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南令北幡,叱吒動江湖
地方不大的小屋裡,成了一個天體營,真正不折不扣的無遮大會。
「賽仙姑」與那八個妖嬈女郎,已脫得澈頭澈尾,九個人都一絲不掛,鼻孔中的淫聲如蚊,唔唔不已!
隨著她們哼哼啷啷之聲,更有使人魂盪神搖的熱舞。
乳波,起伏!
臀浪,搖擺!
如雪似玉的胴體,似隱還現的……
一切,像一團烈火,一切,像一枝利箭,烈火,燒著古劍宇的心,利箭,刺遍了古劍宇的身。
古劍宇的連番奇遇,已具有百年的內功修為,更有曠古的「奇鏡神功」,但是,他仍舊是一個人。
是一個道地的血肉之軀的人。
他有人性的衝動。
那衝動不容易引起,是由於他有一種正義與純真的掩蓋,一旦被引起,那人性的原始衝動,就像一團火,一道洪水。
烈火,熊熊的高燒。
洪水,決坦泛濫。
男性的本質,男性的權利,男性的義務,男性的特色……
心跳、血奔、臉紅、耳鳴……
渾身的肌肉,把皮膚漲得裂開了來。
「賽仙姑」就在此時,發出一陣浪笑:「咯咯咯咯,小兄弟,我的心肝寶貝,你忍心……」
她隨著浪聲浪氣,細細的水蛇腰,扭得更利害,緩緩的向古劍宇移近,另外八個妖女,扭得更急,搖得更快。
古劍宇雙眼發紅,口乾舌燥,心亂如麻。
他悶得只想飛。
可是,富有韌性的鹿筋網,虛懸在半空,使他空自焦急。
「只要你乖乖的,姐姐我立刻放你下來。」
「賽仙姑」伸長了一雙嫩手,不斷的隔著鹿筋網在古劍宇的身上,摸來摸去,摸得他更加焦急,到處奇癢如刺。
「小兄弟!你說一聲!」
「說什麼?」
「說你愛姐姐!」
古劍宇不由心中一陣狐疑——「我愛她,我愛她嗎?不!不!我絕對不能愛這不知羞恥的女人!」
「我……」
「你愛我?」
「我……我要殺你!」
「哎呀!小兄弟!你恨我?是嗎?」
「是的!」
「賽仙姑」浪笑道:「那好!恨!就是愛!」
古劍宇不解的道:「恨就是愛?」
「是的!不愛,你恨我幹嗎?」
「那麼,我……我不恨你!」
「不恨!不恨就是愛呀!你是愛我!」
「這……」
「我說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有個男子漢不愛美嬌娥的,你們退下!」「賽仙姑」揮手,八個妖女緩緩離去。
她一邁步,走到土牆一角,伸手在上面一按。
軋軋軋……
隨著軋軋之聲,虛掛在半空的鹿筋網緩緩的落下地來。
古劍宇的雙眼發直,不敢看四大皆空的「賽仙姑」,但雙眼不知不覺斜睨著她那女神似的曲線。
「小兄弟,姐姐對別的男人,從來沒像對你一樣,我若不是真心愛你,叫我不得好死,但願,你也真心對我!」——「賽仙姑」一提網頃,……
鹿筋一松,古劍宇展腰伸腳,喘了一口氣,他的頭腦並未清醒,從來沒有過的幻覺,在他腦中盤旋……
女人!女人!女人…………
「賽仙姑」漸漸的靠近來,兩支雪藕白似的玉臂,已搭在古劍宇的肩頭。
古劍宇的發熱,有力,厚大的雙手,不自覺的伸出去,緊緊捏在賽仙姑的手腕上,用力、用力……
「喲!你輕一點,唔!」
「你……」
正在這乾柴烈火,即將星火一引際。
「總有一天,姑娘……」
女子的尖叫,隱隱的傳來。
「這……是誰?」
古劍宇陡的一驚,兩支手不由一松,向後連退三步。
「唔!別管它!」「賽仙姑」一搖一晃,又走上來。
「……不血洗八仙溝,不算……」尖叫之聲又起。
這聲音在哪兒聽過,這是……
「是不是你們八人追殺的那女孩?」
古劍宇想到「八仙」聯手追殺的一幕,怒火不由重生,眼前的誘人的「賽仙姑」雖然沒變,但此時看來,好比殺人的劊子手。
不知死活的「賽仙姑」還萬般風流的道:「誰說不是她,她二次送上門來,想報仇,豈不是找死!來!不要……」
「站住!」古劍宇大喝一聲!
「再進一步,我要你的命!」
「噫!小兄弟!你……」
「住口!快把那女孩子放出來,不然……」
他的話未說完,人已鬼魅的一飄,搶到「賽仙姑」的身啟,右掌迫近她的玉枕穴上,沉聲道:「……不然我先毀了你這……」
「哈!咯咯咯咯!毀了我?你辦不到!」
「辦不到!只要我的手前伸三分,叫你腦漿四濺!」
「可是你不能!」
「不能!你做夢!看我……」
「賽仙姑」笑道:「除非你不是『七殺魔王』的門下!」
古劍宇叱道:「一派胡言,七殺門下怎的?」
「七殺魔王什麼號稱『七殺』,我想你一定比我清楚!」
古劍宇不由一愣!
是呀!為何不叫六殺,或八殺?甚而叫十殺?
「賽仙姑」得意的道:「第一、不殺同門,第二、不殺嬰兒,第三、咯咯咯!不殺赤身露體的婦女!」
「這……」
「有這三不殺,才改十殺為七殺,你不怕欺師滅祖?」
「妖婦!」
「你不怕犯了七殺魔王百年的戒規?」
「我……」
「咯咯咯咯!小兄弟,你還是將手放開吧!」「賽仙姑」水蛇似的一扭,又已面對古劍宇,毛髮畢露,呼吸可聞。
「大膽的妖婦!你敢!」通身絕世武功的古劍宇,束手無策,反而退後不迭。
「小兄弟!你……」「賽仙姑」玉臂一開,環抱……
當!當!當!
