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哈姆雷特和灰姑娘
灰姑娘把水晶鞋砸向哈姆雷特,哈姆雷特卻笑嘻嘻的彎下他尊貴的腰……
實在難以忍受這樣的奇恥大辱。每次只要想到被自己心愛的女人同情、可憐,英宰就氣憤難平,心裡猶如翻江倒海。
「誰稀罕你的同情!?」
英宰隨便抓過什麼東西就往牆上扔。憤怒瘋狂地支配著他。
——咣噹噹……
——哐!
「啊!」
智恩這才坐到餐廳里,想吃一口已經涼透了的飯。突然,她發出一聲尖叫。樓上連連發出電閃雷鳴般的噪音。
「我的……『FullHouse』看來要被他毀了!」
智恩把粘有飯粒的勺子放進嘴裡舔凈,然後飛身跑上二樓。如果繼續這樣下去,「FullHouse」恐怕會變成平房,再也不是兩層的樓房!
「喂,閔志勛君!你在幹什麼?」
門是關著的,智恩緊貼門口,沖裡面大喊。正在這時,裡面沒有回答,什麼東西飛過來,撞到了房門,發出恐怖的聲音。
「你瘋了嗎?!」
「你走開!」
「我會走開的,不過我要把話說完再走!」
智恩的話音剛落,房門竟然奇迹般地打開了。她驚訝得眨巴著眼睛,英宰板著臉孔站在她的面前。
「好,你想說什麼?如果不是什麼重要的問題,我就殺了你!」
「哎呀……我到底犯了什麼錯,你至於殺死我嗎……」
「你走!」
見她不正經說話,就知道鑽空子,英宰轉過身去,想把門重新關上。這時智恩跑了過來,抓著他的胳膊,努力做出微笑,對他說道。
「我……說,求求你千萬不要砸這座房子。房子有什麼罪過,你那麼惡狠狠地砸它幹什麼?你不要打房子了,要打就打我吧!」
真是個奇怪的女人!無論什麼情況,她總是振振有辭,而且她說的每句話都能令人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即使心亂如麻,即使馬上就要發瘋了,只要和這個女人說話,他就會莫名其妙地發矇,什麼也想不起來,只是單純地……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不管多麼不正常,都不會打女人的!」
……只是單純想發火,這個女人就有這樣奇妙的力量。英宰被這種力量所牽引,再度發起火來。
智恩無計可施,不知道怎樣才能讓英宰冷靜下來,她只是呵呵地笑著。
「笑什麼,你的笑容真讓人深惡痛絕……」
「喂,閔志勛君,你肚子不餓嗎?你一整天幾乎沒正經吃東西……」
「此時此刻,你覺得談論這個問題合適嗎?」
英宰後悔剛才不該開門。他感覺自己頭疼欲裂了,剛才之所以把門打開,因為他暗中期待會有人阻止這種狀態的延續,怎麼也沒想到心情會更加鬱悶。
「我不是想不出合適的話來嗎……你以為誰會把你想聽的話寫下來,做成劇本每天照著念嗎?」
智恩沒有什麼合適的話,眼珠滴溜溜亂轉著冥思苦想。突然,她的目光落在英宰的腳上。好象是被什麼鋒利的東西刺破了,英宰的腳上流出了鮮血。
「啊啊,血!你的腳流血了!」
「不用你管!」
「你別動!」
智恩大聲叫喊,猛地抬起了英宰那隻流血的腳。英宰無奈,只得一瘸一拐地靠在門框上。
「一個女人家,力氣怎麼這麼大!」
除了長相以外,真的看不出她哪裡像個女人,儘管她的模樣也沒多少女人味……
「要是扎進了碎玻璃片,那可怎麼辦呀!不許亂動!」
「別人的腳愛怎樣就怎樣,跟你有什麼關係呀……」
「我讓你別動!真是的,你這人也真夠煩的!」
遵照智恩的指示,英宰巋然不動地靜靜站立。儘管他沖她發那麼大的火,那麼不留情面,可她竟然不覺得害羞,這可真是怪哉。而且,她還把男人的腳放在膝蓋上觀察傷勢,實在太奇怪了。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怪女人。
「疼嗎?」
智恩用袖子擦掉了英宰腳上亂糟糟的血跡,撫摸著傷口問道。
「不怎麼疼……」
英宰回答,他的聲音有氣無力。
「太好了,看來只是劃破了點兒皮。要是扎進了玻璃片,那可就得去醫院了。只是輕輕劃破了點兒皮,我給你消毒,再敷上藥就行了。」
「行了,你別管我了。」
英宰有點兒難為情,假裝生氣地說。
「明明身體不舒服,卻不吃藥,也不吃飯,還那麼任性,胡亂摔東西……」
「你想跟我吵架是不是?」
英宰收回自己的腳,沖著智恩耍起了小脾氣。智恩抬頭看了看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哈哈哈哈……」
「你笑什麼?你什麼意思?」
「我覺得好笑就笑了。怎麼了?你不高興嗎?」
「當然了,有人莫名其妙地看著我笑,我高興得起來嗎,我?」
「啊,還真是高興不起來呢。」
智恩痛痛快快地同意了英宰的觀點。她起身往樓下走去。
「幹什麼!你為什麼不理我。就這麼走了?你笑什麼?」
英宰跟在智恩身後,沖著她的背影大喊。智恩看了看他,忍不住又笑了。
「真是個討厭女人,你就那麼喜歡戲弄人嗎?」
「我沒有戲弄你啊。我想到樓下看看有沒有消毒藥水。」
「那你為什麼笑!?」
終於,英宰爆發了,高聲咆哮起來。智恩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失神地望著英宰。
「你應該……先說一聲再走。」
英宰也為自己那麼大聲而難為情,有氣無力地說道。
「我看閔志勛君可愛,所以就笑啊。」
「什麼?」
智恩臉上浮現出開心的微笑,那當然不是嘲笑。
「剛才我還在想,『原來他和電視上看見的那個人完全不一樣啊,我還以為他很冷漠,而且很了不起呢。真沒想到,其實跟我也沒什麼兩樣』。」
「我和你不一樣,你把這句話收回去。」
「為什麼?比起演員李英宰來,我更喜歡動不動就生氣,動不動就找茬兒吵架,經常吵得雞犬不寧的閔志勛君!」
英宰滿臉委屈地望著智恩。
「動不動就生氣,動不動就找茬兒吵架,還經常吵得雞犬不寧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你自己看看吧,現在不是又生氣了嗎?」
英宰咬著嘴唇,再也無話可說了。
