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 可怕的設想
「組成戰列艦隊」
人們不會再聽到這樣的命令了。海戰的日子已經結束了。工業技術已經打破這種傳統的軍事概念了。也許,一個年紀極老的水手,最後還會漫談幾句從萊特灣獲得的真正的教訓。
在我們這個科學與工業時代里,萊特灣已經成為人類野蠻和愚蠢地進行了一場戰爭的遺迹。戰爭一向是一種暴烈的捉迷藏遊戲,這遊戲是用人的生命與國家的財富來玩耍的。然而,玩這種遊戲的時代現在結束了。
當一個民族已經進步到不再用人作犧牲,不再以人充當奴隸,不再從事決鬥時,他們就必須不再進行戰爭了。戰爭的手段已經使它的成果顯得更無意義了,毀滅性的機器在政治中已經變成不值得採用的東西了。在萊特灣就是這個情形。發動了龐大的海軍,在那裡大戰一場,耗費了幾乎是無法想象的大量人力與國幣,把國家的命運交託給一兩個情緒激動、消息不靈通、精力衰弱的老人,憑他們在無法勝任的壓力下作出決定:這確實是「愚蠢的」。做這樣的笨事,要不是因為其結局十分悲慘,那倒像是在演出一場拙劣的鬧劇。
不錯,我們承認這一切,然而那時候除了在萊特灣打上一仗,又有什麼別的辦法呢?我們的處境當時就是如此,現在仍是如此。
四十年前,我還是一個海軍少校的時候,我國的一般和平主義者就正確地指出,工業化的戰爭已經是過時的、愚蠢的,而希特勒和日本那些軍國主義者,要實現其掠奪世界的罪惡目的,正為自己準備科學和工業所能供給的一切最可怕的武器。為了阻止這種罪惡行為,英語國家和俄國打了一場正義戰爭。我們付出了可怕的代價,方才贏得勝利,如果當時我們放下了武器,讓納粹德國佔了上風,統治了全世界,那麼這個世界又會變成一個什麼樣呢?
現在,當每一位有識之士都對核武器憂心忡忡、隱懷著恐懼時,克里姆林宮裡那些愚昧無知的馬克思主義獨裁者卻統治著我們過去的戰友,統治著那個非常偉大、非常英勇、非常不幸的民族;他們那樣處理對外事務,就彷彿葉卡德琳娜女王仍舊在那裡獨攬大權一樣;只不過他們稱自己貪得無厭的沙皇政策為「反殖民主義鬥爭」而已。
我不知道如何解答這個永遠困擾著人的問題,我也不指望能夠活到這個問題獲得解答的那一天。我尊敬我們軍隊中的青年人,儘管他們必須操縱那些威力可怕的機器,從事他們本國人民既蔑視又害怕的行業。我衷心地尊敬他們,同情他們。他們作出的犧牲遠比我們從前所作出的為大。從前我們還對「組成戰列艦隊」的那個偉大時刻懷著信心與希望。我們的國家為此尊敬我們。我們也感到自豪。但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自從遭了兩次大災難以後,人們想到了工業化的戰爭就痛恨。然而,當世界上某些地方還有一些好戰的白痴或惡棍,認為戰爭是一個可供選擇的政策時,那麼自由人又有什麼其他的辦法呢,他們對付這一伙人,只好像在萊特灣對付日本人那樣,像一九四○年在英格蘭上空對付阿道夫-希特勒那樣:必須使出威懾一切的力量,必須具有準備使用這種力量的自我犧牲的英勇精神。
如果我們不能指望有一個「和平的君王」到來,那我們就只能指望多數人,甚至是最狂妄、最愚蠢的馬克思主義者,甚至是最瘋狂的民族主義者和革命論者,會從心底里愛他們的孩子,不情願眼看著他們被活活燒死。肯定沒有一個政客會那樣愚蠢,甚至要發動一次萊特灣的核戰爭。現在看來,未來將取決於這樣一個可怕的設想:要不就是我們結束了戰爭,要不就是戰爭結束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