灑豆也似的鐘聲,此起彼落,連響不已。
「哎呀……」「賽仙姑」臉色大變,猛的抽身而退,抓起牆角的衣衫……
「妖婦!你想走!」
「咔喳!」一道手臂粗的鐵柵,閃電下墜,把古劍宇與「賽仙姑」隔在兩下里。
「耐心等一陣吧!小兄弟!鳴鐘報警,姐姐去去就來!」
「妖婦!你……」
「哦!你一人在此,可能是太寂寞了,姐姐替你邀個伴兒來。」「賽仙姑」順手在身後牆上一按。
軋!軋……
古劍宇身後響了一陣。
土牆頓時不見,卻多了一道鐵柵。
「噢!」古劍宇眼前一亮,隔著一道鐵柵的那邊,放著一個「春凳」,上面,一個白羊似的女子,成了個「大」字形,手腳都綁開了來。
「是她!」
「小兄弟,仔仔細細的欣賞,可別動歪念頭!」「賽仙姑」語落,人像一陣風似的竟自去了。
那「春凳」上的女子,也已看見了古劍宇,一張臉,紅得像火石榴,眼中的淚,像決了堤的水。
咬著牙,通身的肌肉都在顫抖。
古劍宇如痴如呆,隔著鐵柵,口中喋喋連聲。
忽然——他一奮雙臂,一手抓緊了一根鐵柵,運氣出擊,立即運功用力,口中同時喝道:「開!」
「不要!不要……」那春凳上的女子臉色由紅變成鐵青,拚命的叫起來。
「姑娘!在下是救你!」
「不要!不要你救,死也不要你救!」
「為……為什麼?」
「不為什麼?死人!你把臉回過那邊去!」
「奇怪……不要……」
「嘩啦!」驚天動地的一聲大響,頂上突然一亮,裂開井口大一塊。
「鳳兒!鳳兒!鳳……」
「爹!」「春凳」上的女子尖聲一叫。
「蓬!」
銀色人影一瀉而下!
「老堡主!」
「古劍宇!你……」
「銀衣追魂」徐人龍一挺銀劍,不救女兒,逕向鐵柵內的古劍宇刺到,出招狠毒,劍花如雪。
「老堡主!你不要誤會!」
「誤會?老夫誤會什麼!看劍!」
「啊!堡主!你以為她是……」劍風凌厲無儔,劍芒寒意襲人,數盡的鐵柵之內,閃躲不便,險象環生。
「老堡主!」
「小奴才!」唰唰唰,銀劍如同迅雷疾電般,從每人個鐵柵縫裡,招招不離古劍宇全身的要害。
嘯聲又起,頂上人影紛亂。
「上稟堡主,小姐可曾……」
「爹!別叫他們下……」
「銀衣追魂」徐人龍這才想到女兒的窘態,一收長劍,由就近抓起八個妖女遺留下來的衣衫,劍尖一挑,垂首丟到女兒身上,掩蓋起來。
「鳳兒!穿上!」
「爹!我的手腳!」
「哦!我削了鐵柵!」
「錚!」銀劍揮處,火星四濺。
然而,手臂粗的鐵柵,也不過是一道痕印而已,「銀衣追魂」徐人龍老臉一紅,搭仙著說道:「純鋼的!難不住老夫!」
銀劍向腰際掛好,立樁取勢,兩手分抓,大吼道:「嘿!」
鐵柵紋風不動,並未分開,連彎也沒彎。
「在下效勞!」古劍宇冷冷一笑,依樣雙手一分,朗聲道:「開!」手臂粗的兩根鐵柱,向兩邊彎曲,頓時露出足容一人進出的空隙出來。
「銀衣追魂」徐人龍冷哼一聲,鐵青著老臉,弓身由空隙中射入,銀劍挑去女兒的手腳繩索,叫道:「鳳兒!咱們走!」
徐鳳湘胡亂穿好了衣衫,連哭帶泣的道:「爹!銀劍給我一用!」
「鳳兒……」
「拿來嘛!」
她探手奪過銀劍,一射出了鐵柵,只向已衝出頂上裂口的古劍宇追去,口中大聲叫道:「姓古的!別走!」
外廂。
八仙溝的「八仙」以及數百手下,正與「飛天幫」的二十八個高手殺得難解難分,混戰一場。
古劍宇原想大開殺戒,毀了八仙溝淫窟,聞言收功回身,應道:「姑娘!」
「看劍!」銀劍炫目,徐鳳湘嬌叱一聲,一連展出三招六勢,形同拚命。
「咦!姑娘你……」在冷不防之下,古劍宇險些兒被她刺中,也不過毫百之差,冒死躲過。
「想跑!」
「姑娘!你為什麼?」
「為什麼?你自己知道!」
「我!我不知道呀!」
「裝呆賣傻!」
劍花如雨,勢同翻江倒海,洶湧難當。
「姑娘!在下已連連退讓,你不要逼人太甚!」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古劍宇邊躲邊道:「總得說個理由。」
徐鳳湘尖聲道:「理由?」
「是的!」
「你要死得明白是不是?」
「這也是應該的!」
徐鳳湘的銀劍一震,揚招待發,咬牙切齒,雙腮如火,喝道:「誰要你在地牢之內看我看得那樣窮凶極?」
「噢!就憑這?」
徐鳳湘叱道:「這還不夠嗎?」
「那不能怪我!」
「只怪那班淫賊,他們才是你的仇人!」
「他們已死定了,你也逃不脫!」
「姑娘未免……」
「未免怎麼?拿命來!」
銀劍翻起千層劍波,勁風撲面生寒,「追魂」劍沒頭沒臉的又已施開,連人帶劍,狂風似的席地捲來。
層層劍浪,閃閃劍芒,頓時把古劍宇罩在核心,古劍宇不由動了真氣,挫掌一分,口中大吼道:「不分青皂白,休怪在下了!」
「噢!」
劍花頓斂,人影倏分。
「鳳兒!鳳兒!你怎麼樣了!」
「銀衣追魂」徐人龍一射而入,挾著搖搖欲倒的女兒,老臉作色,怒目面對古劍宇狠狠的道:「你好狠的心腸!」
「不能怪在下!」
「怪誰?」
「怪她……逼在下出手!」
徐鳳湘臉色蒼白,花容慘變,身子搖搖欲倒。
她功力雖然不差,但古劍宇這一掌,乃是怒極而發,近在遲尺,也使她感到血氣不順,心中發慌。
「哇!」喉頭一甜,險些兒噴出口鮮血。
但是,她強忍下來,把到了喉外的一口血,含在嘴裡,不住的連連點道:「你……你……好……」
一絲殷紅的血絲,由她口角滲出,越發顯出她唇白臉黃的凄慘!