「如果你還能走路的話,那就下樓吧。吃點兒葯,也順便吃口飯,你現在的臉色看起來活像個幽靈。」
「所以你可憐我,是嗎?」
「我可憐你不行嗎?我連這個資格都沒有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智恩抬頭看了看站得比自己稍微高點兒的英宰,她的聲音清脆而響亮,沒有丁點的陰霾。
「你看看我吧,我是那麼了不起的人嗎,有什麼資格傷害你的自尊心?」
「……」
英宰無言以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是著名的演員,有錢、有房、有父母、有兄弟。你擁有的這一切,我都沒有,我什麼都沒有。要說可憐的話,誰更可憐?」
英宰比智恩更加慚愧,羞得滿臉通紅。
「所以呢,可憐人叫你吃飯,你就不要再吹毛求疵了。我好不容易出去給你買葯,肚子都餓癟了……難道還不許吃飯嗎……」
智恩一邊發著牢騷,一邊往餐廳走去。
「葯?」
英宰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於是緊跟著智恩走向餐廳。智恩盛好飯放在英宰面前,然後從雨衣里掏出葯,放在他的身邊。
「我拿了你一萬塊錢,除去藥費和車票,幾乎沒剩。」
智恩跳來跳去,活像只松鼠,給他倒好水,又把湯重新熱了熱,整齊地放在飯碗旁邊。
「……你去買葯了,怎麼不打個招呼啊?」
想起自己剛才說得那麼難聽,還說什麼半夜三更到處亂闖之類,英宰突然感到十分內疚,撫摩著感冒藥的瓶子,幾乎不敢正視智恩的眼睛。
「我說完才去的,看來你是不記得了?」
「……好象是這樣。」
「你的腦子也真夠笨的,什麼事情都記不住……」
英宰竟然看不出自己就是酒店裡遭遇的那個人。智恩看了看他,覺得有趣,情不自禁地笑著自言自語起來。
「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如果你覺得內疚的話,那就趕快吃飯吧。幸好我煮了豆芽湯。豆芽裡面含有那個叫什麼蘆筍酸的成分對身體很好,有利於醒酒,對治療感冒也有好處……好象是這樣的吧?」
「是天門冬氨酸吧?」
「反正有那麼種成分。就算你感冒了沒胃口,也一定要多吃點兒,快快好起來。」
「我知道了,現在就吃。」
英宰默默地舀了一勺飯,泡在湯里,嘗了一口。儘管舌頭上起了泡,嘗不出味道,但是那湯給他的感覺很好,很爽。
「如果不好吃,你就把它當葯喝。」
「很好吃,不錯。」
說完,英宰索性把半碗米飯全都泡進湯里,這讓智恩稍微有些驚訝。
「他剛才……說好吃嗎?這傢伙竟然說好吃?」
智恩以為就算好吃,英宰也會故意氣她而說難吃,他竟然沒有這樣,實在出乎意料。
「哈哈……」
「你笑什麼?」
「我覺得很奇怪。」
「我吃飯的樣子有這麼奇怪嗎?」
智恩點了點頭,然後把菜盤往他面前推了推。
「仔細想想,閔志勛君其實是個有名的藝人。這麼有名的人竟然吃我做的飯,我突然覺得奇怪,好玩兒。」
「難道藝人就不吃飯嗎?藝人吃飯有那麼新鮮嗎?」
「我就是說說而已,哈哈哈。」
英宰也覺得很滑稽,情不自禁地跟著她笑了起來。
「雖然不是個好女人,不過的確是個好人。」
「什麼?你說誰呀?」
「說你呢。」
這話好象有點兒不對,不過畢竟是第一次聽他稱讚自己,所以智恩決定接受他的稱讚。
「是啊,閔志勛君雖然不是好男人,但也的確是個好人。」
「我為什麼不是好男人?」
英宰似乎把剛剛說過的話忘到了九霄雲外,悄悄地爭辯起來。
「那我為什麼不是好女人?」
「原來你要問這個,那理由可就多了。臉皮厚、多嘴、力氣大、固執,根本就沒有一點兒女人味!啊,對了,還經常打飽嗝。」
「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智恩舉起勺子,晃來晃去地說。
「性格暴躁、變態、小心眼、愛生氣……」
「我不吃了。」
「你看看,你看看,又生氣了。」
英宰調皮地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勺子,瞪著智恩。現在,他也不知道兩個人之間的勝率到底是幾比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痛痛快快地打敗過這個女人。
「不過,我仍然覺得你是個好人。」
「……知道就行了。」
「所以呢,你不要因為那些緋聞而氣餒,加油啊!在你面前說這些,實在有些難為情,但是……我很想對你說。你太委屈了,應該用你的演技和實力評價你,憑什麼拿人家的私生活來做文章。歌手唱好歌兒,演員能演好戲,這不就行了嗎?」
這是英宰自己常說的話,現在又從智恩嘴裡聽到,他感覺十分驚訝。因為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從別人口中聽到這句話。
「怎麼說也是公眾人物……」
英宰模仿起了經紀人和策劃公司社長的口氣,然後就緘口不語了。「公眾人物」,這個詞語彷彿能讓所有的罪名都理直氣壯地成立。此時此刻,他算是徹底感受到了。
「可是因為這個,你就受到這樣的待遇,難道閔志勛君的演技如此不值一提嗎?」
「你看過我的作品嗎?」
「打開電視就出來,怎麼會沒看過呢?」
「我還沒有正經演過什麼東西。」
「不過,我能看出來,你扮演的每個角色都很儘力,很投入。觀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你是一名好演員,閔志勛君。」
智恩覺得志勛剛才在房間里大發雷霆就是因為自己的角色被別人搶走了,所以她想方設法為他鼓舞士氣。
「所以你不要太在乎緋聞了。有句古話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有福必有禍,有禍也必有福……一切都是輪迴。你不要氣餒,鼓起勇氣,加油!!」
本來很精彩的古語從智恩的嘴巴里說出來,竟然變得那麼滑稽,真是有趣極了。英宰不想再聽她說這些令人臉紅心跳的東西,於是若無其事地說道。
