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巴哥清醒的時候,天又全黑了。
她慢慢醒轉過來,上腹的疼痛已經不再劇烈,雖還有一絲悶疼,但比起昨夜已經好了太多。
屋子裡飄著葯香,巴哥依稀記得,昨夜,定棋掌燈察看她的狀況后,就將自己抱出屋外,後來又發生了什麼,她已經不復記憶。
耳邊響起呼息聲,巴哥轉頭,看到定棋的臉孔就在眼前。
這距離,近得巴哥停止吸氣。
他就睡在她身邊,似乎累了,合眼的臉孔依舊英俊,但是有明顯疲憊的痕迹。
床邊有葯壺和藥罐,她想起白天自己曾斷續清醒,期間定棋數度親手喂她湯藥。
他照顧了她一天一夜嗎?
怎麼可能?!
他會這麼好心?
一定是她在做夢!
可是,這個夢很真實,他就睡在她身邊,呼出的熱氣還噴拂在她的臉頰上……
莫名地,巴哥的臉孔發熱。
一定是他靠得太近,所以燠熱。
縮往床角,她又打寒顫。
現在是嚴冬十二月,會熱才有鬼。
縮回他身邊,呵,熱呼呼的……
她怕冷,偎啊偎的,不但鑽進他被窩,還直往那舒適的熱源縮,最後,一雙冰腳得寸進尺地擠進他腿間,暖洋洋的熱氣瞬間甜上巴哥心窩。
好暖!
如果年年冬天都能有這隻「暖爐」,夜裡就能睡得又香又甜了。
定棋醒來。
因為有人不斷偎著他蠕動,他有被「異常」磨蹭之虞。
鼻端氤氳著香氣,這味兒他熟悉,知道是誰。
本打算不理,可那小人兒還在不斷磨蹭,不解人事,不亦樂乎,不知道男人在受苦。
「磨夠了沒?」他悠悠撂話。
咦?
赫!
巴哥一驚,滾出被子外——
他張開眼?
他在看她?
巴哥漲紅臉……
這不是夢!
「幹嘛?」他眯眼。
「什、什麼幹嘛?」她驚嚇。
「幹嘛瞪著我看。」他懶洋洋。
「我哪有瞪著你看?」
「你現在就瞪著我看。」
她急忙用力撇開臉,那動作故意,姿態僵硬。
他咧嘴。「敢做敢當。」
敢做敢當?「什麼敢做敢當?!」她氣。
「吃我豆腐,敢做敢當。」巴哥瞪大眼。
「屁——」
「什麼?」他桃眉,眯眼,警告。
「屁……你說我吃你豆腐,『譬』如什麼?」她識相改口。
「譬如?」他嗤笑。
「要我舉例?」嘶啞問。
「廢話!」
「我看,你病好的差不多了。」他悠悠說。
她不解。
他忽然沖著她低笑,然後——伸手抓她!
巴哥尖叫。
尖叫也沒用,她已經被抓進他懷裡,壓他在身下、壓在他胸下。
「你想要?」他嘶聲問她。
想要?「想要什麼?」她瞪大眼。
這人真奇怪,話都講一半的!
「想要那個。」他懶洋洋。
「哪個呀?!」
他眯眼。「你不知道什麼意思?」
「誰知道你什麼意思?!」啐!
他的身子忽然壓低。
頓時,巴哥全身冒起一陣雞皮疙瘩。
她心跳加快、呼息紊亂、還有——
心悸、惶恐,虛弱……
他的話惹她糊塗,然而他的動作讓她心跳加速!肌膚相親時,她心頭更湧起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他悠悠看她,那眼神深沉,那氣息粗獷、那情調曖昧……
好像要發生什麼事了?
真的要發生什麼事了?
他要對地做什麼事了……
「算了。」忽然,他說。
算了?巴哥一僵。
「我只對女人有興趣。」他道。
然後翻身,兀自倒頭,咧嘴睡去。
愣愣地瞪著他的大片熊背,一切發生的太突然,突然的叫巴哥傻眼。
女人?
眼前她不就是個女人?