「鳳兒!別急,為父的與他拚了!」「銀衣追魂」徐人龍,立即搶過女兒手中的銀劍!直撲……
「在下除去了八仙,再來奉陪!」古劍宇一晃肩,人已穿向那一旁的戰團之中。
此際,「飛天堡」的二十八個高手,竟被「八仙」八人連手率同數十名壯男少女當場包圍起來。
雙拳難敵四手,好漢也怕人多,飛天堡二十八宿。雖也奮勇不懈,但「八仙」也不是等閑之輩。
古劍宇一震雙腕,凌空發招,虎吼一聲:「好淫賊!死期到了!」
勁風所至,如同滾湯潑雪。
場子中,情勢大變。
慘呼陡起,血雨四濺。
古劍宇的滿腔怒火,一股怨氣,全在雙掌之中發出,他已毫不考慮,一面指掌齊施一面吼道:「殺——殺——」
「八仙」溝的一眾手下,那裡抵擋得住,轉眼之間,屍橫遍地,血水橫流,「八仙」之首的紫面長髯漢子,奮臂揚劍,疾撲而至。
「小子!你……」
「看指!」
「啊——」叫劃過長空,他胸前多了五個血指孔,帶起一片血雨。
「咕通!」結結實實的摔倒地上。
古劍宇雙目炯炯,殺氣騰騰,看也不看一眼,「九陰血指」展開,雨點也似的,逕向「八仙」眾人點去!一場驚心動魄的血腥戰圍,轉眼之間,被他「虎入狼群」的來個速戰速決,「八仙溝」的人屍積如山。
「飛天堡」的二十八個高手,也急忙抽身遠退三丈。
他們,一個個目瞪口呆,被這驚心動魄的手法,絕世罕的「指」功哧得噤若寒蟬,半聲不響。
古劍宇殺得興起,雙掌一挫,追著「八仙」溝的殘餘,叱聲時作,每逢他一次大喝,必有慘呼暴起,也必有人倒了下來。
指顧之間,「八仙溝」的人死亡殆盡。
然而,「賽仙姑」卻不在內。
人影如箭,劍光一縷。
「銀衣追魂」徐人龍人隨劍到,暴吼道:「古劍宇!你不狂!」說著,已舞劍如風,旋轉撲到。
他手下同來的二十八名高手,一見堡主動手,也不敢退,唿哨一聲,二十八枝長劍,怒濤似的捲來。
「慢著!」
古劍宇一抖手,發出陣龐大的勁風,阻住眾人的攻勢,對「銀衣追魂」徐人龍大聲道:「老堡主,在下念你與亡父的一點淵源,已經一讓再讓!」
「我與你父的淵源?」「銀衣追魂」徐人龍不由腳下退了步,老臉變色。
「是的!」
「銀衣追魂」徐人龍,聞言頓時緊張起來,銀劍橫胸,凝神蓄勢戒備道:「不要拐彎抹角,你……」
古劍宇微微一笑道:「有人告訴我,當年攔路打劫,一魔二帝三大幫連手殺死我父,只有你沒有插手,因此,在下念在這一點上。」
「哦!」
「不然!哼哼!在下不會有這份耐心!任你父女一逼再逼!」
「誰告訴你的?」
「一位……一位神秘人物!」
「神秘人物!」
「爹!我們走!」
徐鳳湘飄風一般的奔來,一拉老父的衣角,也不等她爹回話,又對著那廂的二十八個高手大聲道:「回堡!」
「喳!」轟雷一聲,二十八宿收劍起勢,匆忙的各展身形,「銀衣追魂」徐人龍也茫然的望了望古劍宇,一聲不響。
「爹!別理他!走!」
「走!」
父女雙雙作勢躍身,沿著不遠的官道射去。
古劍宇目送他父女去遠,虎目一掃屍體狼藉的現場,不覺的悠然一嘆,口中自言自語的道:「武林中恩恩怨怨,真使人捉摸……」
「使你捉摸不定是嗎?」語音悅耳,黃影一飄,司馬小玉已俏立當場。
「司馬姑娘!」古劍宇不由一愣,紅著臉,不敢仰視。
眼前的司馬小玉,太美了。
她不但是美,而神態又是高超,如同幽谷的一枝蘭花,清香而不膩人,雅淡不失國色,明日皓齒,流盼之間,令人心動神往。
「古少俠,你打算到那兒去!」
「我………」
古劍宇根本沒打算,沉吟了一陣才道:「去神風嶺,或者是五毒宮!」
「你不去天柱山赴約!」
「去是去的五月五日尚有……」
「依我之見,還是趕赴天柱山吧!」
「姑娘的意思是……」
「我希望你向北走,不要向南走!」
「為什麼?」
司馬小玉微一遲疑,道:「這……不必問,我勸你向北走,自然有理由!」
「在下不明白!」
「也許!」
「真的不明白!」
司馬小玉咬了咬下唇,秀眉微掀,緩緩的道:「少俠可知道江湖上有『南令北幡』這兩位了不起的人物?」
古劍宇問道:「南令?」
司馬小玉答道:「鬼首鐵令呼延沖!」
「哦!北幡?」
「旋風幡關君豪!」
「都沒聽說過!」
「難怪!這兩個喧赫一時的武林前輩,隱退都己二十年了,難怪你不知道,可是,他們卻都急欲想見見你呢!」
「有這回事?」
「我不會哄騙你,所以希望你向北走,不向南走!」
「我還是不明……啊!姑娘是叫我只見北幡,不見南令是也不是!」
司馬小玉不由展顏露齒一笑,玉首連點道:「不錯!正是這個意思!」
古劍宇好奇的問:「姑娘可知道他二人找在下為了何事?」
「武林之中,正像你適才所說的,恩恩怨怨難以捉摸!」
「他二人同我有……」
「都有些小小的過節不大的梁子!」
「梁子?過節?」