「我也知道,我本來也沒怎麼在乎那些緋聞,你不用擔心了。」
英宰笑了笑,智恩也跟著笑了。
「嘿嘿……」
「對不起,閔志勛君,我只能為你做這麼多。」
看這個男人的性格,如果告訴他緋聞的另一個當事人就是自己,他肯定不會放過自己,所以智恩就把今天所說的話當做是贖罪,雖然這麼想有些卑鄙。
「謝謝。」
這時,智恩意外地從英宰嘴裡聽到了「謝謝」。
「什麼?」
「謝謝你這麼關心我。」
英宰說完,又繼續默默地吃起了智恩為他做的飯菜。
他既沒有找茬兒打架,也沒有亂髮脾氣,智恩因此感到無比尷尬。而且,英宰也沒說傷她自尊心的話,更沒擺出房主的架勢,趕她出去。儘管因為發燒而沒有胃口,但他還是安安靜靜地吃著自己準備的食物,就連感冒藥他也認認真真地服下去,然後上樓。智恩一句話也沒說,不……不是沒說,而是不能說。
「呼……好尷尬呀。」
尷尬歸尷尬,但是這種感覺卻並沒什麼不好。雖然這個可惡的男人像個淘氣孩子似的喜歡捉弄人,但是現在智恩已經深信不疑,他絕對不是個壞人,如果別人為他做了什麼事情,他也可以發自內心地說聲「謝謝」。
如果說有什麼問題的話……
「你到底要去哪兒!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他就是這麼我行我素,無論做什麼事情,都只考慮自己的感受。
一大清早,英宰就張羅著出去,吵得智恩都沒吃好早飯,就被強迫著上車,智恩堅決不肯順從。智恩越是堅持,英宰的固執就越發堅硬如鐵,儼然惟我獨尊的架勢。
「我想送你一件禮物。」
「什麼?冷不丁地送什麼禮物?」
「報答你昨天所做的事情。所以呢,你還是老老實實跟我走吧。」
智恩連說沒這個必要,堅持要下車,但是英宰徑直把車開走了。
「純粹是強盜……」
車子開得很突然,智恩猛地倒在後面的靠背上。她慢吞吞地坐起來,不停地發牢騷。
「我是粗魯的男人,你就這樣叫我吧。」
「你再敢粗魯,我可要殺人了……」
「哈哈哈……」
英宰帶領智恩來到一家非常有名的美容沙龍。
「幫這個灰頭土臉的小姐剝去身上的灰,把她變成公主。」
英宰把智恩推到一個看似模特的漂亮小姐面前。這時候,美髮廳里的人們呼啦啦全都跑過來,把智恩團團圍住。智恩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抵擋,不由得瞠目結舌,「呃?呃?」地問個不停。不一會兒,她坐在椅子上,理髮師為她修理著頭髮。
「我的頭……頭髮要剪掉嗎?」
智恩一直都留著長發,她害怕理髮師會剪掉她的頭髮。
「您的發質很好,放心吧,我會保留這個長度,給您修剪得漂漂亮亮。」
「因為英宰君也喜歡長發……」
看來英宰帶女人來這裡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這裡所有的人都按照他的喜好裝扮智恩的頭髮。
「您的頭髮一點兒也不卷,劉海兒做成一字形的話,估計會很好看。您的臉型是瓜子臉,這麼漂亮。「
「你是說……說我嗎?「
智恩從來沒有聽人誇過自己漂亮,心裡不免有些驚慌。上學的時候,朋友們對她的評價總是那種用在男人身上的「帥呆」之類的形容詞。
「她收拾不好那樣的頭髮,就留中等長度的劉海兒吧,就這樣……劉海兒呈射線垂下,正好搭在眉毛上面……」「
英宰用手指輕輕撫摸著智恩的頭髮,大致比劃出劉海兒的樣子。
「哎喲,到底是有眼光的人……我明白了,就按您說的來。『自然而幹練』,這樣可以吧?」
與頭髮的主人相比,髮型設計師更在意欣賞頭髮的人。英宰笑著說了一句「拜託」,就走了出去。
「好,您看看吧,怎麼樣?」
幾個小時之後,設計師叫醒了坐在椅子上累得打瞌睡的智恩。智恩大吃一驚,趕緊睜開眼睛,當她看到面前鏡子里的女人,她又一次驚呆了。
「您摸一下,是不是很柔軟?」
「是啊……?是啊……」
太令人震驚了。擦了點兒什麼東西,拉了幾下,有什麼機器在耳邊嗡嗡響了片刻,好幾個人在自己的頭髮上摸來摸去,這一切彷彿是個魔術。指尖摸到的頭髮閃亮而光滑,感覺就像摸著綢緞似的。以前她只在頭髮略長的時候剪掉發梢,從來沒有正經燙過頭,或者像模像樣地剪過發。智恩對這一切變化都感到無比新奇。
「已經完了!」
不知跑到哪裡的英宰又回來了,他欣賞著坐在椅子上的智恩,臉上露出了笑容。
「漂亮吧?這個髮型和這位小姐太般配了。」
所有的人都不停地誇她漂亮,智恩全身感覺奇癢無比。身後的男人陰險地微笑,他的目光也讓智恩感到巨大的壓力。
「現在行了嗎?我可以回家了吧?」
智恩猛然站起,長長的黑髮俊秀而飄逸,輕鬆掠過胳膊肘。雖說是自己的頭髮,然而智恩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發現自己的頭髮原來如此柔軟,她驚訝得渾身打顫,禁不住又摸了摸頭髮。
「哎呀?我的手指甲什麼時候……」
有人在她的頭髮上抹了什麼東西,然後吹來一股熱風,她就在那個冒著熱風的機器下面睡著了。手指甲好象就是那個時候修理的。原本很短的指甲上粘了透明的長指甲,並且修理得整整齊齊。
「這是為您提供的額外服務,您滿意嗎?」
漂亮的小姐們笑著對她說。她實在不忍心質問那些小姐,你們憑什麼隨隨便便就把人家的指甲弄得這麼長?英宰看著智恩陰晴不定的臉,覺得很有趣,他一直在笑。
「您慢走!」
「哦?……哦……」
智恩稀里糊塗地向送他們出門的美髮廳職員打了聲招呼,又一次被英宰強拉上車了。
「我快餓死了!你又要去哪兒!回家吃飯吧……求求你了。」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要報答你。」
「我知道了,我會接受你的報答,但是麻煩你先讓我吃點兒東西吧。」
「我知道,我已經在一家西餐廳預訂了位子,保證餓不著你。吃飯之前,先去挑幾套衣服。」
「衣……衣服?」
英宰把智恩帶到一家時裝精品店,那裡陳列著各式各樣華麗的夏裝。他按照自己的喜好挑選了幾套衣服,從中拿出一套遞給智恩,要她去試一試。
「我不……不喜歡。」
「為什麼不喜歡?多少女人巴不得穿這樣的衣服呢。」