莫非,他的意思是……
她不是女人?
深吸口氣,巴哥咬牙告訴自己:冷靜、冷靜、冷靜……
為了吃的,你千萬要冷靜!
她恨得牙痒痒,肯定這個傢伙根本不是人,是魔鬼!
可惡!
討厭!
可恨!
去死吧!
哀怨地,她眼睛瞪得老大,沉痛地以目光用力剜他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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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哥病體初愈,定棋就訂了更嚴格的規定。
除了平日用膳禮儀應嚴加遵守外,往後再也不許巴哥於三餐之間,食用任何額外點心,府內下人也要一併遵守,隨時監看,如有給食者,嚴懲!
這項新規定,巴哥嚴重抗議。
不過,想當然耳,抗議無效。
新規定即日執行。
府內下人戰戰兢兢,從此,巴哥就再也沒有點心可吃了。
此時,她躺在床上,繡花高腳鞋一反一正、亂七八糟地扔在地上,她正哀聲嘆氣,怨嘆不已。
因為不能吃點心,導致她成日百無聊賴,白天只能把頭瞪著床板。
「真是可恨,要是這貝勒府里,沒有那個混帳貝勒爺,不知道該有多好?」
巴哥眉心打結,現在她只能「思念」可愛的點心和肉包,定棋那個魔鬼,訂這樣的規定根本就是懲罰!
隨即,巴哥又展出陶醉的笑容。「要是那個人不在的話,這個貝勒府,應該就是天上神仙住的地方了吧?」
只要吩咐一聲,貝勒府里的廚房隨時都能變出肉包子,如果這裡不是天上神仙住的地方,還能是哪裡?
「大白天的,你賴在床上做什麼?」
定棋突然走進房裡。
忽然出現的魔鬼之聲,嚇得巴哥趕緊一骨碌坐起來——
「幹什麼?!」她嚇得大叫。
「什麼幹什麼?」他皺眉,站定在房間中央。
「不是,」緩過氣,巴哥呵呵笑。「我是說,大白天的,你怎麼回房了?」
他眯眼,看見地上亂扔的繡花鞋。
巴哥心頭一跳,趕緊跳下床,把亂扔一地的繡花鞋擺正。
「我有話跟你說。」瞪了她一眼,他在茶几邊坐定。
「什麼話,我聽著。」垂首斂眉,她擺出他愛看的溫雅棋樣。
「午後我要在前廳接見幾位蒙古商旅,沒事你不要出來。」他交代她。
「噢!」巴哥漫應著。
定棋抬起眼。「『噢』什麼,要答『是』!」他糾正。
巴哥忍氣吞聲。「是。」有氣無力地回應他。
他臉色平板。「你的規矩到底是誰教的?難道在王府里,佟王爺都不管自己的閨女?」
「不用什麼人管我呀,我只要管好我自己就可以了。」她說。
他眼色不善。
巴哥咽口口水。「我是說,現在有你管我,不是更好嗎?反正你管得又嚴又好,沒人能像你這麼難搞——不,我是說難得,呵呵!」她無害地傻笑。
他眯眼。「好了,今日你就乖乖待在房裡,不要出門閑晃了。」話說完,他也站起來。
「你要走啦?」她眉開眼笑。
「對。」
「那今日午膳呢?我可以在房裡用,不必跟你一塊吃吧?」她瞪大眼,眼巴巴望著他說——
「不必。」他答。
喲喝!巴哥簡直想跳起來歡呼了。
定棋瞪了她一眼。「飯前要洗手,用膳時不準樞鼻子、如廁、說話、發出聲音,飯後要記得漱口、喝茶,然後調息靜養至少半個時辰,以養身滋息,聽見了沒有?」他交代一串。
「知道了!」巴哥垂首斂眉,棋樣乖巧。
有你每天在我耳邊念叨,內容我都會背了!她心底暗念。
聽見她答話,定棋才出房。
他出去后,巴哥呼了好大一口氣。
「沒有你在,我就可以大口吃肉、大碗扒飯,不用『癢身豬息』也可以長命百歲!」她呵呵笑。
跟到房外,確認定棋已經走遠,她才招手叫來門外侍候的小春。
「你馬上叫廚房給我燒一隻雞、一隻鵝、一隻鴨,還要煮一碗豬腳、烤一隻羊腿,再加上一桶飯,再來還要兩籠肉包子、三個窩窩頭——做好了就給我送到房間來,記住了沒有?」她吩咐婢女。
小春睜大了眼睛,覺得嚇人。「可是,少福晉,貝勒爺他說——」
「說什麼?!他說我不準吃點心,又沒說我不能吃正餐!」