「實在的情形,我也不知道!聽說南令是與七殺魔王的宿怨,北幡卻是與你父有些小糾纏!」
司馬小玉雙眉深鎖,十分擔心的又接著道:「這兩位可都是成名的人物,江湖咸尊的頂尖高手,尤其是『鬼首鐵令』呼延沖,暴燥成性,冷漠無情。」
「功力修為又高是不是!哈哈哈,嘻嘻嘻嘻!」
古劍宇先是一陣狂笑,繼又幾聲冷笑,豪氣干雲的道:「不論功力高低,若真的是與恩師有梁子,在下一定全接!」
司馬小玉不由粉臉緋紅,含羞道:「這……我不過是因為『鬼首鐵令』呼延沖為人……」
「老夫為人如何!」焦雷震耳,心神為奪的一聲悶喝,使司馬小玉突然一震。
古劍宇也霍地一驚,因為徒嗡嗡震耳,久久不停的悶喝,可以想見來人的功力之深,實屬少見。
他游目四顧,蒼莽蕩然,並無人影。
司馬小玉面上隱憂可見,忙不迭的低聲道:「少俠!古相公,呼延沖……」語音未落,身後一聲獰笑,多了個鐵塔一般的巨人。
「老夫的名諱是你叫得的嗎?」
「哎呀!」
司馬小玉的一條手臂,已被那老者緊緊抓住。
古劍宇的功力,在目前,已是武林少見的高手,來人無聲無息,竟將自己面對面的司馬小玉抓住,自己才發覺,也不由頓生戒心。
打量這鐵塔般的巨人,威猛如同天神,高出常人兩頭,散亂短髮如戟,臉上戴了個鬼臉殼兒,五彩繪成,雕刻得猙獰恐怖,但卻栩栩如生。
鬼臉上兩個圓溜溜的小孔,射出碧光生寒的眼芒,令人不寒而顫,端的如同鬼怪,形似山精。
但見他手抓司馬小玉,面對古劍宇一掃眼神,旋又吼道:「你就是七殺老兒的傳人古劍宇?」
出語如打悶雷,顯是施功示威!
古劍宇微微一愣,他試著心頭一震,體內的熱血上騰,暗忖——糟啦!呼延沖的功力,怕不在師父之下!
然而——他倔強的個性,是一向寧死不屈的。
略微一愣之後,微慍的道:「不錯!」
「原來是個小娃娃!」
「住口!誰是小娃娃!」
「看!與老夫比起來,哈哈哈哈!」
「大有什麼用!」
古劍宇的目光一射,厲喝一聲:「把司馬姑娘放開!」
「鬼首鐵令」呼延沖面上的鬼臉一遙,目光突然暴射在丈余之外的古劍宇臉上,狂吼一聲道:「放他!關你何事?」
「你要找的不是她!是我!」
「老夫要找的,是你們兩個!」
「我們兩個!」
「做什麼?」
「要你們兩的兩條小命!」
「鬼首鐵令」呼延沖鬼臉後面,發出一陣咬牙的吱咯之聲,目光也更加惡毒,順手將抓著的司馬小玉一推。
登登登登……司馬小玉驚得嚶然一叫,腳下站立不穩,直向後退,看看就欲倒,「哎呀……」
「姑娘放心,今日一切全由在下抵擋。」古劍宇立即搶上一步,雙臂伸處,便已經把她攪腰抱緊。
司馬小玉一回頭。
兩人鼻尖相觸,嘴唇巧巧碰上。
只羞得司馬小玉心跳如鹿,臉紅如花。
古劍宇也覺著一陣臉上發熱。
此時!
「鬼首鐵令」呼延沖已怒道:「七殺老兒毀了我的容顏,迷宮妖姬棄的投入別人懷抱,想不到這兩筆債,在一天之內討回,也算上天有眼!」
古劍宇揚聲一笑道:「哼哼!只怕天不從人願!」
「小娃兒!你有多大的氣候!」
「試試就知道!」
「老夫就試試!」
粗毛叢生的長臂一揮。
呼——一道如山的勁風,排空而至,鼓動風聲,撲面襲來,「來得好!」古劍宇一掌推開中的司馬小玉,一掌化消來勢。
呼延沖近百年的修為,焉同等閑。
他見古劍宇竟然單掌接招,怒火更發,兩道如電的眼神之中,隱隱泛出碧光,其間充滿了殺氣,半途加功催力,大吼道「找死!」
「不好!」古劍宇試著當面如同狂瀾洶湧,難以抵擋,驚呼一聲,突然暴退七尺,斜跨百尺,險險躲過。
然而,一聲慘叫,人影震起,司馬小玉首當其衝,被震跌出三丈以外,口角流血,花容慘變,倒地不起。
呼延沖狂呼如雷:「哈哈哈哈!小娃兒,江湖傳言你已得七殺老鬼的真傳,卻原來見面不如聞名,敢情是一個銀樣臘槍頭!仗著死人的一點名頭!」
古劍宇怒火攻心!不由反而一笑道:「哈哈哈!呼延沖!看古某的利害!」
「我已看到了!不過如此!」
「接招!」
「來得……噫!」
兩股龐大的掌風,半途相接。
嘭!天崩地裂一聲大響,沙石上卷十丈。
一場武林少見的惡鬥,在死人堆里展開。
忽然——人影疾馳而至,一聲不響,寸草不驚,輕輕的來到左近。
場子中的惡鬥的古劍宇與呼延沖,誰也不敢分散心神,誰也不敢絲毫的大意,因為,這是一場生死交關的搏鬥。
這是一場棋逢對手的拚殺、生死、只在一念之間。
所以誰也沒有發覺。
而那不速之客儒衫綸巾、手中,執著一桿「八卦幡」,穿著,偈一個不第的秀才裝扮,又像一位走方的衛士。
他來到當地,冷冷旁觀,神情比正在惡鬥的古劍宇與呼延沖還要緊張。
目光一轉也不轉,握著八卦幡的手,不知不覺的用力,幡身震得亂抖,幡桿插入土中,足有一尺多深,他不自覺。
