走,長安長寧大急,忙沖前跪地攔住他:「陛下,此時多有禁忌,您不能進去。」
可他對周圍一切置若罔聞,仍直直地朝里走,眼看就要手觸在門扇上,長安長寧魂飛魄散,撲上前抱住皇帝:「陛下,這會子心月姑娘正受煎熬,見著您,恐怕情緒更為激動,弄不好反不利嬤嬤們處理,您還是在這裡等著罷,有什麼話教人通傳一身。」一面說一面朝守在門外的太醫宮女們使眼色。
頓時黑壓壓地跪了一地,守在寢室外的幾名太醫雖不明所以,但也是嚇壞了,忙借著長安長寧的口風紛紛勸道:「是啊。陛下,心月姑娘這會子身子虛弱,您進去了反倒累她勞神。」
段思聰微微一怔,腳步卻是停下來,目光茫然盯著那鏤空填金漆門,上雕著大朵大朵的百合盛層層疊疊,便是百年好合了,百年好合。。。。。。。他心下大慟,難以自抑,只覺五臟六腑翻攪開來,嘴角蔓延出血腥味,又苦又澀,竟是開不得
長安見勢趁機道:「陛下,您要什麼話要帶給心月姑娘?臣下這便教人進去和她說。」
什麼話?是什麼話?他吃力地想,是什麼話?
一群人驚出一身冷汗,又怕打擾他更不好收拾,皆不敢出聲,許久,只聽皇帝一字一句緩緩說道:「就說,我記著她說的話呢,在一起,叫她也記得。」
長安長寧趕緊應了一聲,起身扶他,原本想著還要費些力氣,可皇帝竟輕得如一張紙,略微一推,便順從著隨他們退開幾步。
一名宮女閃身進寢室,段思聰一直凝神靜聽裡面的動靜,只短短的功夫,就如一聲一樣漫長,他怕,幾乎到恐懼的地步:心月,你還肯不肯答應和我,在一起?
終於聽見腳步聲,門扇吱呀一響,卻是紫鵑出來,看著皇帝面上有不忍之色,嘴角開合幾次,才低低低說:「姑娘讓奴婢告訴陛下:陛下既然寧信旁人,不肯信她,那麼現在如陛下所願,心月喪子之痛多少可以償還敏熙殿下中毒一事了罷?是陛下先不肯給她在一起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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