小春咽口口水,心想,少福晉這樣說,也不算沒理。
「還不快去?」巴哥催她。
「是。」小春勉為其難答應。
「快去、快去!」巴哥笑嘻嘻地揮揮手,然後想起什麼,又招手叫小春回來。「喂、喂,小春,你等等!」
「少福晉還有什麼吩咐嗎?」小春去又復返。
「我看我還是到廚房去吃好了,免得他突然回來,要是被他瞧見,又要把我臭罵一頓!」想了想,巴哥交代小春:「我看,等廚房把菜做好,你就回來告訴我一聲,我到廚房去吃就行了!」
「是。」
巴哥滿意點頭,這才放小春離開。
「這樣就好了,被他管了這麼多天,到了今天我才覺得稱心如意一點!」巴哥滿足地笑開臉。「不過他這個人也真奇怪,定了那麼多規矩針對我,又老是愛管東管西的叨念我,難道他不嫌煩嗎?」
轉個念,巴哥又煩惱起往後的日子——
要是從今而後,再也有沒點心可吃,那日子有多無聊乏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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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三名來訪商旅,實則是蒙古巴林部的貴族。
定棋做生意的對象,一是富商,二是權貴,又或兩重身分兼具者,就更是如魚得水。
「實話說,這趟咱們來到撫順,除了與貝勒爺做生意外,還有一則心愿想了。」蒙古人沁格爾泰道。
「心愿?」定棋問。
「是,咱們都聽說了!貝勒爺剛娶的少棍晉,是恪王府的閨女雲羅格格?」蒙古人阿烏拉說。
「是。」他沉聲答。
「貝勒爺該聽說過,這但王府雲羅格格的額娘,正是來自咱們蒙古巴林部的姑娘!」另一蒙古人烏日賴托道。
烏日賴托說的話,讓定棋略感驚訝。「不瞞三位,這件事我倒不清楚。」
婚事是玉王爺決定,定棋不清楚妻子的來歷,尚情有可原。
「噢,原來貝勒爺並不知情!咱們巴林部商人長年與貝勒爺往來,我三人得知玉、佟二府聯姻,又知少福晉的額娘正是蒙古巴林部人,皆深感榮幸。此番前來,正想請求貝勒爺,讓我三人能當面與少福晉問安。」
定棋沒有即刻答應。
「請貝勒爺圓滿我三人心愿!」雖知於禮不合,然玉王府是當朝權貴,阿烏拉激動地勸說:「少福晉是巴林部的子孫,咱們巴林部的兒女能嫁進玉王府,對蒙古巴林部的貴族來說,這是天大的喜事啊!」
定棋知道,蒙古人向來粗獷,且十分好禮,這三人既然是蒙古貴客,生意上又有長年往來,他自然沒有嚴拒的道理。
只是——
只是現在讓她出來見客,妥當嗎?
「既然三位如此盛情,那麼我就讓雲羅到前廳,向三位問安。」他終於決定。
經過月余的調教,她已經有些長進,應該不至讓他丟臉。
「不敢、不敢。」三人一聽,果然十分高興。
「察哈達!」定棋喊道。
「奴才在。」候在門外的察哈達,即刻走進前廳。
「你到我屋內,請少福晉到前廳來見客!」
「嗻。」察哈達應聲退出,隨即往湖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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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來到湖苑,察哈達在主房敲了半天的門,卻不見小春前來應門。
「總管大人,您找誰啊?」一名婢女從近處走來,好奇問。
「我找少福晉,貝勒爺吩咐,請少福晉到前廳見客!」
「少福晉?可是少福晉不在屋裡呀!」
「不在屋裡?那少福晉現在人在哪裡?」
「兩刻鐘前,就到廚房裡去了。」婢女答。
「到廚房?少福晉到廚房做什麼?」
「這個嘛,好像是用膳,這您要問少福晉的婢女,小春才清楚。」
「那小春人呢?」察哈達問。
「好像跟少福晉一道往廚房去了。」婢女答。
啐,這笨姑娘,說了等於白說!