「這不是我喜歡的風格。」
「別擔心,這是我喜歡的風格。」
看著英宰無論如何也不肯讓步,智恩面露尷尬,懇求他說。
「胸……胸口露得太多了……而且,這是裙子。」
智恩蹩腳的託詞根本不可能對英宰產生任何影響。
「這是女人穿的裙子,我也知道。我敢保證,你穿這套衣服絕對般配,你就放心吧,去試試。」
他抓住智恩的肩膀,猛地把她轉了一圈,正好對準試衣間,然後在她的背上推了一把。
「如果你不穿的話,我就把你扔在這兒,你自己走回家吧。」
「你說什麼?」
「你總是穿那種假小子的衣服,不會忘記自己還是個女人了吧?」
「女人就必須穿裙子嗎?我自己舒服就行了,你為什麼一定要讓我難受……」
「噓!」
英宰突然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安靜。智恩緊張兮兮地閉上了嘴巴。
「這是我朋友開的時裝店,生意不大好。所以我特意來買幾套衣服,讓他賺點錢。你別說話,就當是幫助可憐人了。」
「是……是這樣啊?那你怎麼不早說……」
智恩對英宰的話沒有絲毫懷疑。如果她對名牌服裝稍微有點兒常識,那她就應該知道,這個地方是非常有名的服裝設計師開的時裝店,而且生意非常紅火。但是智恩不懂這些,她根本判斷不出英宰帶她去的美髮廳和時裝店是怎樣的地方。
「還……還可以嗎?」
智恩穿上了英宰為她挑選的華麗層裙,從試衣間里走了出來。時裝店裡的服務員和美髮廳里的人們一樣,全都異口同聲地誇她漂亮。在智恩看來,他們之所以這麼會說,不過是變相的「顧客服務」罷了。
英宰也覺得漂亮女人令人賞心悅目,但是他如果表現出來,說不定又有人說什麼,於是他故意裝做無所謂的樣子說道。
「還不錯,再挑幾套吧。」
他想知道智恩穿別的衣服是什麼樣子。
「等……等一會兒……」
英宰的身體已經轉到了陳列架那邊,智恩趕緊抓住他的胳膊。
「我換衣服的時候看了看價格標籤,你知道這一套衣服多少錢嗎?非……非常昂貴。所以我們就買這一件,走吧。」
「哈哈哈哈……」
英宰豪爽地笑了。這麼說明明是為他考慮,現在他卻嘲笑自己,智恩悶悶不樂地跟在他身後。英宰每挑一件衣服,她都要看看價格標籤。
「不要這樣。」
「怎麼了……太貴了。你幫助別人當然是好事,但這樣下來閔志勛君就吃大虧了。」
「我不是說過了嗎?這家商店快要倒閉了,現在正打折呢。」
英宰小聲對智恩撒謊。
「是,是嗎?看來他們在做最後的處理?」
「呵呵……是這樣的。」
智恩乖乖地上了當,英宰覺得好玩兒,又笑了。
「嗯,就算是這樣,可是我只給你買了一次感冒藥,不能接受你這麼多東西,我們一人付一半吧。」
也不知道究竟多少錢,智恩就提議各付一半,她的行為在英宰看來也很有趣,英宰嘴角的微笑始終沒有消失。
「我說沒事就沒事,這不是因為感冒藥才給你買的。」
「那因為什麼?」
「如果我只是單純給你買禮物,你就不能接受嗎?一定要把理由問得清清楚楚嗎?」
英宰感覺昨天欠智恩的人情太多了,所以想把今天一整天時間都用在她的身上,但她總是不停地追問理由,英宰心裡很不爽。
「我給女人買幾件禮物,必須得把理由逐條解釋清楚嗎?」
她在雨夜給自己買葯,自己氣得發瘋時她想方設法讓自己冷靜,還給他做了可口的晚飯,衷心地鼓勵他……他想努力報答智恩昨天為自己所做的一切,可是智恩竟然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打破沙鍋問到底。
「一個陌生的男人給我買這麼多東西,我問問有什麼不可以?你的臉色為什麼那麼難看?」
「傷自尊了唄。」
其實並不是因為自尊心,而是不好意思。每次見面他們兩個都吵個不停,現在他卻給她買東西,至於其中原由還不好意思對她詳細說明。
「你就不能做一天女人嗎?」
「昨天、今天和明天,我哪天不是女人啊?」
智恩好象無法理解英宰的意思,天真爛漫地反問。
「哼,看來你對自己有誤會。」
「啊啊,你大概需要那種『有女人味』的女人吧?」
「反正差不多吧。」
「那麼你去找別人吧。我沒有興趣用大半天的時間梳理頭髮,這種搖搖欲墜的衣服也不合我的口味。我無法成為閔志勛君需要的那種女人。」
智恩心裡不舒服,想換回自己的牛仔褲和T恤。她拿起精品店店員裝入購物袋的舊衣服,走向試衣間。英宰頓時火冒三丈,一把抓住了智恩的手腕。
「你幹什麼?」
他從智恩手裡搶過購物袋,遞給了店員。
「把這個扔掉,不要再讓我看見它。」
店員驚訝地接過購物袋。
「你憑什麼隨便扔別人的東西?」
「就穿現在這件衣服,然後去我訂好座位的那家西餐廳,好好添飽你快要餓癟的肚子,然後……」
「我為什麼一定要這樣!把我的衣服還給我!」
英宰真是搞不懂,為什麼自己剛說點什麼,這個女人就會瞪大了眼睛掙扎反抗。他真想仰天長嘯可。別的女人都喜歡的禮物,這個女人偏偏討厭,一件也看不上,英宰覺得不可理喻。
「漂……所以……穿著吧。」
「什麼?」
他說得含含糊糊,智恩沒聽清楚,又問了一句。
「你很漂亮,所以我讓你穿著,混帳!」
英宰說完這句話,就不再去看智恩。智恩好象挨了當頭一棒,神情恍惚,不知道該回答什麼才好,乾脆緊緊地閉上了嘴巴。
「這裡還有配連衣裙的涼鞋,要不要看一看?」
店員提著購物袋,尷尬地站在他們兩人中間,小心翼翼地說道。
「好,我看看。」
英宰大喊一通之後,渾身都沒了力氣,連發火的精力都沒有了。給女人花錢竟然還要如此丟臉,這還真是頭一回。看著接到禮物的女人開心得忘乎所以,英宰也心情愉快,然而這樣的尋常景象竟然在她面前變成了不可能,英宰心裡充滿了絕望。
「你說我漂亮?」
今天總聽別人這麼說,「太般配了」、「太漂亮了」、「很有氣質」,這樣的話聽得實在太多了,她把這些統統當成了謊話。氣頭上的志勛還會說出「你很漂亮」,她當然無法相信。
「不可能的……我只是變了個髮型,換上件比較華麗的衣服,難道本來不漂亮的人突然就變漂亮了……?」
智恩得出結論,自己並不像他說得那樣漂亮。
「漂亮是個修飾語,用在這個男人身上更合適……」