驀地,他驚呼一聲!「不好!」
古劍宇也在這時不約而同的吼聲:「不好!」
原來那「鬼首鐵令」呼延沖老練異常,雙掌陡分之際,突然飛起右腳,直踢向古劍宇的陰囊。
這一招名叫「陰關三疊」,雙手一腳,分取上、中、下三部要害,使人防不勝防,措手不及。
饒是古劍宇身手靈活,也不由手忙腳亂,吸小腹,分雙掌,急切之間,總算躲過這招「陰關三疊」。
可是,先機盡失,還招無從。
「鬼首鐵令」呼延沖一招得手,更不饒人,雙臂舞起勁風,兩掌雨點也似的,招招不離古劍宇的要害大穴。
古劍宇連連遇險,怒火如焚難以遏止,猛提真氣,拚命搶回一招。
紫霧乍起,金霞滿山。
「奇鏡神功!」呼延沖驚呼一聲,一跌腳倒退丈余。
古劍宇反客為主,雄心更高,右手一併三指,大吼道:「怕了嗎?」
九陰血指疾點而出。
「好小子!果然是七殺的手法!」
「鬼首鐵令」呼延沖的一退,原是欲擒故縱,頭上短髮一搖,鬼臉上的眼也之內綠光忽然變成藍晶晶的兩道寒光。
雙臂微抬,十指戟張,狂笑不已道:「老夫已經苦練二十年,就要試試你七殺門的九陰血指!」
說著,一挺毛茸茸的肚皮,反而迎著指風撲來。
「找死!」古劍宇拚指施力。
「卟嗤!」
指風所接,如遇破革敗絮,毫不著力,勁道頓失。古劍宇這一驚焉同小可,急忙收勢,卸力……
「那裡走!」
功力一收,不但「九陰血指」的力道全無,甚至連「奇鏡神功」的紫霧也煙消雲散,無影無蹤。
幾乎是同一時間。
「鬼首鐵令」呼延沖已連環上步,斜地里一式「蒼鷹搏兔」
如同鋼鉤似的右手五指已搭在古劍宇的肩井穴上。
快,快得肉眼難分,准,准到毫釐不差。
「哈哈哈哈,小娃兒,你看!」「鬼首鐵令」呼延沖右手向上一推,立將鬼臉兒掀在頭頂之上。
天下沒有比他再丑的人了。
鼻子沒有,留下一個拳大的黑洞,上唇沒有,露出一排黃板牙,右腮,一塊爛肉,血污怕人,左腮一個疤痂,白骨可見。
古劍宇的肩井被制,只不過怒火一噴,崦面對這鬼怪似的面孔,不由毛髮直豎,冷汗浹背的。
「鬼首鐵令」呼延沖白牙一咧,陰沉沉的道:「小魔鬼,老子這付尊容,就是你那鬼王師父辦的好事,使我失去了心愛的愛人,不敢在江湖上露面!」
古劍宇忘卻了命在旦夕,天真的問道:「你這臉是我師父傷的?」
「難道你看不出是『九陰血指』所傷。」
呼延沖幽幽的嘆了口氣,無恨傷感的道:「自從那年起,我失去愛人,毀了容顏,江湖上除了我『南令』這一號,二十年來,看見我這鬼臉的只有你一人!」
「不!還有小弟!」白影一飄,幡影動處。
來了很久的秀才,閃身到了當場。
「旋風幡!」「鬼首鐵令」呼延沖一驚而退。
他抓在古劍宇的手並未鬆開,把他帶退丈余。
「不錯!關某到了多時了!」
「意欲何為!」
「找他!」
「旋風幡」關君豪的「八卦幡」一倒,幡尖向古劍宇一指,重又朗聲道:「當年七殺魔王傷了你,如今你已找回了場,下面,該讓關某同時算一算『鐵掌無敵』古邦安留下的一筆帳了!」
古劍宇心中煩亂如麻,大叫道:「要乘人之危,下井落石嗎?」
關君豪搖動「八卦幡」道:「放心,我不會,我要向呼延兄要你回來。」
「辦不到!」
呼延沖手上一用力,把古劍宇帶過一邊,大吼道:「呼延沖的臉永遠不會復原,愛人已結婚生女,萬劫難付!」
他二人把古劍宇當成了貨物財寶,居然搶奪起來。
古劍宇心如刀攪,感到一種不可稍容的污辱,怎奈,此時肩井穴在呼延沖的五指之下,無法振作!
「旋風幡」關君豪冷冷一笑道:「呼延兄!你打算把他怎樣辦!」
「鬼首鐵令」呼延沖毫不思考的道:「連那小妞兒帶到迷宮,立劈掌下,呼延沖聲明重出江湖!」
「呼延兄的辦法甚好!關某贊同!」
「如此請閃開!」
「慢著!」
「旋風幡」關君豪的「八卦幡」一揚,攔住了「鬼首鐵令」呼延沖的去路,慢倏斯理的又道:「關某尚有話說!」
「請講!」
「呼延兄可知道小弟來此的意思何在?」
「不知道!」
「當年古劍宇的父親鐵掌敗三傑,單人破孟州的事,至今,呼延兄總應該沒有忘記了吧!」
「哈哈哈哈!」「鬼首鐵令」呼延沖仰天發出一陣凄厲的狂笑,笑聲震得落葉蕭蕭,宿鳥驚,聲動四野。
可以聽得出,他笑聲之中,含著十二萬分的輕視,狂傲,無理!
「呼延兄為何發笑!」
「關當家的,這事小弟記得,不過……」
他半途而止,鬼臉上爛肉抖動不已。
「旋風幡」關君豪凝目等待許久,不見他說下去,不禁問道:「不過如何?」
「據老兄所知,不是鐵掌震三傑,卻是鐵掌劈三凶,也不是單人破孟州,而是單人獨馬挑了你孟州的練武場!」
「這……」「旋風幡」關君豪的面色不由一紅,怒意隱現,大聲道:「呼延兄,請口上留德!」
言下,已不如先前的客套,手中「八卦幡」已微微上抬!