察哈達沒空罵人,他急著轉身往廚房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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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一到廚房,巴哥的心情就很好。
見到廚娘大嬸們,已經給她張羅了一桌好菜,還有她最愛的肉包子,巴哥就眉開眼笑。
「少福晉想喝點酒嗎?」
廚娘的頭頭阿四嬸,手上拎了一壺酒,送到巴哥面前。
小春見到阿四嬸拎了酒壺來,才剛要阻止,巴哥已經開口問——
「酒?什麼酒啊?」
「是上好的葡萄美酒!這是貝勒爺最喜歡喝的酒,少福晉要不要嘗?」
「噢,葡萄美酒,我知道它!」巴哥信口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林,欲飲琵琶馬上催。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唉呀!沒想到,咱們的少福晉竟然還是個才女呢!」阿四嬸驚嘆。
「呵呵,那有什麼?」巴哥不好意思地搔搔頭。「不過,當真有好多詩我都能背,這些都是小時候我娘教我的!」巴哥說的是實話。
她是漢人,只不過出生前便沒了爹,十歲時連相依為命的娘也去世了,這世上就只剩她一人孤零零的,才會淪落為乞兒,之後流浪到撫順。
「唉呀,那咱們少福晉的額娘,肯定博學多聞,是世間少有的才女!你們大家說是不是啊?」阿四嬸對眾人道。
「就是呀!」嬸娘們一致附和!
巴哥高興的呵呵笑。「這樣吧,大家別站著,你們全都坐下!」巴哥揮手招呼大夥。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沒一人敢坐下。
「幹什麼?你怎麼還不坐下?」巴哥問。
「奴才們不敢坐下。」小春代眾人答。
「什麼奴才不奴才的!」巴哥皺起眉頭,對小春道:「小春你是姐姐,其他人全都是大娘——」
「奴才們不敢!」小春和廚娘們,全低下頭。
「什麼敢不敢的?你們講話彆扭死了!」巴哥道。
小春和廚娘還是低頭,不敢嘖聲。
巴哥拿她們沒辦法,突然間急中生智,想起定棋——
「羅嗦什麼?我叫你們坐下就坐下!」她用定棋平常凶她的口氣說話。
果然,她這一凶就見效!
眾人果然嚇得急忙拉椅子坐下。
「這才對嘛!原來那傢伙的招式不只用在我身上有效,看來在你們身上也挺管用的!」她嘻嘻笑了兩聲。
「少福晉,您有什麼吩咐嗎?」小春問。
「吩咐?」巴哥眼珠轉了轉。「噢,對了,我是想,反正這麼多菜我一個人也吃不完,不如咱們來玩個遊戲吧!」
「遊戲?」眾人又一陣錯愕。
「是呀,剛才你們不是誇我,詩吟得好嗎?」
「少福晉的詩是吟得好。」阿四嬸說。雖然她壓根兒有聽沒懂,不過聽著挺有味兒就是了。
「那好呀!我問你們,你們想不想當才女呀?」
「才女?」她們個個瞪大了眼睛,一臉好奇。