雖然英宰長得不像女人,不過他的確很漂亮,高高的個子,挺拔的身材,纖塵不染的明凈皮膚,再加上俊朗分明的五官,雖說演藝圈原本就是美人聚集的集團,恐怕絕對不會有誰能像他這麼美了。所以什麼漂亮,什麼美麗,什麼有氣質之類的修飾語,都應該用在他的身上。
「你想什麼呢?」
智恩正在感嘆英宰的外貌,突然猛地一驚,這才緩過神來,轉頭看了看英宰。英宰仍然滿臉不滿地站在她面前。
「這個怎麼樣?」
英宰把智恩帶到一個玻璃陳列架前面,上面擺著各種各樣的女式涼鞋。鑲嵌著漂亮珠子的細帶涼鞋擺出了誘人的姿態。
「鞋子必須得穿著舒服,我不能隨便挑選……你自己選一件滿意的試試吧。」
智恩不敢說這些涼鞋不好看。英宰為她挑選的衣服露得太多,裙子自己又不常穿,所以她心裡很反感,但是涼鞋即使華麗一點兒也沒關係,她有些動心了。這些涼鞋實在太美了。
「啊……」
她的手情不自禁地伸向那雙淡綠色的涼鞋,但是她剛剛伸出去的手突然縮了回來,她咬了咬嘴唇。
「告訴你不用擔心價錢了,真是的……」
「不……不是因為這個。」
「那就沒有一雙你滿意的嗎?」
智恩咬緊嘴唇,搖了搖頭。放在陳列架上的涼鞋都太漂亮了,至於哪雙最好看,這好象不該由穿涼鞋的人來判斷。
「那你為什麼這樣?看來還得我給你挑選。」
「不是……鞋跟太高了。」
「這好象不是很高,現在的女人都穿這麼高。」
旁邊店員說這鞋跟「只有6.5厘米。智恩的感覺就是鞋跟「竟然達到6.5厘米之高」。
「要是穿上這個……我的身高就接近一米八零,別人會嘲笑我是巨人了。」
英宰這才明白智恩為什麼挑選不出涼鞋來。
「這個你不用擔心了。我不會因為女人個子比我高,就戲弄人家是巨人,我可不是那種心胸狹窄的人。」
「可是……」
身高既是智恩的防身手段,同時也是她引以為恥的缺陷。上學的時候總是被人戲稱為「大個子」,每次乘坐公共汽車人們的目光總是聚集在她的身上,她常常為此羞愧不已。所以她不能穿這樣的高跟鞋,那不是讓本來就很高的個子顯得更高了嗎?
「跟我在一起不用擔心這個,想穿哪雙就穿哪雙。就算比這個再高兩倍,你也還是不如我高。」
聽英宰這麼說,智恩突然想起一件事來,跟他說話的時候,總要仰起頭來,不像平時那樣,總是垂著眼睛看別人。
「個子高不是什麼缺陷,現在這個社會,高個子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看智恩一直為難的樣子,英宰大步走上前去,拿起了智恩剛剛摸過的那雙涼鞋。店員走過來想要幫忙,但他在智恩面前彎下膝蓋,用手指敲了敲她的腳背。
「好象得脫下運動鞋,才能試穿涼鞋吧。」
「啊!」
智恩的臉紅得像西紅柿。正當她猶猶豫豫不知所措的時候,英宰已經把運動鞋從她腳上剝了下來,換上了那雙淡綠色的絢麗涼鞋。時裝店的店員全都用羨慕的目光望著他們兩個。
「很般配,你很有眼光。」
「這個……不過……」
「我把另一隻也給你穿上。」
「我……我自己穿。」
英宰好象從來不會發火似的,臉上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如果你穿著這樣的衣服彎腰,那我可就大飽眼福了,你不在乎嗎?」
智恩沒明白他的意思,稍微彎下腰去,卻發現英宰的視線盯在她的胸前,這才明白英宰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智恩大吃一驚,連忙用雙手擋住胸口,抬起了上身。這時候,腳下傳來輕微的笑聲。聽見有人笑,智恩慚愧不已,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好了,穿好了。」
英宰幫她卡住腳腕處的帶子,站了起來。
「女人穿裙子就是比穿褲子好看。」
英宰不好意思說智恩的腿好看,只好採用這樣不冷不熱的辭令。
「這只是……閔志勛君的看法。」
「好了,我們不要再爭論了,你照照鏡子吧,照完鏡子之後,再來判斷我說得對不對。」
智恩感覺鏡子里的自己非常新奇。飄逸的黑髮看起來不像自己的,露肩的華麗連衣裙和細帶涼鞋都讓她覺得有些難為情。不過,這一切真的很美,美得連她自己都不好意思承認了。
「我很滿意,你覺得怎麼樣?」
看著智恩那紅得彷彿熟透了似的雙頰,英宰覺得很可愛。然而奇怪的是,他並不想直接稱讚她漂亮或可愛。
「總得說些討人喜歡的話,才能顯得可愛。」
「嘿嘿……」
自己這邊才說一句,她那邊早就準備好了一卡車,瞪大眼睛噼里啪啦,好象連珠炮似的。想起智恩的樣子,英宰忍不住轉過頭去輕輕地笑了。
「是不是……很奇怪?」
「什麼?」
「你是不是因為我的樣子奇怪所以取笑我?」
「你的眼睛沒什麼問題吧?我早就知道你和普通美學相去甚遠,可你是不是也太離譜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智恩本來已經羞愧之極了,現在英宰卻在笑,好象捉弄人似的。她追趕著逃跑的英宰,但是鞋跟太高,而且薄薄的連衣裙只遮住膝蓋以上,她跑不起來。看著智恩吃力的樣子,英宰的臉上更加綻開了笑容。
「看來,美麗的時裝不僅僅是女人們的武器,同時更是枷鎖。很好,以後就讓你穿這樣的衣服,這樣你就不會像憤怒的野馬似的上竄下跳了。」
事實上,英宰之所以給智恩買這樣的禮物,也有這方面的理由。如果她身上穿著女性化的衣服,說不準還會稍微變得文靜點兒。
「你說什麼?」
「哈哈哈……」
這個曾經踢過自己的屁股,並且往自己身上噴水的潑辣的女人,如今卻因為涼鞋和衣服的緣故動彈不得,英宰心裡痛快極了。他甚至希望把男人穿褲子、女人穿裙子上升到法律的高度,讓智恩堅決不能穿褲子就好了。如果這樣的話,以前他就不會受那麼多苦了。
「歡迎光臨!」
英宰臉上露出了開心的微笑,穿梭在衣架之間,他把自己滿意的女士服裝遞給店員。突然,他的腳步停了下來。智恩搖搖晃晃地追了上來,因為英宰突然停下腳步,她一下子撞上了英宰的後背,差點兒摔倒在地,幸好緊緊抓住了英宰的肩膀。
「對不起,你突然停下來,我差點兒摔倒了。」
智恩辯解。但是英宰卻冷冰冰地推開了她的手。流淌在兩人之間的熱氣消失了,突然間不知道從哪裡捲來一陣冷颼颼的暴風。