呼延沖洋洋得意的道:「你那三位大弟子,本來就叫三凶,何來三傑,挑了你的練武場,怎能算破了孟州!」
「當時關某不在孟州!」
「是呀!關當家的不知你三位高足無惡不作,死有應得嗎?」
「這個我知道的晚一點!」
「古劍宇的父親替你整頓門戶,也不為過!」
「呼延兄!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是句句實言!」
關君豪叫道:「整頓門戶豈能由人代庖!」
呼延沖冷笑道:「那隻能怪古邦安,不關他兒子的事!」
「你為何把七殺的五指之仇記在古劍宇的身上。」
「師業徒繼,師仇徒結!」
「可知道父債子還!」
「你找他還呀!」
「正是向你要人!」
「並不遲!關某說要就要!」
「哼!好大的口氣!關君豪,別忘了『南令北幡』,乃是『南令』在前,你『北幡』是在後的!」
「南令北幡齊名並世,不分先後!」
「縱然齊名並列,你也別想從我手上要人!」
關君豪喝道:「我要定了!」
呼延沖冷笑道:「不見得!」
「手上見!」
「稍待!」
「旋風幡」關君豪橫幡上跨一步,逼近了來。
「鬼首鐵令」呼延沖抓著古劍宇一縱,霍地退出丈余,右手並指如戟,認定古劍宇的「睡穴」一點,口中道:「先躺著,看我逗逗『旋風百幡』!」
「讓你見識見識!」
幡影如風,席捲而至。
掌勁如山,排空而出。
一個是南疆馳名的老魔頭,一個是北地揚威的老江湖,「南令」「北幡」成名甚早,算是江湖上拔尖人物,無敵的高手。
惟因他二人另有千秋,又是各霸一方,雙方愛惜名譽,珍重羽毛,從來沒有交過手,從來沒有火拚過。
想不到已到了成名隱退之後,如今為了一點令名之爭,會在這裡兵戎相見,而且拚個死去活來!
一時——空氣中隱含著殺機,死神,隨時隨地會降臨到不幸人的面前。
這不是一場武林的拚斗,乃是兩個人的生死攸關,這不僅是爭奪古劍宇的戰爭,乃是「南令」「北幡」的名聲之戰。
因為,誰若是一個失手,誰就不能在江湖立足,誰的數十年聲名,便要一筆勾銷,付之東流,甚而血染荒郊。
他二人既是如此認真,又是同等齊名的霸主,這場惡鬥,可以想見必然是緊張到了甚程度。
三百餘招過去。
先前陣陣的驚風漸減!
先前的凌厲叱喝漸低。
兩個老江湖都到了聲嘶力竭之境了。
「旋風幡」的喘息可聞,幡式遲滯。
「鬼首鐵令」的掌法呆板,力道不足。
唯一相同的是,兩個人都是汗如雨下,半晌遞上一招,已是徒具形勢,有氣無力,點到而已。
但,誰也不肯露出怯戰之意,兀自一束一往的廝殺。
這時——司馬小玉由地上緩緩而起。
她眉頭一皺,掃了拚斗的「南令北幡」一眼,心知他二人此時不敢分神他顧,而且耳目也必遲頓不靈。
她輕移蓮步,溜到被點睡穴的古劍宇身前,伸出旬尖也似的嫩指,解了他的穴道,低聲湊在他的耳畔道:「古相公……古……」
古劍宇揉揉睡眼,愕然道:「呼延……」
「噓!」司馬小玉單指在櫻唇上一比,輕噓一聲,指了指「南令北幡」低聲道:「在拚命!」
古劍宇虎目一掃,不覺又好氣又好笑,口中卻道:「姑娘!你嘴角……」
「啊!血!」
她有些難為情,嬌羞的背過臉去,抹卻嘴角的血痕,咬著下唇,面向古劍宇,紅著臉一笑道:「還有嗎?」
「這兒還有一點!」
古劍宇一伸手,很自然的代她抹去腮旁的一道血絲。
在他說來,可說是一片純潔,覺著人家不顧自己流血受傷,就先來解自己的穴道,感激由然而生,同時代她抹去血痕,並無不對!
殊不知,一個姑娘家的粉臉,豈能輕易任男子來摸,司馬小玉的一顆芳心,立刻跳個不已呢!但是,跳動之中,隱隱有一種說不出的甜蜜,她覺著一股熱流,從古劍宇的手上,直達心扉,溫暖,熨貼。
可是,掩不住的粉面,卻像五月的石榴花似的,嬌羞不勝!
古劍宇既然無心,卻道:「這一回沒有了!」
說著,站了起來邁步向「南令北幡」惡鬥場子走去!