「是呀,我來教你們吟詩!」巴哥笑嘻嘻地拿桌上的酒壺。「你們瞧,這兒有酒,咱們正好來吟酒仙李白的『斗酒詩』!」
「斗酒詩?」每個人都張大嘴、瞪大眼,好奇極了。
「什麼是斗酒詩呀,少福晉?」
「想知道?那跟著我吟就是了!不過吟詩之前,咱們得先立個規矩。」
「什麼規矩。」眾人間。
「就是我先帶頭吟一段,接著喝下一杯酒。之後就輪到你們重複我剛才的詩句,一字不漏的背誦一遍,如果背不出來,那就要罰喝一杯酒!」
「喝一杯?咱們這裡,每個人都要喝嗎?」小春遲疑問。
「是啊!」巴哥轉頭對阿四嬸說:「阿四嬸,你快去把所有的西域美酒都拿過來,咱們要來斗酒!」
阿四嬸向來就愛瞎起鬨,一聽巴哥下令,她高興的連聲應和:「好好好,我這就去取酒來——」
「可是,咱們把酒全喝完了,要是貝勒爺想喝的話,該怎麼辦呀?」還是小春顧慮周全。
「啐,你們的貝勒是有錢人,他想喝的話,拿銀子再買不就有了?」巴哥說。提到定棋就掃興了。
「可是……」
「別再可是、可是了!」巴哥對阿四嬸說:「阿四嬸,你快去取酒來啊!」
「是,少福晉。」阿四嬸唯命是從。
等阿四嬸取來美酒,巴哥咳了兩聲,這斗酒詩就開始了——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巴哥一念罷,也不管那酒嗆不嗆口,隨後就仰頭暢飲——
「咳咳、咳咳!」
「少福晉,您沒事兒吧?」小春幫忙拍著背心,擔心地問。
「沒事、沒事,該你們了,該你們背詩了。」
眾人互相對望起來,竟沒一人想得起,方才少福晉究竟背過什麼。
「怎麼?全都忘了?」巴哥問。
大家都沒話說。
「按規矩,忘了就該罰一杯!」她鼓動眾人喝酒。
起先沒人敢喝,還是阿四嬸比較爽快,先拿起酒杯,一口乾盡。
「爽快!」巴哥贊道,接著開始唆使其他人。「阿四嬸已經爽快乾杯了,你們也快乾吧!」
其他人見阿四嬸都乾杯了,才紛紛舉起酒杯,或爽快、或溫吞地,把杯里的酒全都喝完。
「對嘛,這才對呀!」巴哥高興極了,這是她進貝勒府以來,最高興的一天!
「來來來,我再吟下面一段,這回可要記住了!」
巴哥接下吟道——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刀,對影成三人……」
察哈達一走進廚房,見到的就是這幕眾樂陶陶、人皆酣醉我獨醒的局面!
「這是怎麼回事兒呀?」察哈達瞪大眼睛,一臉茫然。
起先他還真以為自己走出府邸,錯走酒家了。
「呀,是察哈達總管,你、你也來啦?」已經七分醉,只剩三分醒的巴哥,一見察哈達就笑得開心。「察哈達總管,你、你是不是也來找咱們斗酒的?」
「斗酒?」察哈達摸不著頭腦。「斗什麼酒?是貝勒爺他——」
「唉呀!」巴哥突然用力揮手,打斷察哈達的話。「咱們大伙兒一塊喝酒,喝得正痛快,不、不要提那個掃興的人!」
「可是——」
「喲喲,察哈達總管,嗝,你也來啦?」阿四嬸笑嘻嘻走到察哈達身邊,她走路的步伐已經東倒西歪。「嗝,快點過來,跟咱們一塊兒喝、喝酒!」
察哈達看呆了!
怎麼連廚娘領頭阿四嬸,都醉成這副局面?