「啊,閔志勛君的嫂子。」
智恩認出了剛剛走進時裝精品店的女人,情不自禁地說道。
「你安靜點兒。」
英宰板起臉孔,低聲訓斥她。
「哦?志勛呀……」
民赫把門推開,讓惠媛走進去,他先認出了英宰,打了聲招呼。
「這位是模特吧?」
惠媛好象在向設計師打聽什麼事,他們三個人坐在時裝店的休息室里喝茶。民赫注意觀察著和弟弟在一起的窈窕淑女。
「不……不是的。」
智恩剛開始沒反應過來這是和自己說話,遲疑了半天,突然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回答。民赫和英宰不一樣,他穿著正裝,不知道什麼地方散發出特別的氣質,她不敢表現得太輕慢。
「因為這傢伙跟好幾個模特都發生過戀情,所以我才這麼問。哈哈,臭小子,你在哪兒遇到這麼漂亮的美女?」
民赫沒有認出坐在英宰旁邊的高個美女。智恩有些驚訝,雖然他說話的語氣好象是在稱讚自己,但是她從民赫的語氣中卻讀出了對弟弟的敵意。
「真奇怪……他看起來不像是這樣的人啊,為什麼跟我說閔志勛君的壞話呢?」
「你不上去嗎?」
英宰想讓民赫去陪惠媛,惠媛和設計師在一起。
「啊,我們是來和設計師商量婚禮上的婚紗的問題。國外有這樣一種風俗,結婚前新郎要是看見了新娘的婚紗,結婚以後會不幸福的。我也很想看一看,她堅持要自己去,我也沒辦法。」
「這裡是韓國,就應該按照韓國的方式。今天又不是休息日,為了當這個護花使者,你連公司的事情都不顧了?」
英宰露出無聊的表情。
「要是換上這個男人,他恐怕連婚紗都要親手挑選,然後發著牢騷強迫新娘穿上。哈哈……」
雖然這並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場合,但是想到這裡,智恩還是轉過頭去笑了起來。
「很好,家裡老人都很擔心你,現在你又交了新女友,太好了。」
他莫名其妙地刺激英宰。
「你是開玩笑吧?」
英宰也以莫名其妙的方式避開了這個話題。
「哈哈,很沒趣嗎?我本來就不擅長開玩笑。」
「你知道就好。」
「看來娛樂圈的才華全都集中在你自己身上了。」
英宰用微笑作為對哥哥的回答。兩人之間的對話簡直如履薄冰,但他們誰都沒有脫離正常的軌道。智恩靜靜地喝茶,一邊聽著他們兩個的談話,感覺他們好象早就適應了這種方式的對話。
「是我誤會了嗎?對了,我什麼都不知道,不能隨便下結論。他為什麼要折磨自己的弟弟呢?閔志勛君看起來對哥哥也不是很尊重……可能他們兄弟之間本來就以這種方式相處的。」
閔志勛的粗魯語氣說不定就來自家庭的影響,智恩這樣想著,試圖理解他們兩個。
「哎呀,你們正在約會吧,別因為我冷落了人家。」
這句話就是催促對方離開的意思。英宰把車鑰匙遞給店員,讓她把買好的衣服放進車裡,然後站了起來。正在這時,剛剛和設計師商量完事情的惠媛從二樓走了下來。
「我們又見面了。」
惠媛認出了智恩,主動打了聲招呼。看著智恩和惠媛互相問好,民赫問惠媛,「你認識這個人嗎?」
「前幾天不是見過嗎?」
「在哪兒見過?我好象是第一次見到她啊……」
智恩很是難為情,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我是上次那個保姆」,這話她實在說不出口。
「我早就知道還會再見到你的,我們少爺,就拜託你了。」
聽到「少爺」的稱呼,志勛的臉上輕輕地痙攣起來。智恩也尷尬地笑著點了點頭,不知道她是把自己當成保姆讓她好好照顧家裡的事情,還是有什麼別的意思。
「啊,現在你得稱呼志勛為少爺了,哈哈……真是的……現在我才感覺我真的要結婚了。」
每次和惠媛在一起,民赫就變得像個傻瓜。平時僵硬的表情徹底放鬆了,只知道笑。惠媛溫柔地笑著,看了看民赫。這時,民赫的口袋裡傳來了噪音。好象是來電話了。他對惠媛說了聲對不起,就走到時裝店的陽台上去接電話了。
「正在工作呢,就和我一起來這裡……」
望著轉身去接電話的民赫的背影,惠媛欲言又止。
「你先上車等我。」
英宰想讓智恩離開時裝店。智恩也想幫店員搬東西,於是毫不猶豫地轉過身去。她還沒走出幾步,就聽見英宰悶悶不樂的聲音。
「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
「你說你早就知道還會再見到她,這是什麼意思?」
惠媛剛見到智恩的時候的確這麼說了。她面無表情地回答。
「你明明是在談戀愛,就不要說謊了。」
英宰不知道惠媛在說什麼,只是獃獃地看著她。
「在家人面前,你沒必要說謊吧。」
「你不要繞彎子了,直說吧,女人心海底針,我腦子笨,聽不懂。」
「好吧,那我就直說了。」
「那就拜託你了。」
惠媛不喜歡聽英宰這種冷嘲熱諷的語氣。自從分手之後,每次見面英宰都以這樣的方式說話。
「不要在我面前裝做很受傷的樣子,其實你根本就不痛苦,難道不是嗎?」
「什麼?」
惠媛剛才那句話對英宰來說是個沉重的打擊。她也沉重地吁了口氣,接著說道。
「我一直希望你能冷靜下來,現在看來你比我想象中過得快樂,真是太好了。」
惠媛看著英宰身後的智恩。
英宰心裡當然知道,惠媛已經對智恩產生了誤會。與此同時,他也感覺智恩的存在喚起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某種感情。英宰突然有種很異樣的感覺。惠媛表面看來已經徹底調節好了心情,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但是她的心裡仍然飄蕩著不安的影子,這一點和自己一模一樣。
「你總是很討人喜歡。」
「這句話也可以這麼理解吧?你說我是花心男人。」
「不是這個意思。」
惠媛嘴角泛起了隱隱的微笑。英宰察覺到了,於是默默地笑了笑。
「你的演技太逼真了,連我這個做演員的都要自嘆弗如。扮演起遭到愛情背叛的奧菲莉婭,你的演技真是絕了,儘管沒有觀眾。」
「更沒有因為愛情和陰謀而痛苦的哈姆雷特。」
你身邊明明已經有了別人,還要裝做受傷害的樣子,這不是演戲嗎?這句話已經不是疑問,而是變成了確信。