司馬小玉一見,忙不迭的跨進一步,探手拉住他的衣角,十分關懷的細語道:「從這兒走!」
古劍宇更加懷疑的道:「走?」
「不走幹嗎?」
「到哪兒去?」
「不管到哪兒去!也要離開此地!」
「離開此地,為什麼?」
司馬小玉關心道:「他倆一旦分出輸贏,焉能放過我們!」
古劍宇搖頭道:「姑娘,即使他放過我,我古劍宇也放不過他!」
「可是………」
「可是在下失敗過是嗎?」
「不!不!我說他倆都是惹不起的……」
「我也不好惹!」
司馬小玉急道:「萬一他二人連手?」
古劍宇道:「在下求之不得!」
「你…………」
「姑娘只管走!在下決不走,師門的梁子,父親的恩怨,我有義務要了結,也有權利去擔當!」
他二人初時細語呢喃,後來,古劍宇的聲音已越來越高。
「南令北幡」雙雙警覺,兩人不紅而同的虛點一招分了開來,而且互相望了一眼,並肩而立。
先前拚死活的對頭,此刻在利害相關之下,有了共同的默契,一瞥之後,兩人會意的心照不宣。
司馬小玉一見,不由道:「果然不出所料,你看!」
古劍宇冷冷一笑道:「謝謝姑娘!」
「此時他二人功力未復,走還來得及,量他們追趕不上。」
「逃得了今天,逃不掉以後,以後在下不能離開江湖!」
「對!趁此時他二人……」
「在下絕不乘人之危!」
「那你……」
「要與他二人公平競爭,憑真章實學!」
古劍宇說著,揚聲一笑道:「姑娘要是不走,代在下看著些兒!」
說完,人如一陣輕煙,已穿身到了「南令北幡」身前丈余之處,淵停岳峙,朗聲喝道:「兩位也累了吧!」
「南令北幡」同是一震,一個震幡橫胸,一個分掌護穴,然而,勉強得很,四道眼眸之中,都有一層怯意。
此時,「鬼首鐵令」呼延沖不似先前狂笑如雷,僅只是乾咳一聲道:「嗯!你打算怎麼樣?」
「旋風幡」關君豪也強打精神道:「不是關某插手,你此時焉有活命!」他的話意之中,隱隱露出施惠求報之詞。
古劍宇淡淡一笑道:「師仇徒承,父債子還,在下要替師門了怨,為父母報仇!」
「趁我們……」
「住口!在下絕不是這等人,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要怎樣!」
「讓你二人連手,兩樁恩仇一場結!」
「就在此時?」
「古某自有安排,你二人坐下來,自管運功調息,古某為你二人護法,何時功力恢復,何時公平決鬥!」
人影一飄,司馬小玉突然大叫道:「且慢!」
喊,焦急異常的面對古劍宇道:「天下哪有這等事?」
古劍宇淡淡一笑道:「古某專做別人不願做的事!」
「我乃是……」
「姑娘一片好心,在下心領!」
他不顧司馬小玉的阻擋,面向「南令北幡」揮手道:「快!運功調息,在下一向是出言必隨的!」
「鬼首鐵令」呼延沖怪眼眨動,看了「旋風幡」一眼之後,低聲道:「這娃娃究竟在弄什麼鬼?」
「旋風幡」關君豪也低聲道:「敢莫趁我們調功入定之際……」
古劍宇功力既高,耳目之聰見,冷冷的喝道:「下流,又虧你們在江湖上充字型大小,『南令北幡』是怎麼成名的,放心!在下若是乘人這危,此時動手取你們之命反掌之易!」
此刻——「南令北幡」真是尷尬異常。
走,料定跑不出古劍宇的腳程,而且名譽攸關,不走,此時內力消耗已到山窮水盡,勢非調息不可。
調息!真怕!
須知,練功之人,運功入定,如同蛇蟲冬眠一般,三歲童子抻指一戳,也可斷送性命,少則走火入魔,落得個殘廢。
豈有在敵人當前,運功調息之理,可是,古劍宇已一迭連聲的催促道:「快!快!捱什麼!在下要不耐煩了!」
「南令北幡」互望了一眼,無可奈何的跌坐下來,同聲向古劍宇道:「我們這條命交給你了!」
古劍宇冷冷一笑道:「哼!那是你們功力復原以後的事!」
「南令」「北幡」在萬不得已之下,兩人只得背靠著背跌坐下來,閉目垂睛,雙雙調息運功。
古劍宇果然一心一意的插腰而立,四人燎哨,司馬小玉睜著一雙奇異的大眼睛,一時說不出話來。
空氣一片深寂得連一片落葉墜地也清楚的聽得見。
忽而,山雨欲來風滿樓。
暗暗的,蘊藏著無限的殺機。
因為,一場生死的搏鬥,正在孕育,正在一步步的接近。
司馬小玉深知古劍宇的性情,她不敢這時勸告他,怕他因此小看了自己,怕他因此會對她蔑視。
可是,她更怕的是「南令」「北幡」功力復原之後雙雙連手,這一南一北的高手一連手,勢必……
她不敢想這事的後果,悲慘的結局。
因為,在她心目之中,對古劍宇的印象太深了,古劍宇雖然不知道他在司馬小玉心中的重要性。
可是,司馬小玉視古劍宇,簡直是自己生命的全部,一個少女對心頭喜愛的人,是何等的憂心。
而且,「南令」「北幡」也真的是了不起的人物。
她終於忍不住了,搶走幾步,以企求的口吻,向古劍宇道:「古相公!你真的等到他二人功力恢復?」
古劍宇微笑道:「在下從不食言!」
「南令北幡連手,舉世難找對手!」
「是嗎?」
「就是令師七殺前輩恐怕……」
「不敢說青出於藍,在下理應光大師門!」
司馬小玉急道:「這不是意氣任性可以算得的事!」
古劍宇朗聲道:「在下心意已決,請姑娘不必多言,姑娘你可以先離開此地!」
「離開?你趕我走?」
「這裡已沒姑娘的事!」
「你不走,我也不走!」
「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要看看!」
「看我死在他二人手?」
司馬小玉情急道:「我若有此心,天誅地滅!」
古劍宇肅然道:「姑娘,言重了!」
司馬小玉雙目之中隱含淚水。
古劍宇不由心中就是這一動。忽然驚叫道:「不好!」
他想:——司馬小玉為何這樣關心我?莫非她……
要是她愛上了我,那我怎麼辦?
司馬小玉對我深情的關切,都被古劍宇忽略了,殊不料幾滴淚水,卻扣開了古劍宇的情感之門。
古劍宇的心念既動,更加急欲擺脫這場煩惱,忙不迭的道:「姑娘,在下不會死的,你何必……」
司馬小玉的淚水如同斷線的珍珠,嘶啞著喉嚨道:「你死了,我也不能活!」這一句話,無異是說穿了女兒的心事。
古劍宇縱然是白痴,也不能說不知道這位姑娘的心意,因此,更加焦急的連聲道:「不!不!姑娘還是先……先回去吧!」
「不!我死也不離開你!」
司馬小玉的熱情如火,索興一撲,伏在古劍宇的懷裡,粉臉靠在他的肩頭,嗚咽的抽泣起來!
古劍宇空有一身不世奇遇,亘古未有的武功,對於軟玉溫香抱滿的場面,可真是第一遭經歷。
一時感到手足無措,德噴氣涌,忙道:「你看!你看!」
司馬小玉含著淚水道:「看什麼?」
「你看南令北幡!」
「南令北幡」兩人頂上白氣聚成一團,如同兩朵白雲,漸來漸大,漸來漸高,如同兩枝白柱,直衝上空。
「哎呀!他們的功力快要……」
「是的!快要恢復了!」
司馬小玉低聲道:「你真的等他們連手?」
古劍宇堅定的道:「半點不假!」
「你不為自己作想,也要為……」
「為什麼?」
「為我!」
「為你?」
忸怩半晌,司馬小玉道:「傻瓜!你不知道我……我愛你?」
「先前不知道!」
「現在呢?」
「現在?……現在……現在……」
「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
「旋風幡」關君豪長笑如虹一彈身而起,雙目神光如電,精神煥發,由跌坐之勢一彈而起,翹首四望。
「鬼首鐵令」呼延沖接著一躍丈余,雙臂抖有聲,那兩眼的碧綠光芒威懾心腑,殺氣滿面!