他愣著不能動彈,阿四嬸便把他拉到桌邊——
「來!罰你,慢到先喝了這一杯!」阿四嬸從桌上拿起酒壺,對著察哈達猛灌。
喝醉的人力氣特別大,有阿四嬸拽著察哈達,他根本掙脫不開。
「這、這不成呀——嗚——」察哈達抵抗不成,已被灌了第一壺酒。
跟著巴哥又來灌酒,其他人也輪番上陣,很快的,察哈達也開始飄飄欲仙起來,跟著大伙兒行起酒令,壓根兒忘了……
他上這廚房,到底是為了什麼要緊的事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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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半個時辰過去,還沒見到察哈達的人影。
那三個蒙古人,已明顯開始焦慮不安起來。
「會不會出什麼事了?貝勒爺要不要過去瞧瞧?」蒙古人阿烏拉說。
定棋臉色一沉,隨即從廳外喚來奴僕。「你先去看看,察哈達為什麼到現在還不回來?」
「嗻。」
奴僕剛要退下,定棋又忽然叫住他。
「等等,」想了想,他沉聲道:「我自己去吧!」
他剛站起來欲走出前廳,一名奴婢突然慌慌張張跑進來。
「不好了!貝勒爺,不好了——」
「放肆!」他沉喝:「沒見有貴客在場?什麼事大呼小叫的?」
那婢女惶恐地低下頭,囁聲道:「那個,是少福晉她……」欲言又止。
定棋皺眉。「把話說完!」
「少福晉……」婢女抬起頭瞧了那三個蒙古人一眼,話又停了。
「還不快說!」定棋一喝。
婢女嚇著,只好硬著脖子快快說:「少福晉跟察哈達總管、幾個廚娘嬤嬤,還有小春丫頭,這些人全都醉倒在廚房裡了!」
定棋怔住。
他身後那三個蒙古人,面面相覷起來。
「你剛才說什麼?你說,醉倒?」他問,聲音聽起來沒什麼怒氣,反倒帶一絲詭異的陰沉。
「是、是啊,」婢女答:「我剛才瞧見全都醉倒了,每個人嘴裡還不知道在念些什麼,好像挺開心的樣子。」
定棋臉色鐵青。
「貝、貝勒爺,你甭管咱們了,還是先進去瞧瞧少福晉要緊。」瞧出定棋神色有異,阿烏拉說話時小心翼翼。
定棋突然一言不發地,大步跨出前廳。
剛才那名通報的婢女趕緊追出去,一路還招呼了其他人,一塊緊隨貝勒爺,就怕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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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裡,倒了一地酒醉的女人。
除了女人,這裡頭竟也包括察哈達總管在內!
定棋到廚房見到的,就是這副東倒西歪的景象。
「咦?定棋,你也來啦?」
巴哥打個酒隔,傻呼呼地直呼定棋名諱。
到現在為止,就只剩她還沒醉倒了。
「她、她們全都醉倒,不能陪我吟詩了!你、你來得正好,我、我來吟詩,你就跟著念吧!脫吾帽,向君笑,飲君酒,為君吟……」巴哥又樂陶陶吟起詩來。
定棋面色如土。
一時之間,他竟不知該怒還是該笑!
他從來不知,他好吃成性、粗魯不文的妻子,竟然能夠吟詩?
但見她竟與府內僕役一起喝的爛醉,眼見這副不成體統的景象,定棋的火氣就開始往上冒!
突然,他一個箭步跨上前,捉住巴哥的手臂就往外拽——
「唉呀,你幹什麼?你弄痛我了!」巴哥吃痛,想甩脫他的手,卻甩不開。
定棋拖著她,只管往前走。
巴哥一路掙扎,定棋硬是不放手。
「貝勒爺,您別生氣,小心傷了少福晉呀!」府里的家人們緊隨在後頭,他們心急如焚,卻只能苦勸。
盛怒下,定棋根本聽不進任何勸告!
他一路把巴哥拖回湖苑,然後往房內一拽,跟著用力踹上房門。
「定棋,你把我關在裡頭要幹什麼?!」她用力拍打房門。
突然被關進房內,巴哥的酒頓時醒了一半。
「拿鎖來!」定棋回頭對下人吼:「我要把她鎖在房裡,讓她好好反省三天三夜!」
「可是,貝勒爺——」
「還不快給我拿鎖?!」他暴喝。
下人們嚇得趕緊拿了鎖來。
房門鎖上。
定棋下令:「看著她!不許她從窗外逃出,要是她走出房門一步,我就唯你們是問!」
「嗻……」
這回,少福晉確實太不像話,才會讓貝勒爺動了氣。
奴才們個個低著頭,只敢應聲喏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