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豐盛的晚餐

第8節 豐盛的晚餐

這就是全部儀式。維克多-亨利當上了艦長。「格里格中校,艦艇的全部標準作戰規定繼續有效。全體船員從后甲板解散。」

「是,是,長官。」格里格像海軍中士似的敬了個禮,向後轉,發了命令。隊伍解散了。帕格用舷側吹哨致敬的儀式送別他的前任。希克曼的舉動像是在過生日。他妻子又來了一封信,暗示說所有一切都不會失掉。這使他像年輕人一樣迫不及待地回到她身邊去。他頭也不回,看也不看,一個勁兒跑下舷梯,上了快艇。

整整一個下午帕格翻閱格里格中校堆在他書桌上的文件和艦艇的文獻。阿里蒙為他單獨準備了豐盛的晚餐,有甲魚湯和薄牛排,色拉和冰淇凌。他正坐在扶手椅上喝咖啡時,一名海軍通信兵給他送來一張手寫的條子。信封和裡面的信紙上都印有兩顆藍星,字跡寫得挺拔、清楚,一目了然:

亨利上校:

我很高興你已接任。我們明天出擊。你半夜時會收到作戰命令。新的太平洋艦隊司令是尼米茲。對威克島的救援看上去更渺茫了。祝你幸運、順利——

雷-艾-斯普魯恩斯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十九日

第二天早晨,陽光燦爛,風平浪靜,這艘巡洋艦啟航了。艙面船員動作熟練,輕而易舉地解纜拔錨。船首朝著海峽外面,隨著潮水擺動。維克多-亨利裝出一副鎮定的樣子,看來騙過了駕駛室全體人員,他說道:「三分之一馬力減速前進。」航信士官通過機艙傳令鍾傳達了命令。甲板搖擺了——對帕格來說心裡真有一種說不出的熱乎乎的感覺——「諾思安普敦號」在新艦長指揮下出發投入戰鬥。他還沒從拉古秋參議員那裡聽到娜塔麗-傑斯特羅-亨利的消息。

第二章

她上了一艘非常不同的船。這是一艘生了銹、油漆斑剝、儘是蟑螂的沿海岸行駛的土耳其貨船,名叫「救世主號」。它正停靠在那不勒斯海港的一個碼頭上進行修理,人們認為它要開往土耳其,實際上它要去巴勒斯坦。自從她上船以來,這一星期里總是起著風暴,這艘破船免不了要晃動。它向石碼頭傾斜著,錨繩隨海潮漲落,拉得很緊,而當波浪起伏涌過防波堤時,它就顛簸搖擺。

娜塔麗帶著她的嬰孩坐在狹窄的后甲板上一面飄揚著的旗子下,旗子很臟,深紅色底子嵌著黃色的星和新月。有一度天色晴朗,她就帶他出來坐在下午的陽光中。留著鬍子的男人們和披著圍巾的女人們都圍攏來,讚嘆不已。在「救世主號」上有一些瘦瘦的、眼神憂鬱的孩子,而路易斯則是惟一還得抱在懷裡的娃娃。她倚偎在她膝上看著四周,活潑的藍眼睛在寒風中眨巴著。

「哦,真是幅朝拜聖嬰圖,」埃倫-傑斯特羅說,他呼出來的氣冒著白煙。「活生生的朝拜聖嬰圖。路易斯成了一個迷人的聖嬰基督。」

娜塔麗咕噥道:「那我則是一個糟透了的不合格的聖母。」

「不合格么?不,我的親愛的。」傑斯特羅裹在藏青色的旅行斗篷里,灰色的帽子低低地戴在頭上。他安詳地摸著整齊的鬍子。「很合格,我要說,面孔、身材和出身種族都合格!」

在傾斜著的甲板上的其他地方,猶太人擠滿了走道,他們正由臭氣熏天的艙房裡蜂擁而出,到陽光下散步。他們擁擠著走過救生艇、板條箱、木桶和甲板上的建築物,或是聚在艙

口,七嘴八舌地交談著,講意第緒語的人居多。只有傑斯特羅和娜塔麗蓋著毯子坐在躺椅上。這次巴勒斯坦之行的組織者阿夫蘭-拉賓諾維茨由艙底把這些椅子挖了出來,雖說長了霉,又被耗子啃過,倒也還能用。嬰兒崇拜者們漸漸散去,儘管散步的人不斷地瞟他們一眼。那兩個美國人的四周都留出一點生鏽的鐵板,這是人們對他們表示尊敬,特意空出來的。傑斯特羅上船后就被認為是「偉大的美國作家」。他很少對什麼人講話,這隻有使他的形象更高大。

娜塔麗朝遠在海灣對岸的兩座山峰揮了揮手。「看維蘇威火山啊!這麼明顯清楚,還是頭一回哩!」

「遊覽龐培的好時光咧!」傑斯特羅說。

「龐培!」娜塔麗指了指一個胖胖的警察,他穿著一件綠色的大衣,正在碼頭上巡邏。「我

們一下跳板就會被逮住的。」

「這我完全明白。」

「反正龐培是非常差勁的。你認為是嗎?千把家沒有屋頂的鬧鬼的房子,城市裡的人突然死得一個也不剩。哼,沒有龐培和那些狠褻的壁畫,我一樣生活。」

赫伯特-羅斯在甲板上側身擠過來。他比人群中大多數的人要高出一個頭,他的加利福尼亞運動衫色彩鮮艷,在這幫衣衫襤褸的人群中,像是霓虹燈廣告似的。娜塔麗和傑斯特羅很少見到他,雖然他為他們安排了離開羅馬乘上「救世主號」。他和難民們一起呆在下面的鋪位上。這個自作聰明的電影發行人在義大利發行了大部分美國影片,直到宣戰為止。他正在顯露出猶太復國主義者的色彩,拒絕和組織者同住一個艙房,因為——照他所說——他現在也正好是又一個逃亡的猶太人。而且他要練習講希伯來語。

「娜塔麗,阿夫蘭-拉賓諾維茨要和你講話。」

「只叫娜塔麗嗎?」傑斯特羅問。

「只叫娜塔麗。」

她把路易斯塞在籃子里厚厚的咖啡色毯子下。拉賓諾維茨在那不勒斯買了這個籃子,另外還買了嬰兒的用品和給娜塔麗與她叔叔的幾樣東西。娜塔麗與她叔叔和羅斯一起逃離羅馬時只有隨身穿的衣服。這個巴勒斯坦人還將一些罐頭牛奶帶上了船,路易斯就是靠這些牛奶過活的。在羅馬,甚至連美國大使館里,聽頭牛奶也早已沒有了。她喜出望外地詢問:「你到底在哪裡搞到這些東西的?」拉賓諾維茨聽了以後,只是眨眨眼睛,把話岔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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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與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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