「你也從來沒有期待過哈姆雷特的出現。」
「而且也沒有觀眾。」
正在這時,民赫接完電話回來了。他對惠媛表示歉意,說自己接電話的時間太長了。
「不是的,本來你工作上的事情就很多,還特意抽時間陪我出來。」
惠媛笑著說道,把手裡的小冊子遞給民赫看。
「這種頭紗怎麼樣?」
「我有什麼資格多嘴?你能跟我結婚,我就很感激你了。」
民赫已經三十多歲了,但是在惠媛面前,他卻像個高中生似的興奮而羞澀。
「你不管穿什麼都會很漂亮的……」
「那你得幫我選一選。」
「我在這方面可沒有才華……哈哈!」
看著他們,英宰感到了身為男人的恥辱。他從店員手上接過汽車鑰匙和信用卡,簽過字后,就快步離開了。
智恩剛坐上車,就脫下了涼鞋,仔細觀察著鞋跟。
「我怎麼覺得這鞋跟不低呢……」
這麼說有點兒不好意思,不過智恩真的是第一次穿這樣的高跟鞋。和英宰在一起的時候,即使穿這樣的高跟鞋,也不用在意自己的個子太高,說實話,這讓她非常高興。
——「這個你不用擔心了。我不會因為女人個子比我高,就戲弄人家是巨人,我可不是那種心胸狹窄的人。」
雖然英宰經常說些難聽的話,而且說話隨心所欲,毫無遮攔,但是他不會說謊。好吃的東西他就說好吃,心裡感激的時候就會說謝謝。他之所以那麼說,應該不是故意哄騙智恩穿新鞋。
智恩正在觀察鞋跟,心裡卻想著英宰。不一會兒,英宰已經坐上了駕駛席,系好了安全帶。
「花了多少錢?很多吧?你看看……我說讓你少買點兒……」
「……少廢話。」
他把車發動起來,氣憤地說。
「你為什麼又發火?我是擔心你才說的。」
「我讓你少廢話!」
智恩開始後悔剛才對他做出那麼好的評價了。
「你真是個怪人,你知道嗎?你怎麼變得那麼快,一會兒陰一會兒晴的?我明明不需要,你非得拉著我來,隨便摸我的頭髮,強迫我穿上自己不喜歡的衣服,現在你又為什麼沖我發火?誰讓你給我買東西了嗎?」
英宰沒有理會智恩氣呼呼的這番話,專心致志地抓住方向盤。
「如果你想炫耀自己有錢,那就給因為沒錢而痛苦的人們捐款吧。不要買這些奢侈的東西!啊啊!!」
智恩還有很多話想對他說,卻在尖叫聲總停了下來。英宰突然把車停下,對她說道。
「下車!」
「什麼?」
「如果你不能閉上嘴巴,就下車吧!」
「你以為我不敢下去嗎?」
智恩毫不猶豫地大吼。英宰什麼也沒說,冷冰冰地看著她,示意她下車。
智恩心裡氣憤,但她不想委曲求全地繼續坐在他的車裡。於是,她打開車門下去了。她把手裡的涼鞋穿在腳上。這時候,英宰把車開走了。
「哎喲,這個超級大混蛋!我說他今天不可能不耍脾氣嘛!」
仔細想想,今天大半天的時間他都表現得那麼溫和,這倒讓人覺得新鮮。他像剛才這樣突發神經,似乎更是理所當然了。
「可是……這是什麼地方呀?」
智恩出於自尊下了車,腦子裡卻是一片茫然。她知道這是漢城,卻不知道怎樣才能回家。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現在站在漢城的哪個地方。
「怎麼也得給我點兒車費呀。」
正吃著早飯就被英宰強行拉出來,所以她連錢包也沒帶,而且穿在身上的連衣裙實在是毫無實用價值,連個口袋都沒有。
「好吧,我只能走回去了。沿著公路往前走,總會走到家的。等等,我家在什麼方向呢……東邊?還是西邊?」
智恩正四處張望,驀然感覺到人們的視線。她討厭起腳下的高跟鞋來。她知道人們之所以看她,就是因為她個子太高了。
她不習慣穿高跟鞋,走起路來相當吃力,而且每走一步都有人盯著她看。
「啊啊,老天不長眼……」
俗話說得好,屋漏偏遭連陰雨,船破又遇頂頭風。現在正是梅雨季節,潮濕陰暗的天空又開始下起雨來。
「把窗戶拉下來。」
突然,坐在車上的尹科長對旁邊座位上的同事說道。經紀公司的辦公室就在附近,尹科長出去辦事,現在正往回走。
「下雨了!」
「快看!」
坐在尹科長旁邊研究新人資料的男人把玻璃窗放了下來,尹科長把眼鏡帶好,上身探了出去,往大街上張望。
「那姑娘氣質不錯,是不是?」
「哪個?」
男人漫不經心地轉過頭,順著尹科長的視線看去,不禁大吃一驚。
「很瘦,看上去卻很結實。」
「現在流行健康美。比起那種娃娃般的美人來,這種類型更容易讓男人和女人普遍接受。」
那個身穿連衣裙走在大街上的女孩看起來非常特別,引起了他們的注意。長長的直板頭髮被雨水淋濕了,貼著纖細而挺直的肩膀。她用手指輕輕地拍了拍頭髮,水珠立刻滾落在地。女孩昂首挺胸地走在路上,個子很高,看起來很可愛,理直氣壯的樣子。
「她的身高大概有170—175厘米,做時尚模特稍微有點兒矮,但是做產品代言人倒是不錯。」
「不會已經跟哪個地方簽約了吧?」
這裡是時尚街,到處都是品牌專賣店和設計師的精品屋,很容易就能遇見演藝明星。他們以為這個吸引街上所有人眼球的女孩也屬於這一類人,或者是模特、新演員,或者是歌手。
「我們聯繫一下她吧?」
「等一會兒……」
突然,尹科長攔住了他們。漂亮女孩正冒雨趕路,突然有輛汽車停在了她的身邊。車上坐了個男人,打開車門說了幾句,但是女孩沒有理他,走得更快了。
「混帳,這頭倔驢!」
英宰的經紀人尹科長為之驚訝並仔細觀察的女孩正是智恩。跟在她身邊慢慢開車跟她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英宰。
「別固執了,淋得跟落湯雞似的。」
智恩固執地往前走,英宰不但不安慰,反而故意惹她生氣。
「現在已經四落湯雞了!」
智恩停下腳步,瞪著他喊道。然後,她脫下涼鞋扔進了車窗。
「我不需要這個!把我的衣服和鞋子還給我!走路都走不動,留著還有什麼用!」
英宰好容易躲開了迎面飛來的涼鞋,無可奈何地苦笑了幾聲。
這時,雨點更大了,變成了雷陣雨。
「你看看,可別小看韓國的梅雨季節,才這麼一會兒,雨就大起來了。」
「我死也不會上車的!」
智恩氣喘吁吁,脫掉另一隻涼鞋,也扔了出去。英宰迅速拉上了車窗,涼鞋撞在車窗上,掉落在地。不會再有什麼東西飛過來了吧?英宰小心翼翼地拉下玻璃窗,望著智恩。被雨水淋濕的層裙緊緊地貼在身上,看上去楚楚可憐。