他一拍雙掌,喉中「咯!」的一聲,作勢向古劍宇欲撲,口中咆哮道:「小娃兒,你不要後悔!」
說著,彈身……
「慢來!」「旋風幡」關君豪八卦幡一順,人已攔在中間。
呼延沖奇怪的道:「連上手呀!」
「呸!」
關君豪「啐」了一聲,朗聲道:「呼延沖,你好意思嗎?」
「什麼不好意思?」
「天下有等你磨好刀再伸出頸子的人嗎?」
「哦!這……」
「關某生平只碰到這一回,相信你呼延兄也不例外!」
「呃!可是!我們的仇!」
「我們有什麼仇?」
「我的臉……」
關君豪笑道:「是你自己功力不濟,學藝不精,偏偏又自不量力的去找七殺魔王比武,怨恨誰來!」
「你的……」
「我的家教不嚴,劣徒死有餘辜,你已說過!」
「依你之見這仇不報了!」
「豈止不報而已……」
「旋風幡」關君豪說著,忽然一跨三步,走到古劍宇身前七尺之外,雙膝一屈,「咕通!」跪在地上,納頭便拜!
古劍宇不由反而一驚,斜地一飄,游身離開丈余,吶吶的道:「關……關當家的!你這是……」
「旋風幡」挺跪不起,大聲道:「我姓關的一生從不報誰,今天,我報了少俠你的寬宏大量,這等寬朗的胸襟,武林中固然找不到,從古到今怕也沒有第二個!」
古劍宇不由漲紅了臉道:「關當家的,你言重了!」
「不!不!不言重,關某心悅誠服,不但不再冒犯,從今天起,願少俠收留,情願牽馬執燈,追隨左右!」
「這……這話從何說起!」
驀然——「鬼首鐵令」呼延沖一撲而前……
關君豪彈身而起「八卦幡」一倒,大喝道:「呼延沖!你待怎樣?」
不料,「鬼首鐵令」呼延沖竟也「通」的一聲,像半截鐵塔似的雙膝落地,悶雷似的叫道:「你想通了,我也想通了!」
「你也……」
「我不但願隨著古少俠,而且擁他為『萬魔之王』!」
古劍宇愣然不解道:「萬魔之王?」
「旋風幡」關君豪將八卦幡向地面一丟,鼓掌拍手,朗聲大叫道:「對!萬魔之王!萬魔之王!」
呼延沖早又道:「三十年前,魔道之中曾有萬魔之王的尊號,天下群魔齊聚集大荒山,那時七殺魔王力戰三百魔頭的挑戰!」
古劍宇聽到提起師門,不由忘懷一切,興趣橫生的問道:「結果如何?」
關君豪搶著道:「七殺魔王連戰三百場,場場勝利。」
「哦!」
「可是,群魔當時勉強服輸,事後矢口否認,因此,魔道從來沒有盟主,也從來沒有統一之局!」
古劍宇不由幽幽一嘆道:「所以,名門正派輕視魔道,原因在此!」
呼延沖搶著道:「現在好了,我擁護你為萬魔之王!」
關君豪也緊接著道:「我也擁戴!」
古劍宇連連搖手,忙不迭的道:「萬萬不可!在下年輕功淺,德薄……」
「少俠不必推辭!」
「對!不必推辭!」
司馬小玉含著眼淚,早已破涕為笑,此時盈盈上前,嬌聲道:「既然南令北幡誠心,宇內魔道又安定了一半,你就依他們吧,你瞧,二位還在跪著呢?」
古劍宇連忙道:「二位請起!」
「少俠不答應我死也不起來!」
「我跪上一輩子!」
「這………」
司馬小玉催促著道:「你就答應了吧!為何這等固執!」
「不是在下固執,實在是在下擔當不起,再說,也不能有封三齊三關起門來自己當皇帝的呀!」
「旋風幡」關君豪高聲道:「大江以北,黃淮兩岸,屬下一力擔承!」
「鬼首鐵令」呼延沖也吼道:「天南一帶,屬下願效犬馬之勞,誰不服先沖著我『鬼首鐵令』!」
古劍宇皺起眉頭,沉吟為難。
然而,經不起眼前的三人,一人苦勸,二人跪逼。
半晌………
他無可奈何的一笑道:「二位執意如此,在下只好暫時應允!」
一言未了!「南令北幡」二人,雙雙叩地有聲,同時高聲道:「參見魔王!」
「參見魔王!」
古劍宇的玉面飛霞,吶吶的道:「慢著,在下的話尚未說完!」
司馬小玉嫣然一笑道:「你說過從不食言的,如今既已答應,還有什麼話可說!難道要食言?」
古劍宇道:「在下三件大事未完成之前,暫不向江湖宣布,在三位之前,我承認是萬魔之王,也就是了!」
「魔王有何大事,屬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屬下等理當為魔王分憂,萬死以赴!」
古劍宇幽幽一嘆道:「二位誠意感人,怎奈三事都是不能假手於人,非要古某親自以赴不可的事,只有心領了!」
司馬小玉接著問道:「三件什麼事?」
「第一!先報了父仇,第二戰勝了『禁林之主』第三……」
「有人!」「旋風幡」關群君豪凝目遠視,低叫報警。
果然——不遠的蒼茫暮色之中,一道銀灰色的人影,以快速無比的身法,正向這裡追風逐電射來,轉眼已是十丈左右。
司馬小玉驀然一聲驚呼,匆匆忙忙的道:「哎呀!是他!我得先走一步!」
她的神色傯倥,似乎極不願與來人見面,語落,人如蝴蝶迎風,黃影初動,竟射出五丈之外,指顧間,影蹤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