「我就那麼可笑嗎?我看起來那麼好欺負嗎?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智恩用兩隻拳頭抓住裙角,大聲喊道。雨水沿著長頭髮和長腿流下來。
「你以為我不是人嗎!?你以為我沒有感情嗎!?」
英宰看到她的腳腫得通紅,他知道這是她第一次穿高跟鞋。
「混帳!」
英宰在心裡罵了一句,然後下了車。智恩沒有任何不對,所有的錯誤都在自己。
「……對不起。」
英宰把智恩扔掉的涼鞋撿起來,遞給她。智恩不理不睬,光著腳繼續往前走。
「對不起,韓智恩。」
「我不想再和你這種多變的神經病打交道。」
「好,我是『神經病、變態、怪物、超級倒霉蛋、超級大混蛋』,無緣無故就生氣發火,對不起了。」
英宰主動把這些髒話都說了一遍,智恩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緊緊地咬了咬嘴唇。
「雖然我的車不是灰姑娘的黃金馬車,但我可以把你送回家的……你不打算用我嗎?」
「我對馬夫不滿意,所以不想坐馬車。」
「你總不能步行回去吧……你身上又沒有錢。」
「你什麼時候也會擔心別人了?你不是只知道照顧自己的感受嗎?」
智恩仍然固執地往前走著。腳上磨起了水泡,早就裂開了。碰到雨水,腳就火辣辣地疼。
英宰擔心她這樣下去會弄傷了腳,他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
「你幹什麼?」
智恩大驚失色,連忙停下了腳步。英宰脫下了身上的夾克,鋪在智恩腳下。
「會傷到腳的,如果你一定要堅持自己走路,那就踩在上面吧。」
「你還以為自己是什麼英國紳士嗎?其實你不過……」
「我知道,我很清楚,『變態、神經病、混蛋,三位一體』。」
這傢伙太會說話了。於是智恩踩在了他鋪在面前的夾克上。她想看看英宰到底會怎樣,故意用力地踢了一腳,然後邁出一步。這時,英宰又把身上的襯衫脫下來鋪在地上。
「……哇塞……你不會是想脫光吧?」
智恩有些擔心,聲音也顫抖了。
「有什麼不會的?上面的衣服已經脫光了,我正在考慮要不要脫褲子……「
英宰呵呵笑了,開始解腰帶扣。
「太……太不可思議了!你想幹什麼?」
「一個混蛋加變態正在做不倫不類的事。」
英宰心想,啊啊,現在我對變態這個詞真的有感情了,臉上卻仍然保留著笑容。
「你真的要脫嗎?」
英宰點了點頭。
「那麼多人看著呢……你瘋了嗎?」
智恩根本不敢去看到底有多少人在看他們,她目不轉睛地盯著英宰。
「我快瘋了,有人總是輕視我。」
智恩知道他說的「有人」指的就是自己,但她提醒自己,不能輕易崩潰。這時,英宰解開腰帶,猛地抽了出來。
「天啊!他不好好獃在郊外,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他在這條繁華大街上唱的是哪齣戲啊!」
尹科長停下車來,看了看他們兩個,忍不住抱頭尖叫。
「怎麼還不把……把他攔住?很多人提議要給李英宰君拍寫真集,我們一直都在拒絕,現在竟然在街頭表演起脫衣舞了,還要不要自己的形象了……」
坐在車上的另一個男人也滿懷擔憂地說。
「真是個緋聞製造機!他天生就是為了製造緋聞而存在!!」
尹科長真想立刻衝上前去,把他拖回車裡,但她握緊拳頭,做了個深呼吸。
「冷靜……冷靜,尹茶熙,好的……很好,這是好事,往好處想,往好的方面想想,樂觀一點兒……」
她突然抓過扔在座位上的手機,沖著窗外拍起照來。
「你幹什麼?還不阻止他?」
「相信我這百萬像素的拍照手機!」
「什麼?」
尹科長好象也讓李英宰的怪異行為搞得神經不正常了,她像英宰似的說著莫名其妙的話。上身全部裸露的瘋男人和氣憤已極不知所措的女人,全部亮相於她手機的液晶屏幕。
「你總是以這種方式惹禍,是嗎?」
「不總是這樣。」
「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對別人並不是這樣,為什麼偏偏這樣對我?」
「這個……」
英宰咽了口吐沫,無話可說。昨天晚上還在發燒,又淋了雨,燒得更厲害了。
「我說過對不起了,可是你仍然聽不進去。我覺得正常的途徑在你這裡好象行不通。」
「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正常的途徑。你到底為什麼發那麼大的火,現在還沒解釋清楚呢。被人輕視的不是你,而是我!」
智恩說得很對。他捋了捋被雨淋濕的頭髮,靜靜地看著她。她頂風冒雨,瞪著天真無邪的眼睛,等待英宰的回答。英宰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耍什麼小伎倆了。
「我知道為什麼每次你說話的時候我都那麼生氣了。」
智恩等待著他的回答。
「因為你總是說真話,說些我不喜歡聽的真話。」
「我並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
智恩羞愧地低下了頭。
「我不是沖你發火,我是沖自己發火……我其實是什麼話都不想聽,對不起。」
他轉過身,打開了車門。
「邊走邊說吧,我要告訴你我為什麼這樣……」
他的聲音充滿了溫柔,從容地懇求智恩上車。
智恩默默地站立片刻,接著,她又發起了牢騷。
「……我好餓。」
「對不起,我預訂的西餐廳已經過時了。」
英宰強忍住笑聲,回答說。
「你請我吃炒年糕吧,然後我就原諒你。」
英宰終於還是沒能忍住笑聲。對於惠媛的複雜心情,對於自己的愚蠢行徑所產生的難以言傳的憎惡,都在智恩的這句話中消失不見了。
「要不要把李英宰君叫過來?」
兩個人正要上車,那個男人匆忙問道。但是,李英宰的經紀人尹科長卻靜靜地用手機發送簡訊,他一隻腳已經邁出了車外,左右為難地等待尹科長的決定。
「算了,我們走吧。」
「什麼?」
她用手指按下一個鍵,屏幕上顯示出「照片發送完畢」的提示信息。
「很好,先把明火撲滅再說。」
這是苦肉計。但是尹科長認為要抓住機會讓李英宰重新復活,這實在是無可奈何的選擇。